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蓬萊秘史30】

◎唯一能為她做的◎

青鸞闕眾人在雨幕裡遇見了埋伏在熾橫山上的晏氏集團。

他們藉著雨幕, 早就蟄伏於熾橫山中。

琚師姐認出來他們衣襟上的流雲紋樣。

晏瓊池初入山門時,身上也穿著這樣的衣服。

三千霞。

流光溢彩,晏氏, 燭玉京的三千霞。

蓬萊洲上果然有晏氏的勢力。

那麼,小師弟呢?

琚師姐看著為首的銀白衣服的女人緩步近前, 恭恭敬敬地喊她前輩。

兩方人簡單攀談幾句, 像是提前知道對方底細,並不兵戎相見。

來護衛祭祀的四宗裡自然也會有修為深厚的長老,專門前來抵禦可能會來搗亂的太和真人晏靜休以及其他的晏氏。

鍾鈴朝向地宮中心的法陣。

四宗的弟子們不知道在舉行什麼儀式, 竟然還大規模地封印住山體的氣息,再加上此前眾人在山腳下遠遠望見和魚闕長得如此相似的、在雨夜裡無助嚎啕大哭的少女。

陷入悲傷和氣憤裡的琚師姐咬著牙說,“立刻啟用仙門術法懸河之水,把訊息傳回仙門,蓬萊洲上有宗門故意傷人已然為正道不容,若是不能給出合理正當理由,一律視為邪道,誅殺便是。”

待一行人終於進到地宮時,看見面前的景象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他們獻祭了一個少女。

晏氏集團的人看樣子原本是打算按兵不動, 但是在奇怪的傳音鸞鳥劃過雨幕後, 銀白衣服身後交叉懸掛著斷魂刺的前輩徑直下躍,抽劍力劈山海, 當即把守衛在祭臺外的四宗弟子打得個措手不及。

她微微仰著頭,像是死前還在竭力地呼救,但是失血的速度太快了,太快了……她只能不甘地死去,從此陷入永夜。

法陣的中央原本是一個鑲嵌著扎滿了尖刺長板的淺坑,但現在長板不知為何豎了起來,一個少女張開雙臂被固定其中。

但是做什麼事都得先問清楚緣由,四宗弟子在做什麼他們不得而知,但眼下確實不能那麼輕易的被殺,法陣裡的氣息過於詭異。

要是能在發現他們拖著她行走在山路前動手……魚闕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正當大家又氣又悲不知如何是好時,白珊和黎含光姍姍來遲。

被調遣來舉行奇怪儀式的四宗弟子也是宗門裡的精銳弟子, 在察覺到異常的第一時間就展開了結界防禦。

地宮的蜿蜒小道真長啊,像是走不到盡頭,通往地府一般的陰冷。

他們更該死了。

她說,“法陣底下還有東西,不去看看麼?”

被釘入長刺裡的少女已經死去,一道長長的傷口自左肩撕裂,她的血順著淺坑下的槽口向下流淌。

青鸞闕的修士們一看晏氏集團的人開始動手了, 也跟著跳下去。

同樣也是怒火中燒的烏宥正要就地處決他們,被一旁看著的晏靜休攔住了。

做頌祝的祭祀被利刃斬殺兩半,倒在血泊裡,鍾鈴狀的法器仍然握在手中。

琚師姐看著早就蒼白的少女,握緊了手裡的劍,懊悔不該猶豫的。

首席弟子的憤怒代表了整個雲旗峰的憤怒。

東洲術法和青鸞闕術法交織,逼迫熾橫山以外的弟子啟用防護罩, 內外抗拒近犯,並且將遇襲的訊息傳達回本宗。

眾人走出地宮抓住四宗弟子問話,不料這群狂熱的傢伙們的表情不屑,罵得話總結為:

該死的外洲人休得打擾我們的龍主降臨!

或者是:卑鄙的外洲人破壞我們的計劃是要遭到天譴的,不要臉!

