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楓滿燭玉京02】

◎好久不見,晏瓊淵◎

一粒葡萄引發兩個少年人對開發彼此的好奇。

主要還是晏瓊池引導, 這廝不知道哪本不正經話本里學來的,亦或者他原本就滿肚子壞水,就一步一步引導著魚闕。

魚闕打小就冷漠, 又受那白鷺妖母的教導,潔身自好, 她甚至沒想過自己能活到對別人產生情意的時候, 肯定不會有那種覺悟。

要等她自個開竅,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少年抓著她的手, 摁在自己胸口上, 讓她隔著衣料摩挲他身上的傷痕,面板光滑腰腹勁瘦……多情的眼睛含著笑意, 像是勾引人的蛇。

不、不對, 這是在做什麼吶?

魚闕偏開視線,仍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神色, 添了一隻手, 同時摁住了他的腰。

手感很好, 若是隔著莨紗, 更是細滑。

一點點往上去,她的耳尖悄悄地紅了。

把臉埋在她脖頸處的晏瓊池念給她聽,告訴她,這是隨同晏瓊淵的親衛給他彙報的行程。

被像擼貓貓一樣順毛的晏瓊池把傳音鸞抹去。如今他脖頸上的劍痕早就沒有了,細皮嫩肉的,瞧不出有什麼異常。

既然要為情人報仇,打著弒母的倫理旗幟可算順理成章。

蔫兒壞的晏瓊池哈哈地笑,說好癢哦。

鉤夫人並非晏氏兄弟的生母,又對小少主這般迫害,後得知林氏如何慘死,兄弟二人更應該同仇敵愾將鉤夫人拉下馬才是。

而且越發的糜爛。

大少主和主母有私情,傳出去可不好聽。

每次出來,房內都會變得一團亂。

晏瓊淵並不像二人一樣深惡痛絕鉤夫人,相反的,他和鉤夫人的關係親近。

魚闕沒有鬆開手,晏瓊池只得彎著腰把頭靠在她肩上, 小聲求饒, 連忙叫她好姐姐饒了我吧。

東洲的文字要結合東洲的方言來理解,魚闕不開口,只聽只學,不會講。

連帶著,夫人心情都變好了。

“這是什麼?”

但大少主並不包庇他們。

好摸。

魚闕臉一紅,就鬆手了。

實在受不了晏瓊池用這樣的聲音喊她又用這樣的表情看她……像什麼樣子,他可從來沒有叫過她姐姐!

不對,他哪裡學來的這般喚人的語調?

怎奈,有這些風言風語傳出來,晏氏裡流傳的謠言,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晏瓊池見她的臉真的紅得好似桃尖,埋臉在她肩上笑問怎麼又生氣了嘛,好姐姐我知道錯了。

可愛。

胖乎乎的黑貓身手矯健,跳到二人跟前,把傳音鸞鳥放下。

東洲的文字系統和中洲不同,魚闕作為東洲人,自然也認得,但不會讀。

不過在竹林相鬥時,晏瓊淵一劍砍下來……晏瓊池脖頸噴血,向後踉蹌,摔在水窪裡,而後頭臉被兄長摁進汙水裡。

雖沒有親眼見過,但二人因為頌祝從嘯月山莊來燭玉京時,曾經在暗處捕風捉影聽到了某些不堪的議論。

說起晏瓊淵,兩人語氣和眼神都變得微妙起來,都還記著向他求救反被咬的那一夜。

晏瓊池和魚闕差點就夭折在了雨夜裡。

兩人此刻和睦得好似自小就這樣耳鬢廝磨長大,一切都水到渠成。

和誰學的?

被吻得面紅耳赤急需轉移注意力的魚闕隨手解了傳音鸞,只見上有一小段東洲文字包含著什麼隱晦的訊息跳出。

像是被抓住的長頸天鵝,左右掙扎不了, 只憋著癢意撒嬌讓魚闕放開他。

魚闕想到雨夜裡的相鬥,抬起頭去看晏瓊池的脖頸。這裡常咬著黑蛇項圈,其實就是為了蓋住那天兄長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劍痕吧?

