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為了給她弟弟立威。你別看他撒手不管幾日朝臣是這個反應,那是因為與其讓外戚專權,不如殿下開掌政,最起碼她是先帝骨血。”
薛景湛長長的嘆了口氣:“但殿下這些年用人不看資歷,只憑己心好惡,早已引得諸多不滿,幸虧她確有識人善任之能。只是往後……”
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往後她會提拔庸才小人,讓幼帝以她德不配位為由賜死。”
新帝為肅清朝野,不惜大義滅親。這樣的舉動,怎能不贏天下讚許?
賜死鸞和不僅打壓了長公主黨,也在群臣面前立足了威,讓人不因其年紀而輕視,從而穩坐九五。
鸞和從一開始便將自己當作棄子,他說了這麼多,其實不只是說給彭意暖聽,他知道,太后的耳目此刻正在暗處監聽。
這是他冷靜了這麼多年、做的最無腦的打算。他無力更改結果,只盼著鸞和在最後的時光能過得好一些。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包含的資訊太多了,彭意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鸞和回來之後該如何面對她,只是下意識的想了解她多一些。
“孃親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殿下是我平生所見女子中,最狠決的一個,不,應該說是平生所見之人中,最果斷的一個。”
薛景湛聽彭意暖對鸞和稱呼的改變,知道今天沒有白說。
“她身上有種很特別的氣質,她不會去猶豫什麼事。她的人生信條裡,好像只有能做或者不能做兩個對立面。”
他跟在鸞和身邊這麼多年,除卻現在,從未見她被情緒左右過。
“你是她唯一的軟肋,這麼多年我第一次見她這麼生氣。”
薛景湛望向彭意暖,眼中滿是懷念,鸞和當年也是如她這般年紀。
“包括她當年屠趙家滿門……其實真論起來,箇中仇恨反而不足為道。更多的,是她剛回京,她需要一些事情來立威,她不動趙家,在那些世家大族眼裡就會變成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原來是這樣的嗎?那鸞和為什麼什麼都不跟她解釋呢?哪怕讓她誤會她心狠手辣也無所謂嗎?
“而只是因為你,她把這些年康寧太后安插的人全部撤職,否則我也進不了後宮。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沒指望彭意暖能答上來,薛景湛繼續說道,“她這麼做,是硬生生的把這些年的隱忍毀於一旦,就只是因為康寧太后動了你。”
“……”
“其實算起來這也不是她第一次為了你改變計劃,當年彭昌旭韓琦霜那麼對她,她去鉞陽並不只為了接你,她是想去報復的,但因為你,她最後也只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
“殿下為了你連彭昌旭都沒動,最終導致他鬧上京來流言四起。還有陳家,雖是早晚要動,但現在絕非時機。這應該留給幼帝殺雞儆猴,而她做了只怕世家會擔心唇亡齒寒群起攻之。”
彭意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你說她怎麼就把你看得這麼重要?我不信他之前沒想過後果,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因為她怕了,她自己再有什麼疏忽,太后下的就是死手。”
薛景湛看彭意暖的反應就知道目的達到了,便也不再多留,出了宮。
薛景湛認為,他的話除了彭意暖也只能傳到太后耳中,而太后為了南梁安定,便會處置那些知情人,沒想到今天的耳目中還有另一方勢力。
天籟坊
耳語把薛景湛剛才在錦南樓說的話傳給剛從西嬴回來的周行川。
她會操縱一種專門的蟲子竊聽機密,天底下幾乎沒有人能防得住。
“倒是有趣,除了我們還有誰知道?”
“南梁太后,她已經處死了聽到此事的宮女。”
“一脈相承的狠心,你做得很好。”周行川晃了晃酒杯,“這種漂亮的女人,可惜了。”
“主子現在可是要去南梁皇宮?”
“自然。”周行川放下酒杯便起身,“這段時間你便會西嬴,南梁之事,不必再管。”
錦南樓
鸞和深夜才回來的,還沒等坐下就聽彭意暖問:“你是不是活不了太久?”
鸞和倒茶的動作一頓,當即想明白關竅,反問道:“薛景湛告訴你的?”
“果真如此。”
鸞和向她承諾:“囡囡放心,無論如何,孃親必定會安排好一切,讓我的囡囡後半生都安樂無憂。”
“我不需要這些!”
“旁的就不是你該關心的。”鸞和說著在彭意暖面前放了一杯茶,“無論今天現在和你說了什麼,你只當沒聽過,我已經讓禮部著手準備佈置,將冊封你為郡主。封號的話,也會以封地命名。還有就是我希望你可以改個名字。”
“下一步呢?下一步就是你找一個你覺得能夠保護我,照顧我的人家把我嫁過去?”
“我會讓彭昌旭和疏灰跟著你,夙影衛一分為三,其二保護你和鴻熹的安全,剩下的會管著我的私產,你這一生都不會為錢財而發愁。現在的長公主黨以後雖然沒有那麼風光,但照看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這是在交代後事嗎?”
鸞和剛想說什麼,便察覺到有客將至,遂放下了杯子。
彭意暖也跟著望向門口,只見周行穿著一身秋月白的袍子信步踏入大門。
“放我這麼輕易能到這兒,真讓人誤會你們南梁皇室的防備。”
鸞和起身相迎:“王爺說笑了,您此前說要常住錦南樓,暗衛自然不敢攔。”
“那鸞鸞看我什麼時候搬過來為好?”
“今日天晚,不如明日?”
“那今夜呢?”
“今夜我陪王爺去松鳴殿就寢。”
周行川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轉而看向彭意暖:“我同你孃親這般關係,你是不是應該換本王一聲好爹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