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知青的糟糠妻(十七)

◎存款是要上交的,私房錢也是要留的◎

明茗當晚都不記得怎麼回到家的, 睡得那叫一個香甜,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早了。

剛睜眼,就對上旁邊一張俊臉, 四目相對, 兩人都嚇一跳。

“你幹嘛?”

“醒這麼早?”

兩人異口同聲。

嚴峻生說:“我剛想叫你起床, 誰知道你自己醒了。”

明茗茫然地看看窗外,天才矇矇亮, “這麼早叫我起來, 今天有什麼事嗎?”

“你忘了?昨天不是說好要去鎮上?”

誰跟你說好了,那不是你擅自決定的嗎?

這些日子明茗懶散慣了, 有點起床氣, 還想再睡個回籠覺, 哼哼唧唧不願意起床,嚴峻生隔著被子輕輕拍她, “醒醒困,我先去收拾,你清醒一點就抓緊起床。”

結果等他收拾好, 明茗壓根沒有清醒的趨勢, 又繼續睡過去了,四仰八叉還打著小呼嚕。

明茗:“……”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兩人駕著馬車來到鎮上,今天的日程是純粹給她買東西。鎮上沒有什麼時髦的衣裳,大多數人家還都是買了布回去自己做衣服,衣服破了再打補丁就是。但嚴峻生就一定要給她買好看的成品衣服,明茗是沒有這個年代的審美,嚴峻生有啊。他十分認真地給明茗挑選、搭配,到最後明茗覺得自己就是個旋轉的衣服架子,試衣服都試麻了。

明茗疑惑地看著他,眼神裡寫滿了:“你不是說都給我了嗎?”

一些並不衝突的先進與傳統在嚴峻生身上凝聚成了某種獨特的大男子主義。

嚴峻生有些遺憾,裝作不在意地悄悄放下腿,剛要開口,就見明茗嘴一扁,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加上系統也不停地在她耳邊挑撥:“看看,男人還是說一套做一套,嘴上說著錢都給你,該存的私房錢可一分沒少。”

這可給嚴峻生嚇壞了,趕緊把手上的政治書扔一邊去,上前摟著明茗,“怎麼了娟兒?別哭,別哭。”

嚴峻生聽她說了一大堆,就知道一個牛舌餅,城裡有賣的,其他的他也沒聽過,不知道鎮上有沒有。

出來的時候嚴峻生手上突然就多了幾個大袋子,明茗身上也換了一條新買的連衣裙。

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察覺到了她陰險的圖謀,這會兒鬆開她倒松得果斷。

她茫然地左右張望了片刻,最終將眼神聚焦在嚴峻生……手裡的政治書上。

財產大頭當然是要交給老婆的。

他此刻的姿勢可以說漫不經心又精心打造——堪堪坐在床沿, 翹著二郎腿, 手裡捧著一本書,恰到好處地微微垂首,露出稜角分明的半邊臉,保證明茗一睜眼看過來就是這副清晨研讀的知識分子造型。

明茗“哦”了聲,穿衣服下床,說:“我去拿錢。”

她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擦擦臉,坐起身,可嚴峻生把她嚴嚴實實地扣在懷裡,明茗把頭埋他懷裡蹭了蹭,把眼淚都蹭他衣服上,裝成沒事人似的推開他。

可謂心機頗深。

嚴峻生乾咳了一聲,顧左右而言他,“那些錢你收好,想用就用,但平時日常開銷,以及……我給你買東西,當然還是我來出錢。”

括弧,如果他不開口的話。

於是開始覺得有些尷尬。

抬眼瞄了一眼嚴峻生,那廝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明茗覺得有點臉熱,斜著飛了記眼刀。嚴峻生在她額頭上親了口,喉嚨裡發出曖昧的咕嚕聲,嗓音低低的,“害羞什麼,我又不會笑話你。”

一點都不誇張地講,明茗當時是像詐屍一樣從睡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整個人散發著驚恐的氣息。

全然沒有注意到對方刻意挺直的腰桿和輪廓分明的側臉。

私房錢也是要有的。

“咱們去鎮上看看,你想吃什麼,咱一口氣都買回來。”

明茗悶悶地盯著他健碩的胸肌,覺得不擰一把不解恨。

七十年代好苦,我想回現代qaq。

可惜明茗不懂。

“嗚嗚嗚我想吃蓮蓉蛋黃酥牛舌餅芋泥虎皮卷……”

