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貴女守則:根蟠節錯,所以我們是一體的
張芷有些遺憾的擺了擺手中的便扇說道:“尚徽是來邀我了,可我想著往日家父總說陸家公子善弈——唉,可惜我不能去找他下棋,想著家父說過他以前是同阿曦你一處長大的,便想同阿曦下棋也差不多吧。”
經過方才這麼一鬧,張芷顯然對路溪親近了不少。她原是個自來熟的,這下便已經一口一個“阿曦”叫上了。
倒是顧清一直很矜持地一直說著小姨如何小姨如何,不過雖然如此,路溪倒覺得顧清也沒有陸宣說的那麼端肅,不知道陸宣是哪來的錯覺。路溪回想起自認識顧清以來的經歷,深感顧清最多隻是有點過多的禮貌,這種情況陸宣居然不誇一句懂事還覺得對方不好應付,倒也是一件奇事。
要知道他可是敢誇自己小姑姑懂事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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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送新娘子上了轎,鼓樂吹打的聲音漸漸遠了,雖然魏府虞府相距其實不遠,但魏府堅持要風光大辦,於是讓送親隊伍沿著城裡主要幹道走一圈,明裡的說法是讓大家都沾沾喜氣。
確實很喜氣,路溪點頭。
然後她跟著張芷和顧清登上了顧府的馬車前往虞府。虞府門前也早已張燈結綵,剛到了廳上一會就聽見虞府家僕來報,說是二皇子、二皇女同三皇子來觀禮了。
這一下可就更熱鬧了,路溪往廳門口看去,果然楚珩就站在門口,玄裳文赤獸,辮髮束頂結珠冠,濃眉大眼,雙目炯炯有神。至於二皇女和三皇子,由於有大批奴僕簇擁著這些皇族貴胄進來,以至於根本看不見二皇女和三皇子,只有楚珩鶴立雞群,一枝獨秀。
但是聽到三皇子楚璜也來了,路溪實在忍不住想站起來看看這個楚珩未來的最大敵手到底是什麼模樣。
然後她一轉頭,就看到了對面遙遙看過來的陸宣——的警告的眼神…
這位仁兄是裝了什麼探測雷達嗎???
路溪只好乖乖收回一探究竟的衝動,轉頭繼續盯著楚珩那張在人群中格外亮眼的臉。
不讓看就不看,反正看楚珩也行,多養眼啊,不虧不虧。
虞太傅早已迎了上去,但楚珩卻一作長揖,笑意盈盈地說道:“太傅不必多禮,您當年奉皇祖之命授我與皇兄詩書,我與皇兄一向視您為師,則虞兄亦如我兄。今日師兄大婚,父皇特特地囑咐我,不可忘卻虞師授學之恩。”
他露出了一個漂亮的笑容,連帶著他可愛的小虎牙。
路溪:……那都是楚珩六歲時候的事了吧,他居然還記得?
誒,等等——路溪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書裡有說過這個嗎?或者可能是哪裡無意中聽來的?
她一時想不明白這些記憶為什麼突然就從大腦深處蹦了出來,於是甩了甩頭置之不管。
顧清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微微傾身問詢道:“小姨?”
“沒事,”路溪深吸了口氣道,“”這裡太悶了,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顧清看了一眼已經扭身去找賀尚徽聊弈道的張芷,復低聲同路溪說道:“不如我陪小姨去外頭轉轉吧,離吉時還有好一會呢。”
路溪求之不得地點點頭,跟著顧清從旁邊的小門出去了,出去的時候她感到似乎有誰一直在盯著她看,可環視了一週並沒有人注意到她和顧清。
正門喧鬧非常,她們只好繞到旁邊的一座小亭子裡,這座亭子被假山遮擋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話,很少會有人想到這裡會有一個亭子。
這個選擇顯然勾起了路溪的某些回憶,她有點懷疑顧清上輩子可能對亭子有什麼奇怪的執念。但對此顧清解釋道,她們以前在魏府裡賞宴的時候,如果要避開人都是來這裡歇息的。
“都是?”路溪捕捉到了一個詞。
顧清眯了眯眼道:“比如魏令窕。”
路溪:“???”
“其實小姨回京前,我就和張芷聊過,”顧清意料之外地坦率,“我們都沒有見過小姨,頂多是聽說過小姨行德高尚,而事實上如今世家子弟中有很多人對那些禮教並不以為然。”
路溪:!!!
“當然,不管在朝中如何勾心鬥角,那些事和我們其實並無什麼關係,因此實際上平常我們私下都會互通書信。”
“為什麼?”路溪迷惑道。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在原書中,楚珩和蘇蘭玉就不可能借魏府挑起楚郡士族和江郡士族的紛爭;甚至在第三冊結尾的東楚西征就是士族內鬥和妥協的產物。
“我們都是楚江士族,在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利害同一的,少數的大族衰落式微並不能影響這些,”顧清豎起了兩個指頭,“但是如今,就在小姨入京的時候,我和阿芷發現了兩個異數。”
“異數?”路溪喃喃道。
顧清輕哂道:“魏令窕太蔑視禮教,而那是我們以為小姨太維護禮教。”
“自古以來,這都是容易被人利用的,而如今皇帝已經越來越忌憚我們了。我們盤根錯節,進退由一,太宗曾經用過酷吏,但最後卻不得不殺了酷吏來平息眾怒;也試圖和我們聯姻,但那些皇子宗女最終反而選擇了維護我們;最後他挑起了黨爭,卻真的將我們打壓出了權力中心。”
這下路溪是真的被震撼到了,這都是什麼汙濁現實啊!說好的萬眾一心,士族皇權共治天下的美好和平願景呢?!
顧清平靜地說道:“大抵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有我們自己尋了死路,才會真的無力迴天。”
“顧陸兩家在太宗朝曾經煊赫一時,最後卻幾乎慘淡收場,”她直直看著路溪,“難道這會是小姨想要的嗎?”
路溪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是啊,”她悽然一笑,“我也不想。”
她們相對無言地坐在亭中,一陣秋風吹過,亭外百草搖搖,寒意蕭瑟凍骨,路溪被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並不猶豫地握住顧清的手,顧清的手真冷啊,讓她覺得自己握得彷彿是一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