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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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燈光照耀的實驗室, 陷入安全指示燈的綠色熒光裡,驟然與祈行夜之前所見到的模樣不再相同。

颳去血肉,只剩骨架。指出新的路來。

祈行夜立刻沿著新出現的路向前, 七拐八拐後,果然看到了隱蔽在牆後的門。

因為備用電源更迭, 已經自動開啟, 從縫隙中隱約可見門後狼藉。

還有……倒在地上,出現在視野中的調查官制服一角。

祈行夜瞳孔緊縮, 撞開密室大門時, 手都在抖。

可越是擔憂的事, 卻越是會出現。

一點,一點出現在視野裡的那張臉,正是失蹤許久的左秋鳴。

蒼白沒有血色的冰冷。

科技。

“先把他送出去。”

左秋鳴潛入河底無果,又去往墳墓,卻意外出現在化工廠地底,進入了被隔絕如孤島的秘密實驗室中。

他緩緩抬頭,看向祈行夜時,已經重新回覆了平日裡的平靜,卻沉著眸光更加威嚴。

曾經人類說:科學的盡頭是神學。

但就在抱起左秋鳴的時候,卻有幾張紙,輕飄飄的從左秋鳴制服懷裡落下來。

第二世界經歷過完整更迭了六次,而濃縮整理出來的科技進展,其中的一部分,現在就在他的眼前。

科技引領未來的口號人人皆知,卻從來沒有如此直白粗暴的表露過。

祈行夜伸出去握住紙張時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顫唞。

就連實驗室的土著研究員們都無法存活,又何況左秋鳴?

祈行夜覺得古怪,他難得看到商南明會有這樣情緒表露,不由問:“是什麼?”

“雖然左秋鳴昏迷著,還無法詢問他這些是從哪拿來的。但僅是這幾頁紙,就足夠撼動現在的世界格局。”

不僅是濃煙,還有身上的外傷和泥土, 未徹底乾透的衣物。

“哪怕是諾貝爾獎圖靈獎……人類迄今為止,為了表彰科學家們做出的卓越貢獻,而頒發的所有獎項加起來,也不足以抵過這幾張紙所代表的重量。”

萬物定理,生命奧秘,宇宙盡頭……都被濃縮在了幾頁紙張中。

可現在,擺在祈行夜面前的紙張,卻狠狠的撕碎了這一謬誤,用事實昭告:科學,擁有任何造物都不可匹及的力量。

“這是,可以引領未來的力量。”

任何人都可以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是科技。

怪不得,他一直沒能在桃子鎮找到左秋鳴。根本就是因為尋找的地點不對。

看清的一瞬間, 祈行夜覺得連同自己的心臟都跌入谷底,他衝向地面上橫倒的左秋鳴時,甚至連自己都險些摔倒在地。

人類曾經夢想,甚至連做夢都嫌大膽的一切,此刻唾手可得。

他俯身,拾起紙片的時候隨意瞥過幾行字,卻瞬間瞳孔緊縮,愣在原地。

——重新被召回桃子鎮的左秋鳴, 意識到了是自己所負責的170案件汙染復發, 因此想要像上一次一樣,按照自己在170的經驗重走一遍,解決179。

商南明垂眸看去,隨即皺緊了眉頭:“科技……書?”

祈行夜定了定神, 伸手向左秋鳴時,果然如商南明所說, 左秋鳴是昏迷過去了。

在看清那幾張紙上的內容的瞬間,祈行夜也同樣緩緩睜大了眼眸,屏息難以言語。

此刻,卻在祈行夜眼前盡數攤開。

新世紀是什麼的世紀?

商南明將因為藏匿而被揉皺的紙張遞向祈行夜。

祈行夜閉了閉眼眸,將左秋鳴從已經滾燙的地面上打橫抱起,轉身向外走去。

商南明喉結滾動:“是哪怕只有一行,也足以改變世界的公式。”

沒有水源,氧氣也稀薄,在隨時有可能被汙染的風險下,左秋鳴仍舊冒險前行,誤打誤撞找到了實驗室內的秘密資料室。

修長有力的手握住他的手臂。

“行夜。”

商南明垂眸時冷靜依舊:“他還活著, 只是吸入火勢濃煙暫時昏迷。”

祈行夜強制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再看向左秋鳴時, 從他身上殘留的痕跡猜到了他先前的行動。

“小秋, 小秋!”

