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是空空蕩蕩的走廊,紅褐色的半乾枯血跡拖得滿地都是。
吳棋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眼前的混亂,只是看見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女孩子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不記得這個女孩是誰,只是下意識的向她走去。
那個毫無形象的女孩握著斷裂的鋼筆,猛地回頭,長髮隨之飄散開,因為血的粘稠而貼在臉上,一簇一簇地閃著紅色的光澤。她的眼睛空洞,裡面噙滿了淚水,卻沒有太多的悲傷,隱隱約約可以窺見寬大的校服裡那支離破碎的身體。
【那種感覺就像是剛剛從高樓一躍而下。】
兩個人目光交接的那須臾之間,女孩突然雙手抱著腦袋,貼著牆慢慢地蹲了下去,嗚嗚的哭聲在肩膀的抖動中流淌在寬敞的教室裡。
她的哭聲幾乎是凝結為了流水在地面緩慢移動著,很快便灌滿了整間教室。鋼筆驟然落在了地上,在地上滾出一串不連續的血痕。
吳棋皺起眉頭,他的腦袋更加昏沉了。
【這一切,好像都曾以不一樣的形式上演過。】
視野裡的其他人都亂成一團,他們發了瘋似的狂奔著如同在躲避什麼,吳棋淡然地凝視著混亂,直到他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中年男子趁機掄起了掃把,一步一步向女孩走去……
“等等!”吳棋視野模糊了一瞬,他強忍著眼睛的不適飛撲過去,“你冷靜一點!”
男子試圖把吳棋推開,他幾乎是崩潰地喊道:“冷靜?!她就是個瘋子!她是這個副本的怪物啊!怪物!你知不知道什麼……”
“怪物?”
吳棋掙扎著甩甩腦袋,眼前出現了無數條血淚,流淌在教室的地板上攻擊著形形色色的“校服”,而“校服”也在不斷地滴血,擴充著那些張牙舞爪的血淚。
雖然很荒誕,但是吳棋感覺這才是世界真實的樣子——自己無法窺探到的領域。
什麼是怪物?
那些穿著校服的人又是誰?
還有這個女孩……
吳棋的身體有些不穩了,他感覺意識正在迷離,但他還是強撐著去看蹲在地上哭泣的“怪物”,眼底劃過幾分不屑。
可憐,懦弱,一個被拋棄的無辜的女孩子,像是專門用來發洩的玩具。
他們說——是怪物?!
吳棋歪過腦袋笑了,彎彎的眼眸裡夾雜著瘋癲,他緩緩起身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地看著逃竄的“學生”,聲音含糊著像是在睡夢中:“怪物……誰才是怪物呢……”
他的眼前出現了無數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他們骯髒噁心,破壞了這個世界原本的平衡。
【既然如此。】
【就,把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全部,趕走,吧……?】
【這樣,就不會有人……被,拋棄了。】
吳棋眼眸裡的清晰逐漸消退了,他抬起手,同時低下腦袋,隨即感受到指尖的那種獨特奇妙的觸感,猛地抬頭,唇角微微勾起。
“他不是玩家!”不知道誰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噗——
穿著校服的中年男子直直地倒下了,瞪著僅剩的一隻眼睛,張著殘留的半張嘴,在下落的過程中化為了灰燼,輕盈縹緲,如同雪花般飛舞著,悄悄落在了破舊的木地板上,無端的被揚起,落下,最終消寂。
【他們,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吧?】
【求求你們……別再,回來了……】
吳棋搖搖晃晃地退後了半步,他笑了,笑得整個視野都是模糊的,他哭了,哭得像個孩子——剛剛學會呼吸的孩子。
“呃……”
吳棋跌坐在地板上,鬆開了握緊的手,半張臉皮從指縫裡滑落,半握緊的手中還攏著一隻渾濁的眼珠。
滑滑膩膩的,稍有彈性。
迷迷糊糊中,吳棋回到了第一次與女孩相見的時候,是他轉到學校的第一天,那個女孩也是蹲在地上,散亂著一地的書,和空空蕩蕩的錢包。
吳棋撿起了過分廉價的鋼筆,擦擦上面的泥土與血跡,面無表情地看著失魂的女孩。
他沒有共情能力,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發生了什麼。
吳棋俯下身,很自然地將斷裂的鋼筆遞給女孩:“還給你。”
女孩怔愣了一瞬,抿著唇小心翼翼地伸手接過鋼筆,陽光下無論是鋼筆還是他的笑容都是那麼的扎眼。
“謝謝……?”女孩有些不確定。
【謝謝?】
【你是誰……】
眼前的景象在過去與現在交疊,是落魄的女孩,是斷裂的鋼筆,是若隱若現的破碎的屍體在逐漸消散,飄飄然就像是雪花,落在吳棋的面前,晶瑩剔透,美好乾淨。
他伸手,白色的半透明粉末平穩落在他的指尖,像是一團團簇擁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