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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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桃子鎮, 白翎羽已經熟稔於心,不等出門就已經在心裡規劃好了要走的路。

“隊長現在還沒來,一定是半道上出了問題。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得我們自己想辦法找出路。”

但剛跨出門,白翎羽還是目光一凝:“嗯?”

陳默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在大門外, 竟然放著一籃鮮花, 還帶著露珠的新鮮。

“誰放在這的?”

白翎羽的表情像看到了炸藥一樣。

“誒?”

驚訝的卻不止是她。另外一聲驚呼聲脆生生的從街上傳來。

陳默:“…………”

要麼就是餘隊受困變慢的時間, 要麼, 就是小鎮上還有其他問題, 絆住了餘隊的腳步。

每次看到餘隊看一眼就能得出情報, 她就覺得很簡單。原來自己上手竟然是這麼困難的嗎?

賣花姑娘本想抬頭問, 但一對上白翎羽的眼神, 立刻被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匆匆走了。

賈蘭以為他沒聽清,又指著後面那老人喊了一遍。

白翎羽目光一肅:“時間有問題?”

聽見了聽見了,兩隻耳朵都聽見了!

白翎羽抬頭,就看到年輕的賣花姑娘走近過來看花籃。

“那,那個老頭。”

陳默點頭,眼神示意白翎羽。

她唉聲嘆氣的走出去,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有幾分可憐。

總而言之,現在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陳默:“……嗯。”

陳默看了眼表, 示意:“半分鐘。”

“這不是我編的花籃嗎?怎麼在這。呀, 還有這花……”

“去哪?”

白翎羽翻了個白眼:“真是夠了,一棒子下去打不出個屁,和你繼續搭班下去,我非得被你先逼瘋不可。”

賈蘭戰戰兢兢的跟在兩人身後,不敢跟太近,唯恐自己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被滅口。又不敢離太遠,稍微後墜了幾米,街上的老人衝他笑一下,他就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的衝上前拽住陳默。

白翎羽突然覺得,這麼一比較,祈行夜都沒那麼討厭了——最起碼他有趣。

看不出來,一點資訊也看不出來!

學美術的本能讓他關注人臉,所以即便逃命倉惶,他還是記住了那些人的臉。

世界上最慘的是什麼?

就是一個話癆,搭班了一個說話按字數往外擠的啞巴。

每念四個數字就大抵是一秒鐘的客觀規律, 但等她唸完了二百四十個數字口乾舌燥,陳默卻微微搖頭。

白翎羽沒忍住爆了句粗口:“時間慢了?”

賈蘭快要嚇死了。陳默依舊神情如常,還不忘把衣服從他手裡搶救回來。

看不出來就算了,你腦子不好又不是你的錯。

她頓時默契瞭然, 開始掐著時間念數字“1234”,陳默負責計時。

陳默:“?”

白翎羽則在花籃旁蹲下,看了半天又不耐煩轉身:“嗎的最煩這些細緻活, 這些動腦子的活就該隊長或者副隊來幹才對,怎麼都堆在我身上?”

剛剛看到的老頭,就是其中之一。

賈蘭嚇得面無人色:“我昨晚在街上見過他。就在追我們的人裡面!”

“兩秒。”

知道了,不要拉拉扯扯的,以免小炸藥又罵我。

陳默摸了摸鼻子:辛苦你了。

陳默點頭。

從他們決定離開宅子到現在, 手錶一共只走了半分鐘。

“我們。”

賈蘭昨晚與同學在小鎮上被不明人士緊追不捨,都不能說是人,鬼更合適。

街上的行人們都被驚動,紛紛好奇轉過頭來看。

他指了指自己:“走吧。”

陳默:“嗯。”

白翎羽也聽見了。

“喊什麼呢。”

她不爽回身,陰惻惻盯住賈蘭:“是不是嫌自己不夠顯眼,一定要把小鎮所有人都喊來看你表演,嗯?”

賈蘭覺得自己快被白翎羽的眼神殺死了,頓時抖了抖,驚恐捂住嘴巴。

“認清自己的定位,本來就是硬賴上的累贅,再敢拖後腿搞砸我的事,我不介意殺了你。”

白翎羽揚了揚下頷,嗤笑:“當我是其他那些天天嚷著保護保護的天真傢伙嗎?”

賈蘭乖得很,立刻縮成一團,灰溜溜跟在兩人身後,不敢再多出一聲。

陳默向白翎羽投來亮晶晶一眼:崇拜!