將曾經屬於神的權柄,放進了人的手中。

洋洋灑灑的公式定理,對時間與空間,宇宙星球的測定和研究得出的結論,從物理到化學,甚至是從一顆小小胚胎開始,構建出一具完整人體乃至生命……

祈行夜冷靜道:“他的狀態很差,已經不再適合執行汙染任務了。他需要立刻得到救治。”

他抱起左秋鳴在懷,焦急試探他的呼吸脈搏。

“這。”

他張了張嘴,卻一時難以找回自己的聲音,仍舊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

彷彿是原始人進入了科學的殿堂,面對遠遠超出設想的科技時的頭暈目眩。

雖然祈行夜出身民俗學,但他在京城大學時替過的課,考過的試,整理的筆記卻都都是真實存在的地基,讓他在此時不必如讀天書那般晦澀,看得懂更深刻明白這些公式定理背後,所代表的究竟是什麼。

是武器和戰爭,更是保持和平的底氣。

是人類千萬年來對於世界的探索,宇宙的好奇與恐懼。

是有關於時間與空間之中,萬物的真相。

或者說——人類在科技一途上所能抵達的極限,也不過如此了。

“……陸晴舟告訴我,他與第二世界做了交易,用竊取現實為代價,換來了第二世界整整六次更迭後留下來的科技。”

祈行夜苦笑:“看來,陸晴舟不惜得罪我,也要帶走的資料,就是這些了。”

只是陸晴舟漏算了一點。

他沒想到左秋鳴會找到密室,在意識到這些資料的珍貴後,藏起了部分檔案。

而這留下來的部分,雖然稀少,卻還是讓祈行夜意識到:足夠擺在天平另一邊,與現實的重量等價的代價,究竟是怎樣的珍貴。

不過——

“陸晴舟這小王八。”

祈行夜垂眸看向左秋鳴黑色制服上的腳印,眼神危險:“下次再讓我看見他,別指望能輕易脫身!”

這不是陸晴舟乾的還能有誰?

明明陸晴舟在離開中控室前往密室後,已經知道了左秋鳴就在那,卻為了有時間順利撤離重要資料,根本沒打算告訴祈行夜。

甚至臨走時,還踹了兩腳當時已經失去反抗能力的左秋鳴。

“陸晴舟?”

商南明緩緩蹙眉:“看來,讓他得以復活的技術,也與這些資料和汙染有關。”

死人能夠復活嗎?

甚至於——死於核輻射下的人類,還有被救回的可能性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從陸晴舟開始更改。

雖然商南明並非左秋鳴的長官,但畢竟與祈行夜有關,他對左秋鳴的關注也因此增多,知道他的行事風格。

祈行夜更是從左春鳴嘴巴里聽過不少弟弟的事。

兩人合力,不用太多時間,就在密室外的地板下面,找到了被左秋鳴先一步藏起來的幾本檔案。

還有一張左秋鳴簽名的便條:[我不確定在同僚找到這些檔案時,我是否還活著,因此記錄如下。]

[桃子鎮的汙染與化工廠有關,地底秘密實驗室高度懷疑是銜尾蛇計劃的延續,而這些檔案,都來源於秘密實驗室。為了存留這些檔案,銜尾蛇方不惜滅口實驗室以保守秘密。不論是哪位同僚找到它,務必,務必將它交給京城祈行夜。]

祈行夜感動得稀里嘩啦:“沒想到小秋這麼愛我。”

“……但他為什麼不說要交給蔡琰為?”

他與商南明對視的剎那間,看清了對方眼眸裡的懷疑。

左秋鳴隸屬於機動6隊,他的直屬上司是南方分局局長蔡琰為。可他卻沒有說要將檔案交給蔡琰為,甚至繞開了調查局,想要交給私交更好、也因為左春鳴而更為信任的祈行夜。

這讓祈行夜不由得心下懷疑:左秋鳴在桃子鎮,到底發現了什麼?

