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夢中的黃金鄉19】

◎龍神大人,這人編排你◎

自仇家莊一事過後, 兩人的相處變得和諧又疏遠,一路向北而去,路過城鎮一邊擺攤一邊打聽哪裡有奇聞異事, 燕某負責記錄,玉雀負責解決。

兩人配合得默契。

有時候燕某也會給玉雀當託, 用他那浮誇的演技將圍觀的人騙來, 增加生意。

行路上的起居也是往常那樣,若是能找到驛站就住, 找不到便是露宿野外, 燕某很會照顧人,仇家莊一事後, 他更是鞍前馬後的對待玉雀, 成天道長長道長短的。

玉雀還是同以前那樣對他,甚至更刻意地保持了距離, 但她自己不知道, 她會無意識地看著燕某許久, 就像是在看什麼人。

凡是旅途都有盡頭, 兩人相伴而行,漸漸到達了燕某的目的地。

兩人起了一個大早趕路,在一棵叫悲苦樹的槐樹下分開,悲苦樹後是悲苦山谷, 穿過這山谷,便是玉雀不知道的北洲城鎮。

玉雀無意去往北洲。

“我要繼續往北洲去了。”

玉雀看著他的臉,點點頭,道:”後會有期。”

拿著花的玉雀眼底有亮晶晶的水光,頰邊的碎髮狂舞,像是隨時會碎掉的水晶,抬眼直直地盯著他,固執地喊他:“晏瓊池。”

“什麼?”

燕某撓了撓頭,把身後藏著的東西遞到她面前。是一束鮮紅的凌霜花。

該讓你知道……那些沒有說出口的情意。

“這個……給你。”

燕某抓著肩上的籠箱的帶子, 對玉雀說, “道長此後去往何方呢?”

玉雀看著前方再無一人的山谷,又忍不住呼喚:“晏瓊池——”

那麼,在這分別的時刻,是該說點什麼的。

燕某垂下眼睛,頗為遺憾似的,“那麼……就此別過,道長,後會有期。”

三生渺渺,因緣無蹤。

燕某從樹後探出了頭,他招手笑嘻嘻地問:“你叫我?”

燕某沒聽清楚。

而遠遠那頭的燕某也像是感應到了,回身,朝她揮了揮手——再見!

玉雀沉默地也舉起手揮了揮。

燕某垂下手,輕輕地也念她的名字:“闕兒。”

長久的擁抱後,玉雀用沙啞的聲音問。

“我方才看見山谷里長了好些花,覺得和道長很相配,於是……我妄想著道長沒有走,回來了,還好,道長沒有離開。”

“為什麼?”

玉雀看著燕某的背影即將消失在山谷之中,卯足了力氣喊了一句:“晏瓊池!”

玉雀的後腦被托住壓在他的肩上,她閉上眼,才要落淚,不想有什麼溫熱的水先一步順著她的脖頸滑落。

“跟著道長這些天還是很開心的,這些經歷足夠我寫完我的話本啦。”

玉雀久久地望著燕某離去的方向,苦笑一下,終究還是晚了麼?

去路重重,來路已失,回首一場空。

玉雀驚愕地回頭,看他揹著手從山谷裡向她走來,鬼鬼祟祟的,到了跟前,兩人竟又不說話了。

“啊, 對了。”

“啊,這個……晏瓊池只是……我叫燕某啦,我娘說……啊,道長你……你怎麼了?”

“晏瓊池。”

天地間再不見你。

凌霜花被拋捲到一旁,兩個年輕人懷著悲痛心酸擁抱在一起。

他把承諾好的五十萬交給了玉雀,而後笑著揮手,轉身——漸漸地從玉雀的視野走入無人的山谷。

她的聲音在山谷之中迴盪。

難得夢中還能再重逢,此去一別,你還會入夢來麼?

多遺憾……

玉雀拿著花,看著他窘窘的模樣。

就要分別了。

風可真大,吹起青絲,吹起衣襬,撕扯鮮紅如血的凌霜花花瓣一同捲去遠方。

玉雀開口了。

這聲呼喚驚起了山谷之中的鳥雀,而後歸於平靜,沒有人回應了。

不是答應過他的麼?

“晏瓊池。”

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 從前襟裡掏出來一張錢莊的卡, 說:“這是我所有的潤筆費,一共是五十萬。”

玉雀久久地佇立,掩去眼底的神色,準備掉頭離去時,突然聽到了身後的動靜。

你從來不吝嗇對情愛的表達,而我如此的怯懦和遲鈍,總是假裝看不見,如今——該說出來,叫你知道,叫我的心也明白——

“什麼?”

“為什麼把你的神軀給我?”

這一直都是她想問的話,“你難道不想完成你一直以來的夙願麼?”

