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夢中的黃金鄉01】
第一百五十章 【夢中的黃金鄉01】
◎不要渡過那條河◎
有蒼老的聲音在腦海裡迴響, 像盪開的漣漪,一圈又一圈地迴響。
魚闕從渾渾噩噩中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茫茫的秘境中, 有什麼東西在呼喚她,聽不清楚。
“什麼?”
躺在水面上的魚闕迷迷糊糊地問, 耳邊聽到的聲音漸漸清晰了, 那個聲音在呼喚她的名字,叫她魚闕。
“你是誰……?”
這個聲音一直在呼喚她, 惹得疲憊得想睡過去的魚闕也有點不耐煩了, 主動詢問。
“我乃中洲問道之天道,此番是來赦免你的罪過, 只要你肯跟我離去, 痴念引起的罪過,便得到赦免。”那個聲音包含憐憫:“痴念引來了災禍, 你不該這般執著, 痴兒, 你可有悔?”
“不悔。”
她就這樣看著她,像是回到很多年前的夜晚,一個小女孩睜著驚恐純良的眼睛,看著身後的深淵。
魚闕回答, “沒有回頭路,我一定要為阿孃報仇,不管落到什麼地步我永遠不悔。”
自己也沒有想過要如何解釋。
實實在在的,是她的骨血。
“你是……魚闕,闕兒?”
“阿孃,你還活著麼?”
瀕死之中的魚闕愣愣地看著她。
不好,不好。
魚鬥雪抵擋不了這樣的目光,說:“闕兒,你所在的世界只是我經歷過的一個,任務完成了,我也就走了……你明白麼?”
她看清楚了鏡中的人。
她不要稀裡糊塗的活著。
“哎哎,你別動嘛,既然受傷了就先好好休息。”魚鬥雪看她,連忙說道:“不用起來。”
女人看著水鏡裡和自己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先是以為鏡子,不明白天道為什麼突然將一面鏡子放置她面前。
她愣了好一會,這才想起來,自己好似在某個世界裡留下了某個小娃娃。
“想。”
“魚鬥雪。”
“痴兒。”
女人很不耐煩的聲音傳來,像是被人打擾的不悅,又戛然而止。
“你是闕兒麼?”
“阿孃?”
魚闕張口,喉管的血泡差點把她嗆到,就算是這個時候了,她還是掙扎一番,想坐起來,好好地看看阿孃,也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模樣。
她早在那個夜晚死去了,現在大仇得報, 她若是能活下來,那從今日起便是她的新生, 若是死了, 她終於可以下葬了。
“我沒事,阿孃。”
“說了不要總是找我,這又要幹什麼,我不負責善後,這是另外的價……”
天道問, “你想要再見她一面麼?”
魚闕脫口而出。
被那麼大的姑娘喊阿孃,魚鬥雪覺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關切地說:“闕兒你現在是在做什麼?怎麼這副模樣?疼不疼吶?”
“啊……是我。”
“好吧……我沒死,但是不在了。”
其中可是有什麼緣由,為什麼也不說。
“誰?”
