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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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言足足睡了十個小時, 才重新睜開眼。

出乎他意料的,祈行夜就守在病床邊。

青年一雙長腿交疊,眉頭微皺, 手捧檔案時不時寫下批註。

窗戶外的晴空也成為了他的背景,在靜謐的病房裡, 美好如一幅畫。

明言稍微有所動作, 祈行夜就已經敏銳抬眼看來。

他挑挑眉,闔上手中檔案:“明院長醒比得預料中要早。”

明言不是經常出外勤的調查官, 只是普通人的體力。在紀光長達49個小時的手術中一直高強度集中精力, 全靠毅力支撐下來, 體力消耗嚴重,以致於剛一出手術室,他自己也跟著倒下了。

即便祈行夜已經提前瞭解過明言, 並得到了周圍人幾乎一致的提醒,但這還是令他震驚於明言的意志力,也明白了為什麼科研院的院長, 能是明言。

在對待自己專業領域上,明言從來不含糊。

看到祈行夜望來的目光, 躺在床上還有些虛弱的明言皺了下眉, 問他:“祈偵探既然已經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怎麼還留在這裡。”

‘好像從那天起,總是跟在她身後的那青年,也再看不到了。’

良久,明言冷呵一聲:“敢用我夫人威脅我的,你不是第一個。但是唯一一個還活著的。”

——某位不可小覷的存在,最喜歡吃荔枝。

明言看他:“你想讓我認為,你會知道我夫人的事,是因為明荔枝?”

沒有任何官方記錄。

不,是明夫人,明懸鏡。

這是餘荼在很久之前,就對祈行夜說過的一句話。

想到之前祈行夜威脅自己的話,他頷首道:“你有很多朋友, 但是那一套在我這裡不會起作用。如果祈偵探覺得留在這就可以多得到什麼, 那就想錯了。”

明夫人,以“明鏡高懸”為集團取名懸鏡的懸鏡集團創始人,更是隱藏在集團名稱中的那個“明”。

祈行夜還是讓雲翳清去幫忙打探,再加上從餘荼那威逼利誘拿到的零星言語,才連蒙帶猜的重構起完整的真相。

傳聞中的軟肋,不僅僅只是傳聞。

‘看到那兩個人站在一起,你就會明白什麼叫神仙眷侶。那兩人,真是天造一對,美得像一幅畫。’

十九年前,明夫人因為被一起汙染事件波及而死亡。

明言撐著自己坐起身, 淡淡道:“我聽說過你的做派,祈偵探。進入調查局短短几個月, 就已經和所有人打成一片。”

而在別墅裡,年長些的小少年將還小的孩童護在身後,冷著一雙眼,沉默的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有關於明夫人這個人所有的存在,都被人故意抹去了所有痕跡,難以尋找。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但是當明言提起明荔枝、本應該是家中受寵幼子的時候,卻平靜得彷彿只是個陌生人。

當祈行夜看到明言,從林不之口中旁敲側擊,知道了明言的夫人在十幾年前已經死亡後,忽然意識到:喜歡吃荔枝的那位,不是別人。

以及,總是會沉默跟在明夫人身後的那個俊秀乾淨的研究員,看向明夫人的眼神,是怎樣的溫柔繾綣。

明荔枝的明,是哪個明?

正是明言的夫人,明荔枝的母親。

即便是餘荼,也不瞭解更深的過往。

明家,從妻姓。甚至包括明言自己。

倏地,明言眼神狠厲起來,即便虛弱也不掩鋒利。

但當祈行夜走訪懸鏡集團資深員工時,曾經歷過明夫人時期的員工語帶懷念,說起當年的明夫人是怎樣的雷厲風行,手腕強硬,單槍匹馬殺進精工領域開疆擴土,夯實了她事業的地基。

而在明荔枝出生不久,明夫人死亡。

明鏡臺嗎?還是明言。

同事本來還在擔心小明鏡臺會不會被嚇到,可那雙眼睛裡,只有冷漠。

明言沉寂許久,被不放心的同事前去看望時,發現明言竟然在準備自殺。

“明荔枝那孩子,沒有那個勇氣。他所知道的,也比你想象中要少太多。”

祈行夜眯了眯眼眸:“明夫人倒是對明荔枝很上心啊,明院長。你這樣忽視他,你夫人會高興嗎?”

員工笑著笑著,卻惆悵嘆息:‘可惜,就是因為太美好了,所以才會不真實……天妒英才,明董事長,竟然早早就走了。’

對小明鏡臺而言,最重要的,只有被他藏在身後的明荔枝。

他放下檔案, 起身走向明言:“我留在這裡,是為了解答明院長的疑惑——有關於您夫人的事,我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還是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輕蔑。

祈行夜笑道:“明院長一定早就知道我是誰了,不論是十八年前的事,還是偵探社——小荔枝在我那兼職打工的事,想必明院長也清楚。”

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科研所所長,與集團掌權人傾心如故,結婚當日改姓“明”,並且抹掉了在成為“明言”之前的所有人生。

年幼時的明鏡臺,親眼看到了自己母親的死亡,以及父親試圖自殺又被救下的場景。

祈行夜笑了:“看來明院長還不夠了解我。”

