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快說能吃
宋圓圓和趙小翠溜溜達達地回了撿栗子的地方。
前前後後也沒去多久，宋老太都快撿滿一筐了。
貨郎媳婦就帶了一個小籃子，也早就撿滿了。
“奶，我們回來啦！哇，你太厲害了吧，這麼快就撿了一揹簍！”宋老太有些臉熱，古人都是內斂的，可誰又不愛聽好話呢！
可瞧見宋圓圓小揹簍裡五花八門的東西，宋老太怒氣上湧。
她一把薅過揹簍，顧不上被帶得趔趄的宋圓圓，吼道：“你又撿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不是跟你說了不要瞎採東西嗎？！”
竹揹帶上的篾磨得脖子上的嫩肉刺疼，宋圓圓疼得“嘶，嘶，啊，啊”地吸氣。
貨郎媳婦趕緊急跑兩步，一隻手抓住宋老太的手，儘量降低拉扯帶給宋圓圓的撕裂感，另一隻手拍著宋老太的背安撫：“大娘，大娘，您鬆鬆手，扯著孩子了，沒事，沒事啊！”
“宋奶奶，宋奶奶，蘑菇是我帶圓圓去採的，沒毒，爺爺帶我採過好幾次了。”趙小翠也有些嚇到了，說話都有些哭腔，“其他的圓圓說就是好奇摘來玩，不會吃的。”
聽到孩子的聲音，宋老太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受驚似地鬆了手。
貨郎媳婦趕緊攙住宋老太手臂，右手手背揮了揮，嘴巴無聲招呼，讓兩小丫頭先邊上去。
宋圓圓不放心地看了眼宋老太，主動牽著趙小翠走遠了些，坐在一棵大樹下，不至於太近，又讓大人能看得到。
這邊貨郎媳婦也扶著宋老太就地坐了。又找出宋老太裝水的竹筒，開啟遞給宋老太。
宋老太接過，拿在手裡沒喝。
“讓你看笑話了。”宋老太抬頭看看天，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嬸子……”看慣了宋老太潑辣能幹的樣子，此刻一臉的頹喪，莫名讓人有些不落忍。
宋老太拍了拍貨郎媳婦手背，“沒事，是嬸子失態了，嚇著你們了。”
貨郎媳婦張了張嘴，又閉上了，緊緊握住宋老太的手。如果要靠自己勸慰，那就不是自己認識的宋嬸子了。
宋老太喝了一口水，站了起來，又恢復成了那個矍鑠又不好惹的老太太。
她朝遠處兩個小丫頭招招手，兩丫頭忙不迭地一前一後跑了過來。
再細看孫女的揹簍，頂上面就是一二十朵蘑菇，這是紅菇，平時可不好找！
滿村也就那幾個人找得到，其中就包括趙小翠的爺爺趙宗盛。
顯然這是沾了人家的光了。
小孩子不知輕重，大人可不能裝瞎。說著話就要把揹簍裡的紅菇還給趙小翠她娘，兩個大人又是一番推拒。
最後還是貨郎媳婦一句，這是孩子之間的事，咱們不摻和作罷。
“對啊對啊，圓圓也給了我這個！”趙小翠兩個手指捏著一朵木耳給宋老太看。
宋老太只覺得額頭青筋又開始跳了，貨郎媳婦張口欲說，又趕緊不露痕跡地遮掩了過去。
宋圓圓來回看了看兩人，乾脆把揹簍裡的東西都倒了出來。還沒倒完就捱了一個大大的腦崩，宋老太快速去搶她倒出的東西罵道：“個缺心眼的玩意，這菇子這樣倒還能剩個啥！”
宋圓圓一時有些語塞，但她是誰啊，新社會捶打的新青年，光棍得很。
反正倒都倒了，愛咋咋地。
也不管宋老太逐漸咬緊的牙幫和貨郎媳婦捂嘴的輕笑。
宋圓圓蹲在地上指著倒出來的東西一樣樣介紹道：“這是木耳，這個是薜荔果，這個是黃梔子，這個是百合，都是能入藥，也能吃的東西。”
宋老太皺著眉，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樣子。
貨郎媳婦卻是一種應當如此的表情。
趙小翠也蹲地上，手肘撐在腿上，手掌託著下巴，星星眼地看著兩個大人，大有一種，“你們快說能吃，我馬上往嘴裡塞”的架勢。
宋老太也沒有人前教孩子的習慣，家人的事哪怕存疑問，那也要家裡人關起門來說。
