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泛酸

波斯犬阿黃在清竹閣大多數時候很自由, 除去夜間會被關起來免得亂跑。

清竹閣外那片竹林更深受它喜愛,阿黃每日白天總要去溜達幾圈,時不時還會躥到竹林裡刨坑藏肉骨頭。

誰想便叫它刨出東西來了。

碧梧如此小心謹慎,雲鶯也猜得到不會是什麼好玩意。

當那東西被呈到她的面前, 看得兩眼, 她挑了下眉,唇邊漫開一絲笑意。

巫蠱之術在後宮陰私之中從不少見。

這個被阿黃新鮮刨出來的匣子裡面便有個渾身扎滿銀針的巫蠱小人。

上面的生辰八字不是她的。

若她沒有記錯, 這巫蠱小人上的生辰八字約莫屬於良妃蔣繁秋。

但最有趣的其實要論做這巫蠱小人的料子——

做個巫蠱小人偏要用這種稀罕的料子,等於輕易將後宮裡曾被賞賜過雲錦的妃嬪盡數圈入其中。

而妃嬪中有云錦的自然不止她一個。

想清楚以後,雲鶯方又去看候在一旁的碧梧。

想一想,雲鶯嘴角微彎又示意碧梧附耳過來,細細交待:“若後面在竹林裡發現有人鬼鬼祟祟,直管當未曾覺察不對勁,把人隨便放過去便是。”

“娘娘,奴婢明白了。”碧梧思忖中道,“陛下賞賜給娘娘的雲錦尚未動過,那這個匣子如何也是栽贓不到娘娘身上的。”

之前皇帝賞賜她的那兩匹雲錦依然在小庫房裡放著尚未拿出來裁製衣裙。

若是栽贓陷害,手段如此拙劣也傷不到她,她全然不必著急上火。若是想借機利用她達成某些目的,她既曉得,便不可能配合,而因目標不是她,對她同樣造不成什麼傷害,她依舊不必著急上火。

至於她們是否賞賜過其他的妃嬪又賞賜過誰, 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雲鶯便記不大清楚了。

說不得又是一場好戲。

雲鶯沉吟中道:“只要匣子裡的東西未被暗中替換,旁的無須太在意。”

“你在想我為何不像之前幾次的事情那樣交由陛下處置?”雲鶯問。

碧梧輕聲回答:“奴婢去竹林裡找阿黃的時候沒有其他人在。發現這匣子以後也確認過沒有旁人,又心覺事關重大,不敢聲張,想著先請示娘娘如何處理,故而不曾讓任何人覺察竹林裡的情況。”

雲鶯彎唇:“背後之人是何目的我們不清楚,但說不定正是希望我們發現這個匣子,再將事情鬧大呢?”

何況她同良妃之間目下沒有過節,不是良妃換作其他人也一樣。

以皇帝近來只翻她牌子的表現,這後宮沒有人比她風頭更盛,她也沒理由要做背後扎小人的事。

碧梧不解其意:“娘娘……”頓一頓,她低聲對雲鶯說出自己的疑惑,“奴婢愚見,以為有人想要栽害娘娘,為何娘娘卻要將東西直接埋回去?”

雲鶯慢慢思索過半晌,條條梳理清楚,心中有數,發現自己其實無須因這個匣子有所動作。只怕她無動於衷,有人反而要變得著急起來。

碧梧當下懂了雲鶯為何要吩咐把匣子直接埋回去。雖然對巫蠱之術有些犯憷,但相信自家娘娘有分寸,碧梧再無不安。少傾,她尋個合適的時機避著人把那個匣子又悄悄埋回竹林裡去了。

誠然也存在一種可能, 便是那人在等一個時機, 譬如想要等到她動過那兩匹雲錦才設計將此事“揭發”出來。但那樣, 一切都難以在對方的掌握之中,而如若無法掌握局面,又註定難以達成目的。

前些日子蔣繁秋被晉封良妃, 所得晉封之賞裡同樣有一匹雲錦。

細細想, 卻又基本可佚以確認,只怕背後目的並不是單純想要栽贓她。

隨即強調,“要原模原樣埋回去被阿黃刨出來那個地方。”

“是,奴婢明白了。”

雲鶯只問:“這東西用的什麼料子?”

