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龍肝鳳膽
午飯最後還是擺在了宋家老宅。縣令下山，飯菜就已經端上桌了。
前後院，加屋裡的一桌，擺了足足十桌。
縣令被安排在了堂屋坐主桌。等菜色端上後，縣令和師爺兩個眼睛都瞪直了。
審案的時候，門口那些人說要給村長媳婦幫忙，還說家裡有菜，縣令和師爺只當他們是貪圖那兩貫錢。
畢竟他們一路從京都到青陽縣沒少見識這樣鄉野山村之人貪婪的嘴臉。
可桌上這是什麼，擺了十碗，沒哪一碗不是葷腥！
兩罐錢全拿來置辦這桌菜都夠嗆。何況外面還有九桌。
除了縣令帶來的人，在村子裡的人，可都是來了。
“這宴席……”
齊師爺就是縣令的發言人，要想大人之所想，可是，這怎麼問，齊師爺也找不到話頭了，不由得眉頭皺成一團。
村長媳婦出來正好看見師爺的臉色，有些歉意地道：“大人，這菜雖然比不上大人吃的山珍海味，龍肝鳳膽，但這已經是我們鄉里人家能拿出來的最好的了。”
“不是……”
齊師爺剛準備反駁，頭次給縣令做飯的村長媳婦因為忐忑，急於解釋又搶過了話頭。
“這是我們家養的雞，這是啟明他娘送來的兔子，這是趙五兄弟拿來的魚，這是昌嫂子家拿來的豬肉，這是玉秀她閨女買的烤鴨，這是齊家老么在山上打的鳥，這是……”
村長媳婦一碗碗解釋著。
“我們真不是有意怠慢，這已經是我們拿出來的最好的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齊師爺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們這比我們平時吃的可是豐盛多了，”
縣令也接過話頭笑著解釋道，免得齊師爺再次掉鏈子。
看村長夫人一臉不信的樣子。
縣令又道：“你知道龍肝鳳膽是什麼菜嗎？”
“什麼菜？”
“這世上究竟有沒有龍鳳還待考究，至於這菜裡面的龍肝鳳膽嘛，你們肯定是吃過的。”
“我們吃過？”
村長媳婦一臉的不可置信，看看縣令，又看看解除隱形狀態的村長。
要麼怎麼說村長有八百個心眼子呢，齊師爺想說什麼，他在旁邊看得真真的，也就他家婆娘當局者迷。
他如果衝出來兩邊尷尬，就乾脆退到暗處，等他們講完，再適時出來捧個場。
“不錯，”縣令笑著道，“而且這桌上也有。”
“這怎麼可能！”
村長媳婦還是難以置信。
說著，村長拿起桌上的筷子，從魚肚子裡夾了塊魚籽，又從雞肉裡面夾出來一小塊雞肝。
“那，龍肝鳳膽可不就齊活了。”
“啊？”村長媳婦目瞪口呆，“這，這，這就是龍肝鳳膽？”
“如假包換。”
齊師爺應和道。
“我也是吃過龍肝鳳膽的人了？”
“哈哈哈，不錯。”
和村長媳婦聊天讓縣令很是舒適。
“那大人您快入座吧，也嚐嚐咱們趙家溝這龍肝鳳膽味道如何。”村長媳婦忙招呼道。
“是是是，您快入座吧。”村長也馬上進入招待的角色。
人剛上桌，一陣鞭炮聲響起，不待詢問，宋老太就牽著宋圓圓和小黑蛋走了進來。
柳氏雖然不排斥出門了，但她是新寡，不適宜拋頭露面，就暫時留在家裡照看祖奶奶白氏。
他們的飯食趙宗勇也早就送過去了。
宋老太祖孫三人走進屋，走到縣令桌邊就跪，鞭炮聲不長，等三人抬起頭就停了。
這是宋康喪禮沒用完的鞭炮。
宋老太回了一趟家裡專門拿過來的，今兒是她兒子的大日子，該有的熱鬧，她都要安排上。
“多謝大人專程來賀我兒中舉，老婦無以為報，就帶著孩子們給您磕個頭吧。”
“宋氏，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老齊，快把人扶起來。”齊師爺快步上前。
宋老太擺手拒絕，又帶著兩個孩子轉頭拜向村長夫婦，再拜。
“宋妮，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是讓我們折壽嗎？”
村長媳婦一下子被他們這跪得驚慌失措。
“翠花姐，你受得起。我跟宗茂哥一起長大，兄長如父。這段時間，給你們添麻煩了。”
“誰讓你跪了，我心甘情願的不行嗎？嗚嗚嗚……”
村長媳婦忍不住哭了出來。
宋老太站了起來，牽著兩個孩子到門外，她對著門外三鞠躬，宋圓圓和小黑蛋跪下磕了三個頭。
“謝謝大家，你們的情誼我收下了，只要我宋妮活一天，便不敢忘。”
來的路上，趙宗勇把大夥送菜的事一五一十地給宋老太說了。
說實話，宋老太也沒想到，這幫人會做到這個地步。
“宋康的喜錢我老早就準備好了，藏得深，沒被賊偷走，今天我也大氣一回，等吃完飯，我們也來學城裡人，灑喜錢。”
宋老太突然高聲說道，一片喜氣與豪放。
剛剛還因為宋老太鞠躬有些低沉的氣氛，突然高漲了起來，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妮姐，你這是不打算過日子了？”
人群中有人大聲發問。
“過，怎麼不過，千金散盡還復來！”
“說得好！”
屋子裡的縣令聽著也笑了，他想起了遠在京都的老母親，當年，他中進士也是這樣，恨不得搬空了庫房。
沒有人說煞風景的話。
一來宋老太是什麼樣的人，村裡的年長一些的再清楚不過。
年輕一些的根本不會考慮那麼多。
二來，這是宋康，這是解元宋康，即使他不在了。
他也是趙家溝出來的解元，他應該有屬於他的風光。
堂屋裡的桌上，只坐了縣令和師爺兩個人。在縣令的要求下，村長夫婦也入了坐，宋老太也帶著孩子坐了下來。
村長媳婦此時看著滿桌的菜有些反應過來了，“大人，我再去炒兩個青菜，給大人再煮碗麵。我這隻想著把大家的心意呈現給您，一下子忘了您胃不好了。”
“哈哈哈，大家的心意我收到了，那就要麻煩秦娘子了。”
縣令也不推拒，宋康這兩小孩還在孝期，為著他們，也得上幾盤素菜才行。
“趙村長，這些菜咱們也吃不完，你跟齊師爺給大夥分分。好歹大家都是來吃席的，不能等我走了，大家背後罵我，說我這個新來的縣令吃獨食，肉都被我吃肚子裡去了。”
“不會，不會。”
村長忙回道，看縣令自己動手分菜，不似作假，也趕緊配合齊師爺動了起來。
外面的桌上，除了縣令帶來的人桌上肉菜多一些，村子裡的人桌上都比較素，肉菜也是有的，但是量很少。
收到縣令分的菜，村民們比過年還開心。
下次可以跟隔壁村的吹噓，四捨五入，他們也是和縣令一個桌上吃過飯的人了。
縣令被這開心的氛圍感染著，面都多吃了一碗，還是齊師爺攔著才放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