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007

“是啊,我一直惦記著你呢。”

“要不要回到我身邊。我保你榮華富貴一輩子。”

不可否認,他的話讓人有一點動搖。

他們曾為貧窮分手,為一頓超過二十塊的外賣爭吵,為兩張打折的電影票猶豫不決。

即使愛意深重,困頓的生活註定充滿矛盾和遺憾。再深的感情也會在日復一日的枯燥瑣碎中褪色。

如果現在有了錢,不再需要為生計而奔波,那隻要放下過去種種的不愉快,或許他們真的能重新開始?

江聆只動搖了幾秒鐘,她還沒想好答案回答傅妄,就聽見他的笑在她耳朵邊小聲地迴盪起來,帶著一股讓人很不適的尖酸嘲諷。

彷彿在對她說:江聆,你竟然真的在考慮嗎?不愧還是那個你啊,為了錢什麼都能做得出。

江聆側過頭,和他滿是譏誚的眼眸對看。突如其來的羞恥湧上頭,江聆一下將他推開,快步往走廊口跑。

身後,傅妄靠著門框,笑意已然斂去。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搖搖晃晃離開的背影。

手心,她的體溫殘留,那確實是發燒的溫度。

江聆讓另一個服務生去一樓儲物室拿回了她寄放的包包。

江聆反應過來。她此刻既沒化妝,昨晚還發了一整夜的燒,現在估計看著跟女鬼差不了多少。

服務員看著她的臉,態度謹慎地開口道:“您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客服中心有備了藥品,您需要什麼,我可以幫您取。”

露天餐廳的服務員眼色很快,一看到有新入座的客人,忙不迭地給她遞上了選單,並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

她記得滿月酒店分明只派了十五個人來遊輪上協助,還沒佔到宴會工作人員總數的四分之一。況且眼前的人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開闊蔚藍的海平面一霎那鋪展進她的視野裡,吹著鹹鹹的海風,她終於喘了口氣。

江聆疑惑地看著他,心裡一顫,別是酒店的工作人員把她給認出來了吧。

服務員走了之後。

————

她趕緊快速補了簡易妝,把黑眼圈遮一遮,又塗了個淺粉色的口紅,好歹抬了點氣色。

這裡很安靜,人也少。

他想必是把江聆當作了有頭有臉的客人,畢竟能被傅妄請上游輪做客的人,哪個不是身份貴重。

把選單交換給服務員,他接過去,卻遲遲沒動。

正奇怪時。

“那麻煩你了,幫我帶幾顆感冒藥,還有退燒藥,謝謝。”

天邊的朝日被雲層遮了大半,整面天空是灰藍色的幕布做底,淡淡的一抹金橘從雲中暈開一圈耀眼的橘色光輝,如油畫暈染上雲邊。

隔了一陣,服務員端著盤子,把她點的餐放在桌上,還有一盒感冒藥,和一杯溫水。

從包裡取出小鏡子照了下自己的臉,確實十分慘烈,臉色蒼白如紙,眼下還窩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江聆走出封閉的船艙,踏上夾板。

江聆看了他一眼,順勢接過選單,上面的菜品都是西式的,她吃不習慣。看了一圈,她隨便點了個常溫的牛奶和三明治填填胃。

高燒沒退,她下意識地用手背摸了摸額頭,先找了個靠近圍欄的角落座位坐下。

江聆道過謝後,先把藥吃了,然後簡單吃完了早飯。

吹著清晨微涼溼潤的海風,頭頂藍白相間的遮陽傘傘邊蕩起海浪似的清爽的漣漪。

退燒藥的藥性一點點在身體裡面發酵,江聆眯著眼睛,不自覺地開始犯困。

遊輪上的娛樂區很多,酒吧,泳池,射擊場,ktv,每一個都喧鬧不堪,一堆花花公子和富家大小姐玩得不亦樂乎。

可真正清靜的地方除了住宿區和夾板,就再尋不到其他。想安靜待著的江聆實在無處可去,只好趴在桌上,就著沁涼的海風,抱著包包睡到了午後。

下午兩點左右,她睡醒過來,高燒似乎退了下去,身上變輕了,頭也不暈了。

江聆去餐廳隨便吃了點東西,回來又躲在夾板的露天小餐館裡,就這樣渾渾噩噩,睡睡醒醒的過了一整個白天。

夜幕降臨時分。

海面上的溫度跟著急速驟降,冰冷海風陣陣吹刮過夾板,頭頂的大傘從傘杆到傘面都在止不住地震顫。

遊輪明天上午才能到皇后海灣,今晚上要去哪裡睡,江聆還不知道。

她懶懶地支著腦袋,握住手機,了無生趣地刷著螢幕上的新聞,雙眼空洞無力,感覺下一秒就要昏過去似的。

感冒的人就是如此,吃了藥白天跟正常人一樣。一入夜後,溫度下降,各種各樣折磨人的症狀就開始往外冒。

鼻子堵得像注了水泥,眼前恍虛影,身體也開始發燙,喉嚨痛得一吞嚥如刀割。

渾身不適的江聆是撐著一口氣才坐在這裡,不然她就直接倒下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煎熬她所剩無幾的意志力。沒一陣,手機屏光因為長久沒觸碰,熄滅了。