“當然想。”晏瓊池說:“那日情況那麼危機,我萬不能犧牲你來成就我的夙願,我知道,小龍主會為我完成的夙願,我苟活於世不過是為自己的私心,但你不同,你必須活下去。”

“……”

確實,那一日確實是死局了。

兩個人的身軀都開始枯朽,晏瓊池自然要做出抉擇,為自己或是為她。

“闕兒做得很好,我已經從宿命之中解脫,永遠不必再入輪迴之苦,”晏瓊池捧起她的臉,露出一個苦笑,又十分憐惜:“對不起,這些日子只能留你一人……請原諒我罷。”

玉雀看著他,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滾落一顆。

還能再奢求什麼?

能在夢中相見已經很好了……晏瓊池已經死了,再無可救。

可是,至少能讓他知道自己想對他說的話。

那些沒有來得及說的情意。

“莫哭莫哭,真少見闕兒落淚呢……小時候倒不見你哭得這樣慘呢,”晏瓊池摸出手帕來給她擦眼淚,嘴上雖安慰,但他的眼尾也紅紅。

“晏瓊池。”

他邊擦邊回應,怎麼了?

“你還記不記得,在西洲的時候,我說過有些話要對你說?”魚闕道,“我知曉這一切都是夢,但我必須告訴你……”

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頭也側向了一旁。

“什麼?”晏瓊池彎下腰去聽。

“我想說,若是你非得什麼理由活著……不如愛我吧,晏瓊池。”

魚闕鼓起了一二輩子的勇氣,在他湊到她跟前時,突然氣勢如虹地喊了一句:“我心悅你。”

被猝不及防貼著耳朵喊的晏瓊池笑笑,說我也是,我也心悅你。

而後還是像此前那樣,雙手把她舉起來,放在懷裡抱著,臉貼在她的腰上蹭來蹭去。

她揪緊了他後背的衣裳,說:

“我們一同歸去吧。”

“一同歸去,再不分離,闕兒。”

風從山谷的那頭吹過來,帶來潮溼的氣息,漸漸變得狂亂,吹得凌霜花瓣四散而去。

又要下雨了。

北洲向來以麵食著稱,送往迎來的官道處也開著供人歇息的腳店,這些腳店中會出售湯麵給趕路的行人。

但近來是雨季,行人匆匆,生意凋敝。

道上唯一一家堅持在雨季開店的腳店老闆坐在桌子後,看著這連綿不斷的雨,心裡暗罵,忽然間看你有一對姿容好的年輕人撐著傘,從長街那頭去了。

不知道去往何方,但總歸是前方,他們偶爾望著彼此,相視一笑,膠黏得好似蜜月的夫妻。

腳店老闆也被他們感染,笑了笑,繼續打著算盤。

那傘下的年輕人在雨幕裡漸漸的遠去了。

雨落在傘面上,淅淅瀝瀝,永不停歇。

*

魚闕從夢中緩緩睜開眼睛。

她看著頭上掛著的金碧輝煌的帳子,蓮花座上的安神香一縷縷升起,而後消散。

是夢……是夢啊。

魚闕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擁被從床上坐起來,發了會呆。

從長久的夢裡醒來,一時分不清虛實。

“龍神大人,您醒了。”

等在帳外的龍侍出聲。

自從魚闕入夢後,日日都有龍侍等在她的床幔前,等著隨時為龍神大人服侍。

“本座睡了多久?”

“三百年。”

“三百年……?”

這麼久了啊。

“是,不多不少,今日剛好三百年。”

“知道了。”

魚闕點點頭,說:“為本座更衣。”

龍侍上前為魚闕更衣,垂順的白底金繡蓮花法袍寬大,用錦帶一束,更顯她腰身的窈窕,兩人又談論了些近況,龍侍詢問是否要把甦醒的訊息告訴計蒙丞相。

“嗯,讓他來見我罷。”

魚闕神色淡淡,“本座確實睡得久了些。”

甦醒後的魚闕有諸多公事要處理。

計蒙為海國處理公務,但有些重要的事項還是必須請示龍神大人,她沉睡了三百年,那些事情也積壓了三百年。

三百年,早已物是人非。

寄給魚闕的信件和玉簡也足足讓她看了小半個月之久。

積壓的信件已經被龍侍篩選過了,都是同魚闕有交情的人派發來的,內容有喜悅有悲傷,但近日的訊息已經變得很少了,最近一封是五年前來自白珊的一封玉簡。

白珊告訴她,自己的修為已有大提升,已經是當年師尊的高度,也是當今世間為數不多的小圓滿道君,她繼任草臺峰沒有問題,師姐什麼時候回信慶賀?

