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青魔被絞殺後, 散為青雲，朝她狂卷。
顧長夏立於其中，無窮無盡的資訊透過青雲向她識海衝擊而來。
這衝擊讓她眩暈一陣後, 因衛靖的死而憤怒的心情逐漸轉為震驚。
這些青雲竟解釋了此介面鬼氣產生的由來。
鬼氣與靈力一體兩面，一陰一陽互相轉換，它們都是來自大自然的力量。
每隔十萬年時間時間累積, 鬼氣會逐漸成為鬼靈玉。
這玉石會飄在水邊，不拘人或者妖獸，吞服了這鬼靈玉，便會逐漸異化成為青魔。
那海神宮陰森的黑色神殿之中, 妖獸低頭在水邊吞服著什麼，剛巧那一片被生生削去一塊。
那被削去的便是鬼靈玉。
青魔一旦覺醒, 它殘酷而強大, 以吞食人類血食來填補其無窮無盡的慾望。
她從這青色雲朵之中感應到了一種奧妙至極的真理。那似乎是一種因果定律，只要散開這些雲，便可盡情鎖定整個介面萬事萬事，不論山石草木，還是人族獸類…幾乎一切都籠罩在雲朵之中。
直到那青雲逐漸散去, 蓮子裡的訊息才被她得知。
當然除了這主要任務以外，上古大能還傳遞了一條重要訊息。
整個介面生靈塗炭，慘不勘言。
這應該是那些飛昇的大能可以為此介面爭取到的極限。
但是顯然這些飛昇仙界，為此介面討回公道的大能一定異常強大。
導致了當時整個介面靈植大面積枯萎死亡，修士也被鬼氣的作祟下化為鬼魔。
師尊和衛安寧當然不會成為她的情人。
那是一場真正的末世，若非當時此介面人族、妖族和魔族所有大能聯合起來，逆勢誅仙。
包括那玉壺神島秘境裡的靈花等等，皆都是每一任天選之人的任務之一。
這便是十萬年前飛昇的寶蘭仙子，如此古道熱腸地幫她的原因。當時她被天所忌時，寶蘭仙子似乎比她還要焦急，竭盡全力地傳遞訊息，讓她去尋找燻華草和祭祀之血。
否則這個介面，或許早已不復存在。
這一切形成一個閉環。
也或許去過去了一百多萬年的萬年的原因，那場戰事在記載之中也不過寥寥數語，連飛昇成仙的那些仙尊大能的姓名都未能被後世人銘記。
其餘修士，便再難獲取登仙飛昇的機緣。
故而，為了保證此介面這殘存的飛昇之法長存。每一次天選之人，都必須保證下一任獲取足夠機緣的情況下，才可在飛昇天梯時不至於墜落虛空迷失。
只是他們的事蹟，不知何種原因，被有意抹去。
這便是另一個任務的核心，祛除天地鬼氣，恢復被破壞的鬼氣和靈力運轉的本源，從而滌盪天地乾坤，還世界自然本真。
至於那靈力總量從哪兒來。這很簡單，玄靈秘境之中仙宮賜予的那團小小白雲之中，就蘊含著足以顛覆整個世界的力量。
除了大師兄，她也自然不會有別的什麼情人。
顧長夏聯想到百里國壁畫獲取的黑雲吸收的力量，玉壺神島之中神島的白雲那鎖定的力量，再加上這青雲將萬事萬物包羅其中的力量，以及海神宮那神殿之中得到的漂流似海的將能量散開的力量。
除了以定天神針特定繫結的三人，極其與這天選者的靈魂相愛的伴侶四人可以飛昇成仙外。
到了此時, 上天便會降下神諭，被選中者的天啟示, 須逆勢誅殺青魔, 從而獲取打通飛昇天梯的秘密, 有了天梯才可飛昇成仙。
直到上古那場戰爭。
隨著這條訊息提示，便有青雲在她識海散開，瞬間瀰漫整個識海上空。
它竟是包裹在一團火焰之中的一粒蓮子, 叮咚沒入她的識海。
顧長夏如今便獲取了直通這神島的金鑰。
雖然他們並未從根源上解決鬼氣的問題，顯然鬼氣正從那場戰爭之後，仍舊在緩慢侵蝕修真界，但是鬼靈玉總算還是每隔十萬年凝聚形成了。
這些訊息，卻又是自青雲之中，以一種十分機密的形式展示。
這便是這片天地的執行規則。
這種規則原本無可指摘, 遠古的修士，一直能夠遵循天地自然法則，努力修煉斬殺鬼魔, 使得天梯能一直接通上下天地。
帶著三四人飛昇成仙，有什麼意思。師尊他們怎麼辦，衛安寧他們怎麼辦？
畢竟她能帶著飛昇的，竟然都必須深深眷戀她的情人。
致使鬼氣不能正常凝結為鬼靈玉，直接從地底隨著靈力逸散而出。
不過這個任務，只需盡力而為即可，實在不成，便攜伴侶飛昇成仙。
顧長夏當然決定要完成這個終極任務。
只需要她擁有足夠的趨勢這一個閉環的靈力總量，便可完全祛除天地所有鬼氣。