“咱們去鎮上玩,帶你吃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反正她也不坦誠,扯平了。

明茗靠著嚴峻生一抽一抽的,平復了好一會兒,才從噩夢和起床氣中抽離出來。

有些話她說得不甚清晰,嚴峻生也只聽出個隻言片語,沒多想,只當她是睡迷糊了,還被自己嚇著,又心疼又愧疚,“我的錯我的錯,好了好了不哭,是我嚇著你了。”

委屈壞了。

嚴峻生也沒有催她, 安靜地坐在床邊,拿起政治書隨便翻了頁, 字正腔圓地開始念:“剩餘價值是指在剝削制度下,被統治階級剝削的,勞動者所生產的新價值中, 勞動創造的價值和勞動報酬之間的……”

她也不出聲哭,就坐在那抱著被子抹眼淚。

明茗悲從中來,嗚嗚咽咽地控訴:“我他媽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做夢夢見重回高考,結果一覺醒來真他媽要重回高考……還得背政治……分科後就沒背過政治了嗚嗚嗚嗚我這什麼命啊……”

“不用拿了,我帶著呢,放心,足夠用的。”

他總不能直白地說,自己留了些私房錢就是為了平日裡能有給老婆花錢的機會。

“快些起來吧,我問大隊借了駕馬車,咱們早去,還能趕在天黑前回來。”

沒關係,她也有私房錢。

“起開,我要換衣服了。”還有些未盡的鼻音。

明茗問:“我在村裡穿這種連衣裙真的方便行動嗎?”

嚴峻生:“怎麼不方便,你又不下地。”

明茗瞅他一眼:“我是說萬一我想上樹呢?”

嚴峻生:“……”

儘管他來新立村大半年以及結婚至今,都沒見過陳嬋娟爬樹,但還是誠懇地提出建設性意見:“要不您受累暫時放棄這個愛好?”

明茗一本正經地說:“那我考慮一下。”

嚴峻生笑了起來,將袋子集中在一隻手上,牽著明茗的手沿著街邊漫步,他揚了揚下巴,朝路口示意,“那邊有個比較大的糕點鋪,聽說是老字號了,走,去看看。”

這個年代的零食糕點雖然也有不少種類,但是大多還是比較傳統和簡單的,不像以後有那麼多花樣,有些像什麼山楂片、果丹皮、桃酥之類的,明茗還算見過,像寶塔糖、爐果這種在幾十年後已經逐漸被市場淘汰,基本上不多見了。

這家店很大方,允許先嚐後買,明茗沒太好意思,先隨意指了幾樣認識的糕點讓人稱點,又在剩下的裡面挑選。

“姑娘,山楂糕、果丹皮嚐嚐?”店家給她遞過來兩塊,明茗接過道謝,直接塞嚴峻生嘴裡。

她盯著他,“酸嗎?”

“有點。”

“好吃嗎?”

嚴峻生點點頭,“還不錯。”

“哦,那給你稱點。”明茗轉頭要吩咐店家,嚴峻生攔住了她,“你不喜歡吃酸?買你喜歡吃的就行,我不太愛吃這種東西。”

明茗狐疑地問:“真的?”

“真的。”

明茗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兩秒,把他拉到一旁,小聲說:“沒事,我也帶錢了,不用擔心錢不夠。”

嚴峻生哭笑不得,“我哪是怕錢不夠。”

攬過她回到鋪子前,“你只要挑你喜歡的就行,買多少咱都不缺錢,放心吧。”

明茗將信將疑,沉默了一會兒,蹙著眉搖搖頭,語氣堅定:“不要山楂的。”

嚴峻生樂了,心中暗自記下她不愛吃酸。

最後也沒有買幾樣,老式糕點做得好吃的,原料都離不開雞蛋、麵粉、糖和油,這些東西哪樣都不便宜,沒了這幾樣口感自然也大打折扣,明茗意思意思買了點,香香嘴就行。

鎮上沒有她說的那些吃食,連牛舌餅也沒有,嚴峻生看出她似乎沒買到什麼想要的,便安慰她,“沒事,咱們去賣百貨的地方看看,還有沒有別的零嘴,這裡應該會有些好吃的餅乾。”

明茗點點頭,指了一個方向,“我記得那條路上有個小百貨。”

嚴峻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其實想問,你上次和王虎來也去逛了百貨?