魚鬥雪被問住了,大大咧咧地此時像是做錯事的小姑娘,她又撓了撓臉,心虛得很:“嘛,這個嘛……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
見小姑娘不說話,她又開始試探性地呼喚一聲,“我是……我是你……”
離開後,她就沒想過還能再和魚闕見面。
但畫面中的小姑娘渾身是血,可憐兮兮地躺在水裡,渾身溼透,顯然不是她本人。
面前朦朧的天光逐漸變作迴盪的漣漪, 在漣漪之中, 逐漸有一個圓圈顯現,依稀能看清楚,圓圈中間有一女人的身形聚合。
怎麼時隔多年的重逢,她就那麼狼狽。
你還活著,為什麼不出現,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不來救她呢?阿孃。
魚闕眨眨眼,看著她,喃喃自語一般:“若還活著,那你現在在哪裡呢?我訪尋不到你,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也不來看看我呢?阿孃。”
其實就是簡單的藉著火災假死,金蟬脫殼,令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孩兒以為自己死了,從此好好生活,至於其他……她沒有了解。
魚闕嗯了一聲,心中悲傷的潮水衝開了堤壩,漫進了眼裡。
魚鬥雪沒辦法帶走魚闕,也不能把一切都告訴她,只得在分別時,殷殷切切地囑咐她要活下去。
魚闕的出生,不過是她接到了某個執念強烈的委託,那群呼喚她的傢伙是一群就要沉睡過去的龍族。
他們虔誠的呼喚真神來拯救他們即將陷落的命運,於是她出現了,於是她得到了一個蛋,於是她千辛萬苦的把蛋孵化,給予了她生命。
任務結束了,她也該走了。
這是那個孩子的世界,她的使命便是活著,活著,等待龍族榮光的復甦。
她或許為這個乖巧的孩子痛心過幾天,但不曾細想,一個懷璧其罪的幼子要如何在險惡的世界裡存活?
魚闕咬著痛苦,咀嚼著多少次美好回憶才活下來,並且一路走到現在,她可知道?
她不知道。
她很快忘記了。
“這樣啊。”
魚闕聽懂了。
就和白珊一樣。
難怪,她身上和阿孃是一個氣息。
原來是這樣麼?
“不過你別傷心,我就你一個……就你一個孩子,別的地方都沒有,我沒有亂搞。”
魚鬥雪怕傷了孩子的心似的,老實交代。
可看著魚闕一個人孤零零不知道泡在什麼地方,慘兮兮的,魚鬥雪也逐漸沉默了,收斂了語氣,說:
“闕兒,你現在還好麼?這裡是哪裡?怎麼受了這樣重的傷?誰敢欺負你啊,你跟阿孃說,阿孃這就來幫你——”
“阿孃你還活著。”
“啊,是,我還活著。”
魚鬥雪抬抬胳膊,還是心虛:“活得好好的呢。”
“是嘛……阿孃,你沒事,真的是……”
魚闕努力地笑笑,看著她,輕聲說:“真的是太好了,阿孃。”
可憐的孩子,原來一開始,就被阿孃拋下了,那麼她的堅持,她的痛苦,都變作了徒勞,變作了一場笑話。
其實阿孃早就跟她說過了,不要恨著什麼人,也不必為她尋仇,一切都是她太執著,是她太執著了啊……可笑……
她這一生,原來是徒勞又可笑的啊。
魚闕的眼淚終於掉落,像是灑落海上的碎星,她不想在魚鬥雪面前哭,可是止不住,眼淚控制不住,卻不知道為什麼要哭。
傷心嗎?不傷心。
後悔嗎?不後悔。
那為什麼要哭呢?
魚闕?
“闕兒,我……”
魚鬥雪手足無措。
“阿孃,你一切都好麼?”
魚闕又問。
“好……我很好。”
“知道了。”
魚鬥雪還想再說話,但水鏡慢慢地消散。
魚闕閉上眼睛,不想再看。
知道阿孃一切都好,這就夠了。
她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說下去,就這樣吧。
仇怨得報,也知道了阿孃其實還活著,執念終於放下了……心裡空落落的。
“那麼,心願以了,你可以安心往生了。”
天道散去了水鏡,說:“你的意識已經散去,命不久矣,往生吧。”
只能泡在水中的魚闕緩慢的從水裡站起來,聽得一陣滔天的水聲過後,垂首,看著腳下的路。
腳下出現了一條寬闊的大河,那些糾纏的霧氣變作了通向不知何方的長橋。
她心裡一動,想跨過長橋,往生去了。
往生,輪迴。
下輩子做個快樂的人。
四周靜悄悄的,什麼也聽不到。
死亡是如此寂靜的夜晚。
正當魚闕想跨步上橋,有什麼撲稜稜的聲音從她心裡響起來。
“小池哥哥——”
有稚嫩的女童聲音熱切地呼喊著什麼人。
突然之間,魚闕又能聽見了。
有撲騰著翅膀的小鳥撲稜稜地從她身邊飛過,帶起溫柔的風。
她看見了一個梳著可愛髮髻的胖乎乎的女童從她身邊跑過,身上穿著幼時阿孃專門找人為她裁製的紗裙。
蹦蹦跳跳的模樣像一顆大號的芸豆,胖乎乎的,非常可愛。
魚闕朝著她奔跑的方向看去,看見前方一個男孩兒轉過身來。
他穿著黑衣,馬尾上垂下長長的紅繩,紅繩上摻著小小的鈴鐺,脖頸上也有一枚銅錢,用紅繩綁了。
鉤夫人拴著紅繩像是牽著一條狗。
正是初遇晏瓊池時,他的裝束。
男孩兒接住向他撲來的女童,兩個人看看彼此,都笑成一團。
女童用胖乎乎的臉蛋蹭蹭他的手臂,聲音是她從未對他有過的笑意,說:“小池哥哥,不要走這裡,我們回去罷?”