她一個“寵妃”,發現自己被陷害,焉能不生惱?焉能不呈明皇帝?

皇帝寵愛她,又豈會置之不理?

屆時究竟會查出些什麼,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很好。”雲鶯滿意碧梧的處置,嘴角微彎,“你且避著人,依舊不要令旁人知曉,把這匣子重新埋回去。”

碧梧疑惑中多留心一眼,反應過來居然用的是雲錦,恍然大悟。

可想要利用她不是這麼容易的。

倘若對方此舉目的是栽贓陷害她在後宮玩弄巫蠱之術,那麼首先便不該用雲錦這種料子,因她被賞賜的那兩匹雲錦尚未被動過不難打聽。

再次從竹林折回來,碧梧稟報過雲鶯事情已辦妥,又輕聲問她。

“倒不如靜觀其變。”

竟然是用的雲錦。

碧梧點點頭:“奴婢愚鈍,還請娘娘明示。”

碧梧認真麗嘉聽罷雲鶯的話,一福身應。

然而,假如背後之人本便希望事情被發現又大不相同。

雲錦珍貴, 又十分好辨認。

“可有其他人曉得這個匣子?”

賢妃那裡是有的, 陳貴嬪尚為德妃的時候亦得過賞賜。

其次東西埋在清竹閣外的竹林裡, 她明知波斯犬不時去竹林裡刨坑藏骨頭,為何會選擇往竹林裡藏,生怕不被發現麼?其間的道理說不通,栽贓起來未免困難。

“娘娘,後面可要暗中盯著些?”

這般則是想借她的手去達成其他的目的。

“嗯,你當一切如常,切不可先自亂陣腳。”

雲鶯叮囑過,又讓將湯藥端來。

病未痊癒,喝過湯藥不久後雲鶯回到裡間便昏昏睡去。

晌午,知她正在生病、對她關懷備至的趙崇特地來清竹閣陪她用膳。

生病的雲鶯須得飲食清淡,趙崇也只吩咐御膳房準備清淡菜式。他們兩個人一道用過午膳,後來直至看著雲鶯喝下湯藥,皇帝方才離開。

夜裡皇帝倒是沒有再過來清竹閣。

雲鶯便獨霸床榻和被窩,比之前一夜睡得一個清淨覺。

之後連續幾日,皇帝晌午會抽空來清竹閣,待雲鶯喝過湯藥才回勤政殿。

很有幾分知疼著熱的意味。

起初雲鶯不大在意,且暗地裡腹誹皇帝未必太有閒情天天來盯著她吃飯喝藥。然而接連數日享受著這樣的待遇,哪怕沒有刻意琢磨,她也逐漸反應過來——皇帝不會是專門盯著她喝藥,待她病癒了好再抓她去眼皮子底下習畫罷?

當天晌午,雲鶯的推斷便隱約得到證實。

趙崇如之前幾日出現在清竹閣,兩個人吃過一頓清淡的午膳,碧柳端來一碗湯藥送至雲鶯面前。

“這麼多天,愛妃的風寒也該好了,怎得還在喝藥?”

看見那碗湯藥後,趙崇蹙眉問。

雲鶯假意咳嗽兩聲:“多謝陛下關心,臣妾咳疾未愈,故而仍需喝藥。”

趙崇當即要命人去請太醫。

雲鶯這次生病不過染的一點風寒,劉太醫開的藥方很有用,吃得這麼些天,已然好了個七八成。若現下把劉太醫請來,皇帝必定會知曉她已經差不多病癒。

“不敢勞陛下如此操心。”

雲鶯連忙推辭,“臣妾今日且再喝著藥看一看,許明日便痊癒了。”

趙崇看一看她比前兩日紅潤許多的氣色,頷首道:“既愛妃這麼說,那今日先喝著藥。明日若依舊不見好,便該去請太醫來瞧瞧。若明日沒有不適,愛妃也可繼續來勤政殿習畫,把落下的補上。”

雲鶯:“……”

果然如此。

天天盯著她喝藥只是為了方便抓她去眼皮子底下習畫。

雲鶯一面無言以對,不明白皇帝為何執著於此,一面覺得自己這病怎麼都得多養一陣子才能好。她既不高興不得不待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監視,同樣叛逆心起,只想借生病多磨蹭一天是一天。

