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門外站著的女子, 華貴嫁衣殷紅,金鳳花冠珠簾如絲輕輕晃動,其下露出的一張小臉, 恍如怒放紅梅。

極豔,極美,亦極清冷。

眾人一陣恍惚, 竟忽然之間亦升起難言心情,亦悲亦喜,不知是個什麼滋味。這絕美畫面,讓人不自覺地想起那似流水般流逝的過往, 和曾經為之而心動之人。

往昔記憶,如那一紅殷紅, 潮水般襲來。

不覺一時都默默難言。

還是百花仙子最先回過神來, 她輕輕笑著拍了拍師尊的手, 眾人收回心神。

百花仙子今日也與師尊一左一右坐於尊位,雖然只是作為記名弟子, 但她自也是恩師。

清萍尊者身為贊者, 起身道。

“新人進屋, 叩拜師恩罷!”

不一時, 忽然吉樂之聲響起,側耳傾聽,那聲音已在山門外。

“這兩個孽徒。”

兩人一起行禮,拜別恩師。

顧長夏只聽師尊他們在隔壁竟然驚撥出聲。

向前雙方交疊平舉於眉間,深深叩拜。

金冠華美錦袍身如美玉般的青年,一直追逐她視線,直到與她對上,眼簾便忽然微微紅了。

顧長夏頓足,微微仰臉看著那馬車。

“起。”

只因這吉樂,卻是請動了仙盟珍藏的上古樂器。這些樂器已一萬年不曾動用。

高處深紅的飛馬拉車靜靜懸浮。

她便也握緊了那手。

顧長夏交疊雙手與胸`前, 一步步恭敬踏入廳中。

顧長夏被託著手,進入主廳門前。

師尊一聲輕罵追著二人而至。

周身靈潤便微微浮動,身如輕羽,兩人飛向了空中。

絲絲珠簾在她臉頰絲絲縷縷冰冰涼涼流散,流連在她臉頰的身旁青年的目光更柔如春水。

卻是敬告父母養育之恩, 顧長夏又肅然行了大禮。

才微微斜視過去。

她並未看他,直到與他並排。

她看向前方,微微抿唇。

按修真界的規矩,接下來新娘坐於馬車之中,新郎與一旁飛行陪伴前行,直達到婚禮禮堂。

儀式實則十分簡單,在一聲吉時至,迎新娘的贊者語後。

忽然揮動袖子。

“不想坐馬車?”他特別懂她。

又等了一陣,新郎進屋叩拜恩師,接著便是贊者話,迎新娘。

很快樂聲鐺鐺迤邐而來,這吉樂宏大莊嚴,華美動聽,如仙宮之音。

“嗯。”

雖強自鎮定,卻也實在情難自禁,他握住了她的手。

師尊到此時才鎮定心神,叮囑了二人要恩愛白頭等語。

隨即, 被扶至側廳靜候。

顧長夏微微回眸一笑,迴轉眼眸之際,與大師兄如星子般柔亮的視線繾綣地對視一眼。

顧長夏猜這並非大師兄的本意,應是仙盟主動送上前來。他們那時隨著火光和流雲飛縱天際,誰又不知是何人祛除了這天地鬼氣,誰又不想此時來結個善緣。

八匹黑馬,每一匹馬的毛色沒有一根雜毛,神駿不凡地昂立著。

進屋時,感受一道溫柔視線一直隨著她腳步輕移。

接著師尊和百花仙子讓於一旁,露出其後牌位。

當然,此等錦上添花之事,倒也不必推拒。

只是神識輕輕應了一個嗯字。

“師尊誨之教之,其恩如海, 弟子銘感五內,莫敢或忘。”

大師兄牽著她的手,華美長袍在身後長長拖曳,她轉身與他一步步走出寒竹軒。

一萬年前,亦是容家帝王成婚之日,方才開啟這上古禮樂慶賀。

他的手一如從前,灼熱乾燥而有力。

便立即聽到宗門弟子呀的驚呼聲響起。

漫天白雲飛卷,如魚鱗狀鋪開在朝陽初升的天空。

只鋪了一半。

大師兄與她淺淺一笑,梨渦在他臉頰湧起至美風景。

他右手袖子亦是一甩。

竟不須琴音相助,火光便灼嬈著燃燒了半邊天空。

雲朵和火光如流雲般靠近,忽然白雲似柔美旋律,漫過火光,流瀉向遠方。

潔白的顏色,立即被暈紅替代,天空似燒起霞光。

絢美火光便也如柔波,漫過純白的雲朵,將另半邊天空染透成相同的絕美金紅。

在他們前方,虛空被化開形成一道雲朵和火焰鑲嵌的門。

兩人相視,輕輕含笑,一步步恍如流星,飛過那金紅渲染的高空,徐行向了虛空。

虛空在他們身後關閉,兩道絕美身影已然消失眼簾,霞彩卻仍舊漫天飛卷。

映照著人們痴痴望向高空的含笑的臉頰一片至美薄紅。

“這兩個不守規矩的傢伙!”落楓尊者看向來迎親季容,假意斥責。

季容一笑。

“無妨。婚禮本是他們二人之事,他們想要怎麼來,便怎麼隨他們的心意。”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神識忍不住跟落楓尊者感慨。

