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七脈爭鋒22】
第二十二章 【七脈爭鋒22】
◎沒人要的小狗擠在一起取暖◎
兩人同時看向門外的少年。
還是那張昳麗白淨的臉,但原本漆黑眼睛被菱花碧綠蛇瞳取代,看起來有種說不出來的妖冶。
“……你是?”
邊知夜眯眼看向來人,他敏銳地察覺此人身上的危險氣息,不由得警惕起來。
突然闖入的少年一言不發,拔出腰間的蛇形劍快步上前,一劍將邊知夜掀翻,拉開他和魚闕的距離。
邊知夜哎呦呦地滾向一旁,還是嬉皮笑臉的,“啊呀呀,你是誰呀?怎麼跟闕兒一樣兇兇的?”
這傢伙居然也學著叫魚闕的乳名!
少年將魚闕攔腰扛起,嫌惡地瞥他一眼,而後將蛇形劍擲向邊知夜,劍化為一條小黑蛇咆哮而去。
落地驟然增大的黑蛇纏上邊知夜,將他頭朝下吊起來,用力砸向地面,砸在碎裂的瓷器木屑上。
風自遠處吹來,吹浮魚闕頰邊絨絨的碎髮。
“先別殺他。”
“誒,你是那個青鸞闕的小師弟吧?長得可真漂亮,我們東皇殿好多小師妹都喜歡你的,放我下來,我給你介紹小師妹。”
邊知夜一邊哎呦呦的叫,一邊隨著蛇尾晃動的幅度被甩來甩去,絲毫沒有想象中的窘迫和侷促,看得出來他有些樂在其中。
“做什麼?”魚闕看著那一片衣角。
在兩人離去後,邊知夜歪著腦袋看了看周圍的一片狼藉,那雙總是含笑的狐狸眼冷漠如霜,笑容冷卻。
魚闕倚著欄杆低頭沉默。邊知夜那廝恬不知恥的話語還在耳邊迴響,正在撕裂她的理智。
這個小天台能將整個攬仙城盡收眼底,黛色的屋頂,粉白的牆,青板石鋪就的縱橫交錯的長巷,楊柳青青,來往交織的人流湧動。
“給你備著。”
又是一道黑霧落地成牆,將三人分隔。
這一聲把魚闕從惱恨的情緒裡解救出來。
霧氣劈過白狐半邊身子,血氣氤氳縷縷滲出。
這點小把戲可對他造不成實質性的傷害。
看看天花板,臉上還掛著那副笑容,甚至還衝魚闕揮了揮手。
她看著他。
“哎呀,你和闕兒是朋友麼?那也是我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朋友,能不能先……好痛。”
“當然不行啦,你的嘴是有夠討厭的,喂蛇好了。”少年朝他伸手,指尖又是纏繞霧氣化形的蛇,它們如同奔流的河水衝向邊知夜。
他朝邊知夜的方向抬手一劈,劍氣形成墨蛇咆哮朝他而去,帶起黑色的霧氣脈衝將邊知夜擊飛。
塗山天狐,修煉到八尾已經接近九尾巔峰。
不是已經做到收斂心性了麼?為何情緒還是那麼容易被調動?
邊知夜不但知道怎麼樣催發心魔,還知道怎麼調動自己的情緒,他的話好像有什麼魔力,她不該那麼容易暴躁的……哪裡出現了問題?
*
少年單手抱著魚闕躍上了靠近塔頂的一處天台,將她安置在矮凳上,讓她呼吸新鮮空氣,好好清醒清醒。
“你不高興了?”
“不叫不叫,那我叫魚兒行了吧?”
他好似貓貓探頭的看她一眼,想了想要給她找手帕,隨時應對要掉的眼淚——女孩子哭起來可快了。
“喵。”
這個該死的傢伙!
魚闕手裡抓住的那根柱子出現細微的裂痕,往裡收縮,爆出來的細碎木屑飛濺。
“為什麼你們人族打妖都這麼痛啊?”