卻不知皇帝日日來清竹閣陪她吃飯、看她喝藥,原本單純是出於對她的關心,以及想著她生病不能去勤政殿,他便多抽空來看看她,藉此同她拉近些距離。

但是在聽見雲鶯心裡的小九九以後,這份心思也不那麼單純了。

見她心灰意懶端起藥碗,趙崇眼底浮現淡淡笑意,同樣不甚理解她為何如此抗拒習畫之事。

只越見她抗拒,便越忍不住想逗弄兩下。

不過今日仍有許多事情亟待處理,無法在清竹閣多留。

是以看著雲鶯灌下湯藥,趙崇暫且放她一馬:“愛妃今日且好生休息,明日朕再來看你。”

然而以為確認皇帝一片閒心的雲鶯第二天無疑未病癒。

乃至晌午病歪歪躺在床榻上,不曾起身,時不時還要咳嗽兩聲。

趙崇見雲鶯一本正經在他面前裝病,昨日窺聽她心聲而生出的那點促狹之心再次被勾起來。他立在床榻旁看著拿帕子掩唇假作咳嗽的雲鶯,眉頭輕擰,關心道:“愛妃的病怎似比起昨日又變得嚴重了?可曾命人請太醫來看看?”

“些許小病,想來再將養幾日便無礙。”雲鶯臉不紅心不跳說,“陛下最近總來探望臣妾,臣妾心中感動,卻也憂慮,讓陛下費心了。”

趙崇道:“總要看著愛妃病癒才安心。”

委婉勸皇帝不必再來卻不被領情,雲鶯笑容乾巴巴回:“多謝陛下關懷,臣妾不勝榮幸。”

“愛妃客氣了。”趙崇嘴角微彎又話鋒一轉,“只是愛妃一場病遲遲不見好,習畫之事一再耽誤,朕也有些憂心。這樣耽誤下去,會不會趕不上在秋狩之前學有所成,也不知愛妃能否與朕秋狩同行。”

雲鶯:“?”

習畫和秋狩有何關係?

這兩者之間原本自是不存在關係的,但皇帝將它們扯在一處,雲鶯很快明白,皇帝應當是懷疑她裝病逃避去勤政殿習畫,故意拿秋狩出行來壓她。

言下之意,她若不肯乖乖習畫便要收回准許她秋狩隨行的允諾。

這亦是赤條條的威逼利誘。

雖然盼著秋狩可以出宮遊玩一番,但皇帝如此,叛逆心更甚的雲鶯不願意屈從他“淫威”。

心下腹誹兩句趙崇的言而無信,她不掙扎,不分辨,直接選擇放棄秋狩隨行,佯作沒聽明白,無辜道:“臣妾也盼著早日痊癒,眼下這般情況卻急不來,大抵只能慢慢將養著才行。”

趙崇見雲鶯對他提及秋狩之行無動於衷,也不以為怪。

他當下卻又無端輕嘆一氣。

“約莫只能如此了。只是朕本想著再過得一個月,雲將軍要回京述職,又恰逢中秋佳節,若這些時日愛妃學有所成,正好給愛妃一點獎勵,譬如趁著團圓佳節,讓愛妃與雲將軍、雲夫人見上一見。奈何愛妃生病,無法習畫,看來此事不得不作罷了。”

雲鶯聽言怔一怔。

她去看趙崇,見趙崇眸藏笑意,懷疑他的話不可信:“陛下是在說笑嗎?”

趙崇挑眉:“君無戲言。”

雲鶯心口猛然跳了下,猶不怎麼敢相信。

這是允她和爹孃在中秋佳節見面?

愣怔過後,雲鶯回神,當即從床榻上下來與趙崇深福謝恩,將此事坐實:“臣妾謝陛下恩典。”

悄然抬眼去看皇帝,她心下仍有兩分不確定。

應該不會反悔吧?可以馬上賜她一道旨意將這事真正定下來嗎?

