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苗很瞭解自家二哥,看見這個情況,基本能預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因此早就停下洗菜的動作,拘謹地站在禾穀身邊,眼神在禾穀和司寧寧兩人身上來回掃視,不敢有太多動作,更不敢說話。

而司寧寧這一席話,也讓禾穀意識到了一點。

所謂種花家的兔子並非一個單純的故事。

它有一個寓意。

種花家,種花家,中華家……這就是它的寓意。

大哥也曾教導過,現在的日子雖然苦,但卻是很多革命老前輩用命換來的。

最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未來會好的。

會由他,和許多和他一樣的孩子,將這個國家,讓這個國家,越來越繁華昌盛!

他怎麼能因為種花家的暫時落寞,而拋棄它呢?

禾穀偏開頭,推開一步躲避司寧寧的手。

“對、對不起,嗚……司寧寧,我會當好一隻兔子的,像、就像大哥一樣。”禾穀側著身用袖子胡亂蹭去眼淚,“我是堅強的兔子!是小男子漢……我不哭,我不哭……”

然而眼淚越擦越多,禾穀癟著嘴,滿眼彷徨。

他眼角墜出豆大淚珠,望著司寧寧無措的道歉,“嗚嗚……司、司寧寧,對不起,是我不好……可是我忍不住……”

“二哥……”一旁早苗也開始淚眼汪汪起來。

以前二哥哭,都是犟著耍性子,可是這一回早苗明顯的能感覺到,她二哥不是耍小性子,是真的控制不住。

早苗年紀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看看自家二哥,又看看司寧寧,只能紅著眼眶在旁邊偷偷抹眼淚。

“不怪你,不怪你。”司寧寧蹲著往前挪了兩步,把禾穀摟進懷裡,輕輕拍著小傢伙的後背安撫。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禾穀出了一身的汗,後背熱得滾燙。

司寧寧突然覺得心裡很不好受。

起先是覺得禾穀有點脾氣用事,可是後面她也能看出禾穀的努力壓制。

這個孩子……是真的控制不住。

“這不是你的錯……第一次嘗試與內心抗拒做抵抗,是會有一點點無措和不適應。”司寧寧摟著禾穀,提起他後背衣服輕輕抖動扇風,輕聲安慰鼓勵:“但是禾穀,我相信你會成功的。”

“你相信自己嗎?”

禾穀崩潰邊緣的情緒,隨著司寧寧的輕聲安慰,漸漸安定下來,哭聲也變成小聲地抽泣。

他遲疑地問司寧寧,“嗝、我可以嗎?”

不等司寧寧回答,他下巴抵在司寧寧肩頭,甕聲甕氣抽噎地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好痛苦,好難受……司寧寧,我是不是得病了。”

童言童語本是稚嫩天真,可禾穀聲音輕顫,充滿了心酸彷徨。

司寧寧心裡雖然沉甸甸的,但同時,她捕捉到了一絲絲訊息。

小手繼續輕拍禾穀脊背安撫,司寧寧放緩嗓音詢問:“為什麼會覺得難受?”

“我、我也不知道。”禾穀遲疑了一下,之後斷斷續續說了許多話。

從最近講到的故事裡,禾穀提及不想種花家的兔子那麼艱難開始,到後面說到日常生活,想要床鋪乾淨整潔,想要筷子筆直對稱等等等等。

除了第一條,其他的都是小事。

然而就是這些小事,讓司寧寧瞬間抓住了重點。

“哈……原來是這樣嗎?”

她忽然笑出聲。

早苗皺著小臉,茫然地看向司寧寧。

禾穀抽噎了一下,也有些不解。

他從司寧寧懷裡站直身,噘著嘴帶著哭腔問:“什麼這樣?”

“沒事。我說呀,這些都是小事,只要小禾穀稍稍努力,就能把這些小事完美處理。”司寧寧粲然一笑,牽著禾穀和早苗重新蹲回池子邊緣清洗蔬菜。

之後又藉口教兩人唱歌轉移視線,實則在心裡,司寧寧基本已經將事情前因後果整理清楚。

一直強調“乾淨”,就是潔癖嗎?

不願意吃東西,就是厭食症?

不……

如果真的是這樣,禾穀真的有潔癖,那麼之前司寧寧在玉米地除草時,他為什麼會毫不猶豫地用手摳泥土裡的雜草?

對於患潔癖症狀的人來說,這難道不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嗎?

還有厭食症,如果真的是厭食症,那麼昨天那一大碗涼皮,哪怕討厭生蒜的味道,禾穀也還是吃得乾乾淨淨,這又要怎麼解釋?