“不過,小秋的便條上說,這些檔案是銜尾蛇的。”

祈行夜挑了挑眉:“小秋這是……障眼法,還是真的沒看懂這份檔案?”

商南明回想了一下左秋鳴的履歷,道:“左秋鳴是在警學大二的時候,正式透過調查學院的考核入學。”

他委婉措辭:“以左秋鳴的學識基礎看,他確實意識到了檔案中所記錄資料的重要性。但具體因為什麼而重要……”

“隔行如隔山,左秋鳴確實是外勤調查官的材料。”

翻譯過來就是:這堆公式對左秋鳴來說,完全是天書呢。

祈行夜:“…………”

“不要欺負小秋。”

他聳了聳肩:“小心被他家護犢子的哥哥知道。”

不過從便條上來看,左秋鳴在找到檔案後,是想要將這些檔案送出去的,卻沒想到中途恰好碰到了陸晴舟。

本就力竭體虛的左秋鳴,已經不是陸晴舟的對手,被對方打昏後丟在這裡自生自滅,當做牽絆住祈行夜腳步的工具利用。

唯獨幸運的是,身為正式調查官的左秋鳴很謹慎,在找到檔案後的第一時間就藏了起來,所以在遇到陸晴舟時才沒有暴露,得以順利留下了這些檔案,讓祈行夜看到了陸晴舟與管理署的部分交易內容。

陸晴舟怎麼也沒想到,沒被自己放在眼裡的左秋鳴,不管再怎麼狼狽陷入困境,卻也是調查官。

一聲不吭反手坑了他一把。

想清前因後果的祈行夜磨了磨牙:“陸晴舟這小子,他最好祈禱不要再遇到我。”

“就應該再把他扔一次廢液池!”

他再低頭看向左秋鳴時,眼神柔和了太多。

“從我認識小左那一天,他就常常擔憂,他那柔弱又善良得連只蚊子都不敢殺的弟弟,要怎麼才能在殘酷的社會上活下來。如果沒有他的保護,弟弟會不會被人欺負。”

祈行夜感慨:“事實證明,小秋要是柔弱無辜,世界上就一個能打的也沒有了。”

柔弱?

就算是左春鳴的摯友,祈行夜現在也很想真心實意的問一句:你那弟控濾鏡,到底是幾千米厚的?

是一拳打死一個的那種柔弱,還是能從陸晴舟這種算計一切的生意人手裡獲利的無辜?

祈行夜:我的朋友哪都好,就是眼睛不太行。

雖然左秋鳴的危急並非晏洺席那樣致命,但祈行夜還擔憂著先一步被自己送出去的左春鳴,想要確認他的情況。

已經被關閉了自毀系統的實驗室驟然開放,讓祈行夜可以順利離開,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很快就藉助停在工廠外的商南明的車,回到了桃子鎮外。

在看到早就等在桃子鎮外的武裝守衛時,祈行夜挑了挑眉,並不意外。

“我失蹤的事,你告訴秦偉偉了?”

他轉頭便問商南明:“你該不會……為了找到我,還去威脅了林不之吧?”

林不之可不是什麼重感情講義氣的人。

會讓林不之調動武裝守衛隊伍的,只有兩個人:秦偉偉和商南明。

而現在擺在祈行夜眼前的,剛好有兩支隊伍。

其中一支隊伍的隊長,還憨憨的被他套了話,告訴他一開始自己是被派去京城大學,保護秦偉偉的。

“能說服林不之這樣大手筆調動隊伍的,只有你。”

祈行夜笑著眨了眨眼:“就這麼擔心我嗎?”

商南明無奈:“被你猜到了。”

“但你和餘荼在一起,我也無法不擔心。”

畢竟是上一次a級災難中,商南明自己都差一點被餘荼殺了利用,又怎麼會真信任餘荼會是祈行夜忠實的夥伴?

