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猜錯物件了

高老六確實已經知道了。

按照約定,小黃應該每天都從三間固定的鋪子之中的一間門口路過,但那三間鋪子的人卻說已經有兩天沒看到小黃了。

出現這種情況一般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已經死了,自然沒辦法再露面。

二是他雖然沒死,但現在的情況也很危險,以至於沒有辦法按照原定計劃行事。

謝鈺的訊息遞來之後,高老六稍微鬆了口氣。

看樣子,小黃還活著。

非但活著,還在想辦法隱藏自己的上家。

是個好訊息。

那小子實在很有點天分,想再培養出一個這麼機靈的來著實不容易。

開封府派來的衙役說:“大人說了,此事危險,六爺想退出也可以。”

他倒是說了些不清不楚的話,貌似牽扯到多位大臣,但正如之前肅親王所說,瘋子說的話,能信麼?

審問頓時陷入僵局。

而與此同時,關於田家的處置,朝堂上吵翻了天。

“田老操勞半生,如今卻冒出這許多誤會,為保晚節,還是請他清醒過來自己說清楚吧。”

理由也很充分:

謝鈺的確很想培養出高老六這一幫人,對雙方都有好處。

這可不是他們以前做過的潑皮混鬥,對面站著的是以肅親王為首的反對派餘孽,手眼通天,爪牙遍地。

可這位……只怕就算真是給人下了藥,也不過是個引子,多半還是他自己把自己嚇死了。

他硬著頭皮去給田嵩看了,十分為難。

他高老六就是個潑皮出身,想求富貴,求權勢,求庇護,再適合不過。

田嵩在朝為官的兩個兒子知道的事情很有限,而收到那封信後,死活沒敢再提肅親王的事,只說自己什麼都不清楚,都是老父親交給他們的。

但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他無權強迫對方一定這麼做。

可惜小黃到現在還沒有訊息。

能說出這番話來……顯然小侯爺現在還沒有完全相信自己呀!

但這並非一定是壞事。

說什麼?

不讓治病?

萬一真有個好歹,他的老孃和一雙弟妹,就是他高老六的親孃和親弟妹!

與其現在急忙忙空口表忠心,倒不如干脆利落的表明自己所求。

高老六摸著落腮鬍子笑了笑,“富貴險中求,小人和兄弟們都曉得。”

而那位老父親,現在還瘋著呢。

況且,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

這不是讓老爺子揹著黑鍋等死嗎,你們是不是心裡有鬼?

那郎中現在就是非常後悔,後悔貪心不足,分明已經得了肅親王府那麼多賞錢還不趕緊跑。

現在好了,牽扯到這麼大的事裡,還能有命活?

或者說,若對方一點都不懷疑,才不正常。

這瘋得也忒厲害!

心病還須心藥醫,肅親王能好那是因為他本身就是狠人一個,不該想的就真能不去想。

看這個架勢,不死幾個人,著實很難收場。

不過也確實高興就是了。

照現在城中搜尋的力度來看,若小黃真的死了,不可能到現在還沒被發現。

他跪下,腦袋恨不得掖在胸膛裡。

就連小黃那小子出門前也是磕了頭的。

有了這話,田家人就算想阻攔也不敢開口了。

馬冰私下有點懊惱,沒想到瘋了這種事,竟能一躍成為田嵩的保護傘!

這叫什麼事兒!

謝鈺安慰道:“若非他瘋了,也引不出如今的局面,不要多想。”

有時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

不過倒也不奇怪。

他明知已經被盯上,卻還是選擇繼續在外“流竄”,最大的可能是他有新發現,而且是很重要的發現。

只不過目前沒拿到足夠的證據,他不甘心就此放棄。

或者說小黃現在在找的證據尤其重要,不然肅親王不至於這樣沉不住氣。

而小黃被盯上這件事也說明一個問題:

肅親王急了。

爭議最大的點就在田嵩。

況且若高老六和他們的手下只是屈服於一時的威脅,終究不能長久。

皇帝不知從哪兒找到給肅親王治病的江湖郎中,一道旨意下去,讓他強行給田嵩診治。

“小人無用,還請,還請大人另請高明。”

謝鈺對高老六如此答覆一點都不意外。

負責此事的是霍平。

連著幾日陰雨綿綿,天黑得很早。

才不過酉時,外面已經黑透了。

屋裡早早燃起燈,將他本就高大的影子投在牆上,幾乎佔據了整面牆。

偶爾有微風自門窗縫隙中吹來,燭火搖曳,那影子就扭曲起來,活像厲鬼降世。

那郎中不過最初偷瞟了一眼,就嚇得渾身發起抖來,再也不敢抬頭。

霍平甕聲甕氣道:“上面說了,只管用藥,留口氣就好。”

能撬開嘴交代了就成,誰管以後田嵩能活幾年呢?

隨著他的話落下,外面突然炸響一聲驚雷,驟然風起,大雨拍打著門窗,越發疾了。

那郎中的冷汗都下來了。

這,這不是讓自己殺人嗎?

他可是個正經大夫!

救人的那種!

