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03

電話通上了。

江聆把唇挨近聽筒,十分平靜地輕聲說道:

“傅先生您好,我是剛剛的客房服務,來給您換新的地毯。”

過了一會兒,門開啟來。

撲面而來一陣甜蜜幽深的香水味。

江聆緩緩抬眼看去,倚門而站的是個身穿紅色小禮服,打扮精緻俏麗的女人。

她面板很白,紅裙亮眼,小小的臉頰,長卷發濃密,乍一眼看,像童話裡走出的小公主,很讓人驚豔。

但隔得這麼近,仔細看著她的五官,會發覺她的美麗有七分其實是靠了髮型和妝容。

她雙眼偏小偏細,鼻樑略平,並不能算是大美女的長相,上吊的眼尾和薄薄的嘴唇甚至顯得刻薄傲氣。

加上她身上有種超乎常人的貴氣和壓迫感,被她死死盯著,上下打量,讓江聆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傅妄懶懶應:“留下來,跟我睡?”

吳捧月不爽快地哼了一聲,又嘟囔著罵了句什麼,而後把門大力地合上了。

“我讓她把地毯放門口,換個正常人過來,她還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

傅妄:“別生氣了,今天你生日,為了個不相識的陌生人弄壞心情不值得。”

傅妄正在裡間的陽臺跟陳總電話,

沁涼的晚風中,他垂頭抽菸,青白色的煙霧漂泊,不自覺地就從後天的會議講到海港開發區,專心得壓根沒聽見外面的聲音。

他們經常會因為工作失誤而受氣。

吳捧月:“你剛剛也來過了?十分鐘之前,還是半個小時之前?”

江聆:“嗯。”

傅妄彎唇笑了笑,溫聲問,“怎麼了?誰惹我們家大小姐生氣了。”

她語氣更加尖冷,“嗯。早不來,晚不來,你去宴會那麼長的時間她不換,非要等你回房間她才過來換,什麼用意還不清楚嘛。”

同一時刻。

她慢慢把地毯斜靠在了牆邊,然後把手交疊放在小腹,朝吳捧月彎腰,“打擾了,不好意思。我的同事會盡快過來的。”

有錢人脾氣大,不把工作人員當人來看是常事。

“免得沾一身騷氣。”

不提還好,一提火又上來。

她垂著冷目直盯江聆那張清純完美的臉,詭異的安靜持續了須臾,吳捧月忽而冷笑了一聲,“我看你是想卡著這個時間點,等傅先生從宴會廳回來,乾點兒別的吧。”

等他講完電話走出來時,就看見吳大小姐板著一張冷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臂抱胸,像發了多大的脾氣。

吳捧月:“客房服務?”

他勾唇一笑,低聲反問,“你是說來換地毯的那個女人?”

江聆:“因為宴會比較忙,需要人手,我剛才有事情,所以晚了一些才送過來。”

“現在的女人…心思真髒。”

江聆面不改色,微微低頭,“如果您介意的話,我可以現在通知我的同事,讓她來送。”

吳捧月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酒店的一步裙和絲襪襯得她曲線窈窕勾人。

聽他要趕人,吳捧月冷著的神情瞬間變得很不理解,軟聲說:“我就不能留下嗎?”

吳捧月斜斜看著他,心口冒酸,傅妄居然還對她有印象。

傅妄靜了幾秒。

吳捧月不說話,不過聽到他一直寵溺安慰的是自己,怒氣不知不覺間已經消了一半,“……”

她最後的那句話裡,滿是尖刺。

吳捧月:“換個地毯,為什麼中間隔這麼長時間?”