見他化身成狐狸,少年眉眼一彎來了興致,還想有別的動作,扛在肩上魚闕顫顫巍巍舉手抓住他垂在身後的長髮。
陪著一旁的少年還是很敏銳的察覺到了魚闕的壞心情,見她低著頭,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手足無措。
她扶上旁邊的柱子,又忍不住收緊了手想擰斷它。
這傢伙怎麼連弄出來的分身都那麼頑劣,現下不是玩的時候。
沒找到,只能小心撕了內襯的一片衣角遞給她。
她沉默半晌,還是接過那片衣角,捏在手裡,一聲不吭。
神智逐漸清醒的魚闕扯了扯他的馬尾:“別玩了,放我下來……晃得我想吐。”
在邊知夜的叫喚裡,束縛住他的黑蛇突然碎成幾截,化為塵埃散去。他化形為白狐狸落地,打了個哈欠,抖抖尾巴,將那些細密的小蛇隔絕在外。
聽得魚闕的話,少年將她換個姿勢抱著,將魚闕蔫蔫的腦袋擱在肩上,手裡又出現一柄蛇形劍。
摔在地上邊知夜坐起來,看了看身上那一道血氣,嘴角溢血嘆了一口氣,手撐在地上,攤開兩條腿後仰坐著。
邊知夜嘴裡還在說話,突然被黑蛇扇了一個耳光。
可恨!
少年見魚闕鬱鬱寡歡,想了想,學貓叫逗她,眼睛亮得好似他身後的天空,虎牙可愛。
“你是什麼東西?”少年歪頭,蛇瞳迸發出綠光,“再敢叫一句闕兒我會殺了你。”
那個淅淅瀝瀝的雨夜漸漸消弭,記憶裡的晏瓊池好像又清晰了起來。
是了,她只記得那個雨夜過後晏瓊池的變化,卻差點忘了更加年少時候的他。
兩人在鉤夫人的手底下都不好過,但這個傢伙不管發生什麼,眼睛都是亮亮的,單純得叫人一眼看穿的琉璃。
雖然他毫無同理心,不知孝悌廉恥不分善惡,生得美麗卻殘暴。
那個雨夜過後到如今,晏瓊池變得內斂溫柔,眼神逐漸晦澀不明,交織著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緒,猶如大霧籠罩的荒原。
面前的晏瓊池,倒是更像年少時候的他。
想著想著,那股蘭花的香氣又開始若有若無的縈繞在鼻尖,氣息也漸漸對了起來。
“再叫一次。”魚闕勉強扯了扯嘴角。
怪好玩的。
蛇瞳漸漸褪去的少年垂下睫毛,聲音清冽帶著點懶懶:“喵。”
“再叫一次。”
“喵。”
他側頭看她,問,“為什麼不高興?”
“那個叫邊知夜的傢伙,告訴了我一些關於魚氏的內情,想我追查那麼久,只捕捉到一些零星碎片……我真沒用。”
魚闕抱著膝蓋兩隻手指相互摩攃指甲,“雖然從鷹赤那裡已經知道了魚氏覆滅可能和魔洲有關,但是我心裡始終抱著幾分懷疑,如今親耳聽到其他人的證實……難道魔洲在一百年前就已經能從天師封印裡逃逸了麼?”
“古海國的寶物……我孃親告訴我,那個東西早就遺失了……魚氏的騰蛟御海之術,也已經失傳。是魚氏的血親將虛假的訊息洩露給魔洲的人,讓他們一夜之間覆滅的魚氏。”
她越說越覺得難過:
“……就僅僅是覺得魚氏家主大權掌握在我孃親魚鬥雪手裡?叛徒……我要殺了他們。”
“妖洲自古和魔洲聯絡甚密,他們肯定是知道什麼的,”魚闕思緒混亂,“我得找到當年到底是誰勾結的魔洲。”
少年在一旁靜靜聽她說話,頭歪著枕在臂上,烏髮滑落垂在魚闕手邊,睡鳳眼裡是思索。
“既然是那個傢伙惹你不高興,那我就去殺了他好啦。”
她肯定不希望他插手魚氏的調查,能幫上忙的大概只有解決一些礙事的螻蟻。
他已經知道心魔是誰的手筆。
塗山天狐一族,何時學得的這種不太光彩的術法?
“現在還不是時候。”魚闕冷靜的思索片刻,雖然這傢伙可惡可恨,但現在確實還不到該死的時候。
“為什麼?”
“自然是因為現在還是七脈爭鋒期間,如果他現在死了,那麼訓誡堂肯定會徹查,我不想讓事情變得更加棘手。”
魚闕懊惱得很,折斷了那根岌岌可危的柱子,“我要一次次殺了他!再一次次將他救活,他不是喜歡玩弄別人的心魔麼?”
我便叫他知道什麼是真的心魔。
少年還是靜靜看著她。
大概太久沒有見過她有如此鮮活的表情。
果然還是要被人拿捏住命脈,才不會冷漠得像個死人。
“……晏瓊池現在在幹什麼?”