最終還是嚥下想說的話,他們倆現在氛圍剛好,提那人做什麼?

不夠掃興的。

這個百貨商店比起城裡的可小了許多,東西也沒城裡多,但老百姓日常所需基本還是齊全的。

快中午了,依然有不少人在逛,嚴峻生問:“餓嗎?”

明茗搖頭:“不餓。”

“不餓那就再逛逛。”

其實明茗不知道嚴峻生兜裡到底揣了多少錢,但從他買東西的豪橫程度上來看,應該是帶了不少錢。

兩人並肩往前走,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看有小夥子跟著父母出來給沒過門的媳婦兒置辦“三大件”,明茗心生感慨,她歷史學得不精,只記得結婚的“三大件”“四大件”經過了不少變遷,但是什麼時代對應的哪幾樣她就分不清了。

不過什麼電視冰箱洗衣機肯定要再往後十幾二十年了。

也不一定,等嚴峻生跟小青梅結婚的時候說不定就會用更先進的“三大件”來凸顯他們的絕配了……話說他們還有戲嗎?

明茗當個玩笑跟嚴峻生講,“現在結婚只是要手錶、縫紉機、腳踏車,以後結婚指不定要房子車子票子,還有三金……”

等等,三金是哪三金來著?

嚴峻生笑道:“你怎麼知道以後的事?”

明茗驕傲地一揚下巴,“別忘了我還是個神婆!”

“是麼,真厲害。”嚴峻生相當捧場。

他又問:“那你說的三金是哪三金?”

這問住明茗了,她也不知道,她又沒談婚論嫁過。

她隨口胡謅:“大概是金項鍊、金手鐲、金戒指吧。”

誰料嚴峻生卻聽進了心裡,拉著她就去金店。

“不,不了吧。”明茗拖著他拼命擺手,這個年代的金價她還是有所瞭解的,雖然不貴,但也不是說買就買的,嚴峻生把五千塊錢都給了她,身上再留能留多少錢?

嚴峻生卻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帶著她進去挑選。他看了看,鎮上的金首飾打造水平普遍一般,便對明茗說:“現在條件有限,以後有機會找人給你打套好的。”

店家過來指著幾種款式向他介紹,“同志若想要些時髦款式,這些老金就不錯,價格也很公道。”

嚴峻生搖搖頭,“不要老金,要足金的。”

店家一看,這是個懂行的,便不去強行推銷,領著他們去看足金首飾。

明茗一臉踟躕,猶豫不決,“別了吧,有點貴。”

哪有隨口一說就來買三金的。

嚴峻生說:“你要是不願意挑,我可就自己做主了?”

說罷,也不等她回答,指了幾個款式讓店家拿出來,挨個給她試戴。明茗老是縮手不配合,他乾脆先拿起項鍊,往她脖子上一掃,手指靈活地就給戴上了。

嚴峻生抵著下巴看了會兒,又拿過另外兩條給她試戴,最終得出結論:“你年紀小,戴粗的顯老氣,後面兩條細的襯你。”

明茗穿著半方領的連衣裙,剛好露出鎖骨,搭配上纖細的金項鍊,顯得嬌貴洋氣,確實襯她。

她低頭看看,嚴峻生掰著她的肩膀站到鏡子前,讓她細瞧,“好看嗎?”

是好看。

她沒說話,但嚴峻生讀懂了她的眼神。

他微微一笑,對店家說,“這兩條細的都要了,我們再看看別的。”

如此闊氣,店家連聲說好,熱情地向他們介紹別的首飾。

“一條就夠了……”明茗拽著嚴峻生袖子。

嚴峻生摘下她脖子上的項鍊,和另一條放在一起,攬過她的肩,耐心地忽悠:“這兩條要是同種款式也就罷了,一條是單鏈,一條是雙鏈,戴在你脖子上又這麼好看,根本無法抉擇。再說,我原本想給你買那條粗的,這兩條加一起都沒那條重呢,你已經是在給我省錢了。”

“真、真的嗎?”明茗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明茗又看了眼那兩條金項鍊。

心動。

“那、那好吧,那別的就先不買了……”

哎,看來我也到年紀了,到了看見金子就走不動路的年紀……

誰覺得金俗氣的?沒眼光!