白翎羽:“…………”

她翻了個白眼,不爽嘟囔著:“為什麼要給我這兩個隊友?一個拖後腿把這當遊戲和npc,一個打下去放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啊啊啊!”

煩躁加成 1

#您的隊友狂暴升級中#

不爽的白翎羽戰鬥力更勝尋常,冷著張臉足以震懾眾人,被她問到的沿路居民莫敢不開口。

白翎羽問老鎮長在不在家,居民一秒都不敢停頓,乖乖指了路,還準備帶她過去。但被她拒絕了。

“上次來的時候,老鎮長什麼也不肯說。這次我倒要看看,桃子鎮都這副鬼樣子了,他是不是嘴巴還那麼硬。”

白翎羽冷笑:“非要等所有人都死絕了才開口的老頑固,嘖。”

老鎮長的家在巷子深處,但白翎羽幾次進桃子鎮,七拐八拐很快就從迷宮般的街巷裡找到了路。

幾人一路上走來,陽光明媚,街上的行人和門口曬太陽的老人也安詳平和,怎麼看都只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水鄉小鎮。

和昨晚的陰森恐怖截然不同,簡直像是兩個鎮子。

看得賈蘭目瞪口呆。

他有一肚子問題想問,但看了看白翎羽的臉色,還是乖乖閉嘴。

陳默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不錯,終於學會如何在小炸藥的統治下存活了。

賈蘭竟然詭異的生出一種難兄難弟的情緒,瞬間感覺自己和沉默拉近了關係。

白翎羽將他們的眉來眼去看在眼裡,無語的轉身加快腳步,不想理會這兩個二傻子。

但老鎮長家所在的巷子,卻一片陰森死寂。

從拐過巷口之後,空氣中的溫度就明顯下降了一大截,連陽光也拋棄了這裡,整片空間顯得陰冷,昏暗。令人毛骨悚然。

冷得賈蘭直搓手臂,看著小巷頭皮發麻,求生欲在提醒他不要走進去。

會死。

白翎羽也不勉強他:“那你就在這等著。”

說著就和陳默一前一後走進了巷子。兩人錯落,剛好拉開防禦陣型。

陳默手中的槍已上膛,白翎羽的刀也已經滑進手掌裡。

“叩,叩叩。”

敲門聲迴盪在小巷中,卻沒有人回應。

白翎羽眼尖的看到,牆壁上的陰影在攀爬,蔓延,佔據整個外牆。

她眯了眯眼,向陳默使了個眼色。

下一秒——“砰!”

大門直接被踹飛。

在空中劃過拋物線,又重重摔在地上。塵土飛揚。

而白翎羽已經在塵埃迷濛了空氣的瞬間,像一尾點綴著白羽的箭,筆直射向院落中。

捨棄視力,聽聲辨位,敏銳準確的從滿院驚起的塵土中,鎖定生人位置。

不過呼吸之間,刀已經架在那人脖頸處,劃出一道淺淺血痕。

那人頓了頓,輕笑起來。

“刀劍無眼,小姐,刀,還是先放下吧。”

聞言,白翎羽的刀又向前一寸,沒入皮肉。

鮮血順著脖頸緩慢流淌,沾溼了繡金的襯衫衣領。

那人無奈:“小姐,這大概算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襯衫。何必呢?”

煙塵散去,那人的模樣也緩緩出現在兩人面前。

白翎羽眯了下眼,隨即瞪大了眼睛震驚:“陸晴舟?!”

陸晴舟不是在a國時就已經死了嗎?怎麼還能死而復生的!

不等陸晴舟反應,陳默已經乾脆利落扣動扳機。

“砰——!”

槍聲驚飛鳥雀。

子彈殼落地清脆。

陳默:管他為什麼能人死復生,陸晴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先殺他準沒錯。

最頂級的狙擊手從無失手,這次也不例外。

一枚圓圓的彈孔鑲嵌在陸晴舟額頭中央,像是點的一點紅,讓那張俊美的面容更襯得美豔妖異。

陸晴舟卻依舊端坐原地,只是勾了勾唇角,輕笑。

“只是這樣,而已嗎?”

陳默眨了眨眼,難得表情空白的呆萌。

嗯?為什麼還不倒下?