看完信件,魚闕就已然能猜到外界是個什麼情況,她本不應回信,但想了想,還是提筆回了一封信給白珊。

既然已經醒來,那便要承擔起作為龍神的責任,治理海國,制衡九霄界。魚闕忙起來便無暇再顧及其他。

不過,自從那個夢醒來之後,再次入眠,再也沒有熟悉的少年入夢而來,撫慰她疲憊的心。

她才確認,自己是做了一個長久的美夢。

美夢散去了,總歸是要獨自一人的。

於是魚闕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治理海國和追求她應得的奢華上。

某日,魚闕和大臣正在商討海國進來是否讓人族開採海國之下的海國礦,突然有侍衛進來稟報。

侍衛說,計蒙大人的手下有事情要稟報龍神。

計蒙的訊息在魚闕面前從來都是首要的處理,所有正在共同商討的大臣退下。

“讓他們進來罷。”

魚闕一手支頤,宣見。

門口外走進來兩個侍衛,他們一左一右地架著一個人。

計蒙在魚闕甦醒之後,仍然不放棄為她尋找後宮。先前那個被留在宮中的幸運兒在魚闕沉睡後,已經得到赦免,但那少年不願意離去,只說願意留在龍神身邊,等她醒來回心轉意。

但直到少年長到青年,再老去最後病死,他也沒有等來龍神大人,計蒙派人將他埋在了蓬萊洲的桃花島上。

魚闕原是對那少年沒有什麼情意,只是一念之間,叫他付出了痴情的代價,於是更不喜歡計蒙為她收羅什麼後宮。

看現在這個架勢,她又以為是計蒙讓收下收羅了前來侍奉她的人來了,才想揮手讓其退下,只聽那侍衛行禮開口道:

“尊主殿下,屬下有一事稟報,還請尊主耐心聽完再做定奪。”

“什麼事?”

侍衛把架著的人扔在地上,“屬下奉命去往中洲,在某個街角聽到了這廝大放厥詞,這也就罷了,這廝竟敢把主意打到了尊主殿下`身上!”

龍侍在中洲巡遊時,偶然在一處街角聽到了這廝在編排龍神,他是自己是神運算元一枚,上通天文下曉地理,龍侍不信,讓他給自己算。

沒想到這廝是胡說八道一通,說什麼“我是魘陰神君下凡,是龍神的親友,如果你把我帶到龍神大人面前,你就發大財了”,說什麼“我可沒有亂說,我和龍神是蓋了章的夫妻,不信你看——”

他掏出來一張黃舊的婚書,上面明明白白寫著的是兩個很禁忌的名字,落款日期是三百年前。

隨行的同伴都覺得他可疑,於是將他逮捕拷打,但把他頭上那個兔子面具揭開看清楚這傢伙的相貌後,兩人決定把他帶到晏氏。

晏氏的長老層都迭代了,德高望重的老傢伙又整日閉關,掌管晏氏的門主也閉關不出,沒什麼人記得晏氏那個叫晏瓊池的少主長什麼樣。

只有一個拄著柺杖的竹精婆婆認出來了,她看到這人的瞬間,柺杖都折了,嘴裡直喊少主。

因為他,比此前他們抓到的男子都要美貌,於其說他像那些男子,倒不如說他們像他。

在竹精婆婆的幫助下,晏氏給出的反應也是,此人確實長得同三百年前暴亡的少主一模一樣。

龍侍不敢怠慢,直接把人帶了回來。

既然一模一樣,那……

魚闕面無表情地聽完龍侍的陳述,將視線落在惶恐趴在地上沒有抬頭的青年身上。

這傢伙頭上帶著一個製作粗糙的兔子面具,身穿棉布袍子,揹著一個籠箱,一看就像個寫酸書的窮酸秀才。

“抬起頭來。”

青年很溫順地抬起頭。

龍侍看出了龍神眼中的不快,伸手把那個面具摘了下來,說:“老實點,叫你摘面具呢,不知道?”

兔子面具醜陋怪異,但面具下確是一副桃花面容,好看得緊。

面具一摘下,龍侍能明顯感覺到氣氛瞬間下沉了許多,抬眼看看龍神大人,只覺得龍神的眼中出現了嚇人的殺意。

“參見龍神殿下。”

再一看旁邊的人,他的語氣倒是恭敬得很。

“都退下。”

魚闕揮手讓堂上的人都退下。

待堂中的人都退下,只剩二人對視。

怎麼可能呢?

魚闕眉頭一皺,他不是已經死了麼?

魂魄俱散,不可能再輪迴。

“龍神大人不認得我啦?我們才在夢中相會,互訴衷腸,如今怎的就翻臉不認人啦?”

他語氣委屈,而後又眯眼一笑,道:“只在夢中相見,難慰相思啊,所以我遵從龍神大人的命令,願意為龍神大人活下去。”

“好久不見,闕兒。”

晏瓊池的語氣輕快,“我回來了。”

魚闕以手掩面,久久才從震驚裡回覆過來,壓抑道:“混賬東西……”

風穿過這瑚枝洲的十二重宮闕,紫晶木樹葉婆娑,好似浪花奔騰。

《新海國志》裡曾這樣記載,有龍衛與中洲街上擄走一美貌男子送入龍神宮殿,此人甚能討龍神歡心,以至於後來位居龍神正宮,與龍神恩愛長久,正是“連理枝並蒂糾纏心盟永,比翼鳥同啄千歲共”,成為海國龍族繁盛之始。

(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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