眾人被他們狂熱且不懼死亡的態度搞得又是一驚,龍主?什麼龍主。

在法陣上散發著純白的光芒。

他們殺了人。

宗門下達過指示,不能讓其他人靠近地宮入口。

青鸞闕的師弟師妹本就崇拜琚師姐,今日又見得可愛的魚道友不明不白死在了這個鬼地方,於情於理,他們都是要出手的。

這次他們發現立起來釘死少女的長板背後是淺坑,淺坑之下還有一個地宮,在法陣下還有一個法陣。

兩撥人因為晏瓊池的緣故暫時相安無事。

於是眾人更加篤定四宗在舉行什麼不被正道所容的儀式。

啟動到一半的法陣中心被人強行打斷,有一個圓形的壓痕,看起來是曾經有什麼東西被安置在上方,但現在被人取走,槽口裡的血因為失去承託濺落一地。

眾人看向琚師姐,琚師姐看著晏靜休,於是一行人再次折返地宮。

愣住的眾人很快明白過來,這群不懷好意的人一定是在舉行正道所不允許的儀式。

白光裡帶著詭異不詳的氣息。

他們的目標都是地宮裡的東西, 面對的都是守衛在熾橫山外行蹤詭秘的四宗弟子。

巨量的雨水化為咆哮的水龍, 撕裂寂靜又慘然的夜。

琚師姐也不顧這些傢伙該怎麼處置, 帶了人急匆匆進入那祭壇的地宮。

拯救魚道友迫在眉睫。

四宗弟子也是咬著牙一言不發,多的不肯透露,大家也就懶得再和這群不可理喻的傢伙爭辯什麼。

在雨夜裡, 大家浴血奮戰, 終於把四宗的防禦圈打碎, 兵敗如山倒, 在場的四宗弟子都被俘虜。

白珊正躲在避雨的屋簷下感慨時,在外維持陣法的黎含光急急忙忙地闖入成為廢墟的懷餘莊,告訴她,魚珠可能遭遇不測了。

小姑娘轉身揮手說“等我回來你們一定要帶我去玩兒”的模樣還歷歷在目,怎麼突然就遭遇不測了?

白珊愣住,來不及跟黎含光說這裡發生的一切,便讓黎含光帶著她一起去往熾橫山。

兩人才落地,就看見才結束鬥爭的祭壇地宮前,站著的青鸞闕諸位師兄師姐都一臉的慘然。

最愧疚的還是阻止大家在第一時間去救援的琚師姐。

他們也沒想到身為蓬萊正道的四宗會幹出這種事,殺害無辜的人,尤其殺害的還是身為七脈弟子的魚闕。

同宗相殺,已經與正道背道而馳。

琚師姐已經祭出仙門最厲害的陣法將此事傳送回仙門,想必在蓬萊洲上發生的慘案不日便會回到仙林宮,傳到雪浪道君的面前。

雪浪道君乃仙人言鈞座下高徒,七脈之中為數不多的化神期大能。

他代表的就是整座仙林宮的意志,若是雪浪道君發怒,蓬萊四宗縱然是神御之地遠離中洲,也難逃追責。

匆匆忙忙趕來的白珊親眼看見被釘在班上放血死去的少女,一臉震驚,而後整張小臉皺在一起,悲傷難以言喻。

到底是誰幹的……為什麼要殺魚珠?

她不過只是個想逃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好奇小姑娘,她犯了什麼大錯,怎麼的突然就死了?

誰幹的?!

白珊原以為自己提前知曉了劇情,一切都在計劃內,一切都可控,但是現在好像不是這樣的。

書中的世界不僅僅是以男女主角為核心展開的,小人物也有自己的喜怒悲苦,他們不必立志拯救蒼生,他們和他們的朋友組成了一個小小世界,若是不幸隕落了,對於朋友來說就是一個世界的坍塌。

白珊看著死去的少女,掉了幾顆眼淚。

在琚師姐安慰她的時候,白珊說道,“她不是魚闕,她是魚闕的妹妹。”

“妹妹?”

她跟大家簡單解釋了一下,此人是魚闕的妹妹,她叫魚珠,沒有靈力修為,是個普通的凡人。

青鸞闕眾人都覺得詫異。

不是魚道友麼?難怪感覺有點不太像。

“那麼,魚道友呢?”

“師姐她……現在正和晏道友在一起。”白珊說,“我馬上聯絡她,我想還是讓師姐來處理這件事比較好。”

“小師弟……她和小師弟在一起麼?”

“白道友還是快些聯絡你師姐罷,讓她把小師弟帶回來,我們可得仔細問問其中緣由。”

烏宥看了一眼手持刀劍比他們更加兇悍的晏靜休。

魚道友的妹妹是沒有修為的凡人。

按中洲的規矩來說,修士絕對不能無故傷害凡人,況且還是這樣可愛的小姑娘,大家對蓬萊四宗的怒意就更強烈了。

他們在晏靜休的協助下,把抓起來的四宗弟子帶往被完全控制住的山宗。

那日四四在龍神殿裡給大家看的人頭確實是山隗的,他在宗門內部的鬥爭裡失敗,晏靜休一劍砍下他的頭算是報了隱忍多年的仇。

除山宗以外的弟子也將訊息傳回了本宗,他們正是派人來增援的路上。

晏靜休放出呼哨靈鳥,告知其他三宗,不必繞道熾橫山,直接來山宗,該算總賬了。

*

懷餘莊。

懷餘莊似乎被搜刮過一般,興許是逃竄的下人們在傍身的大樹坍塌前的哄搶。

懷海主人亨達蓬萊洲,莊子裡那麼多珍奇法器,隨便一件都足夠吃很久。

可懷餘莊的下人全是傀儡,在魚鬥繁身死後,他們也隨著主人一同死去了。

魚闕站在成為廢墟的懷餘莊開闊處,冷冷地掃視一圈破碎的龍形花紋。

她腳下是被曬乾發黑的血跡,想來曾有人在此處失掉了大量的血,連那樣大的雨水都衝化不開。

但本該在此處不斷重複被殺死的瞬間之人卻不見蹤影,魚闕施法也追不到他的下落。

御魂術能把人的神魂抽出來再填裝回去,陰城雜術會不斷重逢這個過程,好比將人的神魂禁錮在此處,跳脫死亡又不斷的進入死亡,他不算是死亡,因此鬼差不會來將他的神魂收走,但他又不能活著,他時時刻刻在落入死亡的迴圈裡。