吳捧月踩著高跟鞋,比淨身高一米六七的江聆還要高几公分。

傅妄:“現在也不早了,回你自己的房間吧。”

但這一次,江聆忍得有些艱難。

吳捧月:“好啊,你把地毯放門口,換個正經點兒的人來送。”

聽到他這麼直白的話語。

江聆如實回答,“宴會剛開始的時候來過。”

就差直接扇耳光啐她是婊子了。

吳捧月冷聲,“還不是酒店的女客服,騷裡騷氣的,看了噁心。”

腦海裡不禁閃過某個女人塌腰背對著他,跪在地板上的畫面。

江聆抿著發白的唇,定住了兩秒。

她撥出一口氣,剛想說算了。

從沒談過戀愛的吳捧月臉上頓時飄了紅暈。

她立即別開臉,不敢看他黑漆漆的勾人的眼瞳,語氣彆扭地道,“也不是不行啊,反正我又不是小孩了。”

傅妄多好,溫柔紳士,再有一點成熟男人的恰到好處的撩人和性感。

就算要吳捧月今晚真留在這裡,她也沒有一絲不情願,反倒忍不住期待。

她說完,傅妄半天不出聲,吳捧月還以為他是預設,心裡一顫,“…那我留下了?”

傅妄:“不行。”

吳捧月:“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

“還是因為我爸的原因?”

傅妄:“吳佬很寵你。”

就知道這多半是他爸的交代。

嚴防死守的女兒奴,吳捧月有時候恨不得他爸能去醫院住一陣子,別整天守著她,這也不許幹,哪也不許做。

吳捧月嘆息,“好吧,我回去了,明天見。”

傅妄:“嗯。”

————

吳捧月離開後不到十分鐘,門鈴再次響起,還是客服服務。

傅妄讓她刷了房卡直接進。

新派來的客房服務人員抱著地毯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客廳。

依舊還是那一身老土的暗紅色制服,梳得光溜的低綰髮,連恭敬禮貌的姿態和說辭都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也卻如吳捧月所言,這個新換過來的員工看起來非常安分老實,長了一張看過就會忘記的大眾臉。

不像之前那個女人,只是一個跪著的背影,就讓人想入非非。

傅妄坐在沙發上,隨意地撐著腦袋,垂眸盯著地板上那人飛快利落的動作。

他面無表情,周身的冷氣很濃重,與方才在吳捧月面前溫柔隨和的模樣很不相像,更多了些難以言說的輕蔑與冷漠,宛如來自社會階層金字塔頂端天生具有的,對螻蟻的俯視。

幾個眨眼之間,新的工作人員就弄好了一切,然後起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套間。

事實證明,這才是酒店客服人員應有的,正常的工作速度和效率。

而這些對比也恰恰說明了,之前那個動作溫吞的女人,也確實對他心思不軌。

———

凌晨十二點過五分。

好不容易攔車成功的江聆終於搭上一輛紅色計程車。她拉開車門坐進去,腳一落下,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似的沉重悶痛。

江聆輕輕喟嘆了聲,脫力把整張僵硬的後背都靠在熱熱的皮質座背上。

開車的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司機,約莫五六十歲的年紀。他從後視鏡裡看著江聆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己的女兒,慈祥心疼地開口,“小姑娘,才下班啊?”

車上的掛鏈照片裡羊角辮女孩隨著晃動行駛的車輛,左右搖擺,小小的鈴鐺輕盈作響。

這一張照片,似乎無形之中拉近了陌生人之間的距離,讓車廂裡的氛圍溫情,也讓江聆意識到,這位開車的大叔是一個有感情有家庭的,活生生的人。

江聆沒料到司機師傅會跟她搭話,她勉強自己扯著嘴角笑了笑,也像是在強迫自己在陌生人的善意麵前,要暫時忘記那些就發生在不久前的不快回憶。

司機:“怎麼才下班啊,你們老闆搞壓榨?”

江聆搖搖頭,解釋:“我工作性質是這樣的,有時候上晚班,下班基本都是這個點。”

凌晨十二點,也或者更晚。

回到家,將近一點鐘,洗澡卸妝洗衣服,再一看錶,只有四五個小時能睡覺。

一週五天的工作日幾乎沒有日常娛樂時間,只有像社畜一樣活著。

司機頗有共鳴地點頭笑,“是了,現在上個班是不容易,年輕人要多奮鬥嘛,像我這一把年紀了,為了家裡寶貝姑娘也天天晚上跑夜車。”

江聆唇邊的笑混雜著微末的無奈,“嗯,您也辛苦了。”

司機嘿嘿直笑,“都一樣,都辛苦,都辛苦。”

