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空是空明的白色，吳棋放下了手中的筆，靜靜地透過窗戶的玻璃看著外面的暖陽，和微融的殘雪點點遺留在建築物的罅隙裡——那是太陽無法觸及的角落。
接著門把手按動的聲音，吳棋微微一愣，目光卻沒有從外界移開，繼續發著呆，放空自己的思想。
“阿棋，你怎麼了？”
姐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吳棋猛地眨了眨眼，迅速換上了溫和的表情：“可能是最近的學業比較繁重吧……姐姐？”
轉身，碩大的書房裡僅有吳棋一個人。
他面向著沒有開啟的門，沒有多餘的動向，坐在椅子上捏了捏鼻樑。
【好像，自己沒有姐姐吧？】
再轉回時，面前突然出現了姐姐那張熟悉的臉，柔順的長髮披散在肩頭，與吳棋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阿棋，你把你的番茄賬號登出了？”姐姐吳羽璐百無聊賴地翻著手機，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打趣道。
吳棋無奈地點點頭：“是的。”
“可是你的點贊數挺多的……”吳羽璐努努嘴，“登出了幹什麼？實在不想要了可以給我啊！”
“可是姐姐，我們的受眾群體又不一樣，給你也什麼什麼用，而且點贊數多不是我的發言有多好，只是沾了我評論的小說的光。”
吳棋耐心地解釋道，他笑著看著姐姐，吳羽璐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先是笑了笑，然後整個人像已經摔過的瓷器一般佈滿了裂痕。
“姐姐？”
聞言，吳羽璐微微偏頭，柔順的長髮隨著動作而擺動，眼下的一片肌膚毫無徵兆地脫落了，露出了內在畫紙的紋理。她輕輕地笑著，和往日一般的溫柔：“阿棋，怎麼了嗎？”
【怎麼了……】
吳棋眨眨眼睛，他現在腦袋無來由的混沌一片。
“沒事，賬號反正已經登出了，多評論有些肯定會贊也就多了。其實點贊本來也沒什麼用，只是可以和你的姐妹炫耀而已……實在不行我幫你刷贊。”吳棋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
“什麼賬號？什麼點贊啊？阿棋，你在說什麼呀，”吳羽璐笑出了聲，拿出一個空盤，“寫作業辛苦了，吃點水果吧。”
吳棋眉頭微皺，姐姐端正拿著盤子，裡面僅僅散落著因動作幅度過大而剝落的面板碎片，團團蹙著，像是沒有燒完的灰燼。
有點荒謬，就像是深陷夢境的人無法窺探出自己周身的不對勁一般，吳棋只是覺得姐姐今天有點不太正常。
“不用麻煩姐姐了，等我寫完再吃吧。”
“不愧是我家阿棋，就是好學！”吳羽璐摸了摸吳棋的腦袋，她的手幾乎是從吳棋的腦袋上穿了過去，“那你寫完了一定要吃哦！”
【……什麼？】
“吃完了以後，就來找我吧……”
再看抬頭時，姐姐和盤子以及一地的面板組織一起不見了。
【難道是妄想症？】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剛要執筆寫字，奈何看到眼前的東西就更加頭疼了。
作業是一字未動，窗外的積雪被太陽映得發白，在青空下顯得純粹。
吳棋開啟窗戶撥了一點雪在手心，捏著像是在捏冰沙，嘎吱嘎吱的聲音裡雪團逐漸變得晶瑩透明。
“我沒有姐姐。”
吳棋篤定地念了一句，拿起筆卻沒有一點點想寫的慾望。他站了起來，拿起椅背的外套，握住冰冷的門把手，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出租屋裡很安靜，三室一廳的房子本來就不大，其中一間屋子還改成了書房。略顯狹窄的空間因為古色古香的裝修而填補了不少的缺陷，成了吳棋的世外桃源。
茶几上隨意擺放著一盞淡粉色的茶杯，與黛色的茶具格格不入。
吳棋輕輕拿過了茶杯，邊緣是若有似無的紅色。
“買茶具的時候送的？”
【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過也無所謂，誰說男生就不能用粉紅色的杯子呢？只是這個杯子看上去真的很難下口——無關顏色。】
鞋櫃上擺著歐式的華麗梳妝鏡，是可以調整角度的那一種，精緻到吳棋簡直難以置信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華而不實的東西。
“嗯？”
開門的一瞬，整個房間顫動著，原本的樓道變成了教室。
像是幾百年沒有清掃的教室，可牆上貼著的無聊勵志標語依舊是吳棋熟悉的那些——但教室裡的人不是。
混亂的教室裡滿是哭的，逃的，年齡參差不齊，倒是都穿著校服，顯得滑稽至極。他們在吳棋進來的那一刻都望向了吳棋，眼睛裡閃爍著小行星撞擊地球的不可思議——唯獨背對著的那個砍人的女孩子依舊在瘋笑。
燈光下一群穿著校服的老老少少被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孩子追著砍。
【荒謬。】
吳棋有點懵，他退了半步，想退回自己的房間……可是……
身後哪裡有“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