“長夏這孩子比她娘當年強。”

落楓尊者剛剛見到二人那叛逆飛身朝天悠然施展法術的模樣,心中實則十分歡喜。

寧兒當年,卻是遵守繁瑣古禮嫁入的衛家。

從當時見那婚儀,他便知寧兒往後的日子只恐不會太自在。

只是寧兒雖則性子肆意,但因心中之情,而深深壓下這性子,寧願折下羽翼,也要與情郎日日相守。

相比起來,長夏這孩子要爭氣得多。

或許也只因塵兒心中不捨心愛之人受一絲一毫委屈,才會處處替對方著想。

倒也並非衛靖不疼寧兒,只是這人性子卻古板。衛家在他心裡到底還是置寧兒之前了。

想必衛靖後來應也是後悔了的。從他自絕那日的眼神可見,他對寧兒有著深深悔意和歉意。

迎親的隊伍還在原地,新娘新娘卻相攜跑了。

想必現場的人會亂上一陣。

大師兄那麼守規矩的人,他不過沖她微微一笑,似全不在意。

顧長夏不禁抿唇,大師兄的好在於可以隨時陪她瘋。

破開虛空定的地點,卻不在玄都山,是山下湖邊某個山谷,其內漫山遍野開遍了白梅。

這卻是大師兄最後給她拍攝那柔情如波一眼之地。

地點當然是她定的。大師兄見落到梅林,不覺莞爾之色看她一眼。

隨即便拉住她手,兩人一起深入梅林,直落到他當時所站之地,背靠著一塊大青石,前方是漫開的一簇簇白梅。

這讓顧長夏不免想起千秀宮秘境之中,也有如此相似之地,只不過那時開滿的是雪白梨花。

大師兄應也是想起來那時候,兩人相視一笑。

他折了一枝梅花遞給她,便帶著飛身去了玄都湖上。

冬日的湖水在微風中吹起細碎的波浪,清澈湖水只能微微看到兩人隨波浮動的影子。

前方的半山上,一座精巧美麗的山莊掩映在一片片雪白梅林之後,紅色織錦錦緞在山林中若隱若現,直延伸到湖邊。

離那湖岸還有一段距離之時,大師兄戒指輕動,一把火紅琵琶出現在了她身側懸浮著,接著另一把琵琶出現在了他身側。

顧長夏吃驚一瞬,才發覺其中一把琵琶有著分外深厚的仙靈氣韻,一看便非同凡響。而這兩把琵琶都是鳳凰木,想必當初從臥龍峽谷的秘境之中得到的鳳凰木造了兩把琴。

大師兄只是看著她一笑,也不解釋,隨即將把琴竟然奏響起來華麗炫美的琴音。

而大師兄並未扶琴,他的一隻手仍舊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不過手指有在微動,應該是隔空以靈力操控琴音而已。

