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青衣
方錦發來的訊息非常簡短。
大概意思是他這次若是慫了，女朋友沒追到好說，萬一被人傳出去就太丟臉了。
所以他打算迎難而上，告訴鍾維明天早上要是他還沒回來，就直接報警。
訊息是0點發來的，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最近幾天宿管都不在，所以學生們可以出入自由，鍾維馬不停蹄的出了學校。
見沒有計程車，他便掏出手機準備叫輛網約車。足足二十分鐘過去，也沒人接單。
冬天的夜晚冷的刺骨，鍾維搓了搓手，撥打方錦的電話號碼，結果顯示未在服務區。
麻煩了，偏偏這時候還沒有計程車。
鍾維正盼著網上有司機能接單，忽然發現街尾飄起淡灰色的霧氣，隨後，一名穿著坎肩的中年車伕拉著一輛黃包車穿霧而出。
那黃包車鐵架鏽跡斑斑，兩個膠皮車輪似乎被撞過，癟成不規則的模樣。
往上看，木製車廂與上搭的車篷早已腐爛，基本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中年車伕抓著車廂前伸出兩根轅杆，與黃包車一同飄在霧氣之上。
離近了，鍾維才看清車伕的模樣，他的右半邊臉血肉模糊，如同被炸開一般。
脖子看不見一絲肉，只有一根血淋淋的頸骨，整體彎曲，使下巴與胸部平齊。
當他拉車要路過鍾維的時候，忽然發現這年輕人一直盯著自己，不禁一愣，駐足停在街邊。
“奇怪，你看得見我？”
鍾維點點頭，有些道行的遊魂而已，他當然看得見。
“朋友，幫個忙，載我去趟郊區戲院。”
洋車鬼又愣了下，但立即反應過來，抬手指向車廂：“請上座！”
“多謝。”
這鬼也算機靈，大概猜出鍾維是玄道中人，換做常人，若是機緣巧合下看見他，早就嚇死了。
郊區戲院，立於一片野地上，隔著幾公里才能看見莊稼地，鮮有人至。
此時在劇院之內，方錦正開著手機手電筒，處於一條走廊上，除了他的腳步聲，只有某處滴滴答答的落水聲。
走廊裡散落著一些垃圾和椅子，他翻開一些垃圾，企圖找到一些跟唱戲沾邊兒的東西。
他實在有些害怕，想隨便拿點東西出去交差，可運氣太差，啥都沒找到。
自從進了戲院大樓，他就與學姐許霏，以及另一個追求者張喬分開尋找。
三人之中，許霏顯得最淡定，張喬人高馬大，來之前還喝了酒，都比方錦狀態要好。
嘎吱！
走廊深處的黑暗中，忽然響起什麼東西摩擦的聲音，方錦神經瞬間繃緊！下意識就要喊出來。
但他趕忙捂住了嘴，就怕這聲音是其他兩個人搞的，他若是叫了，鐵定要被笑話死。
深呼吸，深呼吸。
方錦拿出兜裡的小瓶礦泉水，倒在手心上，狠狠揉了幾把臉，冰涼的刺激感頓時令他精神了一些。
隨後，他順著走廊繼續往前走，拐了個彎後，發現盡頭有扇開著的門，剛剛那聲音正是來自於此。
方錦貼著牆，慢慢向門那邊走，時不時回頭照一下自己來的方向。
待湊到門縫兒邊上，方錦屏住呼吸，拿手機照了照，發現門內空間很大，堆放著許多木桌椅。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裝燈光裝置的航空箱，這應該是戲院的後臺。
他小聲清了清嗓子，壓著聲音說道：“許霏學姐？張喬？”
看來他們都不在，可能剛剛那聲音是老鼠弄的吧。
盯著漆黑一片，落滿塵灰的後臺，方錦摸著胸口自我安慰一番。
方錦啊方錦，趕緊進去拿東西走人算了，勇一波就解脫了。
忽悠完自己，方錦抓住門把手，慢慢向外拉開。
想來也是年頭太長，門軸一受力，就響陣陣吱呀聲，在寂靜的走廊裡尤為刺耳。
聲音彷彿一把鋸子，反覆在方錦的神經上割著。待門開啟到可以進入的程度，他腦門兒上早已佈滿汗水。
冷靜了一會兒，方錦鑽進後臺，每走兩米，就用手電把周圍全照一遍，才敢繼續往下走。
漫長的五分鐘過去，他終於看到了許多用來放置服裝的架子，化妝臺，以及一些唱戲所用的兵器、扇子、燈籠等道具。
太踏馬好了！
方錦抹了把汗，趕忙走過去，在架子中穿梭一陣，果然看到一套掉在地面的藍色戲服。
他心中一喜，便小心翼翼的蹲下，抓起戲服準備抖抖上面的灰塵。
就在這時，距離他不遠的左側突然響起“嘎吱”一聲！
方錦神經瞬間繃緊，死死屏住呼吸，左側他現在看不到，有塊用來分割後臺場地的黑布隔在中間。
不過黑布距離地面有半米的空隙，方錦此時也不敢貿然原路返回，左思右想，他還是想看看左邊有什麼東西。
俯身將腦袋貼近地面，又把手機光照過去，只一眼，方錦便瞪大了雙眼僵在原地。
有個人，正坐在化妝臺背對著他，身穿湖藍色青衣戲服，卻像假人一樣沒有動作。
而嘎吱聲，應該來自於化妝臺前的那把椅子。
方錦呼吸急促起來，他之前明明沒看到那裡坐著人，一想到這兒，不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顫抖著抽身，心臟狂跳，想掉頭趕回去。
剛一扭頭，正撞上一張煞白沒有血色的臉……
戲院外的公路上，洋車鬼停下步伐，緊盯著月色下露出隱約輪廓的戲院大樓，如臨大敵。
“道長，斗膽問一句，這地方連點鬼氣都沒有，您來這兒幹嘛？”
說著落下轅杆，讓鍾維下車。
“唉，來這兒救人。”鍾維打量了一下戲院，又轉頭看向洋車鬼：“考慮過投胎嗎？”
洋車鬼苦笑著搖搖頭，道：“剛死的時候因為執念太深，刻意漏過了陰差，聽其他遊魂說，我們這些鬼不在地府名冊內，下去了要在地獄受刑千年的。
而且，我還有件事未能如願。”
鍾維點頭，這洋車鬼確實是只執念鬼，且因執念太深，已經誕生了鬼蜮之術。
鬼蜮之術，是由鬼魂修煉獲得，或由執念誕生，簡單來說，就是一種屬於鬼的特殊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