“好,一同歸去罷。”
男孩拉著她轉身,漸漸地在魚闕視野裡離去了,馬尾上的血錢一搖一晃。
霎時間,她像是突然落入深淵之中,伸著手要去夠那變得越來越小的光點。
如此熟悉的男孩女孩也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她似乎忘記了,某個承諾。
還有人在等著她。
“晏瓊池……晏……瓊池。”
在這陡然的失重感裡,魚闕張嘴念出那個名字,總算是喊出來了,“晏瓊池,晏……”
人常說,死前會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在魚闕的腦海裡,她能想起來的只是幾個簡短的片段,例如雨夜,例如那雙眼睛……手心傳來能直達她心裡的溫度,少年的臉埋在她頸窩裡,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求求你,不要死……
那個雨夜可真冷啊。
可有什麼東西燙到了她的心裡。
自己也是這般,喊他。
晏瓊池。
她突然覺得,這個名字也挺好聽。
瓊池……但幼年時候的晏瓊池並不是很喜歡這個名字,他說……他說什麼來著?
他說,池水才不能裝下多少小魚呢。
要不改名瓊海算了!
不過,池水再淺,也能裝得下一捧月亮,和一尾小魚。
晏瓊池想想,自己又高興起來。
真是胡鬧,晏氏的名字都是長老們占卜選出來的,哪裡能改……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沒來得及說,沒來得及做。
她不是還欠著他一段情話麼?
他撒嬌非要她說的。
魚闕也有話想告訴晏瓊池。
很多。
大概只有在臨死前,才知道自己其實也是一個話很多的人。不過若是人在跟前,她也只是看著,一言不發吧……真正要說話時,她也說不出什麼了。
她成功殺死魔尊,為阿孃報了仇,以後想做什麼呢……草臺峰迴不去了,她不打算為自己的行為道歉,大仇得報後,她想做什麼?
其實遊歷六洲入世修行還是很不錯的,沒有錢,她幫人算命捉鬼能賺點錢足夠路費,想想還是很不錯的,她的物慾不算高,吃也要不了那麼多的錢。
做一個算命的散修,這樣真的好麼?