她攥緊那片衣角,稍微平復心情,收斂了臉上的怒意,變回之前平靜冷漠的模樣,見這傢伙一直看著自己,略有別扭地問。
面前少年的眼神又不是那麼明亮純粹了。
有點哀傷,就像是晏瓊池昨日在昏黃燈光下朦朧的注視。
“我也不知道。”
晏瓊池說,“可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他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無非就是殺人奪寶。”魚闕可太清楚他了。
晏瓊池笑了,漂亮的眼睛裡倒映著魚闕,他還是將臉半埋在臂彎裡,看起來慵懶得像一隻大貓。
“……你究竟是什麼東西?魂體傀儡還是分身,又或者是人骸?”風又從遠處來了,吹散方才的不快,涼爽舒服。
魚闕已經分不清旁邊這人到底是不是他。
氣息像,又不像。
“我就是晏瓊池。”
他笑笑,說,“我是我,也是他。”
魚闕不想深究他在搞什麼謎語,他說是就是吧,目光投向遠方,“再坐一會?”
“好。”
兩人肩並肩窩在小小天台上,看向遙遠天際,日光下的遠方泛著淡淡一層金邊。
溫暖燦爛。
他們二人年幼時,也像這樣好似兩隻可憐的小狗擠在一起取暖。
躲在陰處,看著外頭燈火璀璨。
*
妖洲,塗山天狐一族領地境內。
“晏氏少主?”嬌媚的女聲喚道。
衣著華麗的狐女面帶擔憂和驚悸地看著面前玄衣紫眸的少年。
這個殺胚怎麼打著打著,突然停下來了?
手執乾坤尺的晏瓊池眼睛逐漸清亮,眼中代表憤怒的幽紫漸漸平息。
他回神,看著面前的狐族女人,將乾坤尺上斑駁的血跡甩掉,語氣漫不經心:
“我突破了你們塗山十一境的守衛,如何,可以聊一聊了麼?”
他腳下是一圈又一圈倒下的狐族守衛。
“是我們唐突了,還請少主進殿來商議呢。”
狐族女人看著被殺了一路的狐狸屍體,面上雖有不甘,但還是低眉順眼恭恭敬敬道:
“我們娘娘很快就回來了。”
*
接下來幾天,魚闕都在按部就班的比賽和修煉,她壓著心裡的怒氣,無視進入誅邪門開始無處不在的視線。
擁有蛇瞳的少年一路過關斬將,全無敗績,風化及黎含光兩人也不遑多讓。
魚闕若是沒有比賽會觀摩學習他們的劍術身法。
邊知夜還是那副看起來隨時會強搶民女的紈絝模樣,身邊跟著好幾個合體期的塗山妖僕,搖著扇子笑眯眯地注視魚闕。
透過他的笑容彷彿能看他身後毛茸茸的大尾巴搖啊搖,壞水藏一肚子。
“師姐,那個傢伙在看你誒。”白珊顯然也注意到了那個大尾巴狐狸,用胳膊捅了捅魚闕。
“專心看比賽,多觀摩他人的劍法才是。”
“哦哦。”白珊摸摸鼻子,看了一眼和風化及交談的少年,又說:
“晏道友好厲害啊,全無敗績呢,風道友也是。他們最後會爭奪一甲麼?期待期待……”
不對啊!
過了幾天安樂日子的白珊話語突然戛然而止。
淦,她只顧著抱大腿,完全忘記主線劇情了,她原本是要阻止晏瓊池殘害主角二人組的啊!
原書開端就是風化及和黎含光作為作為門派前三甲參加七脈爭鋒,戰績斐然。
但風化及在一場非常關鍵的比賽裡,迎來第一折 磨難:正氣凜然的君子失手殺人。
七脈爭鋒裡某個弟子為了在賽上獲勝,不知用了什麼歪門邪道,修為猛增,一連打傷好幾個參賽選手。
那人根本是不留餘地的尋找破綻,專往命門攻擊。饒是稀有雷靈根的風化及都打得非常吃力。
最後風化及一招力破千鈞不慎失手把他從臺上打下去,那名弟子趴在地上就這麼嚥了氣。
一時間臺上臺下都大驚失色。
晏瓊池也在圍觀弟子裡。
書裡說他是一臉對好友犯下如此大錯的擔憂和無能為力……想來他只是混進來看戲的。
雖然那弟子吃的魔藥不是出自他手,但要說他沒有搞事,肯定沒有人信。
指不定演完戲轉臉還會露出淺而標準的反派笑容,心裡覺得這些傢伙真是一群蠢貨。
哇咔咔,她怎麼把這回事給忘了!
晏瓊池要殘害風化及,那不是她阻止了風化及和鷹赤一場對戰就可以平息的。
白珊好似安逸吃草的兔子突然警惕。
就差把耳朵豎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