事實也一如商南明所擔憂的那樣。

在第二世界時,祈行夜被餘荼利用,當做人形標靶吸引注意力,差點就真的死在了另一邊。

“不過。”

祈行夜環視周圍,皺眉:“餘荼呢?”

“祈哥你說的,是一位女士嗎?送左老闆回來的那個?”

認識的守衛隊長比比劃劃,向祈行夜描述那位渾身是血氣勢驚人的女士。

“她只說是祈哥你讓她把左老闆送回來,然後走了,多一句話都沒說。我們本來想要留下她,但一轉身的功夫,她就消失了。”

守衛隊長心有慼慼:“該不會是鬼吧?真的是一眨眼,人就沒了。”

祈行夜與商南明對視一眼,心有很快有了猜測。

“林不之。”

他壓低聲音道:“餘荼利用我,就是為了管理署工廠的資料。她一定是回去送資料了。”

“但桃子鎮距離京城有一段距離,況且餘荼她已經被汙染,情況極差,到底要怎麼回京城……”

祈行夜喃喃著,忽然一頓,脫口而出:“柳大壯!”

“臥槽,差點把家裡的厲鬼祖宗忘了。”

他覺得自己要窒息了:“餘荼這個瘋子,該不會是讓柳大壯送她回京城吧?”

老人說人鬼殊途,是有原因的。人與鬼差距甚大,就算餘荼能接觸到厲鬼,但她們畢竟本質不同,鬼能走的路,人不一定可以。

“餘荼要是真的為求速度而利用柳大壯,那她自己本身也避免不了受損嚴重。”

祈行夜眼神複雜:“這個瘋子,是真的要賭命嗎?”

哪怕自己死亡,也一定要第一時間,安全妥帖的讓重要情報被送回京城,交由林不之決策,搶佔先機嗎?

商南明平靜頷首:“以餘荼的行事風格,你猜測的沒錯。”

“這是她會做的事。”

也是商南明不計較餘荼曾經想要殺死他的重要原因。

因為餘荼的殺意,與私人情感無關。

不論是別人還是她自己的命,都只為大局服務。

祈行夜揉了揉頭髮,長長嘆了一口氣:“餘荼連她的隊員都不要了嗎?那麼多人還在桃子鎮裡呢。”

他轉頭問守衛隊長:“左家兩個情況怎麼樣?”

“左老闆的情況很嚴重。”

隊長歉意道:“他本身的身體情況就不好,醫療官說,他在成長時期嚴重營養不良,加上當年的舊傷沒有好好治療,留下舊疾,並且骨頭和臟器都反覆損傷,已經是不可逆轉的傷害。現在又撞上汙染……”

“祈哥你治療的及時,左老闆的汙染程度維持在e級,還來得及回溯。但棘手的是,因為他的身體羸弱,很難撐住完整十個小時的汙染手術,開創性手術對身體元氣傷害極大。”

隊長擔憂道:“醫療官說,這次手術後,左老闆怕是要躺個一年半載才能恢復元氣了。”

身為守衛隊長,他平日裡接觸的不是像他一樣的武裝守衛,就是如祈行夜一般的調查官,全都是訓練有素的外勤,放在調查局之外,以一當百不在話下。

羸弱如左春鳴,隊長還是第一次接觸。

之前守在臨時手術室外時,隊長聽醫療官說完,差點哭出來。

還惹怒了醫療官,罵他“要哭喪就滾出去哭,在這哭給我看是在質疑我的醫術?”

然後被揍了出來。

“不過,左秋鳴調查官的情況,要好很多。”

隊長隨意擺了擺手:“主要是餓的,加上火場裡吸入有毒氣體。睡一大覺再大吃一頓,估計就好的差不多了。”

他欣慰點頭:“常年出外勤的人,哪有那麼嬌氣?”

