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5月15日（1）
5月15日
“紹季。”我正在看新的案件的時候，連翼急匆匆地走進我的辦公室。我連忙藏起我那袋蜂蜜燒烤味的瓜子，生怕連翼看到又要說我把甜食弄得到處都是，最後鍵盤髒兮兮。
“怎麼了嗎？”我問。
“沒什麼，就是關於新的案子，你有什麼看法嗎？”他頓了頓，看向我，似乎在徵求我的意見。
我憑著我匆匆幾眼的印象，描述道，“20430511G，挺獵奇的。我的關注點主要在於這個犯人的作案動機。”
“嗯，是的，紹季，你沒有想錯。這應該是你接觸的第一起第二類案件。”連翼頓了頓，“作為你的心理導師，我想告誡你的是一定要多加小心。”
在審慎局內，按照案件難度我們有以下的幾種分類；第四類案件，響應和積極性最高的案件，也是最簡單的案件，不具備決定性證據，法律適用簡單，且犯人沒有較為嚴重的心理問題，不會對審慎者造成傷害。第三類案件，案件證據較多，但正面證據和反面證據都有，犯人沒有較為嚴重的心理問題，需要審慎者開動腦筋，從記憶的蛛絲馬跡中尋找真相。第二類案件，犯人具有一定心理疾病，案件本身缺乏證據，難以定罪。至於第一類案件，打交道的都是些心理變態，只有擁有好幾年工作經歷的審慎者才有資格接手——那些審慎者我甚至沒見過他們的樣貌，就連連局長本人，也只不過只經手了第二類案件。再說，連局長現在已經不處理案件了，畢竟局長要做的事情很多，也不需要親歷親為負責案件。
審慎局最新管理條例明文規定，只要處理過一起第一類案件，就可以向上級申請提前退休，可想而知這些案件是多麼可怕。更不用說審慎局的系統犯下的分類錯誤，少年A的那起案件，其實便是一個第二類案件。連翼搞錯了，我並不是第一次接觸第二類嫌犯了。
“你放心好了，我內心強大著呢。”我拍拍胸脯，“入職測試的時候我的共情繫數很低，只達到了，在女性中屬於非常低的係數了。”
“那就好，不過我還是找了負責這起案件對接的韓警官來跟你聊聊。”連翼走出門，沒過一會帶了一名個子遠比他高的年輕警察進辦公室。我起身，跟韓警官握手。
“你好，紹季審慎者，很高興認識你。”韓警官看起來非常年輕，估計跟我一樣剛畢業沒多久吧，“叫我韓澈就可以了。”
“韓警官在同屆裡是成績最好的，這次是跟著他們那邊刑偵大隊隊長一起辦案。”連翼介紹到。
“好的。”我點點頭，“我辦公室裡沒有茶水，不過有懶人沙發，我們可以先坐下來聊。”韓澈也沒跟我客氣，看到沙發便坐下了。連翼坐在我和韓澈的中間，拿出手機看工作簡報。其實我知道他是在看貓狗影片，一次無意間看到的。
“聽說過碟仙嗎？”
“碟仙？”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印象中這是我媽喜歡的恐怖片型別。具體的內容就是一群人拿著一個碟子，碟子在一張寫滿字的紙上移動，指向一個含糊其辭的答案。
“嗯，一種在20世紀中葉被髮明出來的小遊戲，還是一個留學生從國外引入的。”韓澈補充，“遊戲玩法大概就是請神或者請鬼，問他們問題，據說他們無所不知。我一開始也不知道這個，是張隊跟我說的。”
“有趣。”連翼點評。
“案發當天唯一的證詞，是由一名雙相情感性精神障礙人格患者提供的，因此不能作為裁決的唯一標準，並且其中有很多可疑的部分。”韓澈拿出一個小型錄音機，“由於內部資料不能外洩，所以用比較老舊的辦法。”
我有些緊張，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這種目前算是半個古董的玩意，現在基本上只有警方或軍方還持有這些錄音機，民用錄音機已經逐漸被手機等移動通訊裝置替代。
而接下來我聽到的錄音，讓我不寒而慄。
【錄音開始】
“……能聽得到嗎？”
“……按照慣例，先報上資訊吧。”
“……呃，參加這次問詢的有本人，成xx；陳xx副隊；以及證人xxx。”
“嗯。（按動筆的聲音）5月11日，你在現場是吧？”
一個清脆的聲音，透露著某些不安，“啊，不好意思，是的。”
“別緊張，你只需要回憶當天發生了什麼。”
女孩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
“那天，我們被G（嫌犯的代號）叫去玩碟仙。之前我們沒有人玩過這種遊戲，所以G剛開始叫我們的時候，我們都好奇那是什麼。經過G解釋，我覺得會很有意思，就拉上xxx（被害的名字）一起。”
“如果早知道，早知道G會憎恨她……”
“為什麼用到‘憎恨’這個詞？”圓珠筆的聲音停了下來。
“你們不是知道嗎？G殺了xxx，那肯定是因為那件事……”
“這個在之前的調查中你沒有告訴我們。”
“那件事具體發生了什麼？”
“我（吸氣），不，G是個女同性戀。”
“嗯，接著說。”
“G喜歡xxx，但是xxx拒絕了G。G因此很厭惡xxx。”
“還有別的嗎？”
“唔，我不應該讓她們和好的……完全是我的錯。”
“怎麼回事？”
“你們有對G做了什麼嗎？”
“沒有。”（很快的否認）
“接著說說那天發生了什麼。”
“放學後，G說我們去那個廢棄診所玩，就是學校旁邊的那個，平時沒有人會去那裡，也快要拆遷了。”
“嗯，接著說。”
“我們進到應該是診室一類的地方，屋裡很暗，拉著窗簾，只有一張很乾淨的辦公桌。上面擺了一張玩碟仙用的紙。”
“G說，碟仙要請來，先要放血。她就拿針管扎自己的胳膊，好狠，然後抽完了血，她用棉籤和ok繃止血。針管裡全是她自己的血。她還要求xxx也放血，我也需要放血。我嚇壞了，她居然用小刀指著自己，脅迫我們抽血，不然她就自殺然後把責任推到xxx頭上，反正她的動機是充分的——G這麼說。”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G讓我幫xxx抽血，我居然真的這麼做了。我用那根比我手指還要粗的針管扎進xxx的靜脈裡……也幸虧是靜脈，而且扎進去了。xxx表情變得很怪異，像是中風那樣呵呵呵地笑。我嚇壞了。”
“接下來就是要玩碟仙，xxx和我，還有用刀抵著自己脖子的G，一起把手指放在碟子上。碟子的下面是一個用我們三個人的血畫的符號，也不知道有什麼意義。G開始問第一個問題，我是好人嗎？碟仙回‘否’，G就把刀往脖子的方向抵得更深了。我問第二個問題，那有人愛著G嗎？碟仙回‘否’。G就開始笑，啊，如果她那時候真把自己弄死了，就好了。”
“可是沒有，G好好的呢。”聲音有些沙啞，發出低沉的笑聲。
“輪到xxx了，她問碟仙是不是真實存在，我嚇壞了。這麼冒犯的問題她都敢問！真狂！說白了如果不是她家裡有關係，以她的性格誰會和她玩。況且那可是不知神鬼的東西啊！G說碟仙會報復對祂不敬的人。”
“碟仙回‘是’。xxx問，那碟仙會愛G嗎？”
片刻的死寂。
“是，哈哈，它說是的。”
【錄音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