他對殺害母親鉤夫人的二人深惡痛絕,甚至於親自上陣,提劍要殺平日裡愛惜的弟弟妹妹。

她伸手去摸少年的脖頸,倒是讓他舒服得好似一隻被撓下巴的貓兒,眼睛都眯起來了。

她聞言看他, 晏瓊池的睡鳳眼也轉過來看她, 水潤的眼睛裡含著可憐, 嗓音甜蜜喊她好姐姐。

兄長相逼,且不留餘地。

侍女們說,今日大少主又到夫人房中去了,一待足足就是好幾個時辰呢。

那天晚上,殺了鉤夫人的晏瓊池拉了魚闕逃跑,兩個小孩好似無頭蒼蠅不知怎麼辦,第一時間其實想到的是要投奔兄長。

有傳音鸞鳥從窗外飛來,被煤球捉了。

“晏瓊淵麼?”

眼下家主——晏氏的家主下落不明,沒有人能管控得了這種汙穢的流言。

在得知鉤夫人之死訊後,晏瓊淵臉色一變,立刻以法理相壓,調遣晏龍庭的親衛去捉拿晏瓊池和魚闕。

他是該死在那個雨夜裡的。

像那些倒黴蛋一樣,被哥哥們殺死。

恨嗎,當然會恨。

“嗯?”

被順毛撓得舒服的晏瓊池見魚闕盯著自己出神,微微側頭看她,睫毛輕顫:“怎麼了?”

“很疼嗎?”

“早就不疼啦。”

他笑著搖頭,倒是不甚在意,脖頸的黑蛇項圈一開始就是為了遮掩傷口的,如今傷好了,也習慣了四四待在脖頸上,就任由它趴伏纏繞。

見她又想問,不大高興魚闕總是談論那傢伙的晏瓊池覆身去親她,把她的話吞了下去。

床上疊著的書被碰倒,魚闕的餘光裡看見了攤開的書頁裡有“蛇形”二字,腦子裡不自覺地想起來了在血光之中的霽水真人。

霽水真人口中盤踞著詭異的毒蛇,她說這是魔洲早就失傳的術法——蛇形。

蛇形控制了她,讓她做了不情願的事情。

那麼,她傷害追螢和楚洛笙,是否也有一部分是因為被蛇形控制了的原因?

魚闕想了想,從枕著的臂上起身,撿了那本書起來翻看。

書上記載,“蛇形”是魔洲控制人的術法。

霽水真人自甘成為魔洲爪牙,況且從畲月身位先行官口中得知,她身為魔洲五大兵團的伏魍堂堂主,地位頗高。

魔洲的人沒必要用蛇形來控制她。

不對……魚闕撓了撓頭。

她依稀記得,霽水真人說,蛇形是某個人給她下的咒,並不是魔洲的人下的。

是誰來著……怎麼……記憶好像模糊了?

“怎麼了?”

少年見她眉目認真,坐起來問道。

魚闕抬起頭,給他看書上的文字。

晏瓊池堪堪掃了一眼,便後仰倒在枕頭壘起來的靠背裡,屈起長腿,袍子寬鬆,整個人懶散得很,似乎對魚闕要給他看的東西並不關心,但又見她皺眉奇怪,才問:

“闕兒,你怎麼會對魔洲術法這樣關心了?”

接著不甚在意地說,“發生什麼了嗎?”

魚闕猶豫了會,才跟他說了前段時間兩人分開後發生後在韶華樓發生的一系列事件。

她又道,霽水真人乃是天地一脈玉金山出身,強硬算來算得上她的師叔。

但就是這樣一個師叔,有可能和師尊存在一段紅塵往事。

而師尊收她為徒,應該也是和魔洲逼問阿孃要御海騰蛟之術的魔修一樣,他也想要秘術。

說著說著,魚闕想起來晏瓊池之前在對話裡對師尊夾槍帶棒的厭惡,又問:

“二十年前你執意要我拜上草臺峰,到底為什麼?難道你……也知道麼?”

草臺峰是晏瓊池要她去的,如今從霽水真人口中說出來的話還挺傷人,師尊收她當徒弟,也不過是另有所圖……其實知道了傷心也不是很傷心,她不對別人抱有太大的期待。

那麼晏瓊池為什麼會將她送往草臺峰?