很快,他們知道了原因。

不可置信的一幕,就這樣在他們面前上演了。

——傷口在快速癒合,那子彈竟然硬生生被血肉擠了出來。

“叮咚!”一聲,子彈落地。

陸晴舟額前恢復如常,只剩一點殷紅。

而他絲毫不受影響,儀態優雅的坐在院內石凳上,一雙長腿交疊,笑吟吟看著兩人。

姿態悠閒從容得彷彿是來度假散心。

白翎羽瞪大了眼睛,半晌沒找回來自己的聲音。

這時,她忽然覺得自己刀下觸感異樣。

血肉,在自發的蠕動,修復,將異物排斥出皮肉。

刀下的阻力增強,像無數雙柔軟的舌頭,在推拒著刀刃向外。

白翎羽錯愕低頭,就看到陸晴舟修長脖頸上的傷痕,竟然已經光滑平整,只留下一道淺淺紅色,襯得他面板白皙妖冶。

陸晴舟歪了歪頭,不介意白翎羽握緊的刀再次割傷他。

他輕笑著抬手,做出邀請的手勢:“擔心你不相信,所以我親自做了演示——不論你如何嘗試殺死我,都是徒勞。”

“所以,能坐下來,平和的交談嗎?”

陸晴舟笑吟吟的指向石桌旁的空凳:“請。”

白翎羽眉眼陰沉下來:“你是什麼東西?殺不死,也傷不了。你還算是人類嗎?陸晴舟。”

在從前3隊蒐集到的資料中,陸晴舟可沒有這一項能力。

祈行夜親眼看到,陸晴舟跳進了核反應堆的廢液裡。就算醫術再高明的醫生,也無力迴天。人都碎成渣子了,全身技能被輻射破壞,還能怎麼救?

可陸晴舟就活生生的坐在她面前,打破了以往一切常規認知。

甚至,刀槍難殺。

忽然間,一個可怖的猜測在心頭閃過。

白翎羽呼吸都急促了起來:“汙染物。”

陸晴舟笑意不變:“嚴格來說,並不算。”

“至於我到底是什麼……”

他歪了歪頭:“不如,小姐坐下來,我們慢慢細談。”

陳默轉頭看白翎羽,等待她的判斷。但手裡的槍已經再次對準了陸晴舟。

他不知道陸晴舟究竟是怎麼做到起死回生的,但狙擊手的任務就是射殺目標,不斷,不斷的嘗試任務,直到成功為止。

一發子彈殺不死,那兩發,三發……打空彈夾呢?

如果死亡的速度超過修復的速度,是否能殺死陸晴舟?陳默樂意一試。

白翎羽垂首僵立許久,還是轉身,坐在了陸晴舟對面。

“說。”

她聲音冷硬:“要不要殺你,取決於你說的內容。陸晴舟,想好再開口,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多開幾個洞。”

陸晴舟無奈瞥過依舊指向自己的陳默,輕笑點頭:“當然。”

門內暫時達成了平和。

被留在門外的賈蘭卻戰戰兢兢,縮在牆角越想越不對勁。

他覺得自己沒跟上那兩人,是個錯誤。就算裡面危險,但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看上去還比較溫柔可靠,願意保護他。可他留在外面,可就是生死自負了啊。

賈蘭想到自己那個生死不知的同學,越發忐忑不安。

這時,身後卻又響起了異響。

像人拖著沉重腳步,從磚石地面摩攃而過的聲音,刺耳而令人煩躁。

他皺眉轉身,卻下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身後的街巷……不知什麼時候,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之前那些曬太陽的,路過的居民,現在一個都不剩,空蕩蕩的像一座鬼城。

可那腳步聲卻由遠及近,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

賈蘭的心跳也越來越快。

終於,他的心理防線再也繃不住,驚恐的起身就往老鎮長家跑去。

裡面再危險也比外面好!

賈蘭猛地推開門,踉蹌撲進去:“救……”

他一抬頭,卻愣住了。

他本以為那兩人會在裡面,但院子裡空空蕩蕩,瀰漫著腐爛潮溼的氣味,像是荒廢了許久都沒有人居住。

地面上凝固著黑紅色的血跡,早已經乾涸。

賈蘭順著血跡慢慢往前看,卻發現院子裡並非一個人都沒有。

血跡終點,是一具青白僵硬的老人屍體,血液浸透了衣服又幹涸,無神眼珠瞪得老大,已經不知死了多久了。

第一次看到死人的賈蘭腳下一軟,踉蹌摔倒在原地。

他手腳並用的想要遠離屍體,可剛爬到大門處,卻聽見外面的腳步聲越發的清晰,和昨晚一樣的情形上映。

前有狼後有虎。

賈蘭只能抖著手連忙關上大門,和死人待在同一個院子裡大氣不敢出,生怕外面的東西找到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賈蘭的手腳都已經發麻失去知覺,他終於忍不住想要換姿勢的時候,門外的腳步聲終於消失了。

