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意暖一聽她連自稱都用上了,諷刺道:“認得女兒哪能比親生的有誠意?怎麼?慈母裝不下去了?現在就開始對我自稱本宮了?”
彭意暖越想越委屈,便開始掉眼淚:
“母親以為是她今天告訴我我才知道自己不是她親生的,其實不然,我不到10歲就偷聽到了。
從那時起我才知道為什麼我的祖父祖母對我這麼冷淡,為什麼我的母親只允許我叫她母親。
我知道時一併聽到你已經過世了,我曾經無數次設想過,不過你還在人世我的生活會是怎樣的?
可能不會像現在一樣有嫡出的待遇,作為一個妾生女我甚至會吃不飽穿不暖,但我最起碼會有一個真心疼我、愛我、親近我的孃親!”
一番哭訴顯然將鸞和的愧疚勾到頂峰,不自覺的伸出手想觸碰她:“囡囡…”
“你不要靠近我!”彭意暖倒退到牆邊,“可現在呢,你不僅沒事還混得挺好,那麼就請問長公主殿下怎麼還能屈尊降貴的想起自己多年前還曾經在鉞陽生下過一個女兒?連我的及笄禮你都沒來參加,現在卻出現在我的生活裡說要補償我,你要我怎麼想?”
“囡囡,我當年回宮的時候就像你這麼大。”鸞和長長的嘆了口氣,覺得得給女兒一個合理的解釋,簡單概括了一下她當初的生活。
“我當初孤立無援,朝中所有的明槍暗箭都對準了我,因為我的出現打破了各黨派的平衡。我所經歷的刁難搓磨是你想象不到的,我都過去我必須藏的嚴嚴實實,不能讓他們知道你的存在對你下手。”
鸞和抱住彭意暖,滿含歉疚:“至於你的及笄禮,其實當時我已經掌握了大部分實權很少有人能制衡,本來已經著手要來,卻因北方突發水患父皇責令我去安撫…對不起囡囡,說一千道一萬也是孃親對不住你。”
但彭意暖最終還是推開了她:“你不是我孃親。”
鸞和也不強求修復母女情:“你不認我也罷,但我出現在鉞陽當年接觸過我的人已經認出來了,你的身份瞞不住,必須跟我回京城。”
“......這怎麼還帶強買強賣的呀。”
“你是想留在我身邊,還是想再回彭家住一段時間?”
彭意暖沒回答她,問到:“你要怎麼處置韓家?”
“主犯立斬不赦。至於親眷念在韓綺霜這麼多年對你未曾虧待,便不予追究。不牽連是我能做的最大讓步。”
彭意暖在西江月住了下來,就圖個清淨。她不是傻子,若她此時回去,求情的巴結的還不得給她煩死。
問斬未等秋後,韓睦強佔土地貪汙公款結黨營私,死的不冤枉。
韓綺霜從旨意下發的那一天就跪在樓下。她就這麼大庭廣眾的跪著哭,彭意暖於心不忍便下樓安慰。
“意暖,韓家沒了,我沒有依靠了。”
彭意暖其實對她沒什麼親近,但畢竟同在屋簷下這麼多年,現下也是不忍:“您是彭家婦,父親不會讓你流落街頭的。”
“不,你父親靠不住!我會比你生母當年還慘的啊意暖!”韓綺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當天你父親為了討好韓家,在你生母誕下你之後便把你抱給了我,為了防止你生母報復,拿鎖鏈把她囚禁在不見天日的院子裡。你生母當年武功那麼高尚且被彭家收拾成那樣,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子如何能生存?”
彭意暖心中一驚,原來是這樣嗎?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概括了鸞和那苦痛的幾年,她為什麼自己不說?為什麼哪怕我這麼埋怨也不肯告訴我?
彭意暖抬頭看街上早已也無人,疏灰立在一旁。想來是他清空了街道怕當年之事傳出去,很快的動作,冷靜妥當未雨綢繆,怪不得鸞和這麼看中他。
“那我能幫您什麼呢?”
“你把我帶回宮吧!你需要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彭意暖回頭看向門口,鸞和已經下來了,正紅色的宮裝如火如荼,金絲繡的鳳凰在太陽的照耀下光華奪目。
“我可以把母親帶回宮嗎?求你了。”
鸞和點點頭:“你先上去,我跟她有話要說。”
“囡囡既然肯為了你求我,想來這些年你對她也不錯,本宮可以破例準你入宮做個宮女。如果你安分,自然可以平安度日,但倘若你敢起歪心思,咱們的新仇舊恨,就要一起算了。”
“說的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無非是想利用我保護你的女兒,畢竟一旦進宮,她就是我唯一的依仗,不怕我不盡心盡力。”
韓綺霜從小就長在官家後院,各中緣由彭意暖看不明白, 她卻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你當年能為了意暖甘心被囚,卻卡在她嫁人之前才騰出空接她,無非是因為現在才能全權做主......想來你接女兒回去,是很多人都不願意看見的吧。”
“韓綺霜,你確實是個聰明人。”鸞和不痛不癢的認了。
等韓綺霜走了之後,鸞和才看向疏灰:“為何不在她說之前就攔下?”
“彭小姐需要知道當年。”
“疏灰,我是太寵你了嗎?”
“臣知罪。”
他認錯倒是痛快,鸞和也不好再說什麼。
疏灰用餘光看向客棧裡偷聽藏頭漏尾的彭意暖,現在他們都是外來的,說什麼她也不會全信,但從她養母嘴裡知道那就不一樣了。
一進酒樓,鸞和就看見彭意暖,嘆了口氣,揮手讓旁人都退下。
“聽牆角這個事呢,不太好,以後最好改改。”
“我不偷聽,會知道嗎?你會告訴我嗎?”
“你想知道什麼呢?”
“你的過去,所有。”
鸞和點了點頭,帶她上樓,然後坐下泡茶,手上動作不停,邊倒水邊回憶:
“我是先皇還是王爺的時候出生的,母后雖為正妃卻不得寵,因為後宅爭鬥流落民間,被八極淵的弟子帶了回去,再後來遇見你父親,跟他去了鉞陽,有了你。從薛家的大公子嘴裡知道出身,跟他回了宮,再然後...就是現在了。”
“......還能再敷衍點嗎。“
鸞和對那些過去並不想多提:“那你想知道什麼?“
“你跟我父親的往事。“
鸞和斟酌了一下:“從我嘴裡說出來,那定是帶著怨氣的,但是囡囡,他是你的父親,不管他曾經對我如何,這麼多年都是他在養育你,你要是知道了,該如何面對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