霍平就把桌上的包袱推下去。

那包袱沒有系口,一落地就“嘩啦”一聲散開來,從裡面流水般湧出許多雪花纏絲銀錠子來。

官府給的銀子成色十足,雪亮的顏色,在燭火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幾乎要晃瞎人的眼。

在很多時候,銀票遠不如現銀來得震撼。

有一錠滾到那郎中手邊,銀光閃閃,刺得他的呼吸瞬間粗重起來。

他這人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銀子。

從小到大,不忘初心,非常專一。

不嫌多!

頭頂上霍平幽幽道:“只要辦得好,事成之後還有一份,到時候會送你安全出城,決不食言。”

那郎中的眼珠子都紅了,甚至根本沒聽後半句。

這,這得多少銀子?!

他的心臟亂跳,忍不住抓過那錠銀子,先把一角放到嘴裡咬了下,然後用力一嗅,陶醉得閉了眼。

就是這個味兒!

幹了!

“為防止心懷叵測之人對田老下手”,皇帝直接讓原本守在外面的禁軍入駐田嵩所在的院子,一來是真防止肅親王狗急跳牆殺人滅口,二來,也是防田家人。

遊方郎中之所以是遊方郎中,就是因為他們的很多手段不入流,並且堪稱殘暴。

自從那郎中住進田嵩的院子之後,田嵩瘋的時候確實少了,但慘叫卻多了。

跟去看守的禁軍聽了,都覺得像殺豬,十分不忍。

於是乾脆每每治療時,就塞了耳朵。

一連治了幾天,還真是頗有成效,田嵩清醒的時間明顯拉長,甚至會主動喊餓,要求沐浴了。

而這個時候,謝鈺那邊也有了進展。

打著搜捕人販子的名號滿城查人的衙役們抓到兩名可疑分子,對方一看見他們就跑,跑不過,竟當場就要自盡。

奈何謝鈺帶的人曾負責過宮中治安,對這死士這一套熟悉得很,一個照面直接把兩條胳膊和下巴卸了,想死都不成。

怕不徹底,秘密押回開封府後他們還請王衡來從裡到外檢查了遍。

老頭兒還真就又從指甲縫裡摳出點兒毒藥粉末來,不由得有點好奇,“死士真這麼多?”

他在宮中任太醫時,算是趕上好時候了,就沒直面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刺殺。

謝鈺就道:“未必真是死士。”

世人總有種誤解,以為這種被抓到就自殺的就是死士,其實不然。

真正意義上的死士靠的是愚忠,攻心為上,培養起來很難。

而如今大部分的所謂“死士”,其實是有家人落在主人手裡當人質,他們不得不死。

謝鈺聯合宋推官等人連夜審,那兩人原本還想咬舌自盡,但失敗了。

還是誤區。

因為人沒了舌頭照樣能活!

想透過咬舌頭死,很難,基本都只是被自己疼昏過去,一桶冰水下去,馬上就醒。

要麼就是被流出來的血嗆死。

但現在守著這麼多人呢,喝血喝飽了都成,唯獨不可能眼睜睜看你嗆死。

對這一套,宋推官可太熟悉了。

這廝笑呵呵叫人準備了濃鹽水,掰開兩名俘虜血淋淋的嘴就往裡灌,殺豬般的慘叫立刻迴盪在牢房中。

如此折騰了幾天之後,終於有一個扛不住了。

他老實交代,說自己確實是肅親王府的人,這次就是為了盯人。

“我們也不知那小子叫什麼,只是蹲了很多天,才發現他形跡可疑……”

因剛咬了舌頭還沒長好,這人說話還有點兒大舌頭的意思,謝鈺和宋推官擰著眉頭皺巴著臉聽了半天才明白什麼意思。

元培就在後面小聲嗶嗶,“多滑稽啊,形跡可疑的人說別人形跡可疑。”

那大舌頭噎了一句,覺得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那被你們跟蹤的人去哪兒了?”

那人吐了口血水,繼續大舌頭道:“那小子忒能藏,我們跟了幾天,跟丟了……”

跟丟了,一時又不敢回去覆命,就想著在外面再轉轉,看能不能把線索續上。

然後……就到這兒來了。

“你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什麼地方?”

謝鈺追問道。

那人想了下,“在東城門附近的集市上。”

東城門……

謝鈺在心中飛快盤算起來,小黃是故意往那邊走的嗎?還是說單純只為了擺脫跟蹤的人?

若是前者,東城門一帶有什麼?

這會是他給自己留的訊息嗎?

若是後者,那小黃現在在哪裡?

他正沉思間,忽聽另一個“死士”桀桀怪笑起來。

宋推官見不得這樣猖狂的人,上去踢了一腳,“笑什麼!”

那廝又笑了幾聲,抬起眼來時,裡面像淬滿了毒藥,充滿了報復的快意。

“我笑開封府的大人們也不過如此。”

什麼意思?!

他又笑了幾聲,大概覺得大局已定,這才在宋推官的拳打腳踢下喊道:“我笑你們,弄錯了物件。”

肅親王一早就知道謝鈺在暗中調查,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哪怕暫時動不了謝鈺,他還不敢動別人嗎?

那死士沒說到底,但謝鈺一時間就懂了。

他的臉上瞬間一片慘白。

“馬姑娘在哪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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