他鬆了一口氣,渾身發軟的撐著牆壁站起身。

可就在這時——“咚咚。”

敲門聲響起。

賈蘭嚇得魂飛魄散。

……

祈行夜倒是想象過地道盡頭的模樣,可能是河底,也可能是連線到小鎮外的哪裡。

可他沒想到,等三人終於順著僅容一人通行的狹窄地洞破爬出來時,看到的,竟然是熱火朝天的鍊鋼現場。

入目所及之處皆是鋼鐵和火焰,塵土瀰漫,巨大的噪音刺耳,工廠內不見天日,只有燒得火紅的鋼水在發出炙熱的光。

只是靠近,都有種快要被燒起來的錯覺。

重工業氣息瀰漫,和任何一間祈行夜見過的鋼鐵廠別無二致。

可問題在於……

“我倒是聽過有人調侃自己是大學牲,但沒想到,原來還真有‘牲’的嗎?”

祈行夜目瞪口呆:“不對——這些工人,到底是什麼東西??還是人嗎?”

圍繞著巨大鋼爐勞累工作的,並非人類的模樣。

更像是穿著工裝的牛頭馬面。

它們有的長著動物頭,有的雖然還能看出人類的模樣,但是頭顱已經腐爛,或是粘連坍塌成詭異的模樣,像是隨手被捏扁的圓球形。

千姿百態,形狀各異,卻都有一個統稱:怪物。

在這裡工作的,都是祈行夜會在汙染現場看到的汙染物模樣。

他抖啊抖,半晌才爆了一句粗口:“現在的老闆們都已經黑心到這種程度了嗎?連汙染物都不放過?”

何止是打工人啊,就算是被汙染了都不能請假,得繼續上班??

祈行夜忽然覺得和眼前這詭異震撼的場面相比,自己都能算是溫柔好老闆了。

好在他們鑽出來的地洞開在工廠角落的牆壁上,位置很隱蔽,讓他們得以在角落中觀察,短時間內不會被怪物發現。

祈行夜呼吸正常,甚至覺得先前的疲憊都被滋養,精力旺盛得能現場打一套拳。

餘荼雖然微蹙眉頭,但情況也還好,只是呼吸有些困難。

只有左春鳴。

他眼前一陣陣發黑,呼吸急促困難如破損的風箱,頭暈目眩站也站不穩,本就瘦削纖長的身軀看起來就像將要被折斷的竹柏,智慧依靠著牆壁勉強支撐。

祈行夜立刻就發現了左春鳴的不對勁,連忙回身攙扶:“小左,小左?你怎麼回事,意識還清醒嗎,這是幾?”

左春鳴的視力和聽覺在快速下降,他只是抬頭看向祈行夜的間隙,眼前就已經徹底漆黑。

像是世界關了燈。

他握住祈行夜的手驟然收緊,瘦削的身軀搖搖欲墜,鮮血從耳朵蜿蜒流淌而下,沾溼脖頸。

祈行夜瞳孔緊縮:“小左!”

“讓開。”

餘荼將祈行夜撥開到一旁,利落從身上找出一管阻斷劑,捏住左春鳴的下頷強制掰開嘴,長腿將他死死抵在牆上制止反抗,將一整管阻斷劑都給他灌了進去。

左春鳴嗚咽如受傷小獸,痛苦皺眉。

被劃傷的唇邊,鮮血混合著來不及吞嚥的些許阻斷劑一起淌下來,順著脖頸流淌進胸膛。

餘荼捂住他的嘴唇冷聲命令:“吞下去。”

“還想活著找到你弟弟,就嚥下去,不許吐。”

左春鳴喉頭滾動,蹙眉艱難下嚥。

確定左春鳴不會吐出來之後,餘荼這才放開鉗制,向後退開兩步。

失去支撐的左春鳴,立刻軟軟倒下來。

祈行夜一驚,連忙去接,將左春鳴抱了個滿懷。

“這是?”

他抬頭,皺眉問餘荼:“阻斷劑?怎麼帶進來的,不是無法進入桃子鎮嗎?”