顧長夏看著他故作輕鬆,實則全神貫注的模樣,不覺一笑。

想必為了這一刻大師兄獨自練習了許久。

遠處,師尊他們破開虛空,帶領著迎親的諾大隊伍而來。

就在他們踏到玄都湖上時,整個湖面泛起火焰。琴音在火焰之中華麗炫美地奏響,富麗堂皇,恍如繁花盛開。

那的確是真實的盛開之花,不知幾千萬朵,它們如流水漫山遍野散開。

又如潮水般回湧,忽然纏繞二人周身,朝著高空飛旋而上。

直到高空,如煙花般嘣地散開。

琴音乍然一轉,便得濃麗多情起來。顧長夏只見大師兄美玉般的眉間血色花鈿綻放晶亮光彩,這使得他本就俊美的容顏,更添一重令人炫目的耀眼光芒。

高處漫撒天空的繁花,恍如一條織滿了花的錦帶,飛流而下,在兩人腳下織出一條繁花之路來。

天空稚嫩的鳥鳴此時響起,千萬流光溢彩的大鳥扇動華麗的翅膀自四面八方飛來,在兩人身旁搭起兩道華美鳳牆。

顧長夏見到師尊面頰抽成一團,露出種不想多看一眼,實則眸光隱藏不住的欣慰之色。

師尊巴不得大師兄多寵著她,越肆無忌憚地待她好,他老人家就越開心。

她不覺微揚起臉,與柔波般注視著她的青年對視一眼,輕輕抿唇。

一切當然都是值得的。她此刻比天底下任何人,都要幸福。

兩人踩著繁花之毯,一步步向前,到了湖岸邊。

忽然高空一聲威嚴而充滿神性的鳳鳥鳴叫響起。

不覺互相對視一眼,朝空中看去。那種聲響,和那玄妙以及的靈潤,他們自己都清楚,這是那深藍的朱雀。

只是那華美的深藍大鳥並未顯出真身。

空中出現了兩隻金燦燦的火鳥,它們展開華麗鳥羽,首尾相接在火光鋪開的高空盤旋。

一縷縷美麗火光自上而下,將兩人深深環繞。

那光芒竟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神性和祝福。

“鸞鳳呈祥,這是真正的鸞鳳呈祥!”有仙盟的老者激動地拔掉了一把鬍子,看著高空竟然老淚縱橫。

其餘人也都驚呆了。

又有潔白的蓮花自空中一朵兩朵千萬朵的墜落,在兩人前路鋪上了一條由潔白花朵組成的毯子。

接著一劍肅殺自高空立起,千萬劍身幻化,雪白劍身映照朝陽,折射千萬金光,將高處的山莊映照一片燦爛仙光。

雲朵,潔白的雲朵從四面八方繞來,掩映那燦燦金光。

山莊如浮在白雲深處,祥雲環繞,仙機繚繞,如世外仙莊。

又有仙盟的老者涕淚縱橫。“上古大能!這是上古劍仙、白雲仙子、白蓮仙子為新人送來祝福!”

不用他們說,顧長夏也感應出來。

這裡除了白蓮仙子只剩下一絲餘韻,那劍仙和白雲仙子的劍氣和白雲,卻是生機盎然,玄妙莫測。

他們應是當年那一戰飛昇成仙的倖存者。

因她把那上百萬年侵擾此介面的鬼氣解決了,他們心中欣慰,便在她與大師兄的婚禮送來祝賀。

實則那也是一種迎接,迎接他們飛昇成仙。

顧長夏不覺一笑,看向大師兄,這算不算咱們在仙界有人?

她只是默然神色,也不知他懂不懂。

他如美玉般的臉頰擒住一抹淺笑,攥緊她的手,沿著那白蓮撲街的花毯,一步步往上。

接下來一套六禮的婚禮流程,被大師兄節省到只剩下沃盥禮、解纓禮、交杯禮。

交杯酒飲下,二人朝賓客拱手行禮,進入禮堂。

三拜之後,顧長夏被牽著進入後院佈置得紅騰騰的婚房之中。

這一切,因是與大師兄一起,竟也不覺得繁瑣,反而直覺莊重充滿了溫情。

尤其那一縷結髮,彷如兩人的心,從此真正聯結在了一起,永遠不會再分開了。

二人的婚禮賓客如雲,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全來了。

大師兄在前廳據說喝了不少酒。

尤其晚間,女主來跟她說,容飛度來到廳中,一言不發,敬了大師兄十杯最烈的醉仙,便轉身默然離開了。

女主還拍了下來。

顧長夏見到容飛度一身莊嚴,飲酒時面頰沒什麼表情,離開時也不見如何蕭索。

但就連女主都覺得,此人快要傷心壞了。整個宴席也為之一靜,直到容飛度離開,才又重新熱鬧起來。

顧長夏對此毫無感覺。

這是容飛度該得的。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吃,哪怕重生。錯過了的,就永遠錯過了。

何況,他真正想要的,難道不是飛昇成仙。

哪怕再來一次,他也不可能把這份愛意置於他的大事之前。

故而,這種情傷並沒有他以為的那樣很濃很重痛不欲生。

至於連瑭,他今日並沒有出現。女主說,連師弟天還沒亮,就從宗門離開,也不知去了哪兒。

南玄英倒是來了,敬了大師兄一杯酒後,他便入席與鬱俊師兄淺笑輕談,看那模樣,應是把前塵往事都忘卻了。

夜露開始深重,前方賓客漸漸散了。

遠處,隔著幾重山外,高高聳立的雪峰之中,連瑭雙臂枕著頸子躺在松枝之上。

他一身黑衣隱沒在黑夜之中,宛如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不遠處的松樹上,他聽到聶無心在罵罵咧咧‘那個狠心的女人’等話,還搶花無容的酒,讓他不能再喝了。

