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汪嶸此刻神情落寞冷沉，眉間的皺紋更加緊縮，荀佑微微笑了一聲，“國公問前程？”。
汪嶸定了定心神，勉強地翹起嘴角，繁重的陰雲中霎時間露出了一絲亮光，
急切地湊到身邊問道，“先生有何高見？”
荀佑用腳勾了勾鞋，輕甩了下袖子，把手背了身後，在屋子裡晃了起來。
汪嶸又緊追過去，問道，“還勞煩先生賜教”。
“國公莫急”，“您且回答我兩個問題”，
“先帝是不是有把鋤頭在床榻旁？”
“是呀”汪嶸疑惑地答道。
“先太子是不是死在當今帝上之手”。
“太子逼宮兵敗，被帝上斬殺”汪嶸小心地答道，“朝堂上下人盡皆知”。
“先生，何故問此？”
荀佑冷笑著說，“一個學那曹阿瞞，名為莫忘本，實則防身之用”，“一個學太宗，誘兄奪位，螳螂捕蟬”。“劉氏父子志大而多疑，善猜忌，豈能容他人鼾睡”。
“哎，我承襲了公爵位，乃受祖先功業的廕庇，現在基業都已拱手讓人，落到這副田地，無言見祖宗呀！”
“國公無需懊悔”，荀佑寬慰道，“萬物皆由時變，心隨境轉，國公也都是作了萬全的考慮。如果以銳制強，是斷無迴轉之機了”。
“迴轉之機，何時有迴轉之機？”汪嶸睜大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國公莫急”,荀佑又手背在身後，在房中慢慢走起來，走到書案前，停了下來。
在紙上提筆寫了幾個字
“退避三舍”、“靜候佳音”。
“這個轉機，相信國公也隱隱感受到了吧？”說罷，然後揹著手站在窗前，望向遠處的風景，謎一般地爽朗地笑了起來。
······
“先生，恕我冒昧，還有一事想問”汪嶸有些吞吐地說了一句。
“國公但說無妨”
“汪某想向先生問一下那位徐道長”。
話音未落，荀佑急忙轉身過來，一改清高氣質，臉貼面地問道，“你是說啞老頭呀？他來了嗎？”語氣急促。
“他已經走了”汪嶸答道。
“哦…”荀佑頓了一會，心中暗想，“被趕走了？應該不會，汪嶸知道是我引薦的，應該會給些面子，留下為自己所用，現在又來打聽是為何？”
汪嶸緊接著說，“先生不要誤會，之前徐道長一直在教我兒啞術，然而不知道為何先前又不辭而別？仙人來去無蹤，在下好奇，還想聽先生分解”。
荀佑突然呵呵大笑起來，心想，“汪嶸看來對我也是信任，敢讓個陌生老頭教兒子”。
“哎呀！啞老頭呀，是齊門山道統中人，文淵閣的掌事道人，我打小離家，遊歷仙山”，到了齊雲，很多次偷偷摸摸想混進閣中去看些書籍，都被小道童們給擋了出來。”
“後來吵鬧聲驚動了啞老頭，他見我有些慧根，是個讀書的材料，就讓我進閣中讀了三年，從《道德經》《三真經》《關尹子》到《逍遙遊》《還丹覆命經》《周易參同契》……，其中經典無不涉獵。臨別之際，讓我答應日後將幫他辦一件事，沒有詳說。
當時想，莫說一件，十件百件都可，只讓讓我在這看書就行，誰讓我是個書痴呢”嘻嘻。
“去年，我進塔讀經不久，啞老頭便千里傳音於我，讓我引薦給國公，那幾日見國公未在府中，我便幫他寫了拜帖，並且告訴了府中的管事，此人是我引薦。”
汪嶸心想，原來是他寫的呀，怪不得筆體那麼牛逼，也怪不得不願留書下來在這塔中，嘻嘻。
“先生可曾參透其中玄機？”汪嶸微笑著問道。
荀佑輕聲道，臉上充滿了敬佩之情，一改高傲變身小迷弟，“啞老頭是方外高人，我在文淵閣讀書的時候，閣中第一大謎語不是閣中有多少本書，而是師叔祖的歲數到底有多大？感覺啞老頭雖然不會說話，但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條，是個心思極為縝密之人，後來聽小道童們談論才知道啞老頭是齊雲三聖之一。”
“齊雲三聖？”汪演驚訝道，“難道是和天下武力榜上的排名第三的穿雲劍慕容巧兒齊名？”
“對，就是穿雲劍，當世第一的女劍客，當年穿雲一劍刺傷月輪七煞，名震江湖，女人彪悍起來很可怕，嘻嘻……慕容巧兒為雲仙，名聲在外，徐冉為雲闕，還有個最為神秘的云云真人”
汪演又驚訝道，“原來是個這麼厲害的角色，表面上看上去就是一個稀鬆平常的啞老頭”。
“嗯，是呀，是個絕世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些什麼？啞老頭從來炫過技，也從沒下過山，這次下山，看來與公子的機緣極為不淺。”荀佑一臉不解、十分認真地說道。
“他為什麼又不辭而別呢？”汪嶸嘴裡咕噥道。
“仙人向來愛自由，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會回來了，”荀佑輕巧的說，“大公子有仙師這份淵源，定能文通慧達，成就功業”。
汪嶸呵呵笑了起來，“先生說笑了，我兒原本痴傻，上次又被賊人擄走，受了驚嚇，現在又變啞了，只要平安渡日，生活能夠自理就可以了，沒有更多的奢望了”。
“國公過謙了，公子慧根已開”荀佑非常鄭重的說。
汪嶸頓了一會，誠懇地試探著說了一句“我那痴兒還是需要高人指點，眼瞅著快到束髮的年紀了，尚不識詩字，不通文法，不知可否請荀先生屈駕寒舍教授我兒，做我兒師傅，這廂有禮了”汪嶸說著抱手行禮。
荀佑迅速撤身道：“國公爺，這可使不得。啞老頭已然是公子的師傅，我哪敢教他的學生呀，況且老頭也在齊雲山提點過我，我們頂多算是師兄弟，不能亂了輩分。”
荀佑遲疑片刻，狡黠地笑著說，“不過我可以到府中的七星閣中給公子做個伴讀，您看可否？”
汪嶸哈哈大笑，連聲說道，“求之不得呀！心想，“書痴就是書痴，一點都不吃虧，還是盯著七星閣裡的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