第二十章 【七脈爭鋒20】

◎蛇瞳少年—晏瓊池的人骸◎

昏昏沉沉的一夜過去,魚闕準時在卯時醒來,她放空了好一會思緒後才想起來要運功探查神魂。

神魂無恙,甚至比前幾日的情況還好。

窗開著,一點點的晨陽灑落窗臺,依稀可見柳枝細舞,鍍著一層金陽的芭蕉葉,一兩隻嘰啾的鳥兒銜著紅果落在窗上,叫聲婉轉。

望著那些彼此梳毛的肥啾,她又想起朦朧燈光下晏瓊池的眼神。

一時之間分不出是夢還是現實。

罷了……她拍了拍臉,掀開被子下床。

今日還有比賽。

穿上衣服,發現常穿的道袍下襬被劃開了口子,另一套深衣外袍請同門的小師妹拿去附靈,還沒有送回來。

魚闕只得換上自己的玄女絳。

開啟門,看見魚闕跨步走出迴廊,正要穿過庭中花園離去,連忙出聲叫住她:

“魚師姐!”

“師姐你——你好了?”見她氣色不錯,白珊驚奇地圍著她轉了轉,心裡佩服。

仙林宮嫡傳弟子所穿的玄女絳各不相同。

兩個穿著玄女絳的少女打長街走過。眼睛圓圓的那個話多得好似一個嘰啾的鳥兒,旁邊揹著劍的臉上帶著笑意附和。

草臺峰修五毒,玄女絳的圖案也是根據自己學的毒心法所定。

深紅的玄女絳法衣上盤踞著精緻的玉簪花和蛇形刺繡,肆意張揚,綴著粼粼的涯珠和漂亮的流蘇。

她是該找東皇殿算個總賬的。

想起邊知夜,魚闕有些惱恨。

不是夢,

是真的。

“東洲多出水靈根,水是秋水、陰水,而魘陰神君屬陰。但我們魚氏只供奉龍神。”

昨夜她正要用玉簡聯絡風化及,讓他呼叫晏瓊池——笑死,壓根沒有晏瓊池的聯絡方式,想不到那個傢伙自己就來了。

牛的。

正當她以為這有大病的反派又是那副尖酸刻薄的惡毒嘴臉要趕她時,沒想到他語氣緩和溫柔,見她手裡還拿著毛巾給魚闕擦臉,客客氣氣地道了謝後請她出去。

真是見鬼了。

魚闕不懂她的心理活動,聽完事情始末,略有不自在。

追螢師姐是聖蠍,三師兄楚洛笙是天龍,她為蛇,小師妹白珊繡的蜘蛛,沒見過面的大師姐乃是玉蟾。

魚闕在這種眼神裡,疑惑地撓了撓眉毛。

比起樸素的灰藍的道袍,這等熾熱的顏色才適合她。

檢查並無不妥後,魚闕背上劍出門。

白珊忍不住對魚闕豎起大拇指。

“……嗯。”

看來師姐的大腿抱得是真對。

哇咔咔,不愧是全能反派的手筆,這昨天人都快沒了,一通救治今天跟沒事似的爬起來就能去勇冠三軍。

師尊那副古板的樣子,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因為魚闕天賦異稟破例收她一個水靈根進草臺峰,還收為嫡傳?

路上有昨日參與魚闕救治的同門弟子,見她氣色平穩又這等神采奕奕,對她報以好奇疑惑和佩服的目光。

“哦哦,原來是這樣。”白珊瞭然點頭,又想起來什麼似的:“那師姐,你也是水靈根麼?”

穿著寬袍睡衣,長髮披散,一看就是正要歇息而後察覺自家青梅大事不好,連衣服也沒換就趕來撈人。

魚闕回頭看,見是白珊追來,平靜地打招呼:“早上好啊,師妹。”

不愧是嫡傳師姐,神魂碎成那樣第二天還能爬起來去比賽,真是令我等自愧不如。

話說這真的不是愛情的力量嗎?

“昨夜……”魚闕問:“發生了什麼?”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白珊有些驚奇:“那你、你是怎麼能……”怎麼能混進木系靈根門派的?

“好玩。東洲尚武,崇拜龍神和魘陰神君。”

“你一點也不記得啦?”白珊說,“我們昨夜摸進廚房要做紅燒肉吃,但是你突然暈厥。大家看不出你的病症來,都說是神魂問題。”

她不理解這都修仙了,大家為什麼還是那麼卷,全然不知道賴床的美妙麼?

因為擔心師姐晚睡又被仙林館的靈雞吵醒的白珊頂著一臉睏倦爬起來。

*

“東洲好玩麼,風土人情怎麼樣?”

“現在要去九樞塔了麼?”白珊見她整裝待發,連忙說:“我要跟師姐一起去!”

“魘陰神君?龍神我還能理解,為什麼東洲人還崇拜魘陰神君?”

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東皇殿那人,

“是晏道友穩住了你的神魂。”

這廝突然出現,把白珊嚇了一大跳。

“我也不知道。”魚闕搖搖頭。

那個雨夜,晏瓊池將她送到仙林宮的山道前,讓她沿著山道一路走上草臺峰,去拜雪浪道君為師。

問為什麼,

他只說,雪浪道君會肯的。

她渾渾噩噩地沿著山道上仙門,遇見了追螢,追螢將她帶回草臺峰,師尊便讓她拜入草臺峰成了第四個弟子。

雖然木系法術她不怎麼能學得來,但是丹修藥修毒修學得很好,倒也不算是辜負了師尊。

“那還真奇怪誒。”白珊有些疑惑地扣扣頭。

越來越迷了。

師姐妹二人聊著天進了誅邪門,在熙熙攘攘的七脈弟子形成的湧動人流裡,白珊拉著魚闕直衝青鸞闕弟子席位去。

果然,情侶組圍著那個和煦溫柔的少年又在就著坊間小談交流。

他們是真心認可這個少年的意見。

“白姑娘——不對,白道友!”眼尖的黎含光招呼她們過來,“這邊這邊!”