再遠一些,容飛度站于山石之上,等那玄都山莊的前院燈火漸熄,後院紅燈籠高高掛起之時。

連瑭見到容飛度面色難看地隱入夜色消失,他不覺冷笑了笑。這時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晚了。

隨即他也飛身離開。

天上又開始下起了小雪,一陣寒風吹過後,小雪轉為茫茫大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竟在院中落下細細的雪音。

房門開啟來。

淡淡酒氣隨著幽香迎著寒風送進來。

大師兄應是洗漱過了再來,酒氣極淡。

她在紅綢下,只見到他的靴子一步步踩著靠近。

寒夜極靜,能聽到他不規則的心跳聲。

他站於她跟前,還悄然換了一口氣。這才輕輕掀開了紅綢。

雖然已不知將雙方的臉深深刻在心底,如此紅燭高照暈紅灑滿的房中,兩人互望著對方。

一時竟默默難言。與湧起的喜意同時冒起來的,還有絲絲酸澀。

幾度生離死別,能有今日,恍如夢幻般不真實。

兩人的手用力地握住在一起,生怕這真是夢。

直到紅燭滋啦一聲輕響,才打破這包裹著悲傷的歡喜。

大師兄手指微微用力,她便站起身,兩人走到桌邊,倒下合巹酒,交杯而飲。

“三師妹…夏兒,你累不累?”

一聲夏兒,便讓他臉頰染上了薄紅。

顧長夏含笑搖頭。

“倒是這花冠有些壓頭。”金鳳的花冠綴以繁華,隆重而華麗地覆蓋,幾乎沒過整個髮髻。

當然以她如今的修為這點重量又算什麼。

“我給你拆了。”

修長的手指,把她珠簾分開,偶爾貼著面頰,他的手指還微微顫唞。

顧長夏不免含笑,大師兄這也太矜持了。

花冠很快被拆下來,頭髮打散披落。

秀髮如瀑盈盈披散在後背,這本也是兩人以前獨處時,他常見的。

此時大師兄只消看了她兩眼,臉頰又紅了紅。

顧長夏笑望著他。“嫁衣也有些重,大師兄不給我鬆開?”

此話讓眼前如玉青年面頰更紅,微露的唇齒閉了閉。

他輕輕點頭。

手指過來解開她腰帶時,灼熱的氣流自他周身蔓延過來。

本來輕鬆的顧長夏不免也微微吸了一口氣。

大師兄只給解開了兩重厚重的衣衫,便不動手。

她轉去屏風後,換上柔軟如雲的常服。說是常服,卻比平日要華貴無數倍。

那絲綢如雲似霧,蓬鬆柔軟,幾重的紗穿在身上,輕盈恍如羽毛。

大師兄在窗邊的軟席上正襟危坐,他仍舊穿著厚重的婚服,潔白的中衣領子自紅衣中露出一截,烏髮如緞,清冷的俊臉在燈影下描摹絕美弧度。

這份清冷,在見到屏風下轉出來時的她,立即薄紅輕繞,讓他散出如玉的光暈。

顧長夏走過去,故意要去做他桌案的對面。

他終於忍不住拉住她手,擁著她在懷中。

她躺在他臂彎裡,他的呼吸輕柔如風染著她的面頰,淡淡酒氣與自領口泛起的幽香縈繞。

“我飲了酒。”他在意這酒氣,應是實在祛除不了的緣故。

顧長夏不覺一笑。“你今日要是不飲酒,才真是怪了。”

不過無妨。

這點酒氣,讓今晚的他顯得更迷人。

她輕仰起臉,柔情的吻便覆蓋下來。

輕柔的吻彷如羽毛,既撓動她的心,亦在他心間蕩起熱流。

輕吻過後,置於她肩膀的手灼熱。

他的呼吸在她頭頂投下熱氣。“夜深了,睡吧。”

手指揪緊了些他的衣襟,她輕輕應了一聲嗯。

雪花在窗外輕落,寒風颳起院中樹木的冰凌碰撞出優美的音色。

落下的紅紗遮擋大紅高柱,輕紅的光芒投下來曼妙紅影。

並沒有十分激情,也沒有一絲狂亂。

他們只是無限溫柔地,把自己交付給對方,也將對方佔i有。

不知何時,窗外雪花伴隨一陣陣雪粒子,沙沙作響,恍如一曲曼妙歌謠,自內二外,蔓向他們心海。

海面柔波漸漸化為呢喃,這呢喃聲漸漸止了。

夜晚和平而寧靜。

靜謐中唯餘沙沙雪聲,從黑夜中潺潺傳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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