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山有木兮10

明月高懸, 雪落無聲。

窗外傳來簌簌風雪聲,將窗戶拍打得啪啪作響。

屋中的燭火隨著風雪的聲音猛烈搖晃,整間屋子忽明忽暗。

屋中瀰漫著一股並不淡, 卻也並不濃烈的藥香,與虞暮歸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謝拂深深嗅聞幾口,恍惚間,彷彿四周瀰漫的空氣中皆是虞暮歸,他無影無蹤, 卻又無處不在。

正版的虞暮歸前去將窗戶關嚴實,風雪皆關在窗外,聲音都小了許多,他屋中的燭火也安靜下來, 靜靜地、默默地燃燒著,將黑暗的屋子照亮。

“今夜恐怕要下一整夜的雪, 我這兒沒有湯婆子暖爐,只有這個暖手的藥包可以用。”

虞暮歸說著,便將一個縫得細緻的藏青色藥包交給謝拂,謝拂握在手中,感受著上面傳來的陣陣暖意,彷彿身體裡的血液也流動得快了幾分。

剛剛洗漱完,原本被熱水暖入骨血的身體被寒冷的空氣一觸控,便又染上了寒意。

謝拂伸手摟住虞暮歸的後腰,“有你就不冷。”

再冷的處境他也不是沒經歷過,這實屬尋常。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在雞鳴聲中感受到姍姍來遲的些許睡意,方才帶著這具身體進入睡眠。

“呵呵……昨晚鬧了半宿耗子,虞大夫睡得晚,今日恐怕起得晚。”蔣瓊玉撓撓頭笑道。

屋中的燭光亮了半宿,直到蠟燭燃盡,才不甘不願地熄滅,也是此時,屋中才沒了聲音。

等到他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蔣瓊玉把院子裡的雪都掃了。

“有你就夠了。”

他睜開眼,卻見謝拂拿了床頭的剪刀,在他們兩人頭上分別剪下了兩縷頭髮。

可有虞暮歸在身邊, 他還會冷嗎?

虞暮歸低頭落在謝拂環在他腰間的手臂上,笑著戳了戳道:“謝公子, 你我還沒成婚,若是僭越,可是無媒苟合。”

“是嗎。”韓茯苓雖半信半疑,卻也只當這是小事,沒有深究。

他閉上眼睛,明明夜已深,卻毫無睡意。

是誰?!是誰在偶像被人搶走了後還要絞盡腦汁替他們想理由隱瞞?!

他本也不是循規蹈矩之人,否則也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正大光明不娶妻,反而與一位男子在一起。

二人的長髮早已經不知在何時糾纏不清,謝拂理不清,也不想理,他順勢躺下,將頭靠在虞暮歸枕畔,之間不過間隔一尺距離。

搶他偶像,這簡直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然而作為一個說話毫無分量的小透明,他的意見根本不在任何人的考慮範圍之內。

他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用充滿怨念的目光盯著那間毫無動靜的屋子。

是我,蔣瓊玉,一個倒黴的穿越者。

柔順的長髮還帶著些許水汽,手指觸碰時,指腹冰涼。

韓茯苓疑惑:“耗子?我怎麼沒聽到?”

虞暮歸還未回答,便又聽他繼續道:“漫天風雪夠不夠?”

“你想要誰做媒人?”謝拂低聲問。

“可能是因為離得太遠了,”蔣瓊玉皮笑肉不笑地解釋道。

蔣瓊玉咬牙切齒,“是——!”

那人就附在他耳邊,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清,卻將那一聲聲的小七聽在了心裡,好似天地輪轉,日月變幻,終於迎來一回圓滿,令他既想笑,又想哭。

他忽而莞爾道:“我開玩笑的。”

他憤憤地劈柴,每砍一刀,就把這根柴火當成那個讓他最痛恨的人!

當晚,虞大夫確實將謝拂抓得緊緊的。

“小蔣,我師兄呢?”韓茯苓今早起來,竟然沒見到她那勞模師兄,這不正常。

虞暮歸本想說不夠,然而看著謝拂的目光,他卻又將這句打趣給嚥了回去。

名聲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人的眼光是能讓他少吃一碗飯,還是能讓他醫術退步?