趙崇聽著雲鶯得寸進尺的小心思,彎唇無聲一笑,卻不再提這茬,而是睨著她,故作驚訝說:“愛妃不是生病無法習畫嗎?朕也不好強求,此事倒不如作罷。”

雲鶯:“……”

“請陛下放心,臣妾明日定然能痊癒,絕不會耽誤習畫之事。”

“哦?”趙崇一笑,頷首道,“如此甚好。”終於“治癒”雲鶯的風寒,他心滿意足伸手扶她起身,體貼把人塞回被窩裡,又摸了下她的臉,興致滿滿同雲鶯約定,“明日下午,朕派人來接你。”

雲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是,臣妾聽候陛下吩咐。”

趙崇離開後,她躺在床榻上好半天沒弄明白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似乎只為威逼她去勤政殿習畫,不惜拿同親人見面作為誘餌,實在是……

詭計多端,老奸巨猾。

這誘惑實在太大,雲鶯承認自己扛不住。

但心下相信皇帝會信守承諾,兩相得失一比較,便覺得忍受一段時日的折磨也不是不可以。

她已經太久沒和爹孃見面。

不提起來便罷,一提起來心裡總歸是惦記的。

而想到中秋馬上能夠和爹孃相見,雲鶯慢慢生出兩分激動,又心情愉悅吩咐:“碧柳,去將小庫房的裡那兩匹雲錦取出來,讓尚衣局在中秋之前趕製出新衣。”

要見爹孃,自當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讓他們能稍微放心些。

拿這兩匹雲錦來裁新衣正合適。

她倒沒有忘記竹林裡埋著的那個匣子,只不過這兩匹雲錦動不動不是最關鍵之處。何況她已知情,便掌握著局面,不至於為此畏手畏腳。更不提這兩匹雲錦送去尚衣局,多了的料子一時半會也不會送回來。

之後雲鶯再認真回憶,這一年自己的小侄女應該會喊姑姑了,作為姑姑的她合該給小娘子備一點禮物。又想縱然相見,但往後大抵不會有機會在爹孃面前侍奉盡孝,也該為爹孃準備一點心意。旁的事情可以犯懶,可這些事,她卻是不願意心思懶怠的。

這般想定,雲鶯索性親自去小庫房裡挑料子。

她打算趁著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為爹孃各做上兩身寢衣,再做些冬天用的護膝、繡些香囊之類的。

太久沒有碰過女紅,起初難免磕磕絆絆,不知被繡花針自傷多少次。

碧梧和碧柳想要替她做,被雲鶯拒絕了。

對於去勤政殿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習畫這件事,雲鶯也不再抗拒。

她擺正心態,認真對待起來,不似最初那樣不情不願。

起初見雲鶯乖巧至此,趙崇倍感欣慰,然而過得數日便發現她每次來勤政殿,眼下總有兩片青黑,顯然夜裡休息不好。這些時日不曾翻牌子的趙崇索性直接問雲鶯:“愛妃近來睡得不好麼?”

“多謝陛下關心。”

曉得自己臉色有些疲憊雲鶯應聲道,“臣妾睡得很安穩,只是近來手頭的事情多,才憔悴些。”

趙崇好奇:“愛妃在忙什麼?”

雲鶯微微一笑回:“不過些許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不敢勞陛下記掛。”

她不直言,趙崇也不追問。

但入夜便親自去清竹閣一探究竟。

趙崇沒有讓宮人通稟,行至廊下先聽房間裡傳出陣陣的笑聲。他在廊下聽得片刻,兀自抬腳入內,見雲鶯身邊的大宮女一個摁住波斯犬,一個和雲鶯一起扯著塊福祿壽喜紋布料往波斯犬身上比劃,三人臉上無不是掛著燦爛笑容。

“愛妃這是在做什麼?”

趙崇眉頭微揚,一面走向雲鶯一面問道。

雲鶯看見皇帝進來,收起布料帶碧梧和碧柳向皇帝行禮請安,方才回答說:“臣妾從小庫房翻出一匹料子,想著給阿黃也做身衣裳,正在瞧合適不合適。”

做衣裳?

趙崇覷一眼那隻搖著尾巴的波斯犬,記起什麼,心裡酸溜溜的,他的愛妃倒是從不曾給他做過半件衣裳。

哦……

不說衣裳了,什麼香囊玉墜之類的小物件也是從來沒有的。

人是不能和狗比。

指不定還要比不上一隻狗。

想到自己連如同波斯犬這般的待遇竟都沒有,趙崇內心更一陣泛酸。

“愛妃近來在忙的事,原來便是給這波斯犬做衣裳?”