餘荼瞥了眼手裡已經空了的阻斷劑管子,並沒有隨手扔掉,而是珍而重之的扣好,塞進了左春鳴胸`前的口袋中,拍了拍。

“保管好。就這一管,想多用都沒有。”

“阻斷劑確實帶不進來——但那是在汙染徹底爆發之後。而在左秋鳴第一次進桃子鎮的時候,小鎮對汙染粒子的排斥還沒有那麼強,使得當時左秋鳴隨身的物資,得以留在小鎮,後來又被我們找到並帶走。”

餘荼挑眉:“這也算是左秋鳴間接救了他哥。”

祈行夜自身是特殊體質,從來不必擔心會被汙染,沒有親身體會,因此也對被汙染的前兆並不熟悉。

但餘荼不同。

不論是同伴還是其他人的汙染,她見過太多了,一眼就分辨出左春鳴七竅流血的症狀,正是汙染前兆之一。

“不幸中的萬幸,左春鳴身體不好,承受不住汙染粒子對他潛移默化的改變,因此發病表徵。”

餘荼抱臂在胸`前,輕笑:“要是換了個身強力壯的調查官,都要病入膏肓了才能表現出一些輕微症狀。到那時,阻斷劑也已經太晚了。”

“他倒是因禍得福了。”

祈行夜眼神複雜,低頭看向懷中的左春鳴。

鮮血蹭在左春鳴本就冷白幾近透明的肌膚上,讓他看起來更加羸弱如琉璃,一捧便碎。

好在阻斷劑及時穩住了他的身體狀況,讓他的呼吸逐漸穩定下來,身體機能也恢復正常。只是歪在祈行夜懷裡,一時半會依舊虛弱難以動彈。

“他在小鎮的時候,明明沒事,怎麼一到這裡……”

祈行夜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向光亮處的工廠。

剛剛左春鳴發病的急,讓他一時轉移了注意力,只是一眼瞥過工廠牆上的裝飾。

現在左春鳴情況穩定,剛才看到畫面重新在腦海中過濾,讓他忽然意識到,牆上的裝飾徽章,他見過。

在華府地下。

銜尾蛇。

“銜尾蛇在臨死之前本想恐嚇讓我倒戈,向我透露了另一個世界的資訊。它提到了兩個勢力,一個樂園,一個管理署。”

祈行夜嚴肅道:“我沒有真正去過另一個世界,但從現在我們掌握的情報,能判斷出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情況。”

在界壁之外的那個世界,荒涼,殘酷,資源稀少。

想要存活下去,需要互相廝殺鬥爭,沒有人人平等,只有強者為尊。

而已知的兩個勢力之一的管理署……

“那牆上的徽標上寫的,不就是【管理署監造】?”

餘荼順著祈行夜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牆壁上,槍灰色徽標高懸。

雖然常年煙熏火燎已經讓它蒙上厚厚灰塵,被迸濺的鋼水幾乎毀容,但還是能從殘留的筆畫間,拼湊猜測出它原本的意思。

只是並非餘荼更熟悉的漢字。

而是拉丁文。

餘荼挑了挑眉:“看來多掌握一門語言,偶爾還有這種收穫?所以外星人是用拉丁文?”

祈行夜聳聳肩:“嚴格來說,人家不是外星,而是和我們共用同一個星球,卻處在不同空間裡罷了。”

——分屬於不同多元空間的,同一個地球。

祈行夜不知道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是從億萬年間哪一個節點開始走向分化,最終形成了界壁兩邊的兩個空間。

但現在,他們卻是挖穿了地球,竟然順著墓地的土洞,歪打正著進了另一個世界。

“人們都說死亡也是一個新開始,現在我算是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祈行夜攤手:“原來在墳墓裡面,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啊。”

誰能想到,只是來抓個汙染源,竟然直接溯源了。

——順藤摸瓜,抓到了敵人老巢。

餘荼挑眉,隨即視線下移,落在左春鳴身上。

祈行夜瞬間俯身向前,用自己的身軀牢牢將左春鳴護得密不透風。

“你打算幹什麼?”

他警惕:“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打算做壞事。”

餘荼瞥了眼他們所在的角落外。

那些怪物們依舊在不知疲倦的工作,在工廠中穿梭,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但發現也只是時間的事。況且,她沒準備一直縮在角落裡求穩。

“你既然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那你沒發現另一個問題嗎?”

餘荼勾唇:“左春鳴,已經成了累贅。”

“他之所以會出現汙染徵兆,就是因為我們現在短暫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祈行夜,你不知道這代表著怎樣珍貴的價值嗎?”