不過是庸人困住自己的東西,他從未看在眼中。

他用額頭輕輕挨著謝拂的額頭,嗅著對方身上沐浴後的香胰子的味道,普普通通的味道,落在謝拂身上,卻彷彿有了特別的意義。

虞暮歸入睡前,已經不知道自己聽了多少聲小七。

“結髮為聘,風月為媒,虞大夫,從今往後,我便算是進了你家門,你可要看好我,抓緊我。”

謝拂將它們編製成一枚同心結,放於鴉青色的枕邊,在這鴉青色的襯托下,格外明顯。

學醫不易,即便虞暮歸天資聰穎,在醫求方面頗有天分,幼年起也要讀背書籍,辯識草藥,因而虞暮歸習慣早起。

有謝拂便足矣。

“滿屋燈燭夠不夠?”

謝拂低頭吻上虞暮歸的唇,唇齒交纏間,虞暮歸恍惚聽見一道咔嚓聲。

青紗帳垂下,遮住了滿床旖旎。

當他睡去時,謝拂仍看著他。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尤其是因為他的房間緊挨著虞暮歸的房間,昨晚的動靜就他聽得最清晰。

可今日,向來早起的他破天荒起晚了。

有比他更苦逼的粉絲嗎?偶像跟別人廝混他還要幫著遮掩的?!

說出去給他家人聽都要被說異想天開。

他繼續憤憤不平地劈著柴,每坎一斧頭嘴裡還一邊嘀咕著:“一個騙子、兩個騙子、三個騙子……”

剛起床的阿尋:“……”

蔣兄的病真是越來越嚴重了,他這等才疏學淺之人實在無能為力。

*

虞暮歸悠悠醒來,便覺得渾身痠軟無力。他努力睜開眼時,迷濛的大腦漸漸清醒。

回想起昨日發生了什麼,他在床上賢者時間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頭,望向身邊熟睡之人。

看著對方安靜的眉眼,虞暮歸笑著湊上前輕輕吻了吻謝拂的額頭。

他一點點將兩人交織在一起的頭髮分開,撿起地上的衣服穿上,輕手輕腳地梳頭,將自己打理好,這才撐著疲憊的身體出門。

清早便停了雪,看見正在院子裡劈柴的蔣瓊玉,他點了點頭,“活幹得不錯。”

蔣瓊玉看他臉上毫不掩飾的喜色,心說只怕今天看到他正在摸魚,估計對方也會誇他起的早。

呵,廝混過的狗男男罷了!

虞暮歸起晚了還有人關注,多問了幾句,可謝拂起得晚卻沒什麼人放在心上。

畢竟是富家少爺,指不定人家在家裡就是這麼晚才起的呢?

當然也因為謝拂剛來,大家對他的存在還沒適應,一時也想不起他來。

唯有虞暮歸看向謝拂時,二人才會顯示出屬於他們自己的溫柔和默契。

相視而笑時,便是風雪也柔情。

*

一連幾天,謝拂在醫館住得越來越自在,除了有個時不時拿憤恨的眼神偷看他的穿越者外,別的沒有一點不好。

相比起來,謝家那邊就不妙了。

主要表現在鋪子裡的事。

謝拂在時,給各家鋪子制定過發展方向、促銷方式、以及各種優惠的演算法。

各個階段的促銷和優惠都不一樣,如今之前的模式即將結束,上面還沒人來說接下來要怎麼辦,沒辦法,各家掌櫃等不住,紛紛找上門來。

“老爺,這是最近幾天的銷售額,以及各類優惠的盈利,不知道之後是搞什麼活動?”

“老爺,我們找到了會製作高階脂粉的人,但是對方只肯合作售賣,不肯賣方子。”

“老爺,少爺上次說的新雪酒已經釀出來了,現在想請您看看這酒合不合格。”

“老爺……”

“好了好了!”謝老爺煩躁地拍桌而起,指著他們罵道,“你們一個個的,就知道聽他的是吧?沒了他就不知道該怎麼做?那我養你們幹什麼用?!”

