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
已是半夜。
徐晚二話不說，拍醒陳小靈就驅車離開。
懵懵懂懂中的陳小靈只感覺有些奇怪，卻是不敢多言，充當車伕的角色。
徐晚為什麼要晚上離開東陽縣？
莫非遇到了某些麻煩？
不過這些都不是她應該考慮的。
她能做的，只是順從徐晚的意思，畢竟出了陳家村後，只有徐晚這一個依靠了。
又過了一夜。
次日。
張府門外。
一個挑著食材的菜販子跟往常一樣敲門，但卻吃了個閉門羹，甚至連回應都沒有。
他往日負責給張府送菜，每日天微亮便會準時到來，把最好最新鮮的食材都賣給張府，能賺取更多的利潤。
“府上還要菜不咯？”
菜販子朝著裡面喊了幾聲，確認沒動靜後，嘴上頗有微詞的離開了。
第二天，依舊如此。
無人回應，菜販子的菜沒賣出去。
到了第三天。
菜販子敲門沒有動靜後，終於忍不住好奇來到東邊的高牆外，雙腳輕輕踩在老磚上，踮起腳偷看張府裡面的情況。
“陳管家也沒說張府要外出啊，難道連僕人都外出享受去了？”
菜販子心中思索，嘴上卻是罵娘：“老子這三天食材都糟蹋了，等見了陳管家，定要坐地起價讓他賠償損失。”
然而等他攀上高牆看到裡面的場景之時，頓時大驚失色。
東牆的位置，正好對著膳房，此時膳房大開，張府上下包括僕人十幾口竟然全部倒趴著，口吐汙物，身上還有蒼蠅蚊蟲縈繞……
“粗大事啦，粗大事啦……”
菜販子嚇得腳跟不穩，腳底打滑一屁股摔到了地上，翻了個跟斗。
連忙面色驚悚的從東巷走到鬧市：“不好了，張府，張府死人啦……”
須臾，東陽縣衙門的衙役進入張府調查此事。
“張府一家包括僕人在內的十一口人遭到了滅門。”
“什麼人乾的，竟然如此喪心病狂，還有沒有人性了？”
“你們難道忘記了張公子在不久前意外身亡了，張老爺和張夫人請了高人來過轎，據說是得罪了神仙……”
“嘶，那這件案子也是仙家的懲罰？”
“噓~小點兒聲，別讓仙家給聽見了，小心殃及無辜。”
東陽縣內掀起了一股議論。
……
出了東陽縣有兩天，徐晚乘坐馬車，一路南下。
不過他們在官道上跋涉的時候，經常會被人給打擾到。
時不時有人截停馬車，伸手向他要吃的。
徐晚本著為了避免麻煩，固施捨一些食物打發零星的路人，結果他發現事情並沒有他想得那樣簡單。
知道他這裡有食物，是大善人，路上就有越來越多的人湧了過來，這些人都衣衫襤褸，一張張灰頭土臉伸手討要食物。
見到如此多的人圍上來，陳小靈說道：“沒有食物了，我們本身也沒有多少。”
“求求你了小女娃，可憐可憐我的孩子吧，我們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
“三天沒吃東西你早餓死了，滾。”徐晚探出頭驅逐人群，不信這些人的鬼話。
十幾個人還是圍著馬車不肯走，伸手扒拉車廂，一度還把陳小靈的衣服都扯爛了。
徐晚見狀只好祭出菜刀大吼：“再冒犯，小心我砍死你們。”
這會兒眾人嚇得連忙作鳥獸散。
“老師，要不我們走叢林裡的小道吧，官道上還有許多這樣的人。”見人群走開，陳小靈心有餘悸的說道。
她實在受夠了這些粗暴的人。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張口閉口就是討要食物，都快把他們吃窮了。
“小道？也好。”徐晚準備驅車進入叢林，避免絲竹亂耳。
“這位公子，你們想繞進叢林往小道趕路？”
然而他剛行動，就有一道聲音從後面傳進他的耳朵：“萬萬不可啊，樹林裡有野獸妖怪的，你們難道不要命了？”
“妖怪？”徐晚目光一凝，想到了這個世界的種種怪異。
例如他的六神幽魂，就無比怪異，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有妖怪存在？
“你活了這麼大了，難道就沒聽家裡說過妖魔鬼怪？”
勸阻他的是一位穿灰衣的老者，老者一說話就冒出一口老黃牙：“荒山野嶺都有髒東西，你不要把我的話當兒戲，不然要吃大虧啊。”
“前陣子我們縣城被蠻子攻破，一些人為了逃命闖了深山老林，結果一個都沒有出來。”
“這就算了，後面蠻子的軍隊還追進去搶女人，你猜怎麼著？”
黃牙老頭賣了個關子，見徐晚沒有反應，他便道：“那兩三百人組成的蠻子隊伍，被人發現死在了大山裡，一個活口都沒有，全部死狀恐怖，眼珠子都被挖空了呢。”
“人家說是妖怪把他們的眼珠子都吃掉了。”
徐晚一聽，當即有些毛骨悚然。
陳小靈也是面色一緊，小臉都有些不淡定了。
“我們不去了，多謝提醒。”徐晚向老者道謝，又給了老者一點食物。
向老者打聽了官道上閒人多的緣由。