所以,並不是潔癖和厭食症。

從一開始,他們就努力錯了方向!

司寧寧心裡有了新的猜測,為了證實這一猜測,她在後面做飯時,給予了行動。

棒骨洗乾淨下鍋焯水,之後洗鍋重新上水加入各類大料、作料熬煮,與此同時,司寧寧將洗乾淨的豬肝切下三分之一。

知青點的刀也是趙宏兵拿過來的,剛開始用著還行,最近用著感覺越來越鈍。

司寧寧拿著菜刀去了外面,刀刃側向頂著門口臺階來回蹭了幾下,回廚房用水衝乾淨再去切豬肝,果然要快上許多。

司寧寧把切下來的豬肝片成薄片,這中間的空檔,她往騰出來的木盆裡裝了半盆水,丟了一把小蔥給禾穀和早苗,讓他兩摘乾淨。

片好的豬肝衝一邊水倒進碗裡,司寧寧回頭掃視一眼,禾穀和早苗蹲在堂屋背對廚房,專注摘蔥沒往這邊看,她飛快從空間拿出調味料,雞精、醬油、耗油一樣往碗裡倒一點,末了又往裡加了兩勺澱粉。

調味料瓶瓶袋袋收進空間,司寧寧拿起灶頭的鹽盒舀了半勺鹽加入碗中,拌勻後仰頭喊道:“蔥好了沒?”

“馬上就好了!”早苗糯糯道。

之後很快送來了蔥。

司寧寧迅速切出蔥末。

說實話,飯做得多了,司寧寧現在的刀工都不是蓋的,回想最開始做飯,當時要把竹筍切厚片,她都是勾著腦袋瞪大眼睛仔細瞧,生怕切到手指頭。

哪裡會像現在這樣?“嘚嘚嘚”的菜刀揮出殘影,一小碟蔥末會切好了。

蔥白部分加入裝豬肝的碗中拌開去腥,這時候後鍋的水也差不多煮開了。

司寧寧揭開鍋蓋,廚房裡瞬間煙霧繚繞。

往鍋裡下了一把雞蛋麵,用筷子隨便戳了兩下散開,司寧寧蓋上鍋蓋準備燜一會兒,就聽早苗拘謹皺著小臉道:“知青姐姐,這是細糧。”

司寧寧回頭笑看兩個小傢伙:“你們大哥給了錢票,別管是細糧還是粗糧,到點了只管上桌吃飯。”

早苗懵懂點點頭。

司寧寧推著兩小隻後腦勺往堂屋趕:“面馬上就要煮好了,去堂屋坐著等。”

“哦!”

兩小隻一走,司寧寧揭開鍋蓋,用筷子挑起麵條看了看,麵條夾生還沒完全熟,這個時候下豬肝正好,一會兒出鍋,面剛剛好,豬肝也能保持在最嫩的狀態。

大半碗豬肝倒進鍋裡,司寧寧等了四五秒才用筷子把成團的豬肝戳散抖開。

蓋上鍋蓋讓它燜著,這中間的時間,司寧寧從籃子裡拿了一把洗乾淨的生菜葉,兩手各捏一頭,將一把生菜葉擰成兩部分。

揭開鍋蓋把生菜葉丟了進去,麵湯沒過菜葉,上一秒還發白的菜梗,瞬間變成脆嫩通透的顏色。

司寧寧取來一隻碗盛出面湯嚐了嚐,覺得有點淡了,往鍋里加了半勺鹽,鍋鏟隨意晃盪兩下,便開始著手盛面。

一個是鋁製飯盒,一個是粗瓷碗,都是半碗麵條,半碗豬肝湯,最後是脆嫩冒著熱氣的生菜。

司寧寧先後把兩隻碗端上桌,出於內心考量,她給粗瓷碗配的是一雙乾淨筆直的筷子。

而鋁製飯盒,配的筷子當然也是乾淨的,只是兩隻筷子顏色不同,一隻半新,另一隻則佈滿了陳舊痕跡。

兩隻碗,兩幅筷子,都有不完美的地方。

司寧寧想看看,禾穀會怎麼選擇。

早苗清楚自家二哥的性格,因此她也十分符合司寧寧的期許,站在一邊,等待禾穀先選。

而當事人禾穀,繼上一次吃完涼皮之後,首先想到的當然是選擇司寧寧的鋁製飯盒,可當走近看見桌上那副筷子時,禾穀鼓著小嘴茫然晃動腦袋。

半晌又扭頭看向另一邊。

那邊的筷子是乾淨的,可碗卻是深褐色的粗瓷碗,邊沿還有不少或深或淺的褐色斑點,光是看著,禾穀就覺得難受。

司寧寧佯裝倒水,實則一直留意桌邊情況,她發現禾穀呼吸明顯加重加粗,雖然沒有哭,卻一直在用力地抓撓耳後方位,顯得十分急躁。

司寧寧放下水壺,把兩個竹筒杯子放到桌邊,及時出聲詢問:“怎麼了?”