就是拿捏住了她這一點，宋圓圓才沒胡謅從爹叔上看來的話。宋老太可不是個無知村婦，她可是從小跟著爺爺唸了書的，而且絕對不是簡單的“識字而已”的程度。
宋老太聽了宋圓圓解說的這一堆東西，揉了揉眉心，只有一句話可以歸納此時的複雜心情：完全沒聽過，根本記不住。
宋老太不耐煩地甩甩手道，“先收起來吧。”
倒是趙小翠看得一臉迷糊，來來回回看了三人幾遍，終於還是問了出來：“那到底能吃嗎？”
宋老太也繃不住笑了出來，輕輕揉了揉趙小翠的花苞頭，“宋奶奶去問問，能吃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就沒見過比她還饞的女孩子！”貨郎媳婦半是嗔怪半是寵溺地道。
“咕～”趙小翠的肚子適時唱起了空城計。這下宋圓圓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宋老太從布袋裡掏出一張餅遞給趙小翠，“來，好孩子，吃個墊墊。”
“不不不，嬸子，使不得，使不得，我們這就回轉了，哪能拿你的餅。”
“哎呀，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再說的，我這給孩子的。”
宋圓圓默默拿起另外一張餅，撕了一半遞給趙小翠，坐在她旁邊看著兩個你推我拒，全心全意撕吧的大人。
這撕吧也是華夏國粹啊！
最後餅子還是宋老太和趙小翠她娘分食了。
母女倆乾脆幫著宋圓圓祖孫倆把那個大筐撿滿了，這便約著一起往家裡趕。
上山因看不清前路，覺著又苦又長。回程因為家在前方，走起來又快又穩。
兩個在前面打打鬧鬧，宋圓圓身上的小揹簍，兩個人一會這個背一會換那個要。大人在後面一邊聊天一邊照應兩個孩子。
“嬸子你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圓圓懂事多了，也能幫你分擔一二。”
“啟興媳婦，嬸子心裡明白著呢。這丫頭鬼門關走了一回，就突然通透了一般，做事越來越像個大人。”
“就扯油辣菜那回，這丫頭就是看我情緒不對，故意氣我鬧我，怕我憋著難受，我這心裡是寬慰的。”
“那您還追著打她，我可瞧見了，不像是做樣子，見著是真氣急了。”
“那再怎麼地也不能糟踐莊稼啊！慣得她。”
“哈哈哈……”貨郎媳婦捂嘴小聲笑了起來。
前面陡峭，貨郎媳婦上前攙住宋老太手臂。宋老太好笑地拍開她，“用不上，這山爬了幾十年了，閉著眼睛我都能上去。”
“是是是，前兩天小翠他爺還跟她講古呢。說宋嬸您小的時候，那身手，他們那幫老哥們加起來都比不上。”
宋老太眉眼舒緩地笑，老太太臉上的皺紋都明媚了起來，“那是！”
又溫和地道，“讓你公爹放心，老哥哥的心意我記著了。人活一口氣，家裡現在就指著我呢，倒不了。”
“是，我記下了。”
宋老太看著前面活躍的宋圓圓和趙小翠，“她們小姐倆能處著就讓他們處，你們也不用太顧忌了。哪裡都有幾個碎嘴子，處處顧忌豈不是順了他們的意。”
“還是嬸子通透。娘在的時候就說嬸子您是有大智慧的，讓我們跟著學。”
“智慧什麼呀，都是土裡刨食的。你娘也是個伶俐人，家裡是處處妥當，就是沒享幾年福。你也不錯，把孩子們都教得好。”
兩人說著就到了山腳下，趙小翠家在河溝另一邊，從村尾的石橋上過去就是。
趙小翠噠噠地跟著她娘跑上了橋。末了還回頭跳著跟宋圓圓揮手大喊，“圓圓，要記得來找我玩啊！”
“好。”宋圓圓也大聲回應她。
宋老太笑著撫上宋圓圓的後腦勺，祖孫倆揹著一大小兩揹簍往家去。
才走到村中間就見著村頭圍了一堆人。
“奶，好像是我們家門口。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祖孫倆對視一眼，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