晏瓊池眼睛看著頭頂上方掛著的結著花紋的紗帳,淡淡說道:

“當初只是沒有辦法啦,雖然很想帶著你一同離去,但想來想去,想到我是要逃亡的誒,為了不連累你,只能一個人上路。”

“母親她死幾次,都不足夠填補我內心的憎恨,但把你交給誰我都不放心,唯有你那個師尊好像可靠一些。”

當初兩人逃出燭玉京,晏瓊池知道晏氏不可能會放過他們,大少主的勢力怎麼會放過他?

於是晏瓊池乾脆找個安全的地方,把魚闕送進去。

送去哪裡呢?

想來想去,似乎也就越碎稚還符合條件。

他是中洲為數不多的小圓滿道君,一峰之主,又是鉤夫人的同門,和魚鬥雪也是相識,更重要的是,在那堆爛臭的正道里還算正直。

所以他把魚闕帶到了草臺峰,給了她活命的機會……兩人在山道前約定,不要干涉對方,最好連聽到名字都要假裝不知道的程度。

不要問,不要打聽,當做路人就好。

反正魚闕的心思,從來就不在除了報仇以外的地方,自然很多事情不在乎也無所謂。

“如今把你交給越碎稚,我也很後悔。”

晏瓊池咬牙,語氣裡沒有對越碎稚的好感。

既然如此,他話裡話外對師尊的厭惡,那些話裡藏著的玄機,到底又是什麼呢?

魚闕眨眼,又低頭去看手裡的書,喃喃道:

“師尊不會是那種人……霽水真人的話一定有問題,她給我吃了奇怪的東西,妄圖控制我,我的心智在被什麼東西影響。”

“她提起過你,晏瓊池。”

“不管怎麼樣,師尊不是那種人。”

她又開始憂思起來。

是了,前幾日只覺得身體疲憊,如今喝了藥,身體逐漸恢復,很多事情都清晰起來。

白珊說,不要再和晏瓊池來往了。

師尊說,本座不同意你們來往。

霽水真人也說,我勸你別把他看作道侶。

這倒是奇怪了,他們為什麼好像對他這樣瞭如指掌,一致不同意晏瓊池和自己來往呢?

魚闕眯眼,狐疑地盯著晏瓊池。

“越碎稚那老東西就是不壞好意,以後草臺峰迴不回去都無所謂。”

晏瓊池避開了不利於自己的談話,從懶散的狀態裡起身,長髮也有點凌亂。

“這二十年來他把你養得還不錯,所以我決意放他一馬,闕兒你也可以不必問啦。”

他伸手捧住魚闕的臉,睡鳳眼眯著笑:“現在好啦,欺負我們的人不會再有,你只需要知道我們以後會一直在一起,這就夠了。”

“闕兒,我們一直待在燭玉京,好不好?”

魚闕被他捧著臉,看著他的眼睛,好似被漩渦絞住了一般,慢慢地,突然覺得很困。

又來了。

被鋪天蓋地的網網住的感覺又來了。

她不自覺地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覺得不對勁,想極力做點什麼讓自己清醒,又聽他甜蜜的聲音問:

“你看起來好像很困了,要睡覺麼?”

她有點控制不了自己,又點頭。

確實,困了。

嗯……霽水真人說。

是他給她下了蛇形。

是誰?

鉤夫人招來的魂魄,附身在林主母腹中死胎上的魂魄。

那不就是晏瓊池麼?

蛇形是魔洲的術法……蛇形,魔洲術法……是了,晏瓊池怎麼會有那種能力,控制霽水真人?

魚闕的眼皮子沉重,思緒也被拉得沉重。

晏瓊池輕輕地笑,拉過一旁的被子,給她裹住,用哄小孩的語氣道:

“那便睡吧,什麼也不用想。”

原本才午休醒來蠻有精神的魚闕突然之間陷入睡眠去了,屋內的燈也跟著一同熄滅。

蹲在床邊的煤球眼睛亮如碧綠鬼火,它口吐人言,只是憤憤不快:

“越碎稚別是把魚闕養壞了吧?”

“這丫頭倒是厲害,居然那麼快就察覺到了……萬一被她察覺到什麼,可怎麼辦?少主,要我看還是趁早把她的神智取走了吧?”

“她都願意回到燭玉京了,這個時候再不把她的神智取走,萬一再發生點意外刺激了她,又讓她跑了怎麼辦?”

