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一氣之下，乾脆把位子讓了出來：“你來你來，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是怎麼做的。”
胖子也不搭理他，找來大蔥往腸頭子上套了一根：“每一根大腸頭都得通上一根大蔥，蔥香味由內而外，不僅這味道能透出來，回頭做出來還好看，這你都不懂？”
傻柱有些懊惱，何大清當年是和他提過一嘴。但是飯店裡為了省事，通常都把這一步給去掉了，這麼些年過去了，他也就給忘了。
胖子看傻柱做這道菜，別的都沒有問題，就連擺盤也是豐澤園那個擺法，就是綠色的菜葉鋪底，中間擺上一圈，外頭兩側再擱顏色一樣的山楂配色。
但是像京派的做法難免有一些苦味在裡頭。
這個苦不是別的，是炒糖色的那個焦糊味道，現在還避免不了；等後來有了成品糖色，裡頭加了科技，用那玩意再來上色，不但色澤明亮不說，還嘗不出來苦味了。
傻柱明顯有賣弄的成分在裡頭：“胖賊我這道九轉大腸做的咋樣？”
胖子嚐了點湯汁：“甜味，苦味出頭了，層次感不好。還有你這花椒油炸的也不咋地。”
傻柱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很不甘心，但是吧又談不上發火。
怎麼說呢，胖子這是從業務能力上打敗了他，廚師行拿什麼說話呀？拿手藝說話，人家手藝比你強，你就得認投！
老說花椒油、花椒油，這花椒油到底是什麼呀？
說穿了其實很簡單，就是花生油、香油、蔥姜花椒炸出來的油。
京城自來就有用花生油的傳統，但是很不好弄。
胖子剛穿過來的那七八年買食用油還得按正式戶口，每人每月發放油票一張。
那時候都買的是什麼油呀？豆油、棉籽油也叫衛生油居多；花生油只有在春節、國慶節才少量投放市場。
另外，春節還有節日補助油票，買香油的，前面說過就不再多說。
正是因為花生油少，所以更得省著點用。傻柱不跟胖子似的，有個星露谷給他產油，所以他炸的這個花椒油，香味不夠，最後淋到大腸上就差了那麼點兒意思。
今天這道九轉大腸，算是胖子指導了他。這叫什麼呀？這叫“一菜之師”。
有時候特意去拜訪老師傅，又是拿禮物，又是好話跟人家說一籮筐的，人家至多也就指導你這一個菜。
所以傻柱今天把姿態放得很低：“受教了，我又欠你了一個人情。”
這一幕看到小當眼裡可就成了聊齋，只見她隨手抄起一根蘿蔔就衝著傻柱大喊：“你不是我傻爸，你到底是誰？說，你把我傻爸藏哪去了！”
今天之所以搞的這麼講究，那是因為呀多了一個重要的人和他們一起過春節。
屋子裡，於婉林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面，兩側坐的全都是女同志們，眾星捧月一般將她圍在中間。
於莉就坐在她的左手，陳夢琪就在右手，於婉林十分稀罕這個外孫女，這小嘴甜的，快把她給哄迷糊了都。
於莉的姑姑是臘月28那天中午到的，胖子領著奔雷虎和於騫去火車站接的。
他們三個男的身強力壯的，一路上連擠帶撞的，沒怎麼費勁就進了站臺。
別以為這很誇張，自打1954年起，鐵道部就有關於春運的記錄：春節前後這15日內，日均客流量73萬人次，高峰客流量90萬人次。
76年的報紙上，還刊登過兩張上海火車站春節期間旅客們在廣場排隊準備進站，以及站臺上，人們爭相恐後的朝列車上擠的照片。
年輕的小夥子們為了上車，甚至不惜爬車窗！
今年春節，京城火車站已經增加了臨時視窗，就是為了加快辦理中轉簽字。
日報上第一次出現了“春節旅客運輸工作”的提法，春運，這個詞兒正式登場。
因為家在遠方，再辛苦也要回家過年。
胖子他們接到於婉林的時候，她已經滿頭大汗了，十冬臘月也順脖子汗流。
心有餘悸的跟胖子說：“怎麼這麼多人啊，我好懸沒下來車。”
於婉林這回帶了很多東西，有給胖子他們兩口子的，更過的還是給於騫的。
於騫還挺不好意思：“媽，都和你說了我在表姐夫這吃得好、住得好、啥都不缺，您還大老遠帶這麼多東西來幹啥呀？”
“……”
胖子本想請姑姑下飯館的，可奈何於婉林堅決不從，好好的幹嘛在外頭花錢呀，她包裡裝著貼餅子呢，還有雞蛋，到家整口熱水就行。
胖子隱蔽的給了於騫一腳，這小子馬上會意，高聲抗議：“媽！您吃飯了，我們3個還沒吃呢，哎呀您就跟我們走吧！”
於婉林十分感慨：“這小子說話都開始您、您的了，叫得我不老習慣的；陳康啊，真給你還有於莉添麻煩了。”
胖子忙說：“可不敢這麼說，表弟很有能力，現在可是我的左膀右臂。”
胖子可不是來虛的，自打“紅星五虎”解散了以後，他手底下本來就人手不足。於騫這人踏實，又肯學，胖子用著也放心，能不大力栽培麼。
可這話落到於婉林耳朵裡，卻成了這是胖子看她的面子，淨說好話。
就這樣，於婉林還是被他們給拉到了飯館裡。
上的哪兒呢？門框衚衕，胖子一口氣點了滷煮，炸灌腸、炸咯吱……還要再點，讓於婉林硬是給攔下來了，還小聲地勸他說：“不過啦？”
胖子故意裝作唉聲嘆氣，於婉林伸手輕輕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又想什麼鬼主意呢？”
胖子指著門口那大鐵鍋：“當年我和於莉頭一次相親的時候，中午我倆也是吃的滷煮。我說去吃東來順，她也是這麼說我，不過啦？兩塊錢一盤羊肉，能吃多少碗滷煮啦？”
日子漸漸好起來了，就連這滷煮也漲價了。
胖子跟於莉65年吃的時候才1毛2一碗，外加2兩糧票；現在您就是單加一個火燒都1毛2了，另外還得再搭2兩糧票！
滷煮已經漲到了一塊錢一碗，那一份炸灌腸五毛，把於婉林心疼的跟什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