幾個掌櫃對視一眼,心中苦笑,“可是老爺,這些都是少爺定的,小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算的。”

“找脂粉娘子也是少爺的主意。”

“那個新雪酒也是少爺給的方子,除了他,也沒人知道這酒該是什麼味啊。”

幾人推推搡搡,左右就是一個意思,這些活他們怕壞了之後的計劃,一時幹不了,還是要指示。

謝老爺覺得他們就是來給自己添堵的,打聽一下就知道,他兒子前幾天跟一個大夫跑了,這會兒正在別人的醫館裡當小夥計,忙得不亦樂乎,根本沒心思回家。

這些人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少爺少爺,我就不信沒他還不行了!”謝老爺又不是廢物,什麼也不懂,這謝家還是他一手打拼出來的,能力自是不必說,時隔多年再次上手,雖然對謝拂新弄出來的東西有些陌生,可商場上的東西萬變不離其宗,一竅通則百通。

而在他強撐著堅決不向那個不孝子低頭,想要自己想辦法解決時,一個下人匆匆忙忙從院外跑來,“老爺!老爺!”

謝老爺煩躁地拍了下桌子,“大喊什麼!沒規矩!”

“少爺!是少爺……”那小廝大喘著氣。

謝老爺卻迅速做起來,驚喜道:“是他回來了?!”

隨後又想到什麼,連忙板起臉,故作姿態,“他還知道回來?怎麼,醫館養不起他了?”

幾個掌櫃:“……”

您要是不那麼眉飛色舞一點,他們還能勉強相信您是在生氣。

小廝聞言頓時噎住,低下頭,一改剛才的興奮,反而戰戰兢兢道:“回老爺,沒、沒有……不是少爺回來,而是少爺送的信回來了。”

謝老爺:“……”

合著只有一封信?

剛才的假裝板起臉,這會兒是真板起臉來了,沒好氣問:“信呢?拿來!”

小廝把信遞上,謝老爺拿過來拆開一看,確實是他兒子的筆記。

原本還在生氣的他,在看了一會兒後,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他沉默片刻,終究將這封信遞給了在場幾位掌櫃。

“你們都看看吧,你們想要的,這裡都有。”

幾個掌櫃紛紛對視一眼,接過信一看,見到上面果真是針對這些鋪子之後的發展列出的計劃,不僅僅是他們眼下要面對的問題,甚至還有他們之後需要做的,能夠讓鋪子穩定走上正軌的計劃。

幾人看了無不是在心中感嘆敬佩,不過短短接觸生意這段時間,少爺竟然能想出這麼多點子,該說果真是子肖父嗎?

一時間,他們既羨慕謝老爺有這樣一個天資聰穎的兒子,卻又同情謝老爺有這麼一個太有主意的兒子。

兒子太有主意,所以自個兒跟人跑了。

謝老爺心裡何嘗不是這麼想,只是他心裡想得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打發走了這些掌櫃,謝老爺在前廳坐了半晌,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起身沒好氣道:“不省心的傢伙!”

*

謝拂把信讓人送出去,再沒再關注,與他繼續關注。

給出的虞暮歸見狀,打趣笑道:“謝公子入贅給我,可是還念著孃家?可是放不下,想回去看看?”

謝拂看著他,淡淡道:“不必,若是他們需要我,我可以搭把手。若是不需要,那也不必自討沒趣。”

雖然他覺得謝老爺過不了多久便會投降,可誰也不能否認,有那麼一個可能,便是謝老爺一直都不願意接受,謝拂也一直不能回謝家。

既然有可能,那謝拂便也沒有迴避。

左右不過是一輩子與虞暮歸一同留在醫館罷了,只要有他在身邊,無論哪裡都是一樣。

虞暮歸想要安慰,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就見門口進來一個人。

“師兄,謝……謝公子他爹來了!”韓茯苓氣弱道。

自家師兄把人家唯一的兒子拐跑韓茯苓自是心虛不已,見到對方出現,還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心中忐忑。

虞暮歸看著謝老爺,站起身恭敬道:“謝伯父。”

謝老爺面無表情,既沒有應,卻也沒有興師問罪,而是直接看著謝拂道:“我有話想私下跟他說。”

虞暮歸看了看身邊的謝拂,見對方沒有拒絕便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拉著韓茯苓和阿尋去了後院。

沒有新的病人來,前廳只剩下謝拂和謝老爺。

謝老爺搬過椅子,坐在謝拂身邊,看著他手裡拿著一本畫著各種草藥的書,心情複雜道:“你倒是在這兒過得自在。”

“連爹都不要了,在別人家忙裡忙外,任勞任怨。”

謝拂:“……”他想著謝老爺口中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這想象難免過於離譜了。

他不過是閒著無趣,便自個兒找些事做罷了。

“今日你送來的信,我看了。”謝老爺裝模作樣完畢,這才說起正事,“為什麼不親自回來?”