這便是鉤夫人的陰城雜術,傾盡她畢生心血的陰城雜術。

不可一世的鉤夫人也正是被它反噬,死亡迴圈著跌入了陰路,再也無法超生。

魚鬥繁的下落,魚闕倒是不關心,她來此地只為兩個人,一是小蠢貨,二為的是她那慘死的阿孃魚鬥雪。

魚鬥雪孵化她的原因不明,但始終不能改變的是,她曾經那樣的疼愛她,而她體內確實也有魚鬥雪的一部分。

這是不能改變的。

魔洲的人把阿孃從她身邊搶走,那麼,他們就該死。

不過現在要做的,還是給阿孃入土為安。

魚闕施法,始終尋不見魚珠的氣息。

她的氣息好似隨著那日的大雨化去了一般。

迷途法陣也消失了,藏在巨大的方尖碑裡的被樹根承託著的美麗女人再無下落。

偏執瘋狂的魚鬥繁真是死了也不肯放過他愛了一生的姐姐。

就算身死,也不會讓她落入其他人手裡麼?

魚闕手扶在進入法陣的山道前的一棵樹上,她意識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再見到阿孃一面了,恨得生生攔腰折斷了那顆樹。

“小偷……”

魚闕咬牙切齒道。

被她殺死並且疊加晏氏御魂術和陰城雜術永遠陷落在死亡迴圈的魚鬥繁現在下落不明。

若還得見他,她必定將這廝再殺一遍。

魚闕站立一旁,悔恨不已,然而旁邊的晏瓊池舉頭仰望山谷兩邊斜著生長的紫竹,意義不明地笑了笑:

“你阿孃現下並不在迷陣裡,有人將她從裡面帶出去了。”

“你怎麼知道?”

聞言,魚闕看向他,眉頭一皺。

“我猜的。”

在魚闕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芥子袋裡的玉簡提示接入,自芥子袋裡飛出來落到她跟前。

開啟,活潑的少女的聲音從裡邊跳出:

“師姐?”

是白珊。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瞬間的喜悅。

一連好幾天聯絡不上魚闕,白珊都快急死了,好在現在終於聯通上了,可沒高興多久,她又很快地哀傷下去。

“什麼事?”魚闕問。

“師姐,你現在在哪裡?”

那頭的聲音帶著糾結,“你快些來山宗吧。”

“魚珠她……魚珠死了。”

長久的沉默後,白珊才說。

魚闕嗯了一聲,說一聲知道了。

她掐斷了玉簡,看向晏瓊池:

“我阿孃在哪裡?”

“不知道。”

他蠻可惜地搖搖頭,“有人把她和魚鬥繁帶走了,察覺到了麼?你看這四周到處彌散著黑色的魔氣。”

黑色的紋章自眼底升起,魚闕確實看見了周圍附著著淡淡的黑色魔氣,就在搖曳著的紫竹林內。

見魚闕的目光狐疑,晏瓊池連忙表示:“可不是我做的,有更加卑鄙的黃雀在暗處覬覦你們,只是我們都沒發覺而已啦。”

“魔洲的人?”

可是蓬萊洲如此防備魔洲,怎麼會有魔洲的人能夠踏足神御之地?

“大概是吧?”

晏瓊池想了想,“魔洲有術法能夠將死人的記憶提煉出來。他們這些年可是一直在尋找你阿孃魚鬥雪的下落,不得不說你阿孃也是個厲害的人物……”

魚鬥雪憑藉著自己家傳的術法和四大宗裡珍貴的古海國秘藏,生生造出了一個孩子。

但好在沒什麼人知道她的孩子是蓬萊神宮裡幾乎沒可能孵化的小龍女。

魚闕眼裡的幽紫冒出,又很快平息。

“好啦,現下一時半會也不能把他們揪出來,咱們還是處理其他事情吧。”

晏瓊池試圖給魚闕順毛,“那個女孩死了,去送她一程也好,黃泉之路總要有人種下眼淚為她送行。”

提到魚珠,面無表情的魚闕總是會展露出一兩分傷心的神色來。

“你很難過麼?闕兒。”晏瓊池歪歪腦袋看她,隨時做好撫慰的準備。

魚闕沒說話,只是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山道,轉頭離去。

眼淚和懊悔都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她能做的,只是把該做的事情做完,該殺的人一個也不要留著。

小蠢貨被鎖在懷餘莊那麼久,她不是一直想出來看看的麼?

現在她的靈魂自由了。

想想也算是好事吧。

她們相遇相聚得太突然。

浮生皆一夢,聚散總成空,終究還是成為了不可挽回的遺憾。

她唯一能為她做的,只能是在墳前種上由兇手之血澆灌而長出來的凌霜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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