餘荼已經緩緩抽出匕首。

寒光閃爍。

“你我皆不會被汙染影響,但是左春鳴不同。”

她聲音平靜:“他在汙染回覆期,註定虛弱,本身的實力也不強。帶著他行動,只會拖累速度,增加暴露的機率。”

“祈行夜,我對你的欣賞,還不到會縱容你毀掉我的任務的程度——殺掉左春鳴,探索新世界,帶回情報。”

祈行夜看著餘荼,想起商南明曾經對他說過,在上一次a級災難中,餘荼為了完成任務,甚至差一點殺死商南明。

為了一個最終目標,餘荼不惜犧牲一切。哪怕是她前一刻的同伴。

祈行夜無聲嘆了口氣:“我不認為殺掉小左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餘荼皺眉:“祈行夜,你的情緒不能……”

“殺死他,血腥味會吸引來鯊魚群。”

祈行夜打斷餘荼的話,問:“你既然想要秘密探索,那總不想驚動那些汙染物吧?”

餘荼若有所思點頭:“說的有道理。”

不等祈行夜鬆口氣。

就見餘荼收起匕首:“那不用刀了,掐死他吧。”

祈行夜:“…………”草,這麼執著的嗎?

餘荼挑眉輕笑:“放心,看在同伴一場的份上,我會讓他很快死亡,感受不到痛苦的。”

“反正人間就是煉獄,活著這麼痛苦,我幫他無痛安樂死,還不夠愛他嗎?”

祈行夜:“……球球了,你先閉嘴。”

什麼歪理邪說?快要把他帶歪了。

他揉了把頭髮,嘆了口氣,將左春鳴打橫抱在臂彎間站起身。

“我們各退一步。”

祈行夜目光堅定:“我不會浪費這次機會,我們去探索工廠,搞清楚管理署和這個工廠到底是什麼東西。而左春鳴,你不要動他一下。”

“我會把他藏起來。如果我們回來時,他沒有被發現,我們就帶他一起離開。如果……”

祈行夜喉結滾了滾:“那就是他的命。”

餘荼定定看著祈行夜。

她看得出,祈行夜已經抽出了刀,眼神堅定不容再議。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後讓步。

如果她不同意,那他會在她否決的下一秒,成為敵人。

餘荼點頭:“成交。”

祈行夜鬆了口氣,低頭去看左春鳴。

他也已經從眩暈中清醒,雖然像大病一場後的虛弱,但意識早已恢復,聽清了祈行夜兩人的對話,對自己將要迎來的危機一清二楚。

“小左。”

祈行夜拆下`身上幾乎所有的武器,放進左春鳴手中:“你相信我嗎?”

左春鳴笑了:“如果不能信你,那世界上,我還能信誰?”

祈行夜眼神複雜,想說的話在喉嚨間翻滾幾次,還是說出了口:“等我。”

“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回來。”

他鄭重向左春鳴承諾:“我不會拋下你。”

左春鳴輕笑,虛弱而蒼白近乎透明的面容上,微紅豔如桃李。

“我等你。”

祈行夜四下望去,將左春鳴藏在附近的隱蔽處,他彎腰,小心翼翼的將左春鳴放進櫃子中,最後看了一眼,囑咐他反鎖櫃門,隨即拉上門,又在外面放了很多遮蔽物掩飾。

如果不是餘荼拽住他,他大有要搬座山擋在櫃子前的架勢。

“這麼擔心,還不如聽取我的意見,直接殺了呢。”

餘荼漫不經心:“等死的過程,可比直接死亡更折磨人。”

祈行夜卻道:“我不將它稱呼為等死,我稱它為希望。”

“還有人在等小左回去……我不會讓他死在這種地方。”

再次抬眸看向工廠時,祈行夜眉眼堅定:“走吧。速戰速決。”

兩道身形迅速敏捷如鬼魅,眨眼之間已經從原地消失。

這是兩人難得一起在汙染現場中並肩戰鬥,不論是祈行夜還是餘荼,都拿出了全部精力關注在眼前的工廠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放過目之所及處的任何一點細節。、

不論是工廠的構造,透過已經燻黑汙髒的窗戶能隱約看到的外界,還是工廠里正在鍛造的鋼鐵製品,或是工作中的形狀猙獰的怪物們,全都被兩人盡收眼底。

為了能確保左春鳴的存活,祈行夜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大腦一刻不停的高速運轉,將看到的所有畫面,全都錄入腦海中進行儲存,過目不忘的能力被髮揮到極致。