謝拂:“我覺得,您大概暫時不想見到我。”

謝老爺聽得心梗,沒好氣道:“什麼叫不想見到?我說了滾你就真的滾了,那我說你們不許在一起怎麼就不聽了?你這混賬,分明就是在外面變野了,根本不想回家!”

謝拂想了想,發現謝老爺說得竟然有些道理,讓他走他很樂意同意,可讓他放棄虞暮歸,他就是當耳旁風。

於是他誠實點頭,“您說得對。”

謝老爺一噎,頓時惱怒:“謝拂!”

“爹,您說。”謝拂神色淡定道。

謝老爺原本滿腹怒氣,這會兒聽見謝拂這一聲爹,頓時散了大半。

憋了半晌,最終他還是有些憋屈道:“你到底回不回家?整日死皮賴臉留在別人家像什麼樣?!”

“我沒有死皮賴臉。”謝拂皺眉反駁,“韓老先生和暮歸都很歡迎我。”

“那也不是你自己家!”謝老爺被氣到沒脾氣,他看出來了,這兒子是你懟他一句,他就能十句頂回來。

“你自個兒不覺得有什麼,但……想要成親,你總不能連迎親成婚的地兒都沒有吧?!”謝老爺粗聲粗氣,也不看謝拂,看樣子還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一副十分不願意承認的模樣。

謝拂卻抬頭看他,片刻後笑道:“爹,您這麼說,那便是同意了?”

“我不同意又能如何?你都不要臉想當上門女婿了,我還要臉,不想有個當上門女婿的兒子!”謝老爺傲嬌道。

謝拂也不在乎他說話有多不客氣,總之能答應他便高興,“多謝爹。”

謝老爺轉身擺擺手,“行了行了,收拾收拾東西回家,丟人現眼。”

他有些不想看這個兒子,別問,問就是作為老父親要臉。

沒再說什麼,謝老爺轉身出了醫館。

走在路上,從沒有此刻他如此清晰地發現,自己老了,兒子長大了。

他為什麼突然同意謝拂和虞暮歸的事?

不是因為謝拂的離家出走,也不是因為謝拂在經商上多麼有天賦,讓他捨不得這個好用的兒子。

而是因為在謝拂離家出走時,還不忘解決鋪子裡的後續問題。

做事情思考全面,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不會因為任性而不顧其他,即便做了什麼決定,也顧及好了其他問題。

面對這樣的謝拂,謝老爺無法再說對方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更知道這些後果應該怎麼解決。

這樣的謝拂,想要與虞暮歸成婚,真的是年少無知的一時衝動嗎?

答案已經在謝老爺心裡,無需再刻意提起。

既然不是,那他的阻止,也沒什麼意義了。

謝老爺不得不重新思考起這件事。

拆不開,那就不要白費功夫了。

*

“你要回去了?”虞暮歸出來問。

謝拂看向他:“你不想成親嗎?”

虞暮歸往他懷裡一坐,伸手撫上謝拂的臉頰,幽幽感嘆道:“可我怎麼記得,有人主動自薦枕蓆要入贅做我的小郎君?”

謝拂笑了笑,“嗯,成了親也能做你的小郎君。”

“你我只談成婚,不論嫁娶,婚後換著住,你說是入贅也無不可。”

虞暮歸也跟著笑,摟著他的脖子,“可我還是覺得虧了,這些日子謝公子吃我的用我的,總要補回來吧?”

謝拂一聽便有些明悟,於是接下來兩天他並沒有急著回謝家,而是與虞暮歸多廝混了幾日。

肉償一番,才被吸血妖精放走。

得知謝拂回了謝家,韓茯苓幾人都不太高興,“怎麼想來就來,說走就走?該不會是不想負責任吧?可是不少人都知道師兄和他……”

“他回去準備成婚。”再也看不下去的虞暮歸出聲道。

蔣瓊玉一時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嫉妒,那個傢伙竟然真的要跟偶像成婚了。

這可比歷史中記載的早了十多年。

他一點也不己在其中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

一定是這個世界太特殊,它本來就有變動,不怨他。

一定不關他的事!