總比現在刀口舔血的生活好,還自在。
晏瓊池那傢伙肯跟她過苦日子麼?他肯定要鬧,這傢伙其實嬌氣得很,不是很好養活,但將他留在燭玉京做他的少主,說不定會生氣。
可是來不及啦,她就要死了。
她沒有機會再去實踐,晏瓊池跟著她去遊歷過辛苦日子會不會生氣了。
“再見。”
思緒化作一尾尾靈動的小魚,奮力遊向上方的光點,帶著決絕的勇氣和對生的一絲渴望。
但光點徹底消失了,魚兒沒能帶著希望衝破死亡的桎梏,它們墜落了。
魚闕閉上眼,說,再見。
再見了。
*
寂靜的瑠火殿,有一個紅衣的少年現身在滿地狼藉之中。他抬手就一劍,把趴伏在魚闕身邊的小鬼殺死。
他靜靜地跪倒在她身邊,失魂落魄地看著那蒼白的面頰,伸手,把她抱進懷裡。
氣喘吁吁趕到的白珊才跨進行宮,就看見紅衣的晏瓊池跪在地上,抱著渾身是血的魚闕,貼著她的臉。
已經感受不到她的氣息了。
這具身體被侵蝕得非常嚴重,被侵蝕得這樣嚴重,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再有生機。
“我來晚了……闕兒。”
“對不起。”
晏瓊池撥開黏在她頰邊的髮絲,咬住她的唇,將自己的法力渡給她,聲音有些顫唞:“求求你,不要放棄……”
不要渡過那條河。
他把自己的所有都給了魚闕。
可渡不進去。
他是真的來晚了。
他不該太相信魚闕的。
失態發展總是不如人意,怎麼會那麼放心,讓一個倔驢待在狼窩裡。
被狼吃掉時,倔驢會不會痛呢?
會的啊,倔驢也會痛的。
不該相信倔驢的話。
她怎麼可能乖乖的呢?她從小就這樣。
就是關,也要把不聽話的倔驢關住才是啊。
可是現在,來不及了,說再多也沒有用,再補救也來不及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很罕見的,那雙總是帶著不懷好意的眼睛裡落下了幾顆眼淚,打在魚闕蒼白的面頰上。
“闕兒,不要死。”
少年低下頭去,把臉埋在懷裡死去的心上人頸窩裡,身子微微發顫。
能讓反派掉眼淚的,會是什麼事?
白珊明白髮生了什麼,也開始掉眼淚。
魚闕,魚闕死了。
【孟闕人物結局補充:反叛且作惡多端的孟闕刺殺魔尊失敗,慘死刀下。】
【晏瓊池趕來時,孟闕正巧嚥下喉嚨裡的最後一口氣,毒腐蝕了她作為幼龍的身體,也腐蝕了她原本就不穩定的神魂精元。
她被輕輕抱起,這樣可愛的面容再也不會有生氣,晏瓊池低下頭將臉埋在她的髮間,沒有反應,只是這樣抱了她許久。她死了。】
在白珊哭得稀里嘩啦之際,姍姍來遲的系統框又跳了出來。
魚闕之死終於更新,白珊也得知了作為反派青梅的路人魚闕,到底是怎麼死的了。
可是晚了。
一切都與原著沒什麼兩樣。
宿命如此。魚闕還是這樣死去了。
白珊忍不住哭得更大聲。
【注意,反派晏瓊池情緒不穩定,快跑!】系統提醒她【先別哭了,找個地方躲起來啊。】
想起自己是有給魚闕吃過保命的丹藥,白珊剛想提醒他先別哭了,魚闕不一定死了,當務之急是先救人。
可話還沒有開口,突然就有低沉的笑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你們是誰?”
“難道你們修士都這般莽撞麼?”
白珊轉頭去尋找聲音來源,能發出這種桀桀笑聲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果然,回頭便看見倒在廢墟里被扎得千瘡百孔的人渾身血淋淋像鬼一樣坐了起來。
白珊深知能把魚闕變成這副模樣的傢伙一定不好惹,見他坐起來,也顧不得難過了,“嗖”地一下躥柱子後去了,只敢伸個腦袋出來,看看晏瓊池又看看他。
大哥,別哭了,來活了!