祈行夜微笑著任由他打量。

像在看一場事不關己的鬧劇。

荔枝,不要看。

荔枝,別害怕,哥哥在,哥哥會保護你。

失去生存意志的明言陷入了漫長的搶救中,纏綿病榻,反覆求死又被救回來,完全忽略了兩個孩子。

那期間,年僅十歲的明鏡臺,頂住了家庭和集團所有的壓力。

不論是連話還說不流利的小荔枝,還是懸鏡集團的事務,這個還在上小學的小少年,全都一力扛住。

直到有一天,時任特殊調查組組長的林不之,拜訪了又一次求死不成的明言。

兩個人關起門促膝長談。

沒有人知道兩個人究竟說了什麼,但在林不之走後,明言忽然喊來了自己曾經在科研所時期的老下屬。

再從病房裡出來的明言,已經衣著整潔,重新打理了形容,好像曾經意氣風發的年輕科學家回來了。

可是,他丟了所有情緒,像一個冰冷冷的機器人。

走進了科研院。

從此投身於對汙染的研究,對其他事物再無半點興趣。哪怕是他兩個孩子。

但明鏡臺從來沒有嚮明言求助過,而是一邊完成學業,撫養明荔枝,一邊在明夫人留下的老下屬們的幫助下,學著如何去做一個龐大集團的掌權人。

壓力和責任,讓十歲的孩子快速成長。

明言對夫人身後留下的鉅額財產沒有興趣,只是派了秘書過來,幫明鏡臺完成了一應交接,讓他成為了實際上的掌權人,只等他一成年,就會繼承明夫人留下的懸鏡集團。

對於曾經屬於夫人的東西,明言的態度簡單明瞭:死不了就行。

不論是兩個孩子,還是集團。

當說起明家兩個孩子時,老員工雙眼含淚,心疼得難以自已。

卻讓祈行夜恍然大悟——哦,明言所有的情緒,都繫於明夫人一身。

於是,當明言準備拒絕救紀光的時候,祈行夜毫不客氣加以利用。

聽到祈行夜說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挖掘出真相,明言也不由得沉默了。

半晌,他輕呵一聲:“我以為,我已經處理得很乾淨了,竟然還能被你找到。”

他抬眸看向祈行夜:“看來我要承認,之前是我看走了眼。你比我預料之中的要更難對付。”

祈行夜笑眯眯道:“明院長是用什麼標準來衡量的?我可不是十八年前的商南明。你對我的判斷,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不過。”

他聳聳肩:“如果是對待敵人的態度的話,我倒是不討厭。畢竟敵人蠢一點,我的勝算才更大。”

既然已經知道明言對自己有所圖,祈行夜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被動等死不是他的風格,主動出擊,掌握先導權才是。

“我似乎比明院長以為的更瞭解你。”

祈行夜笑道:“放心,我也不是什麼惡魔嘛,只要明院長還是我的朋友,我們還在同一個陣營裡,我就不會對你怎麼樣。”

“但是。”

他唇邊的笑容漸漸消退,俊容冰冷鋒利得令人心驚。

“如果明院長想要傷害我身邊的人,不論是商南明,小荔枝,抑或是其他人。我不介意做些魔鬼的事。”

祈行夜歪了歪頭,雖然在輕笑著,可笑意卻不達眼底:“明院長,你的軟肋已經曝光,我不是聖人,為了保護我所愛的人,不介意傷害你所愛著的人……故人。”

“我相信如果明夫人知道我是為了保護她的小兒子,才利用她的死亡,也一定不會怪罪我的。”

他笑眯眯嚮明言揮了揮手:“你說呢,明院長?”

“我之前說過的,我認識很多鬼,可不是在騙你。如果明夫人在天之靈知道你這麼對她的小荔枝。”

祈行夜歪了歪頭,笑得純良:“明院長就等著上窮碧落下黃泉吧,你夫人應該再不想見到你了。”

門外的張執聽得差點嚇厥過去。

大哥!!這麼明目張膽的用明夫人威脅明院長,還一而再再而三的,你真是第一人。

什麼不怕死的勇士!

但在房間裡,明言本來伸向祈行夜的手掌,卻忽然頓住。

他抿了抿唇,眉眼陰晴不定。

祈行夜彎腰,輕輕將檔案放在明言手邊:“這是這次銜尾蛇包裹分給科研院的清單。多出來的一件,是調查局對科研院的感謝。”

“還有。”

他聲音陰沉危險:“這一拳,是我替小荔枝揍的。”

“為你對他長達十幾年的漠視和傷害,他缺失的童年和愛……你給不了他的,我會彌補。”

但絕對不會原諒。

明言訝然抬眸,祈行夜的拳頭卻已經揮了過來。

“砰!”的重響,結結實實。

明言悶哼一聲。

門外的張執渾身發毛,立刻推門衝了進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令他此生難忘的場景。

令科研院上下內外所有人畏懼的明言明院長,竟然髮絲散亂的狼狽,修長手掌捂著眼睛,眉眼緊皺的痛苦。

而祈行夜站在一旁,還不忘衝他笑眯眯揮手:“不好意思,揍了你們院長一拳,你不會介意吧?”

張執連呼吸都忘了。

祈行夜卻神情如常,在醫生湧進來為明言檢視時,他聳了聳肩,逆流而行,離開了房間。

明荔枝忐忑的等在長廊盡頭,看到他出來立刻迎了上來:“老闆,你還完整嗎?沒被明院長解剖吧?”

祈行夜:“…………”

“我謝謝,你盼著你家老闆點好吧。”

他抬手攬過小荔枝,笑眯眯帶著他往外走:“走吧。帶你回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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