蔣瓊玉倔強地想著。

*

謝拂並未說謊,自回去後,他便著手開始準備成婚一時。

與男女成婚不同,需要走三書六禮,謝拂既然說過不論嫁娶,便也不應有代表著嫁娶的三書六禮。

既然沒有這些,那具體要如何安排,怎麼宴客,在哪裡成婚,就要仔細確認了。

謝老爺看著他忙忙碌碌,心中無語,他就沒見過對婚事這麼親力親為之人。

有些堵心,可既然答應了,謝老爺也不是出爾反爾之人。

他為了眼不見為淨,乾脆不看這倒黴兒子,而是多去後院看望兩位懷有身孕的妾室。

畢竟瞧瞧謝拂這模樣,傳宗接代,給謝拂養老的任務,多半就要落在這兩個孩子頭上了,他總要多上點心。

訊息傳得很快,沒過幾日,雲州城大街小巷便傳開了謝家少爺要與醫館大夫成婚一事。

眾人譁然,紛紛好奇不已,想要看看這兩個人要怎麼成親。

至於請客宴席,謝拂已經擬訂好了要請的人,不外乎就那麼幾個。

收到請柬的人卻反應不一。

齊公子嘖嘖兩聲,便讓人去準備新婚禮物,心中對於兩個男人成婚一時雖然不贊同,卻也不會反對。

對於謝拂的事,作為旁觀者,除了祝福,也只能祝福。

“靠!為什麼我也有一張?!”林公子看著眼前這個燙手山芋,恨不得將它丟得遠遠的,不讓他再看見。

然而這請帖就是穩穩送到了他手裡,讓他想要當做沒看見都不行。

“那少爺,您還去嗎?”下人小心問道。

林公子咬牙切齒道:“去!為什麼不去?!”這要是不去,豈不是說他怕了對方?

好吧,他本來就怕了對方。

但……既然是成婚,當天那傢伙應當是不會見血的吧?

*

成婚是兩個人的事,不僅謝拂那邊在忙碌,虞暮歸這邊也忙了起來。

婚服謝拂那邊包了,虞暮歸不必操心,請客這件事,虞暮歸也很快給出了名單,一些關係好的都發了請帖,雖然對方不一定來,但虞暮歸此舉也顯示了他的重視程度。

“師父,我成婚時,您自然是要坐上首的。”

韓老御醫擺擺手,“我坐下面就好。”

“還有你們,我要成婚了,你們可別忘了份子錢,你們還沒成婚,要給兩份嗎。”

虞暮歸看著眼前兩人道。

阿尋、韓茯苓:“……”

師兄,您的生意經真是好棒棒哦。

可恨的是他們雖然也會成婚,可到時候謝拂與虞暮歸便是一家,自然不會分開送兩份禮,怎麼算來,他們都虧了。

兩個小年輕心中暗暗算著賬,也暗暗感嘆師兄的心眼可真多。

“沒關係的師姐,雖然他們早成親,可有件事他們永遠也比不上咱們啊。”阿尋連忙安慰道。

韓茯苓聞言抬頭看他,“那是什麼?”

“懷孕生子啊。”阿尋微微紅著臉道,“只要咱們生得早,這本就回得早,只要生的多,這賺的也多。”

韓茯苓:“……”

聽起來竟然好像好有道理……

*

說好了不論嫁娶,可虞暮歸這邊地方不大,用來宴客有些勉強,為此,婚禮在謝家舉辦。

前一晚,整個謝家都掛上了紅綢,貼滿了囍字,謝拂的整間屋子也裝飾喜慶,做了一些跟之前不一樣的改變,為了迎接另一個主人的到來。

成婚當日,謝拂去接了虞暮歸過來,韓老御醫到底還是跟謝老爺一起坐在了首座,接受二人的叩拜。

這場沒有聘禮,沒有嫁妝,唯有一張並未寫明嫁娶的婚書的婚禮,看著似乎有些兒戲,但當事人的態度格外認真,便也影響到了其他人。

眾人圍觀完全程,豐盛的酒席也不如兩位新人有吸引力。

直到謝拂與虞暮歸敬完酒,眾人這才將注意力從兩個新人身上移開,專心享用美食。

身穿喜服的兩人相攜而去,回了新房。

還有一些想要湊熱鬧的人,以齊公子和韓茯苓為首,都被他們打發了個乾淨。

院子裡的下們依舊守在院外。屋中僅剩謝拂與虞暮歸二人。

“郎君,該喝合巹酒了。”虞暮歸倒了兩杯酒,遞給謝拂一杯。

今日成婚,他面上略施粉黛,看上去氣色十分不錯,燭光下,笑容煜煜生輝。

謝拂接過這杯酒,與之一同一飲而盡。

二人的喜服是成對的,站在一起格外相配。

“這場婚事,我似乎只出了人,郎君心中可委屈?可覺得不公平?”虞暮歸揪著他的衣袖問。

謝拂無奈道:“你能出人,便已經是我最想要的了,其他都不重要。”

