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變天

城門失守,非同小可。

謝鈺立刻進宮面聖,皇帝聽罷,一把掀翻了御案。

那御案由整塊檀木打磨而成,重近百斤,平時撞上去都不會晃一晃,現在卻被推翻在地,可見皇帝著實氣極。

桌角墜地,伴著雷鳴般的悶響,但聽“咔嚓嚓”幾聲,地上結實的石板磚都被撞出細紋,一道道灰白色的裂痕瞬間蔓延出去。

被打發到外面的王中和幾個小內侍都驚得一哆嗦,大氣不敢出。

多久沒見陛下這樣失態了?

早前要將駙馬申軒凌遲處死時,也未曾如此動怒。

城門城牆乃拱衛都城的最後一道防線,這次他們能放一輛馬車出入,那下次呢?

是不是就要放叛軍進城了?

“下面計程車卒暫且不必管,免得打草驚蛇。”皇帝的面色陰沉,幾乎能擠出水來,“只抓著高階官員盤查即可。”

夜間守城門的將士人數數倍於白天,且手續也更為嚴苛,需要士卒、將領和當日值守的官員三人一同核查,核對無誤的,才予以放行。

誰來接,恐怕也不重要。

其中皇城司完全聽命於皇帝本人,而外城司則更像普通朝廷職位,分設東南西北四位司城官,相互監督。

皇帝略一沉吟,“王中,著東、南、北司城官即刻入宮!”

若只是下頭的將士,絕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馬車往東,後面有可能改道嗎?

而那麼大一輛馬車,眾目睽睽之下,但凡有一人沒打點到位就出不去。

所以今天謝鈺才有此一說。

有這種可能性,但不高。

肅親王府佔地頗廣,足足盤踞了半條街,而嬤嬤每次交付小姑娘都是從后角門,出了角門就是十字街口,四通八達。

做這種髒活兒的,必然是無名小卒,就像之前被抓到的跟蹤小黃和馬冰的“死士”,抓到之後也會在第一時間求自盡。

“沒有例外?”宋推官追問。

因為他們就只是棋子,雖然培養出來確實要花點功夫,但自始至終都掌握不來太多內幕,隨時可以被替換。

謝鈺馬上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往東,確實最後可能從東面幾座城門出城,但也有可能就近拐入東南和東北幾座小門。

那灰篷馬車接了小姑娘之後,從不停留。

嬤嬤又想了一回,很肯定地點頭,“沒有。”

就算死不成,也審問不出更多內幕。

尤其開封城東南方足足有普濟水門、上善水門和通津門三座大型水門,東北也有一座善利水門,專司貨運,每日吞吐量巨大。

但具體誰的命令,誰來接,接了去哪裡,一概不知。

既然如此,他們就沒必要浪費時間,冒著被更多人發現的風險特意繞路。

底層士卒或許瞭解,或許不瞭解,但肯定也是收了銀子的。

而因為官階低,他們的俸祿也相當有限。

對這一點,常年混跡官場的人都不會太樂觀。

女孩子,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如果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下場往往好不到哪裡去。

因為據那幾位管事說,肅親王府做此事已經有許多年,從沒出過差錯,自然一路上各個環節都打點好了的。

第三,對方手裡抓著他們的把柄,那把柄足夠令他們身敗名裂,為保全自身,他們不得不答應,並且儘可能拉更多人墊背。

夜間隨意放身份不明的人出入城,往小了說,是濫用職權,往大了說,卻可被定為通敵叛國,可誅九族。

也沒有這麼通天的本事!

等皇帝的盛怒稍過,謝鈺才道:“同一盤查,動靜太大,是否先查東城的?”

眼下最關鍵的就是“去哪裡”,而那裡又是做什麼的。

因為守城門這項差事確實很苦,尤其是底層將士,冬冷夏熱,整日杵在那裡風吹日曬,基本沒什麼立功的可能不說,一不留神還容易得罪人。

誰的命令,大約就是肅親王的,因為放眼整個大祿,除了皇帝之外,再無人比他更有權勢地位,更囂張。

進宮前,他和宋推官進一步盤問過負責調教女孩子的嬤嬤。

對方極有可能在這裡棄車乘船,沿途北上、南下,抑或是東流入海,都暢通無阻。

涉事的中高層官員們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做的風險,但他們還是做了,究其原因,不外乎幾個個:

第一,對方位高權重,容不得他們拒絕。

大祿朝設立外城司和皇城司,前者專管外城數十座水陸城門,後者則負責皇城守衛,二者合併,統稱司城衙門,統領整座開封的防禦治安。

而對付這類人,給銀子堵嘴是最簡單且行之有效的法子。

她承認自己確實會在接到上面訊息後,給指定的女孩子下迷[訝o],等晚上有人來接。

這就導致許多底層士卒會在出入城盤查時,藉機發揮,偷偷向百姓勒索財物。

那嬤嬤雖然不曉得馬車去往哪裡,但仔細回憶之後,卻非常肯定地說:“往東去了。”

而每次關門之後,嬤嬤都會聽見馬蹄聲漸漸往東去。

第二,對方給的太多,名利動人心。

在他們看來,不過就是放一輛馬車過去嘛,隔三差五就來,肯定不是殺人放火。

那些個達官顯貴們見不得人的事兒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樁。

我們只需裝作看不見,什麼都不用幹,就白白有銀子拿,上官也是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盤問外城司中高階官員的事兒,直接沒經過開封府和刑部。

皇帝批了一道手令給謝鈺,命他立刻調撥禁軍拿人。為防譁變,皇帝甚至還連夜召了裴戎入宮,讓他帶一隊馬軍從旁協助。

老頭兒有年月沒接到這樣的大活兒了,一時興奮異常,急乎乎衝去軍營,“兔崽子們,都起來幹活兒!”