這才是他認知中的身體素質嘛。

祈行夜側首,越過守衛隊長看向後面臨時搭建起來的手術室。

盛極亮光下,醫療官正在繁忙動作,綽綽影子落在圍擋帳篷上,晃得人心慌。

不放心的祈行夜又去問了醫療官,得到的是差不多的答案。

“和你受過的傷比起來,算不了什麼。”

醫療官翻了個白眼:“我這輩子做過最難的手術,就是你的手術了,當時你要是死在手術檯上,商長官怕不是能直接也讓我殉職——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在手術室看到你了,謝謝,快滾。”

無往而不勝的祈行夜,也被醫療官一腳踹了出來。

跟著他一起被臨時基地帳篷扔出來的,還有醫療箱。

“受傷了都不知道包紮?滾滾滾!自己去包紮,別死我手術室外面。”

守衛同情看向祈行夜:這就是醫療官的可怕之處。

不管在外面多厲害的老虎,在手術室,都是醫療官稱王。

任何一個受傷的人,都會被醫療官罵罵咧咧,怒問為什麼不愛護自己。

隊長拍了拍祈行夜的肩膀:“祈哥別哭,我幫你包紮。”

話音剛落,醫療箱就被另一隻手拎走。

隊長也被橫.插.進來的手臂不動聲色的擋出去,遠離祈行夜。

“?”

隊長疑惑抬頭。

然後就看到商南明黑了臉:“你沒有其他工作要忙嗎?”

“行夜的傷,我來負責。”

隊長:“!!!”

他滿心刷屏的就一個想法:這兩人結婚的時候是忘了告訴他嗎?!

這種護犢子又隱隱透出來的佔有慾是怎麼回事哦!

旁邊人趕緊把隊長拽走。

躲到很遠才壓低聲音:“你不知道嗎?商長官剛從槍林彈雨裡殺回來,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又趕過來救祈哥。聽說我們之所以會過來保護祈哥,就是因為商長官為了他,都威脅到局長眼前了。”

對方譴責:“兩人好不容易見一面,你這顆電燈泡是怎麼回事?”

“沒看到商長官的眼神都快能殺人了嗎。”

隊長:“qaq也沒人告訴我啊。”

“這些外勤調查官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只是搭檔的嗎,怎麼一個個都一副要去民政局領證的架勢?”

——死裡逃生一次√

商南明已經攬著祈行夜的腰身,將他帶到一邊。

不管祈行夜怎麼說,商南明都態度強硬的讓他.脫.下了外套襯衫。

在看到祈行夜身上已經乾涸的血跡和傷痕,還有戰鬥中碰撞的青紫痕跡時,商南明的眸光驟然冷肅了下來。

“你擔憂別人時,為什麼不順便關心下你自己。”

看到祈行夜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商南明才垂眸,轉開目光,伸手去開啟醫療箱。

“對你來說,所有人的生命都珍貴,只有你自己的,可以隨意對待不加珍惜,是嗎?”

商南明的聲線平靜,甚至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卻聽得祈行夜心下越發沒底的忐忑。

他伸手,輕輕拽住商南明袖口晃了晃:“生氣了?”

“沒有。”

商南明咬緊牙關,下頷線繃緊:“連自己都不珍惜生命的人,我為什麼會心疼?”

祈行夜:……我沒問你心不心疼我啊。

“不算疼。”

他柔和了眉眼,垂眸看商南明幫自己處理傷口,卻反而笑了起來,語調輕鬆:“這不是有商商在嗎?有你嗷嗷嗷!”

消毒棉球剛按在傷口上,祈行夜就疼得齜牙咧嘴。

要不是商南明按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懷裡帶,他差點就一蹦三尺高。

“不疼?”

商南明冷笑:“最怕疼的人,在我面前還逞什麼強,”

話音落下的瞬間,祈行夜立刻眼淚汪汪:“嗚~~”

狗狗眼可憐極了。

商南明一頓,剛剛才凝聚起來的氣勢,頓時被打散了。

他無聲嘆了口氣,無奈又心疼:“既然知道疼,就不要總是把自己搞得一身傷。”

卻是一句重話也不捨得說了。

商南明垂眼,專注而迅速的為祈行夜處理好一身傷勢,妥善包紮好繃帶,又拿來備用衣物幫他更換。

“把手抬起來。”

他抖開襯衫抬手繞到祈行夜身後,頓時像是將他環抱在懷裡的姿勢。

祈行夜張嘴想說什麼,卻先紅了耳朵:“我自己來就行,穿衣服我還是……”

“抬手。”

商南明漠然揚了揚下頷:“不想傷口崩裂再換一次藥的話。”

祈行夜立刻乖乖抬手。

商南明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乖巧極了。

遠處的守衛:……這是誰?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祈哥嗎?快說是哪裡來的妖怪竟然敢冒充祈哥,這也太乖了吧!