虞暮歸笑著吻他,“謝公子,你這麼不計較,可是會吃虧的。”

然而任何人都會吃虧,謝拂卻不會。

當晚,燭火亮了一宿,而屋中的動靜直到後半夜才漸漸平息。

謝拂從哪兒吃的虧,便會從別的地方找補回來。

長夜漫漫,洞房花燭總是那樣漫長難眠。

翌日醒來,虞暮歸看見床頭多了一個以頭髮編織而成的同心結,與他醫館中的那個相差無幾,他笑了笑,將之放在了謝拂屋中的抽屜裡。

他俯身低頭在謝拂唇上輕輕一吻,心中卻想著人與人果真不一樣,昨夜他只顧著睡覺,這人竟然還有精神和閒情逸致,編織了這個同心結。

“謝公子,你很行嘛。”

他笑著道。

*

很行的謝拂醒來時,屋中已經沒有任何人,他穿好衣服洗漱過後,便見虞暮歸領著送餐的下人進來,一些簡單的菜餚擺上桌,餓了兩頓的謝拂便感覺腹中不斷叫囂著。

二人坐下用膳,虞暮歸對他講著自己的計劃。

“這三日我休息,醫館那邊有師妹師父頂著,幾天時間問題不大。”

謝拂也道:“家中的鋪子也都上了正軌,不需要時刻盯著,即便有,我爹也很樂意代勞。”不樂意也得樂意。

二人一拍即合,這幾日便什麼也沒管,四處在雲州城遊山玩水。

他們在婚後第一日便上衙門登記了結契一事,所以,現在無論是律法上還是世俗中,他們都是名正言順的夫夫關係。

行走在外,便是有人看他們稀奇,卻也並沒有怎麼指指點點,只是覺得他們年輕胡鬧,並暗中開了賭局,賭他們何時會掰。

不說其他的,便是孕育子嗣這一樣,便是個大問題。

謝拂不知他人所想,更不知他們正在暗戳戳打算看好戲。

不過,即便知道了,那也沒什麼,左右他不會將那些人的想法放在心上。

倒是虞暮歸聽著覺得有趣,攛掇道:“不如咱們也下注?好歹是你我的賭局,不多贏點回來怎麼對得起咱們貢獻出來的各種素材不是?”

謝拂:“……”仔細想想,似乎還有點道理。

他們跟著人一起下注,不過跟他們不同的是,謝拂他們壓的場內最長時間,十年。

十年之前是五年,便意味著這個賭局,至少要五年後才確定結果。

他們不著急,別說是五年,便是十年也等的。

婚後的生活與婚前相差無幾,區別只在於婚前一個人做的事,過後有了兩個人。

謝拂會領著虞暮歸去巡視商鋪,虞暮歸也會領著謝拂一同坐診或者出診。

漸漸的,虞大夫的名聲大了起來,不知是雲州城內,附近的城鎮也有人邀請他看診。

每每這時,他都會帶上謝拂一同出行,一邊看診,一邊遊玩附近風景,

蔣瓊玉看著看著,從一開始的憤憤不平到後面的心平氣和,透過這兩人,他彷彿看見了在原來的歷史中,那對做了十多年友人才修成正果的他們。

有那麼一刻,蔣瓊玉忽然領悟到了原來的歷史中他們為何會做了十多年友人。

與現在又有什麼區別。

答案便是……沒區別。

因為無論是友人還是愛人,他們認定的只有彼此,既然如此,是什麼關係,又有何妨?

如今的改變,真的與他的到來有關係嗎?

似乎不見得。

思及此,蔣瓊玉似乎放下了心結。

看著遠行歸來的二人,他還心情頗好地半認真半玩笑地說了一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們會在一起。”

謝拂沒什麼表示,虞暮歸卻笑道:“哦,那我也說一個秘密。”

“這件事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了。”

當命運早已經告訴了結果,他們依然向前走去,只因於他們而言,那並非寥寥幾頁的歷史,亦非虛無縹緲的命運。

而是無論時間流轉,日月變幻,也不會改變的本心。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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