江聆隨之脫力般趴在桌面上,徹底閉上了沉倦的雙眼。

良久後。

服務員來叫她,叫了好幾次也沒叫醒,眼前要到凌晨,露天餐館歇業的休息時間。

“女士,女士…”

江聆終於被服務員的奪命連環call給硬生生喊醒了過來。

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一張臉,看上去很著急的模樣。

“不好意思,我們要關門了,桌椅都要收進去,外面風很大,您還是回房間比較好,免得著涼。”

江聆看著他虛糊的臉孔,摸了一下額頭,而後慢慢吞吞地起身。她拎著包包像個被驅趕的流浪漢,一步一步往船艙裡走。

身後的服務員盯著她不穩的背影,頓了一小會兒,自顧自地搬著桌子往餐廳裡走。

到這個點了,痴迷夜生活的靚女富少依舊樂不停歇。經過賭牌大廳,裡面亂哄哄地很吵人。

迎面而來幾位打扮很潮的年輕闊少,看到江聆時他們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圍擋在她面前,相互對看了幾眼。

其中一個露出輕佻的笑意,“呦,這不是傅妄的小情人嘛?”

“怎麼大晚上的落單了。”

顯然,他們對在泳池落水的江聆記憶猶深。尤其記得她溼透衣裙下窈窕玲瓏的□□,也記得她渾身雪白無瑕的肌膚和她清麗通透的容顏,像一道不可多得的佳餚,很誘惑人。

江聆沒搭理他們,邁步往旁邊繞開。

結果又被他們堵住,步步緊逼過來。

他們壓根沒把江聆當成是和他們同階級的一類人,以為她就是個勾搭傅妄的拜金女,兩個眼睛只認錢,只要給錢,她什麼事都願意做。

所以對她的態度透著一股輕佻不屑。

江聆莫名冒出種不祥的預感,轉身想走。

一個手背有紋身的男人從後面大步追了上來,直接上手緊緊摟住了她的腰,把輕飄飄沒有力氣的她往懷裡帶,頭靠在她耳畔,輕浮地低語:“今晚上跟我們一起玩點兒刺激的怎麼樣,想要什麼隨你說。”

“反正傅妄昨晚肯定跟你都睡過了,還裝什麼清高,換誰不是換呢?”

“一次賺三倍不是更好。”

江聆嫌惡地用手把他的臉擋開,揉捏她腰肢的大手卻怎麼都扒不掉,噁心地黏在她身上不放。

另外兩個人見勢也圍了過來,下流的意味裝滿他們上下打量她身材和臉蛋的雙眼。

江聆皺緊眉,嘶著嗓子用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字警告他們:“我跟傅先生是男女朋友關係,不是一掖情,你們這樣對我,他知道了,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領頭的紋身男似乎很怵傅妄,聽到她這麼一說,動作下意識就停了,看著她。

江聆見這話有用,順勢把他推開一截,手臂擋住領口連連退了幾步。

她盯著他們,憔悴雪白的臉上滿是戒備和冷漠。

身旁時而有人路過,對他們的行為和江聆臉上的惶然全部視若無睹。

江聆想脫困,只有靠她自己。

那男人看著她,掃幾眼她身上的廉價衣裙和假貨包包,忽然反應了過來,陰陽怪氣地質疑道,

“男朋友?呵,傅妄怎麼可能跟你這種人談戀愛?”

“人跟港城的第一名媛吳捧月關係那麼好,再過兩年都要訂婚了,兩個人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你算什麼東西?還男女朋友?”

“碰瓷碰得挺離譜啊,拿著雞毛當令箭,差點給你騙過去。”

江聆還是死咬著這個身份不鬆口,“我和他認識很多年了,他還不是傅先生的時候,我們就是男女朋友。我用不著騙人,反正我話放在這裡,信不信隨意。你們執意要對我怎麼樣的話,遲早他會找你們算賬的。”

一小陣僵硬的沉默後。

那幾個闊少忽然眼神很不自然地往她身後看去,彷彿班裡調皮的學生看見班主任時會露出的臉色,畏懼,慌亂。

江聆聽到腳步聲。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沉響一聲聲逼近。

江聆立著不動,心想,總不可能是傅妄本人來了吧。她這張嘴才借他的身份撒了個逆天大謊,還沒過幾秒,就被正主當場抓包?

她微微一側臉,再一抬眼。

還真是他。

他身著灰西服的寬闊肩膀先入畫,然後往上是扣緊的白襯衫領子,緊白的脖頸露了一小截,他斯文儒雅的穿著裡便多了些禁慾蠱人的味道。

他微微垂下的眸子斜斜睨著她,冷得像冰,讓江聆即使站在他身邊,也自覺和他隔得十分遙遠。

她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麼的。

為自己此刻的謊話向他道歉,或者為自己此刻的困頓向他求助。可回憶今早他嘲諷自己的那些話,江聆終是沉默無言。

“傅少,這真是你女朋友嗎?”

紋身男滿不相信地試探,視線在兩個人之間來來回回地掃看,語氣還算禮貌地問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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