白珊看反派還是死了老婆一樣生無可戀……啊不,老婆確實死了。她焦急得很。
見曜的身軀被魚闕毀壞殆盡,可是魔族狡猾,他們不會以真正的軀殼示人,一旦肉身被毀,還可託生回來,只要魔尊尚且在魔洲,那麼他便不會輕易死去。
上一代老魔尊,正是被妖洲的妖皇誘騙到了魔洲之外,才背刺成功。
邊知夜勸魚闕不要那麼莽撞,是有原因的。
諸多因素她還尚未了解。
可被仇恨衝昏頭腦的她,只屈從最原始的殺戮慾望。
見曜早知道魚鬥雪之子會殺他,怎麼可能不提前做好防備?若不過是那把湮魔匕首在,他也必死無疑。
可惜了。
瑠火殿傳來骨節收合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可抱著死去的魚闕的那人似乎充耳不聞,他只顧感受她身上最後一點餘溫似的。
見曜不悅,把世間最後一條幼龍殺死的他此刻不認為自己還有對手,立即發動攻擊,黑色的骨鞭猶如閃電,朝著少年背對他的脊背就刺去。
沒有能靠近半分,骨鞭憑空碎裂。
紅衣的晏瓊池抱著懷裡的魚闕站了起來,他還是一貫的溫柔,不想讓睡著的魚闕被討厭的聲音吵醒,在她臉上覆了一條輕柔的絹紗,而後抬眼,陰冷冷地看著面前的見曜。
“你的氣息,有些熟悉。”
肉身損毀極為嚴重的見曜也低頭看著他,只見面前這人雖氣息衰弱,但不怎麼在乎,他那雙眼睛叫人覺得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我們以前見過麼?”
晏瓊池又看了看懷裡的魚闕,像是喃喃自語,說:“這個傻丫頭賭上一切來殺你,你老老實實去死可以麼?若是知道你還活著,她該有多傷心啊。所以我才討厭你們詭計多端的魔族……不願意就死?”
“被殺的時候,老老實實就死不好麼?”
見曜見他神經兮兮地自言自語,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他倒下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被修復,他知道還有一場惡戰要打。
晏瓊池把懷裡的魚闕交到白珊手裡,垂下睫毛請白珊先幫忙照顧魚闕。
白珊自然點頭如搗蒜。
他在白珊身上下了個結界。
轉頭看向見曜,咧開一個笑,嘆氣,“輸了的話,下場會很慘呢,魔尊大人。”
見曜皺眉,覺得這小子未免太猖狂。
用這副看起來搖搖欲墜的身軀同他對抗?他看起來不過只有元嬰吧?這有這點程度,也敢叫囂?
自封印魔洲後,這群正道真是越來越能說大話了——
尚在見曜疑惑的時候,那個狂妄的小子已經閃現到了他面前,無視他的魔氣防禦,五指成爪摁在他臉上。
饒是他的反應夠快,卻還是被強大的力量打得向後折斷了殿內的柱子。
紅衣少年的身體虛弱,自己也吐了血,但仍然不放棄對見曜的虐殺。
他從不近身殺人,總是操縱或者令敵人永不醒來。對他來說,近身殺人太粗魯,他不喜歡。
可現在沒有能控制住。
一場純粹是宣洩的虐殺開始。
白珊看著見曜幾乎躲哪就捱打到哪堪稱血腥的場面,嚥了咽口水,挪到昏迷的風化及身邊,抱緊了魚闕。
“你……你到底是?”
見曜好不容易拉開了距離,他認出了這就是自己父尊的招式。
這個人族修士,怎麼會?還有,這是什麼力量,竟然……傷了他?
“多虧了魔尊你,我才能有今天。”
青紫玄魔劍出鞘,有霜雪從空中飄落,剋制理智的晏瓊池終於把他的劍握在手中,目光平靜:
“不知道魔尊大人是否記得,很多年前,你曾經把一個叫來朝的心魔推下湮魔井?”
“他是你最小的兄弟。因為和你們不同,他不是強大的血魔或者戰魔,他沒辦法拿起刀劍作戰,但因世間心魔的滋養,他乃是不死之身。”
“你記不記得,為了驗證他是不是真的不會死,你們把他推進了湮魔井?”