祈行夜心裡苦:商商縱容的時候是真好說話,但一觸及到底線問題,也是真的不敢惹。

而底線問題——是祈行夜的安危。

他看著商南明站在自己身前,修長手指細緻又快速的為他扣上襯衫釦子,整理衣襟。

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近到他能清晰感受到商南明撥出來的氣息,就這樣落在他脖頸鎖骨間,激起一陣麻癢。

彷彿順著肌膚一路竄到心間。

祈行夜瞬間抖了抖,本能想要後退。

卻被商南明立刻托住了後背制止:“想去哪?”

他平靜抬眸:“要這樣衣衫不整的出去?”

祈行夜咳了一聲,覺得這附近好像不通風,怎麼越來越熱,他的耳朵已經紅到滴血。

甚至一路紅到脖頸間,在白襯衫的襯托下極為明顯。

他抬手推著商南明的胸膛向後,試圖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別說這種奇怪的話。”

奇怪,商南明什麼也沒做,他卻有種想要逃跑的衝動。

“怎麼本來挺正常的事,一落在你那就變得這麼詭異?什麼叫衣衫不整。”

祈行夜整個人都快僵成雕塑了,手腳不知道怎麼放,試圖將自己從商南明的臂彎間搶出來。

放在以往,商南明一眼就能看出祈行夜的不自在,不會讓他過多為難,一定會先行退讓,剛好卡著祈行夜能夠接受的程度後退。

但這次,商南明卻不打算那麼做。

“連自己的命都不珍惜的人,沒資格和我討價還價。”

商南明有力的臂膀攔住祈行夜後背,垂眸平靜:“如果你不想要自己的命,那就給我,我來在意。”

“祈行夜,左秋鳴有左春鳴在意擔憂,你也有。”

他頓了下,才道:“別讓關心你的人為你擔憂。”

祈行夜:“?啊?我也有哥哥嗎?”

商南明:“…………”

他無語,放開了不知是真傻還是裝傻充愣的祈行夜,將終端扔給他。

“秦主任到現在還沒睡,一直在等你的訊息。給他報個平安吧。”

可憐的秦偉偉,再這麼熬下去,祈行夜出不出事不知道,他的頭髮要先遭殃了。

電話剛一接通,對面秦偉偉的罵聲頓時劈頭蓋臉。

驚得本來疲倦的祈行夜都精神了。

“偉偉這麼擔心我嗎?”

祈行夜望天:“我還以為,你只會說我是討債的呢。”

“廢話!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你看我還收不收你這個學生!”

秦偉偉怒吼,卻鼻子一酸,紅了眼眶的咬牙切齒:“你要是死了,我可沒錢給你買墓地,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出外勤的是祈行夜和商南明。

被折磨的卻是秦偉偉。

倒黴的秦主任,今晚算是翻遍了自己的通訊錄,電話就沒停過。

住他隔壁的生物院長都快瘋了,敲牆怨念怎麼有人大半夜打電話——關鍵為什麼京大公寓的牆還不隔音啊!

祈行夜嘿嘿笑出聲:“沒想到老師這麼愛我?”