裴戎一口氣挑了三百精壯軍士,與謝鈺帶的禁軍步卒一起,氣勢洶洶前去拿人。

外城司的四位司長官居三品,位高權重,如今雖被扣在在宮中,但其下的副司長也是四品大員,平時又帶兵,很有些趾高氣昂。

見謝鈺深夜前來,初時並不服氣,帶著一群人就出來了。

“我等奉皇命守城,無故不得擅離!小侯爺請回吧!”

口口聲聲小侯爺,儼然並不將他當個官兒。

謝鈺也不惱,往後一抬手,牛高馬大的霍平就出列,直接將金燦燦的令牌舉到他臉上去,聲若洪鐘道:“說得好,我等也是奉旨拿人,還不束手就擒!”

裴戎就在後面眼饞。

這樣的好身板,著實是塊猛將坯子,合該來我們馬軍衙門啊!

那副司長一看,面色煞白,慌忙跪下請罪。

謝鈺一擺手,霍平就帶兵將人下了。

裴戎就很意猶未盡。

這就下了?

你不反抗下?

多好的滅九族的機會啊!

謝鈺看出老頭兒渾身刺撓,不覺好氣又好笑,去後面兩處時,索性先讓他帶馬軍打頭陣,將外城司分設在東、南兩側的小衙門圍了。

那兩位副司長倒是識時務,見外面軍馬齊整,擦得閃閃發亮的甲冑和兵器在火光下閃閃發亮,立刻束手就擒。

十幾名大小官員串了一串兒,放眼望去也有老長,倒也不必擔心一時沒了官員,外城無法正常運轉。

跟拿人的旨意同時下來的,還有另一道調整官員部署的旨意。

一時間,升的升,調的調,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大半個外城司就換了天地,外面卻悄然無聲,似乎一切照舊。

外城司都能被人腐蝕了,難保刑部乾淨,所以這些官員既沒入刑部,也沒進開封府,而是直接押送到禁軍直轄的一處地牢內。

三個副司長一看地方,膽都快嚇破了。

刑部也好,開封府也罷,好歹都還是見光的地方。

但這裡……做的都是不好拿到大庭廣眾之下細說的。

俗稱,見不得人的辛秘。

而既然是辛秘,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並不常年啟用,而一旦動了,牽扯到的不是謀逆就是通敵叛國,基本只進不出。

非但出不去,一個鬧不好,外頭的九族都給你揚了。

在外城轉了一圈,又拿了人後,裴戎心滿意足。

做完這些事,他還不能回去,而是將挑出來的人分了兩撥,一撥安插在外城司幾道城門外監視,另一撥自己帶著,就駐紮在禁軍大牢這邊,防止肅親王及其爪牙狗急跳牆,譁變。

馬冰一覺醒來,去集市買菜時,隱隱覺得氣氛不太對。

但具體哪裡不對,她說不大上來。

買完菜往回走,迎面碰到巡街的衙役,馬冰愣了下,終於意識到哪裡不對:

巡街的人換了。

開封府內有兩位軍巡使,謝鈺和方保,平時負責城內治安,並協助開封府維持秩序。

他們日常巡邏都是有跡可循的,幾個月相處下來,馬冰基本上把衙門到菜市場這一路的巡街衙役都混了個臉熟。

但今天,她看到的卻不是平時謝鈺手下的那一批。

出什麼事了?

說起來,今天早上也沒看見謝鈺。

不光沒見謝鈺,連平時雷打不動會去演武場活動手腳的霍平和元培等人也不見,出門前經過演武場時,裡面靜悄悄的。

這麼想著,馬冰就下意識往出城的方向走去。

乍一看,好像沒什麼變故。

城門還是大開,行人們出入有序,內外繁華依舊。

可等她細看時,卻愕然發現少了許多熟面孔,而且守城盤查的人數似乎也有所增加。

辦案少不得頻繁出入城門,而守城的人都是固定的,她基本都有印象。

可今天,有的人卻不見了。

是巧合嗎?

應該不會。

一定是出大事了。

馬冰抓著菜籃子的手緊了緊,才要轉身回衙門,卻見一個老頭兒拄著長長的竹棍,一點一點的,從城門外摸摸索索進來。

早上出入城的人格外多些,他似乎看不見,路也不熟,走起來磕磕絆絆的,伸出去的竹棍時不時碰到什麼東西。

有人見他是個瞎子,少不得自認倒黴,而性格急躁的,難免張口就罵。

一開始老漢還陪笑道歉,可次數一多,難免窘迫起來。

他慢吞吞收回竹棍,無措地站在街上,不敢進也不敢退,兩隻瞎眼茫然四顧,縮著肩膀,不知該往哪裡去。

“勞駕……”

他努力側著耳朵,試圖向路人詢問,但無人停留。

馬冰見了,略一遲疑便走過去,“老人家,您要去哪兒啊,我送您去吧。”

老漢愣了下,“啊?”

這種人聲嘈雜的街道對瞎子極其不友好,因為他們完全沒辦法在第一時間分辨聲音從哪裡來,是不是對自己。

馬冰拿起竹棍另一頭,先把老漢帶到路邊茶棚裡,免得被人撞了,這才將剛才的話重複了遍。

這次老漢聽清了。

“姑娘啊,我,我去開封府,開封府怎麼走?”

開封府?

馬冰道:“我就在開封府做事,您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不,不是,”老漢先把竹棍摟在懷裡,這才哆哆嗦嗦從腰間摸出一張紙片,“有人託我帶封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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