雲鶯直覺皇帝像話裡有話,但她給爹孃做寢衣、做護膝、繡香囊,給小侄女做鞋子、做衣裙尚且忙不過來,也不願意再多找事,便莞爾一笑說:“只是瞎折騰而已,陛下不要笑話臣妾才好。”

趙崇聽雲鶯心下唸叨爹爹孃娘小侄女,這麼多人卻全然沒有他的份,不由輕咳一聲,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言明:“說來愛妃至今卻不曾為朕縫製過什麼。”

未料想自己的愛妃心腸冷硬至此,竟然對他說:“臣妾女紅粗陋,不敢在陛下面前獻醜。”

心下更腹誹:【皇帝陛下難道會缺衣裳穿?】

趙崇:“……”

他自然不可能缺衣少食,亦沒有道理以身份強逼雲鶯為他費心做這些事。

趙崇又覷一眼忙著搖尾巴的波斯犬。

“若愛妃覺得自己女紅粗陋,以朕所見,也不必替這波斯犬做了。”

雲鶯看向趙崇,不解。

趙崇哂笑:“到底是波斯進貢的獵犬。”

雲鶯:“……”

皇帝這樣說,雲鶯也只能作罷。

但她心下兩分狐疑,難道今日心氣不順,因此連只狗也不放過?

趙崇:“???”

確實,現下心氣更不順了。

趙崇本不曾在意過雲鶯的女紅如何,也沒有惦記過要她為自己做什麼東西。可見她原也願意為旁人費這份心,甚至願意為一隻獵犬費這種心思,方才計較起來。

無奈他的愛妃一貫不解風情,不知投桃報李。

本也只是來看一看雲鶯在忙些什麼,確認過後,趙崇沒有多留。

似乎心氣不順的皇帝陛下沒有留宿清竹閣,雲鶯無什麼所謂。她領著宮人恭送趙崇離開後,讓碧柳將本來想給阿黃做衣裳的料子收起來便去沐浴。

一夜好眠。

翌日是七月初一,又到去朝暉殿請安的日子,病癒的雲鶯自然不宜缺席。

雲鶯踏入朝暉殿的同一刻,殿內坐著的妃嬪們相繼朝她看過來。

那些目光裡夾雜著嫉恨、豔羨以及來自沈婕妤的關心。

近來六宮除去雲鶯聖眷正濃外再無旁的事情。

是以今日的雲鶯備受矚目。

對雲鶯而言,這些目光皆不陌生。

她面上便也泰然自若。

“見過淑貴嬪。”沈文茵起身對雲鶯行了個禮,繼而溫聲道,“聽聞淑貴嬪前陣子生病,本該前去探望卻被瑣事絆住腳,不知淑貴嬪可大好了?”

雲鶯略一頷首,客客氣氣道:“多謝沈婕妤關心,我身體已好轉許多。”

話音落下,便聽得婁昭儀掩唇笑得兩聲:“有陛下日日相陪,還以為淑貴嬪這一場病輕易不能痊癒呢。”

這是說雲鶯藉由生病勾著皇帝天天去清竹閣。

在沈文茵聽來這話頗有些難聽,等同於罵雲鶯是狐媚子,面上不覺閃過一絲窘迫,替雲鶯為難。

雲鶯平靜朝婁昭儀看過去,當下上前與婁昭儀行過禮,才勾了下嘴角:“婁昭儀卻是說笑了,雖然臣妾的風寒是自那日從勤政殿回來之後便染上的,但也沒有輕易不能痊癒的道理。何況有陛下日日喂藥,臣妾自當好得快一些才算不辜負陛下的關心。”

雲鶯的幾句話字裡行間處處炫耀聖寵,後宮妃嬪誰不盼得聖寵?

可是滿後宮唯有云鶯有此待遇。

皇帝召她去勤政殿,時常留她在勤政殿大半日的時間,她生病皇帝陛下更每日都去清竹閣探病。後宮妃嬪誰又不盼著能被皇帝這樣關心?

本想譏諷雲鶯狐媚子手段,反而被她嘲笑不得寵,婁昭儀臉一沉,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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