上古大能逆勢誅仙, 並非他們不敬上天。而是上仙竟有人蓄意破壞了這介面靈力和鬼氣轉化的根源。
那雲朵散開時，還留下一聲蒼老的嘆息聲。彷彿已快要失去希望。
最終以妖族大能盡數戰死，白蓮仙子以自身血肉鑄就一條登仙伐仙的天道，打贏了這場戰爭。
這便是白蓮仙子至今仍遠古流芳為人稱頌的原因。
但只因這凝聚的鬼氣並未吸收整個介面全部鬼氣，故而，每次飛昇登仙。
她的心只有一顆，並且只會裝下一人。
感受著這一切，顧長夏睜開眼，青雲自周身已完全飄散，它們遁入高空。
以他們上方小小的天地為圓形，自內而外，灰濛濛的鬼氣絲絲縷縷正在消散。
所有人看著露出來的明淨如璧的夕陽下的天空，不覺都一陣惘然之色。
包括對面已至衛靖身邊，將他嘴角血跡揩盡的衛安寧，此時也怔怔望著天空。
只是眼神落下時，他與顧長夏對視一眼，卻有著說不出的悲涼之色。
他雖然沒有得到青雲傳遞的訊息，但也不難明白。青魔斬殺，肆虐修真界的鬼氣便開始消散。
這代表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他會不甘，為何這麼沉重的命運，卻讓父親來承擔。
本來，這鬼靈玉都為妖獸所吞服。衛靖會將鬼靈玉當成清水玉吞服，也只能五六萬前那場大戰，使得傳承斷代，才會造成這種不識鬼靈玉的惡果。
顧長夏本來憤怒於衛靖自作主張尋死，她覺得，不論什麼事，都一定有可以解決的方法。
但此時得知這一切訊息。
她已經知道，沒有任何解決辦法。留在衛靖面前的路，全都在他吞服鬼靈玉時便已全部堵死。
或許他可以選擇不死，他們也可以以璃龍心解除青魔束縛。
如此一來，正在全面汙染介面的鬼氣，便會拖著整個介面生靈去死，一切最終會走向末日。
更或者，滄瀾彥等知道一些鬼靈玉訊息的人，一定會糾結天下所有勢力來誅殺衛靖。
一個人，豈能與天下所有人為敵。
衛靖的性情得知這一切，必然也一定會選擇自盡這一條路。
並且最終的結果，無非也是透過鴛鴦匕首灌注她的靈力，實施最後一擊。
只因衛靖絕不肯他自己的孩子背上弒父的名聲和罪孽。
想明白這些，讓顧長夏異常難受。
生生死死的明悟，和盡知這天地規則的一切，給她一種異常疲憊的心情。
有什麼在心底瀰漫。
她一低頭。
靈力如海水般從她周身滾蕩。
“不好，這丫頭要突破大成境界。”
落楓尊者感受那靈潤之中的玄機，立即憂慮看向四周。
他當先擋在了西北方向。那小魔崽子就在附近，他若是來襲，落楓尊者自問難以護長夏周全。
瞥一眼被靈力巨浪推著已站不穩的衛安寧，這小子拼命護著父親的身體，生怕被巨大的靈力流傷害分毫。
落楓尊者不覺一樽玉棺飛送了過去。
這本是他預備給自己的棺木，誰想用在了今日。
看著衛安寧無比感激將衛靖裝入玉棺，隨後抱起棺材，飛身衝出浩蕩靈力範圍外。
落楓尊者似能見到那玉棺之中衛靖蒼白的臉上，竟浮現出一絲欣慰的神色。
落楓尊者心底不覺深痛。這人臨死前，把兩個孩子託付給他的語氣平淡之中還帶著一些狡黠，一如當年他認識的那個少年風華的衛靖。
他倒好，如今跟著寧兒走了。
留下他一個。
落楓尊者孤寂地一嘆。
他忽然感覺，因青魔的動靜而引來的不少修士，竟然在幾重山外正組織著護法事宜。
擋在容家兩位小子所在方向的焚情尊者也感應到了，她不覺與他對視一眼。
暗語道：“修真界這些崽子還有些人性，知道不能趁人之危的道理。”
落楓尊者對此不置可否。這些人應是懼怕於那青魔的力量，知道此間有大能可斬殺這種青魔，故而賣個好，在外圍進行護法。
雖然他們的護法微不足道，但只要不來搗亂，也讓落楓尊者放鬆不少。
他很快發現，坐於掀翻的屋子的碎屑和石木之中席地而坐，正在突破大成境的長夏這孩子，相比起他們當年這些攀登到此境界歷經生死危機的修士來說。
這孩子的靈潤如流水般流淌，神識包裹著靈潤，自由自在展翅高飛。
一忽兒就已消失在了他能感應的範圍，也不知飛去了哪裡。
當時他大成之時，幾乎遊歷了大半個修真界。
以長夏這神識的玄妙遁速，只恐這孩子得遊覽整個修真界，見識萬事萬物的本真以後，她便會自行領悟突破，大成尊者境。
看著她如此自由自在，又眼望著正在殘陽下急速消失的鬼氣。