此刻的祈行夜,比起那個有情有義的偵探社老闆,更像是一臺機器人。

餘荼不由得刮目相看。

“我還以為你會感情用事,說實話,如果你一定要堅持保下左春鳴,而不是提出了第二方案,我已經在考慮連你一起處理掉了。”

餘荼挑眉:“這才是你真正的面目嗎?祈行夜。”

她輕笑著感慨:“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看來老話還是有些道理的。最開始知道你時,我以為商南明是想要優勢互補。現在看,你和商南明,本質上是一眾人。”

冷酷,理智,意志力超然,機器人一般精密嚴苛的執行命令。

“不是說要儘快。”

良久,祈行夜才抽空回應了餘荼,聲音冰冷:“我能向你保證的是,只要我們走過的地方,我將會記住一切。你所有想要得到的資訊,你都會拿到手。所以。”

他緩緩側首:“向我保證,你會幫我確保左春鳴的存活。”

“如果他死亡……”

祈行夜眯了眯眼:“餘荼,我並非不敢殺你,你可以試試。”

餘荼聳了聳肩,笑道:“遵命,商長官。”

祈行夜收回視線,再次看向眼前的工廠。

這座被掛名為【管理署監造】的鋼鐵廠,佔地面積極大,並且看其中裝置老化程度和汙垢堆積,這裡的使用年限不短。

大量的鋼材和裝置被鍛造,隨即被身強力壯的汙染物搬運離開工廠,踩著笨重腳步消失在視野內。

只不過比起祈行夜曾經在現實中看到過的鋼鐵廠,這裡的裝置技術要更加先進,並且工作的汙染物,也比人類更加結實。

——尚未完全冷卻的成千上萬度鋼材,汙染物竟然直接伸手去碰,絲毫不擔心會被鋼材燙傷。

比起“人”,它們更像是工蟻,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做勞累的苦力。

在工廠上方架空的鐵製小路上,還有穿制服的人來回踱步視察。

比起下方的汙染物,那些穿制服的更加像是人類的長相,一眼望去和人類沒什麼區別。

祈行夜眯了眯眼,看到那些制服上,同樣標著徽標。

與在工廠牆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管理署的人。

下面那些模樣猙獰非人的汙染物,稍微表現出想要停下來的意思,它們身上工服的警報器立刻就會響起,隨即招惹來制服的注意,大聲叱罵。

與此同時,汙染物身上的工服也好像觸發了電擊一般,它們劇烈顫唞痛呼著,只能繼續起身工作,然後才會恢復正常。

這種高壓管理方式令祈行夜錯愕。

但令他震驚的,是從窗戶破損處看到的窗外景象。

天空殘破。

像是一半的天空坍塌,地球外圍的保護層消失,甚至能直接透過天空看到外面的星球宇宙,龐大到彷彿隨時會壓頂而來,摧毀僅剩的天空,將地球碾壓到粉碎。

破壞荒蕪,千里無人煙。

不。

有的。

只是,那已經很難被稱為“人”了,而是和工廠裡的汙染物更加相似,醜陋怪異,像是人被被高度輻射後的融化和變異。

那些只殘留著部分人類輪廓的生命,包裹著破布,在工廠外緩慢行走。

有的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其他生命看見了,沒有悲痛,也沒有意外,只是麻木的將倒下去的身軀撕扯著分食,血淋淋的吞吃入腹。

祈行夜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那咀嚼的聲音。

咯吱,咯吱……

順著窗戶向外望去,塵土飛揚的昏暗天幕下一片荒蕪,可在視線盡頭,卻能聽到霓虹燈閃爍,五光十色的繁華。

地面上到處都是破損廢棄的建築,像是末日後只剩廢墟的城市。

遠處,卻是燈紅酒綠,聲色犬馬。

祈行夜咬了咬牙,下頷線繃緊。

餘荼飛快掃過窗外景色,一切物品在她眼裡都沒有形狀,而是抽象成了可以獲取的情報,被她一一記下。

然後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轉身。

“走了。”

餘荼握住祈行夜的手腕:“我對這個世界的人活得有多艱難不感興趣。我只在乎,我的世界,不能變成這副模樣。”

祈行夜喉結滾動,點頭轉身:“我知道。”

在工廠裡,他們還有太多需要做的事情。

兩道身影穿梭其中,快如閃電。

餘荼尋找監控的痕跡並且靈巧避開,讓兩人可以卡在監控盲區落地。

祈行夜則負責記憶和翻譯,將任何可以看到的文字資料都快速閱讀並牢牢記住,當餘荼問起時,也言簡意賅的說給她聽。

但祈行夜卻慢慢發現,工廠內主要使用有兩種語言。

拉丁語,和希伯來語。其他還有零星夾雜著一些他看不懂的語言和符號。

幾乎都是被他所在的現實棄置不用的語言,或是這個世界獨有的文字。

祈行夜側眸:“有一個壞訊息和一個好訊息,你想聽哪個?”