懶洋洋的少年也視線轉向她們。

魚闕遲疑了會,隨著白珊走近他們。

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目光鎖在仍然是斜倚在椅子的少年身上。他比平常更加的懶散,像是喜歡窩著曬太陽的貓貓。

少年也看著她,帶著不可言說的戲謔。

“你好啊,魚道友。”

魚闕看著他,沒出聲。

他身上的蘭花香氣十成十,是她熟悉的氣息。

可是很怪,像是刻意的營造模仿。

眼神,好像也不太對。

“怎麼了?”見魚闕目光狐疑,他拿出白玉扇子遮擋,有些嬌嬌。

小動作也像,這種偽善的嘴臉那是一模一樣,但……還是不對。

魚闕皺著眉離席。

不消多時,少年手邊突然遊曳上一尾小魚,呆頭呆腦的,叫他看了心生歡喜。

小魚嘴裡吐出幾個泡泡,寫著:

“能否借個地方說話?”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起身和風化及道一句有些事情要處理,也起身離席。

“晏道友和魚道友他們——”這點小動作自然瞞不過黎含光,她看向白珊,語氣略有擔心。

雖然、雖然魚闕也是朋友,但是……啊呀,是她對不起白珊了。

白珊見她一臉欲言又止立馬明白她的意思,連忙擺手,表情真誠雙手合十:

“我看他們天造地設金玉良緣金童玉女合適得很,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違和!我們只需要默默合手祝福,中洲世界將會變得美好光明。”

”啊?”黎含光疑惑的扣扣頭。

沒懂。

*

九樞塔,拐角角落。

身穿玄女絳的少女和白衣少年對立而站。

“寶花玉露。”

少年將一個青瓷瓶子遞到魚闕手裡,明晰如玉的臉上是真誠關切:“你記得吃。”

見她不出聲,又問:“怎麼啦?”

“你……”魚闕抓緊那個瓶子,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人,“你不是晏瓊池,你是誰?”

面前的人和晏瓊池長得一模一樣,雖然也有他的氣息,但……感覺不對。

絕對不是本人。

“啊呀?被看出來了嗎?”

少年被她玄女絳上繡著的精緻漂亮的蛇吸引,原本漆黑的烏眸變成菱花蛇瞳,隱隱泛著綠光,搖頭晃腦誇讚:

“今天穿的衣服好漂亮,我喜歡。”

“你是誰?”魚闕退後一步,冷笑。

她一動,玄女絳上的蛇好似也跟著在動,閃閃發光,很是漂亮。

這傢伙果然不是晏瓊池。

套著他的皮相,想做什麼?

“我是誰?”

他湊近魚闕,歪了歪腦袋,口縫裂開白牙森森,語氣好似撒嬌的大貓:“喵。”

喵?

魚闕頭皮發麻,只覺得驚悚。

雖然和晏瓊池長得一模一樣,但、但他怎麼能頂著他的臉……做出這副樣子來?

被這一個嬌嬌的喵震驚的魚闕忍不住摁上劍柄,冷斥:“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個語氣……真有煤球撒嬌喵喵叫的意思。

嘖,該不會真是他那隻肥貓吧?

“不必害怕,我和少主的魂魄同源,我是我,也是他。”

少年見她一臉驚駭,大大咧咧地笑道:“你要是有什麼話,對我說也是一樣的,我保證他都能聽見。”

原來是他弄出來的分身麼?

或者是……人骸?

“他在哪?”魚闕皺眉看了他半響,終於把視線挪開,“為何讓你頂替上場?”

居然不在。

可惡。

“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乖得像一隻大貓貓,又或者是尾巴搖得很歡的蛇,“很快會回來啦,如果實在想念,把我當成他也可以,畢竟我也是少主的一部分嘛。”

“……這倒不必。”

魚闕哪裡見過晏瓊池露出過這種歡脫可愛的表情,覺得有點恍惚,當即拔了手中的青瓷瓶,仰頭猛灌寶花玉露。

是她不夠清醒了。

*

兩人談完話回來,早間比賽開始。

魚闕情緒不大好,總感覺憋著一口氣。

具體是什麼原因,她也不太清楚。

她把這口氣用在了對手身上。

有了寶花玉露的加持,運轉靈力更加容易了,魚闕早間的比賽算是順利,六場賽事並無敗績。

只不過人群裡總有那種令她厭惡的視線,一直在注視著她,叫人渾身不舒服。

又是一場勝績後,魚闕下場,正要去找白珊,在穿過拱門時,被人攔住去路。

抬頭一看,還是東皇殿弟子。

一男一女,臉上有部分獸類的特徵,似乎是狐狸和狗。

“想做什麼?”魚闕原本不怎麼樣的心情這會更是跌落冰淵,直接將銜尾劍拔了出來。

那個叫邊知夜的傢伙催發她的心魔讓她惱怒不已,對東皇殿的感觀已經降到最差。

還敢出現在她面前……

“魚道友,我們師兄有請。”

兩人無視她眼裡的敵意,側開身子請道:“我們的邊師兄知道某些關於魚氏的訊息,希望能和魚道友當面細說。”

魚闕看他們半響,鬆開了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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