懷裡抱著魚闕的少年的雙眸泛著幽紫。

煤球搖了搖尾巴,嘟囔幾句:

“少主,既然要把她留住,為什麼不做得徹底一點?最好是用鎖鏈捆了,永遠叫她不見天日才好。”

但少年沉默,只是在黑暗裡把玩少女的頭髮,良久才說:“多嘴。”

他吻了吻她的長髮,給她蓋好被子,起身出去。

*

第二日。

魚闕睜眼醒來時,晏瓊池不在了。

她也不確定他是否留下來陪著自己過夜,從床上坐起來,被子下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木著腦子想了一會,迷迷糊糊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著的。

侍女給魚闕送來了白金的對襟。

白金對襟,上繡頌祝密文,密文盤成精巧的纏枝紋,她們又將魚闕的頭髮弄成頌祝時候常梳的披髮,又戴紅色的凌霜花步搖,落在胸`前的兩縷長髮團成結,以紅流蘇做飾,不披雲肩,只用雙魚形的福壽鏡瓔珞裝飾。

腰間的鐘早早收起來了,銜尾劍還掛在腰間。

劍不在手,她總覺得不自在。

梳洗好,魚闕隨著侍女一同前去魘齋。

年幼鉤夫人尚在時,頌祝不論大小,她都得作為大小姐到場。

如今魚闕也沒必要前去,但侍女說這是小少主再三的請求,小少主很想她一同小祭,她總算答應去素來不喜的魘齋看一看。

況且,晏瓊淵也會到場。

好久不曾見過這位晏氏大少主。

魚闕想起這位曾經追著喚他淵哥哥的大少主是什麼感情呢?

想起那些往事,她的心情蠻複雜的。

性格溫和的晏瓊淵曾經對他們那麼好,到最後揭開的居然是這樣的面目。

他也是被困住的一頭可悲的野獸。

魘齋在燭玉京的西角,修在名為竹山的山腰上。竹山山間鋪著青石,若是穿著木屐踩在上面,木頭磕在石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以動襯靜,實在有趣。

魚闕素日就喜歡穿著木屐到處走動,不過今日不行,燭玉京的規矩還是在的。

漸漸走到了竹山,守衛竹山的都是晏龍庭親衛,趕來魘齋的人皆是門中的精銳,他們也不隨意走動,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氣氛肅穆。

在竹山停涯臺的轉角,魚闕遠遠看見了晏瓊池,他也是一樣的裝束。

黑金對襟,高束烏髮,頭上簪花,簪的不是象徵著龍神之血的凌霜花,像是隨手摺來也隨手簪在頭上的,倒顯幾分少年風流來。

他隔著人群發覺了目光,側頭,朝魚闕的方向笑了笑,但並不馬上過來,他身邊圍了好些人,都是白鬚長袍的長老堂長老。

小頌祝僅次於頌祝,祭拜時也需要莊嚴肅穆,除了本門的門主長老到處,晏氏裡的新聲代精英子弟也要參加,不過他們只能在外堂參拜,並不能進入內閣。

魚闕看著和她同齡但面生的晏氏子弟不說話,不認識,沒必要近前搭訕。

晏瓊池還得糊弄老傢伙們,暫時不能到達她身邊。

晏瓊池帶回來關於蓬萊洲的訊息,關於晏靜休和山宗的後續處理結果,大少主不在,也還有事情需要向他過問。

魚闕作為鉤夫人的養女,事實上也要參與進燭玉京的事務裡,想爭取一下晏氏掌門甚至是家主也行,只有能力足夠……

但她實在提不起興趣,況且燭玉京還有分門主、長老堂、晏龍庭三方分權。

她向來不參與門派事務打理,在草臺峰也是如此,所以頗為閒散。

頌祝的蕭聲自竹林四方響起,儀式開始了。

在進魘齋之前,她又看了看那群白鬚老頭,想起來,這群在晏瓊池面前如此恭敬的老頭也曾經那樣欺辱過他。

逼迫他跪魘陰神君,逼迫他拿鞭子懲罰自己,也仗著家住晏衍驍的名義關他入水牢……很奇怪,年幼時覺得這些面目嚴肅的老傢伙那麼面目可憎,高高在上,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壓得人要死。

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不過如此。

小祭並不比頌祝隆重,但也絕不含糊。

魘陰神君的祭拜並不亞於魚闕在草臺峰祭拜寂天道的言鈞天尊,祭拜便是對九霄界神君仙人的供奉,非常重要。

魘齋裡有魘陰神君的神位,同樣還有故去的晏氏先輩的靈位。晏氏裡的幾位重要長老都聚集在此。

頌祝的話術都是一樣的,古奧且難懂。

有巫女跳舞,祭祀用東洲古語念出密語。

晏瓊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執意站到魚闕身邊去,對魘陰神君的態度一點也算不上恭敬。

古寰則裡記載了魘陰神君的平生,魚闕居於下方,抬眼瞧著筆法蒼勁的靈位。

魘陰神君麼?