餘荼挑眉:“沒興趣猜,你一起說。”

祈行夜:“除了拉丁語之外,還有希伯來語。”

餘荼驚了下,剛想說那就記住它的形狀,等回去後照葫蘆畫瓢畫下來,再找翻譯。

就聽祈行夜道:“但我恰好也會希伯來語。”

餘荼:“…………”

她唇角抽了抽,無語:“如果不是你還有用,真想打死你。”

“不過,你怎麼會這麼多種語言的?”

餘荼:“你不是民俗學系?”

“是啊。”

祈行夜一心三用,多線並行,大腦像是最頂級的cpu高速處理,還有精力回答道:“所以,支援下民俗學系今年的招生工作嗎?”

“歡迎報考京城大學民俗學系,報名請認準秦偉偉。實力保障,天下無敵。”

祈行夜豎起大拇指:“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民俗學教不會。”

餘荼:“…………”

忽然就很理解秦偉偉那種又愛又恨的心態了。

“你真是……就算換了個世界也不放棄坑老師嗎。”

餘荼懷疑:“你該不會還帶了秦偉偉的名片吧?”

話音剛落,祈行夜修長手指間已經夾出一張名片。

餘荼:“好傢伙,這下找秦偉偉尋仇的範圍,更擴大了。”

甚至有的不僅不是人,還不是他們世界的。

祈行夜攤手:“幫秦偉偉招生麼,禮多人不怪。”

說話也沒耽誤祈行夜幹活,很快他就從汙染物和制服之間的互動走向,慢慢意識到這個鋼鐵廠似乎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工廠。

更像是有著專一目標,為某一任務進行鍛造。

從架空層上走過的制服人員手裡,還拿著像是設計圖一樣的一卷檔案,大跨步向前,消失在拐角後。

祈行夜立刻指了指上面:“辦公室。”

“去找設計圖,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他不相信墳墓裡的土洞會無緣無故與異世界工廠相連,愛麗絲的兔子洞只會存在於童話裡,現實就是這個世界想要拋棄自己的末日,掠奪他們的現實。

既然它們能繞過傳說中界壁的監管,直接連線,那一定有比付出的代價更豐厚的利益驅使。

對這個世界來說,最大的可能就是——入侵現實。

祈行夜嚴重懷疑,這個工廠的存在,與對他們世界的侵入有關。

聽完他的想法,餘荼挑眉,中肯評價:“很大膽的猜測。”

祈行夜微笑:“但也很有可能性。”

“找到設計圖看看便知。”

兩人立刻敲定了行動路線,卡著監控和汙染物們的死角,迅速移動並靠近上層的樓梯。

想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從中央懸空的鐵梯上走過還不被發現,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無論祈行夜還是餘荼,兩人都是調查局頂級戰力,身體素質和反應能力都遠非常人能及。

像兩隻輕盈的雁,腳尖落地的瞬間已經重新騰空,一眨眼人已經在幾米開外。

下方勞作的汙染物似乎下意識發現了什麼,但抬頭一看,上面的鐵梯空蕩蕩沒有人影。

它以為自己聽錯了,搖搖頭又趕緊低頭幹活,唯恐稍慢一點就會觸發警報。

另外一條鐵梯上的兩個制服人員正在閒聊,忽覺眼角餘光有什麼一閃而過,立刻警戒轉頭看去。

但什麼也沒發現。

‘怎麼了?’

另一個制服人員用希伯來語問他:‘你突然怎麼回事?’

他疑惑的緩緩搖頭:‘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什麼,不確定,好像是人類?’

另一人笑了:‘累傻了吧?現在除了管理署總部和樂園那些高層,哪還有人類?就算有,也早就被輻射侵蝕乾淨了。’

那人將信將疑,走過來檢視。

祈行夜屏息,將自己緊緊貼在鐵柱後面,像一片紙一樣薄薄沒有存在感。

制服人員走過來,他卡著兩個制服人員的視野死角,小心翼翼移動。

祈行夜:當年逃課出去兼職都沒有這麼用心……被發現這是要死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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