禾穀猶豫搖搖頭,放下手沒說話。

司寧寧掃視桌上兩隻碗,主動問:“是不是不喜歡這個筷子?”

“嗯……”

司寧寧說到筷子,禾穀遲疑點點頭,又問:“司寧寧,你的筷子呢?”

司寧寧的筷子,是鋁製飯盒匹配自帶的筷子,也是鋁製的,平時跟飯盒一起洗涮,很乾淨,而且因為是金屬質感的,不會像木質筷子一樣,很快出現陳舊的狀況。

“剛才拌豬肝用了,洗了還是有腥味暫時用不了。”司寧寧隨便找了個藉口,又一伸手把粗瓷碗那邊的筷子拿過來問禾穀,“這樣,你跟早苗換一雙筷子,行不行?”

“那我能把它洗一下嗎?”禾穀聲音裡帶了一絲鼻音。

司寧寧搖搖頭,拒絕了禾穀的申請,“我剛才洗過了,它是乾淨。”

“可是……”

禾穀感覺心裡那種難受的感覺又上來了,他嚥下嘴裡的酸水,咬住嘴唇望著司寧寧,半晌唇瓣發顫接過司寧寧手裡的筷子,翻身坐到長板凳上。

抬起胳膊擦了一把眼淚,禾穀一邊用筷子挑起麵條,一邊哭著唱剛才在井邊司寧寧教的歌:

“不懼風雪,我、我中華兒女流血不流淚……”

晶瑩淚珠伴隨著稚嫩斷斷續續的童聲,一串串滾入麵湯之中。

司寧寧站在旁邊看著腰桿挺得筆直的禾穀,心頭一陣發酸。

是的。

不是潔癖,也不是厭食症。

而是強迫症。

這個年代沒有“強迫症”這一病症,人們對“強迫症”的瞭解約等於零。

又因為讓禾穀感到不適、產生刺激的地方都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人們根本注意不到,甚至不能理解。

在這種不理解的情況下,大人的態度可能會讓孩子感覺到壓迫、逼迫等感受,從而更加抗拒……

心裡得不到理解,久而久之孩子會內向,會抗拒與人交流。

而身體長期得不到飽腹,最初腸胃會逐漸縮小,在往後就是延伸出“厭食”症狀。

一切都是強迫症引發出來的後續症狀……

司寧寧的想法一直都是隻要確定了問題,就能對症下藥,可是現在……

稚子無辜,聽著這樣稚嫩童聲斷斷續續唱出來的,自我鼓勵的歌,司寧寧又忽然覺得,這個治癒的過程,可能不單單會是禾穀的煎熬。

也會是她的煎熬。

又見早苗拘束立在桌邊,司寧寧輕輕撥出一口氣,努力掛起溫和笑容,輕聲道:“好了早苗,禾穀吃這碗,那你就吃這碗,好不好?”

說著話,司寧寧把粗瓷碗挪到另一邊,牽著早苗坐在禾穀對面,讓他們面對面分開坐,誰也不影響誰。

“謝謝知青姐姐。”早苗甜甜一笑,拿起筷子埋頭認真吃飯。

鍋裡還有一點豬肝和大半鍋麵湯,司寧寧單獨拿海碗盛出來裝好,之後洗鍋開始做知青們的飯。

忙活的空檔,聽見堂屋早苗小小的驚呼聲:“呀~!二哥,這個豬肝兒好好吃呀!比大哥做的好吃多了!”

這年頭做飯,除了油鹽,其他調味料都很少放,更別說專門買澱粉去保持食物的口感。

再者,霍朗一個糙漢子,幹活那是沒問題,可讓他做飯還做出美味,簡直是強人所難。

早苗之所以會這麼說,就是因為之前家裡就有做過豬肝,她大哥做的。

做好後不光腥味很大,而且很乾、很硬、很噎人!

然而因為知道食物的珍貴,哪怕味道不盡人意,當時早苗還是乖巧地坐在桌邊,陪著大哥一起把那一碗豬肝吃了個乾淨。

有了過去做對比,眼下再吃到這麼香、這麼嫩滑的豬肝,早苗一雙眼睛眯起,高興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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