“晏氏這群老頭一點也不上道,供的碧血根和盤滄蛇血,雖然都是陰物,但還是不夠啊……這樣敷衍,魘陰神君真的會庇佑燭玉京麼?”

“燭玉京果然沒落了……啊,我不喜歡這個燃香的氣味,還不如闕兒身上的桂花香好聞……闕兒好香啊,喜歡。”

沒個正形的晏瓊池覺著無趣,整個人不住地往魚闕這裡歪,嘴裡零碎很多,在抱怨。

興許是身上帶花了的緣故,淡雅的蘭息裡還夾著的其他花的清香,很好聞。

“站好,不要擠我。”

魚闕面無表情地推開他。

“才沒有擠你……總覺得有些肅穆過頭了。”他小聲嘀咕,眼睛是看著帶頭主持祭禮的大門主。

頌祝的器具和貢品甚至是燃香都是傳承下來最好的,怎麼這傢伙挑三揀四。

“唯一可看的,唯有供桌上那塊綢巾?這個色澤真好看,與闕兒的膚色很相稱……得像個辦法弄一匹來給你裁衣服。”

晏瓊池還是喜歡黏著魚闕,思緒居然跑歪到鋪供桌的布很適配魚闕上去。

今日聚集在此地的,全是在兩人年幼時嚴厲相待的大家長,此前哪怕是站姿稍有不對就要一個虎棍過來,如今他們兩個人在內閣裡竊竊私語,他們再管不得。

*

小祭結束。

很奇怪,傳音鸞說大少主今日會來,但在祭禮結束後,都沒有看見他人的影子。

聚集在魘齋的人分流離去,晏瓊池被長老堂那群老頭架走,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

圖得清淨的魚闕拿著扇子徘徊在竹山山腳開著正好的天青色繡球花從裡流連,一是思考,二是閒來無事,單純賞花。

她在思考昨日和晏瓊池的談話。

想著想著,又狐疑起自己為什麼突然就睡著了?誠然她睡眠質量一向很好,但不至於說話之間就昏睡過去……晏瓊池果然還是可疑。

正在花叢裡出神,突然有人攔在了她面前。

在草臺峰待久了的魚闕下意識地以為是自己擋了別人的路,還側開了身子讓路,但突然聽見了極輕的一聲笑。

她受驚一般抬眼看向來人。

只見面前之人的五官和晏瓊池長得很像,不過更加成熟,弟弟的眼睛多情美麗,他便是英氣端莊,眼睛更圓,眉毛更濃,好似振振君子一般溫潤敦實。

明明五官那麼像,可氣質完全不同。

只不過面前之人臉色太蒼白了,死人一樣的白中帶灰,脖頸上也咬著一個黑色的環,黑環咬合的面板上下帶著紫紅,像是失血過多的創口。

那是雨夜裡被晏瓊池一刀斬開的創口。

魚闕退後一步,手扶上腰間懸掛著的劍,彷彿只要此人有什麼不軌舉動,她馬上能殺了他。

沒有死氣。

她沒有感覺到晏瓊淵身上的死氣。

是晏瓊淵本尊?

他什麼時候回到燭玉京的?

“好久不見了,闕兒。”

晏瓊淵身上只披著一件簡單的長袍,長髮也未束,披散著,在陽光底下在盛開的花叢裡,毫無生氣,更像病入膏肓的一具身體。

他面對魚闕的驚異,神色平淡。

但只站在那裡,一個眼神,便勝千言萬語。

魚闕只愣了幾秒,才回過神來,直視那雙死人一樣的眼,也道:

“好久不見,晏瓊淵。”

被喚作晏瓊淵的青年笑了笑,又問:

“不該喚我淵哥哥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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