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長不大的“星星”

一番解釋後，其中一個看著還能正常交流的女子便站了出來，怯生生的道：

“我們…才是這村子的住戶，外面這些人，是後來才到這裡的。”

這女子看著有三十多歲，臉頰因為乾瘦而向內凹陷下去，面板慘白，外面正是寒冬，身上卻只是用了些很單薄的布料和枯草編制的衣服裹在身上取暖。

“他們就是一群吃人的惡鬼…只要是年末之前沒有懷孕的婦人，都會被他們當做是過冬的糧食關到這裡…要是家家戶戶儲存的糧食不夠了就殺幾個，一直到來年開春，要是還有剩餘……就放出來，繼續回去過日子。”

女人邊說邊打哆嗦，周圍已經被樓易歡佈置了符紙逐漸回溫，這女人明顯是被嚇的。

“他們……偶爾也會帶回來些村外人，要是女子，就暫且留著，要是不配合的男子…..就殺掉吃肉。”

‘難怪那老頭想先拿這小子開刀。’

“我們來時看到村裡好像是要辦喜事？”

“是…是村頭老萬家的閨女，因為萬家閨女今年年底剛成人，村長說不能閒養女人……就、就把她許給了村裡的老陳頭，這才沒讓她也到這倉庫裡來。”

“不過村長答應了，要是她開春懷不上孩子，就殺了她吃肉！”一個一直注意著這邊的一個女人搭話道，她邊說著邊動了動喉嚨，那雙凸起的眼睛裡不是常人所想的同情，更多的是站在她自己的角度的憤憤不平和貪慾。

樓易歡蹙眉看著她，那雙眼睛裡像是早就沒了人性，更像是某種餓急了動物。

“你也想吃她的肉？”

這話似乎是提醒了這說話的女子，她那副饞嘴的模樣頓時收斂了些，順手胡亂抹了抹剛才從嘴角滲出來的涎，“我、我就是餓了……胡亂想的，再說了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村外的那些墳又是怎麼回事？”

似乎是都暖和過來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接話，“那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人老了，肉不好吃，還沒什麼用處，這樣好歹的還能死的體面點，至少不會白浪費糧食啊。”

“對啊不光是我們當時這樣，這群人來了之後也是這樣做的啊。”

聽著這理所當然的回答，樓易歡莫名地試著了一陣惡寒。

‘嘖，早該意識到了的。’

想到這，樓易歡捏散了手裡的符紙，隨著靈力四散開，卻見這些女子身上也已經都圍繞了些漆黑的霧氣，這程度，不比外面的那些人少。

是了，這觀念早就不是一時半會滲透到他們意識中的，又怎麼可能還會有清醒的人。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問過話，樓易歡從倉庫裡走了出來，祁瀾卿站在門口沒進去，見她陰沉著的模樣大約也猜到了什麼。

倉庫裡的咒罵聲和慘叫聲接連響起，樓易歡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像是又回到了前輩子處理可疑感染者那樣。

當時那群即將屍化但還保持著人的意識的感染者就是這麼看著她的。

憤怒，怨恨，破天蓋地的咒罵和慘叫聲摻雜，在耳邊環繞不止。

人性麼？有時候確實挺難說的。

樓易歡正有些分神，卻試著什麼暖烘烘的東西披在了身上。

“你做得沒錯，至少這樣不會再有其他人因此殞命。而且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他們命數將盡，撐不到來年開春的。”祁瀾卿把斗篷披在了她身上，順手給身後倉庫裡的聲音隔絕開。

“這是他們的因果，不是你的。”

“……囉嗦。”

祁瀾卿怔了一瞬，有些哭笑不得似的，“這樣才對嘛。”

剛從倉庫這邊出來，兩人迎面便撞上了一群早就準備好傢伙什了的村民，其中還有一個穿著紅色喜服拿著菜刀的男人，看著應該就是這結婚的那家人了。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我們今年過冬的糧食就足夠了！！”

“殺了他們！”

“殺！！！”

震耳的討伐聲一陣沒過一陣，滿是惡意的眼神落在了兩人身上，刀斧理所當然的砍了過來，沒有人意識到他們要殺要吃的人也是和他們一樣的人類。

雷光從天而降，裹脅著激起的雪花遮擋了視線。

修行數十年，所學所成尚未用於魔族，倒先用在了自己的同類身上。

祁瀾卿說不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思，但絕對不是後悔。

除魔者，終將成魔。

這個惡人，總要有人來當。

雷光之後便是黑霧瀰漫，整個地面像是成了一個正在執行的屠宰場，待到這些黑霧煙消雲散，只留下了些累累白骨。

樓易歡深吸一口氣，正要邁步，卻試著有什麼東西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襬。

她低頭去看，卻見是個還不到她膝蓋的孩童，小姑娘的頭只剩下了半邊的皮肉，其他身體幾乎都只剩下了骨頭，光是從這副靈魂狀態的模樣就能看出死前受到了何種慘絕人寰的對待。

察覺到樓易歡看向了她，小姑娘眨了眨那半邊黑漆漆的眼皮似乎是笑了笑，露骨的牙齒一張一合像是說了什麼。

然而不等樓易歡聽得清楚些，小姑娘便像是聽到了什麼召喚，連忙鬆開了拽著的衣服轉頭去看，只是這一看便迎風而散了。

樓易歡下意識地伸手去觸碰那些四散的光點，卻什麼都沒有抓住。

等回過神來，卻見周圍不知道何時皆飄起了星星點點的光亮，這些光點隨風飄散，最後一點點在黑暗中熄滅，消失。

純潔的靈魂會在死後變成天上的星星。

若是換個時間地點，“星星”也能有機會長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