“別的當然要買,說好了三金,哪有隻買一金的道理?”嚴峻生不由分說地拉過她的手,往兩隻手腕各套上一個金手鐲,“喜歡亮面的還是喜歡啞面的?”

“都、都行。”

“看來是都喜歡。”

“不不,”明茗連忙否認,“亮面!亮面!”

嚴峻生託著她的兩隻手,細細打量,“確實亮面的更好看點。”他摘下那隻啞面的手鐲還給店家,“謝謝,這個不要,勞煩收好。”

他又挑了幾個戒指,有寬的窄的純金的金鑲玉的,挨個戴在她有手鐲的那隻手上。

“看看哪個好看?”

明茗五指張開舉起手,誠實地說:“這樣最好看。”說完自己先噗嗤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朝嚴峻生擺手,“你可千萬別說全都買啊,不然我跟你急。”

嚴峻生笑意頗深,眉眼盡是溫柔。

明茗半真半假地感慨:“這戴上了還怎麼幹活啊。”

店家接道:“姑娘是有福的,享福之人的手就是用來戴首飾的,哪裡需要幹活?”

明茗靠在嚴峻生身上,用方言說:“俺們是鄉下的,每天那麼多農活呢,哪來的福,老話怎麼說——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誰說的?”嚴峻生反駁,“帶著,回去給他們看看,咱娟兒是嬌貴的人,鑲金戴玉的,正好不用幹活。”

明茗忍著笑意,睨他一眼,“你這叫捧殺,我可不信你。”

幾經挑選,兩人看中了一個金鑲玉的,其實金鑲玉遠不如純金的戒指值錢,也就勝在好看,嚴峻生一門心思想給她買貴的,但明茗一句話打消了他的堅持。

她說:“你不是說以後還要找人打嗎,以後再買嘛,反正另外兩個已經是純金的了。”

嚴峻生柔聲道:“好,以後。以後給你買各種好看的首飾,讓咱們娟兒每天都漂漂亮亮的。”

讓店家打包收款的時候,明茗聽到了一個這個年代的天文數字,但嚴峻生非常果斷地掏錢付款,絲毫不給她退縮反悔的機會。

“走吧,去吃飯。”

明茗一腳輕一腳重地跟在嚴峻生後面,碎碎念:“媽耶你也太敗家了,養不起養不起,我跟你講家裡的錢你可不許動,那些錢在你手裡居然能存活這麼久,簡直是奇蹟。”

嚴峻生把小袋子塞進大袋子裡,騰出一隻手來掐明茗的臉,咬牙切齒地說:“小沒良心的,這都是給誰買的?給誰買的?還呲牙笑,好意思!”

明茗笑個不停,挽著他的胳膊腰都笑彎了,“走,給你買身衣服去,我也帶錢了!”

“先吃飯先吃飯,吃完再回來逛。”

兩人溜溜達達往外走的時候,路過一個典當行,嚴峻生不經意間往裡瞅了眼,明茗說了句什麼,他本來都扭頭準備回答她,結果神差鬼使地又往典當行裡看去。

典當行老闆不在,可能是去吃飯了,嚴峻生透過視窗多看了幾眼,“這個手錶有點眼熟。”

“嗯?什麼?”明茗往裡一看,突然想起了什麼,隱隱一僵。

嚴峻生抬手指了指,“那個,跟你爸當時買的那塊好像是同款?”

“啊……是吧,好像是。”明茗磕磕巴巴地說,“走吧,我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嚴峻生應了聲,“我記得你爸當時還讓人在錶盤後面刻了咱倆的姓氏首字母,怪洋氣的。”

他低頭看向明茗,眼神溫柔,“當時都沒細看,回家拿出來讓我好好看看。”

明茗敷衍地點頭,“回家看,回家看。”她現在只想趕緊把他拉走。

恰在這時,典當行老闆吃完飯回來了,一見明茗,還愣了下,“喲,小姑娘這才多久沒見,打扮打扮都認不出來了。”

明茗乾笑兩聲。

老闆十分熱情地問:“是來贖那塊手錶的嗎?”

明茗笑不出了。

作者有話說:

明茗:捏麼的,群眾裡面有壞人……tat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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