原來這些人跟老者一樣，都是從北方邊境逃難下來的。
蠻子入侵燒殺搶掠，城破之後人們為了保命，都往南方逃難來了。
“我們跟上人群吧，不然天黑後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萬一出了什麼事，也互相有個照應。”
老者姓劉，他提醒說，徐晚點點頭，跟著劉伯向著難民靠攏了。
“劉伯，你帶他們來做什麼，人家身份矜貴，不屑與我們為伍呢。”
一個頗有姿色的婦人陰陽怪氣的說道。
立即有人附和：“就是，剛才管他要點食物填肚子都把我們趕跑了，現在天黑了就想來報團取暖？”
“哼，說到底還是怕死。”
這些個難民剛才沒有從徐晚手裡討到吃的，此時自然很不爽。
“都是出門在外不容易，大家理解一下，徐公子的食物也不多，不可能照顧到所有人的。”
劉伯替徐晚說話，他覺得徐公子人不錯，是有教養的讀書人。
“呵呵，食物不多還做得起馬車呢，把馬殺了給大家分肉吃不行？”
有人出聲不滿說，但很快就被劉伯呵斥：“徐公子欠你的？當初逃難時叫你多帶點吃的，你倒是跑最快。”
“現在還好意思怨天尤人，給我滾一邊兒去。”
那人似乎不敢得罪劉伯，乖乖閉嘴走遠了。
到了晚上，眾人進入路邊的林子，燒了兩堆柴火圍在一起入睡。
難民不敢太深入叢林裡面，因為都害怕髒東西來索命。
徐晚讓陳小靈上馬車睡，他靠在一旁，半睡半醒，不敢睡死。
一來是守護陳小靈的安全，白天就有幾個難民男子目光不善的盯著陳小靈，不能大意。
二來，他攜帶了食物和銀子，萬一被這些人偷了，就麻煩大了。
不過夜間野外的氣溫頗為寒冷，徐晚想睡也睡不著，涼意實在咄咄逼人。
一些男女靠在火堆旁都下意識的抱在一塊兒取暖，忘了男女授受不親的禮儀。
好在，徐晚擔心的事情到第二天早上都沒有發生，無妖怪邪祟，銀子也沒丟。
看來難民還是挺忌憚他那把菜刀的。
接下來的幾日，徐晚都與難民同行，路上還是忍不住拿了一部分食物出來，分給大家。
每人分到的不多，但總比沒有好。
“昨天發的青稞餅都吃完了，徐公子還有沒有？”
“我也沒有了。”
一個人上來問食物，徐晚搖頭拒絕。
“我知道你有，你自私不肯拿出來分罷了。”
那男子臉色不爽：“我們守護你的安全，管你要些吃的都不行？”
“滾！”徐晚不爽的呵斥，這傢伙，竟然來道德綁架。
他的食物，憑什麼要拿出來跟大家分？
他哪裡需要別人來守護了，頂多就是報團取暖罷了。
真可笑。
只是徐晚的行為依舊換來了難民的粗暴對待，一些人表示要將徐晚跟陳小靈踢出群體。
徐晚不理不睬，忍受這些難民的冷眼。
“徐公子，你真沒有食物了？”
第三天，劉伯鬼鬼祟祟的上來問道，眼神飽含期待。
徐晚搖頭表示真沒有了。
難民太多，他食物所剩不多，不會蠢到都拿出來救濟這些吸血鬼的。
他跟陳小靈都不一定夠吃呢，再者、路途不知還有多遠。
“那把馬殺了吧，大傢伙都餓得快要啃樹根了，您覺得怎麼樣？”劉伯說出提議。
徐晚一愣，當即搖頭回絕：“不行！”
想殺他的馬，沒門兒！
“呵呵，我只是給你個建議而已，不殺就不殺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眼看討不到好處了，劉伯立馬換一副嘴臉：“你以為真能餓死我們？”
說罷，他氣沖沖的離開了。
接下來的行程，徐晚一直被大夥冷嘲熱諷，連劉伯都露出本性，主動號召大夥把徐晚踢出了團隊。
與前幾天判若兩人。
一點情面也不講。
“劉伯怎麼這樣啊，我們這幾天還分了他不少的乾糧，現在居然要讓我們離開？”
陳小靈氣的腮幫子鼓鼓的，感覺良心被狗吃了。
徐晚毫不在乎的安慰道：“人性本就如此，無可厚非，我們走吧。”
他很清楚，人本來就是自私的，人性亦是殘暴的，這種人性，在亂世最容易顯露出來。
如果再餓上幾天，連草根都挖不著，到時候難民都敢直接上手搶了，甚至殺人奪食都會發生。
永遠不要懷疑人性的惡。
兩人離開難民團隊，與眾人分道揚鑣。
到了晚上，兩人進入路邊的樹林落腳，火都還沒生起，卻忽然被一道慘叫聲給驚醒了。
“老師，不……不會真的如劉伯說的那樣，林子裡面有妖怪吧？”
膽小的陳小靈顫顫巍巍的說道，一想到六神幽魂那樣的詭異之物，就嚇得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徐晚亦是從包裹裡拿出了小皮鼓，下意識的用手摸向腰間的菜刀，面色凝重的盯著林子深處。
伸手不見五指的林子裡，一抹火黃色的光亮漂浮而來。
恍若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