落楓尊者心底的焦慮和擔憂頓時少了不少。
忽然，他感應到一陣靈潤波動，隨即四條殷紅的絲線一般的靈潤，竟如觸手般自長夏周身逸散。
這紅色絲線，給他的感覺玄妙以及，竟有些因果妙法本真。
一條絲線穿過他身旁，隱隱朝北而去。
另外三條絲線，其一飄向隱匿在雲層中的容家那小子，剩下兩條，一端落在連瑭那涼薄臭小子跟前，一端牽繫著塵兒。
尤其牽繫塵兒那絲線，只一伸過去，便纏住了塵兒手腕。
塵兒面色沒出息地就紅了。
靈潤如海，朝他湧蕩。
這似乎要帶著情郎一起正道大成境的意思。落楓尊者見此，忍不住想扶額。長夏這臭丫頭，如此危機重重的正道關鍵之時，還作這種妖。
若非此時不宜打擾，他實在忍不住訓斥出聲。
怎會如此亂來？
感受到塵兒竟真被激發起來玄妙靈潤，火光灼燒著淹沒了他所落半個山頭。
這孩子竟然還有一絲遲疑。
落楓尊者不由有些無語。想當年寧兒修為也比衛靖高時，衛靖亦是如此難為情的表情。
但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豈能因這小小的好勝心而錯失。
落楓尊者因而微微訓斥地提醒了一聲。“塵兒，快閉目打坐進行突破。”
塵兒竟還有些猶豫。
落楓尊者不由板起臉，正要再說點什麼。
連瑭那總是冷著一張小白臉的小子，忽然冷笑了一聲。
“你吞不吞服那相思花，她的心不都在你這。怎麼？還是你不願意，那不如把你那相思花送我。我很樂意與這女人結一世連理，得到飛昇。”
他手中忽然多了一朵小小的粉色花朵。那小粉花雖沒什麼靈潤，但毋庸置疑，它散發著與這紅絲線相同的因果妙法。
塵兒手中亦多出這麼一朵，它那一朵竟看著孱弱不少。
落楓尊者不由就想。這小子實力如此出眾，竟然沒能搶過這涼薄小子，這不應該。但又一想，塵兒每次秘境都會帶著長夏這個小‘拖累’，估計心裡眼裡都只想著如何護住長夏，奪寶之上便略差了心思。這自然會落敗。
落楓尊者如今也察覺了。
這紅絲線可能是傳聞中能機緣鎖定雙方的姻緣線。
只要綁縛了這姻緣線，便能借到對方無上機緣。
只是……長夏這臭丫頭，果然是個心花的，怎會還臉上四根姻緣線。
連瑭這小子還能想得通，畢竟兩人一起修習針灸術幾十年，或許…有了點感情。
那容家的小子，長夏不是對他冷漠以及。
那日暈倒在她跟前，她直接誇過去，卻搶先去醫治另一位。
落楓尊者是真沒看出一絲一毫，這丫頭心底竟然還惦記容家小子。
從他旁邊延伸去西北方向的絲線，很明顯是衝向魔族那小崽子…這就更讓他無法理解。
落楓尊者看一眼塵兒，忍不住想扶額。這麼一個痴情種子，竟然配上長夏這個花心的丫頭。
他居然覺得於心不忍。
隨即又看了一眼棺木中的衛靖。瞅瞅，這都生的什麼花心的丫頭。
殘陽落下山間，最後一絲餘暉正在消散。
在微光中，落楓尊者見到塵兒竟吞下了那枚小粉花。
紅絲線便連線在了他心間。
這是願意死心塌地被綁縛！
他倒是願意了，也不想想，還有另外三人，塵兒這……
落楓尊者臉頰微抽。
另外三人此時眸色都微轉，首先動手的連瑭那小子。
他伸手去抓那紅絲線，竟無論如何巧妙手法，都無法將那紅絲線綁縛。
落楓尊者：“……”長夏這丫頭，到底還不至於如此花心。
隨即一聲涼如水的笑聲冒起來。
粉花被這連小子收起，嘲諷的笑意浮上他和討打的俊秀小臉，他看向雲層容家小子的方向，忽然血水一絲擊入他眼前紅絲帶。
看著它碎裂寸斷，姻緣竟被他自行斬斷，倒是夠狠。隨即這小子挑釁似的眼神朝上望去。
當時落楓尊者只覺，容家那小子的面色實在是豐富至極。
最終他冷漠背轉身，竟就此隱匿而去。
西北方向卻比他更早地離開了。
落楓尊者心想。不錯，這幾個倒的確還有一身傲骨。
這兩個離開，落楓尊者發覺連小子微微涼笑了笑，身影消沒在遠方的山巒。
看似跑去很遠，一絲一縷靈潤卻仍舊包圍環繞過來。
那小子蹲坐在黑暗籠罩的林子裡，面上表情仍舊冷冰冰的，眉眼涼薄無情。
但不知為何，落楓尊者卻竟看了另一個自己。
他不覺輕嘆。卻不成想，這小子用情如此之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