經這一提醒,見曜想起來這段很多年的往事,那個瘦弱地叫人厭惡的來朝,那個本不會和他們一樣身份的心魔。
“你是——”
“啊,是了,我們之間也有這樣一筆賬要算,怎麼能忘?怎麼能忘呢。”晏瓊池毫無波瀾,把手中的劍插入地下。
“所以,你在我沒想起來之前乖乖死去就好啦,為什麼一定要苟活著?”
有紫色的霧氣以他為中心,向四周彌散,很快變作了一張大網。
這霧氣是什麼?
見曜發現,自己的傷口出緩緩有一隻手從內向外伸展,血肉滑膩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有一個東西,從他體內爬了出來!
這團肉蠕動著,長出了手腳,長出來軀幹,漸漸地長成了一個瘦弱的魔族少年的模樣。
他像是跗骨之蛆,緊緊扒在見曜身上。
“哥哥……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
魔族少年的聲音哀怨,卻帶著極致的怨恨,更多的肉團從他身上掉了下來,變作更多自己,一個又一個地以手腳為繩,束縛在見曜身上。
見曜沒辦法推開他們,即便是魔,即便貴為眾魔之尊,但沒有辦法從這等詭異的術法裡脫身,只得看著自己被詭異的東西一層又一層地包裹起來。
這根本不是刀劍能造成的傷害,他只覺得眼中出現了繚亂的景色,環繞自己,要把他拖到夢的深淵裡去。
“哥哥?為什麼要殺我?”
“哥哥?”
數不清的魔族少年張開手臂,把中間的見曜牢牢抱住。見曜掙脫不開的緣故里,也有他吸收了來朝的魔魂緣故,來朝已經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他不能掙脫分毫。
白珊看著這兄弟情深,看著詭異又恐怖的場景,嚇得狠狠哆嗦。
這、這就是,中洲問道第一反派的實力?
太變態了。
害怕。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種比祖洲存在時間都長的法術不過是小把戲,記載裡,魘陰神君習慣用心魔殺死敵人,置他人入股掌之中玩弄,自戕,欣賞他們溺死在心魔裡的掙扎模樣。
晏瓊池面無表情地看著見曜無聲地掙扎,看著夢魘迅速向外擴張,以魔宮為中心,所過之處都鋪上了霾紫色,逐漸連天空都彌散著夢魘。
在魔宮外交戰的所有人此刻都停了下來,看著籠罩在天幕之上的烏雲被霾紫色覆蓋,吞噬。
不明所以正在觀望的人也在霾紫色擴散裡,紛紛倒下,陷入了無邊無際的夢魘之中。
“睡吧,”他猶如神祇的審判。
“好好經歷這三千個美夢,再也不要醒來。”
見曜應聲而倒。
自此以後,他要在夢中經歷無數個三千夢魘,不會有人將他從這種痛苦裡解救。
晏瓊池不再看倒地的見曜一眼,而是接過白珊懷裡的魚闕,很客氣地向她道謝後,低頭看了看懷裡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生命跡象的魚闕,手指蹭了蹭她的臉頰,嘆氣。
“走吧,該回去了。”
他抱著魚闕轉身,其實已經虛弱得就要死了,但為了魚闕,還得再堅持一會。
“請你隨我一同回燭玉京好麼?還有些事情要拜託你。”
哇咔咔?
這是能從晏瓊池嘴裡說出來的話?
突如其來的禮貌讓白珊受寵若驚。
應該,應該沒事了?
她看看四周,頗有些心有餘悸,但還不能放鬆警惕,魚闕還沒有救回來。
為了防止反派發瘋毀滅世界,魚闕是不能死的。
風化及這個時候醒了過來,他迷迷糊糊地看見穿著紅衣的晏瓊池,他懷裡抱著面無血色的魚闕……等等,魚闕死了麼?
“晏……”
“你醒了?”白珊在這種能氛圍下,總覺得懷裡要抱著什麼東西才安心,想了想,把風化及抱了起來。
“你、你這是?”風化及嚇了一跳。
白小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很難解釋,風道友,希望你不要介意。”白珊直挺挺地抱著風化及,連忙抬腿追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