江聆抿著唇,沉默。

她側臉望向高架橋下霓虹漫點,流光溢彩的高樓大廈。

曾經也聽聞港城的海灘有名,站在夜晚灘邊,能看見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價值百萬的夜景。

可對在這裡生活了許多年依舊一事無成,碌碌無為的江聆來說,再美麗璀璨,昂貴無比的美景,也只是她越看越覺得遙遠和自卑的一紙幻夢。

————

比深夜失眠更可怕的是工作日睡過頭,比睡過頭更加令人恐懼的是,遲到扣錢後又接到了經理反應的客人投訴。

本來以為被罵幾句,昨晚的事情就會不了了之。

沒有想到,那位穿紅裙的小公主並不打算就這樣一筆揭過,輕易地放過江聆。

她看了江聆的工作牌,記下來她的工作號和姓名,跟客房部的徐經理告了江聆的狀。

有意拖延工作效率,夾帶不軌私心,企圖接近客人,造成極其不良的影響,必須開除職務,或者扣工資加當眾賠禮道歉,還要把道歉申明貼在酒店大廳裡,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嘴臉。

徐經理轉達完這些話後。

本就一夜沒怎麼睡眠,看起來很憔悴,面板髮白,彷彿輕輕吹一口氣就會飄起來的江聆,看著更加輕飄無力。

徐經理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似把某些力量也注入進了她的身體裡。

徐經理在酒店工作十五年,資歷深,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她知道有些年輕女孩會存些別樣的心思,但她並不反感,甚至能夠理解她們。

徐經理:“江聆,你心裡有什麼想法,想要做什麼事情這些我都不關心,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不連累酒店的名聲,不損害酒店的利益,我都可以當看不見。”

“但是這次,你做的事確實很不應該。”

“傅先生和吳小姐關係非同一般,雖然他們兩人現在不是愛人,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是你隨隨便便就能插足的。”

“你沒有提前弄清楚這些,貿然做出這種事,不僅給自己招惹了麻煩,一定程度上還損害了酒店的名聲。”

“你做的事情,只能說得不嘗失。”

達不到目的的行動,產生不了正向收益的行動,會給自己帶來傷害的行動,在徐經理看來都是愚蠢的行為。

目的與立場因人而異,善惡也因此各有其辭,這不是重點所在。重點是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伸手拿到自己想要東西的人,才是真正的勝者。

徐經理:“你想怎麼做,是主動辭職,還是去給吳小姐賠禮道歉,然後寫申明掛在牆上,讓全酒店的人看你笑話?”

江聆不言語,長長的睫毛搭下眼簾。

這一刻。

她在機械重複的枯燥工作裡許久未用的腦袋緩緩地運轉了起來。

隔了一會,她慢聲說:“我選……”

“……”

“賠禮道歉,給傅先生和吳小姐……”

“一起道歉。”

徐經理看著她,忽然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隨後立馬切換成正經臉,“行,今天下午六點之前,這件事你要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

徐經理把吳小姐的房號和電話給了她,以及傅先生的電話。

江聆接過紙條,“知道。”

一上午緊鑼密鼓的工作安排結束後,來到了短暫的午休時間。江聆去了二樓的老茶水間,沒有回工作間。

頭頂的燈管殘舊昏暗。

她趴在臂彎裡拿著手機,聞著房間裡腐舊的茶葉味道遲遲沒法閤眼。

她對照著紙條上的號碼,一個號碼一個號碼地輸入,又一個字一個字地斟酌措辭。

也許是因為他和他之間那微妙的相似,溫和的嗓音,慵懶隨意的語調,相同的姓氏。

江聆決定小小的賭一把,賭這個素未謀面的傅先生會成為她的救星。

一分鐘的時間,

她給傅先生髮了一條簡訊。

——您好,我是昨晚的工作人員,因為一些原因被吳小姐誤會了,我可以給您打個電話解釋一下嗎?這關係到我的工作,對我很重要。

江聆以為這條簡訊發出去不是石沉大海,至少也要輪迴幾小時。

結果不到一分鐘,對面回信

——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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