“臭小子!滾,別自戀了。”

秦偉偉罵罵咧咧,卻略顯侷促的匆忙結束通話了電話。

祈行夜攤手,遺憾道:“老傲嬌了。”

別看平時罵得起勁,一說愛啊關心啊,比誰害羞得都快,一整個鑽地縫的狀態。

他回眸看向商南明時,已經嚴肅了眉眼:“桃子鎮,我還要再進去一次。”

“其他人還在那裡沒有出來。”

雖然祈行夜已經脫險,但不論是雲翳清還是宴頹流等人,都還在桃子鎮的實驗圈中。

必須要儘快帶他們出來。

否則,身處於桃子鎮的磁場中時間久了,他們就會被剝奪身上的時間與空間,與現實格格不入。不論是現實還是第二世界,都沒有他們一席之地。

會受到傷害。

商南明點頭:“我陪你一起。”

而被從實驗室找到的檔案,被商南明妥善保管在了密碼箱裡。

他知道,不能讓任何人看到這份不應該出現的科技。

這是……足以掀起一場殘酷爭奪之戰的寶藏。

科技和頭腦,在現代化的世界格局中,堪稱是無形的戰爭。

最重要時,一個人的重量,就足以決定未來三百年的世界格局,重新劃分勢力。

沒有任何國家和勢力,會放任這樣的力量落在他人手裡。

“我們有的只是殘缺部分,就已經是肉眼可見的可怖,科技和指示標帶來的力量,足夠掀起一場席捲世界的風暴。”

商南明眸光幽深:“但陸晴舟,還有幕後之人,所擁有的卻是完全體。”

在看過檔案後,祈行夜才明白,為什麼陸晴舟和他身後之人,寧可出賣現實世界,也要與管理署達成交易。

——這確實是一份沒有人可以拒絕的誘惑。

是與惡魔的交易。哪怕飲鴆止渴,卻也無法拒絕。

“在陸晴舟身後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商南明掀了掀眼睫,眼眸冰冷:“得到科技資料許久,卻一直秘密進行,從沒有洩露任何風聲……”

“不出聲的狗,最會咬人。”

一切都被遮蔽在暗處。

數年來,就連調查局都沒有找到關於此事的一星半點訊息,不論從世界哪一部分看,都彷彿沒有這份足夠改變一切的資料。

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或勢力,表露出與這份資料相關的線索。

在這個時代,能找到什麼訊息,不足為懼。

最可怕的,卻是找不到任何情報、完完全全將自己隱匿於黑暗的存在。

敵在暗。

調查局卻連敵人是誰,又有什麼樣的底牌,都不得而知。

“已經不是問敵人有什麼的時候了。而是應該問:對方掌握了這樣一份檔案,囊括了完整六次、縱觀公曆六千年的科技更迭所凝聚的資料,還有什麼可做不到的?”

祈行夜嗤笑:“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我們的現實中,聰明的人到底還是少數,不是人人都是愛因斯坦,還不具備研究透這份天書的條件。不然,對方真的就再也沒人能阻擋了。”

他真心實意道:“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蠢人多些,也有好處。”

回想起剛剛自己看到的部分公式,商南明仍覺心驚。

他抿了抿唇,道:“終究不是自己的東西,想要研究透甚至加以利用,還需要些時日。但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商南明打給徐文卿,平靜詢問起了科技部門的進展。

徐文卿最近埋頭於銜尾蛇包裹的研究中,晝夜不分,完全將自己泡在了實驗室,搞得自己頭髮鬍子又長又髒,野人一樣憔悴。

但在聽到商南明對汙染的關注詢問後,徐文卿卻瞬間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喋喋不休的向商南明彙報,就連實驗中最小的事情都說明的事無鉅細。

可當商南明將檔案中的隻言片語摘出來,放在自己的詢問中,狀若無意的向徐文卿問起時,對方卻還是卡了殼,久久沒有給出回答。

“商長官,您這是……從哪聽到的?”

徐文卿遲疑:“我從來沒有聽過您所說的說法,也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商南明的眉眼瞬間冷了下來。

一時間,電話兩端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冷僵。

徐文卿大氣不敢出,卻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惹怒了商長官。

旁觀的祈行夜無聲嘆息。

徐文卿什麼都沒做錯。只是,不夠聰明。

在普通人中,完全靠著技術實力一路升職做到科技部長的徐文卿,自然是與“蠢笨”一詞不搭邊,甚至可以說是人類頂級智商梯隊。

被陸晴舟嫌棄並定性為“失去價值”,因此放任滅口保密的那些研究員們,同樣都是現實中最頂尖的頭腦。

可是——不夠。

還不夠。

他們現在面對的,是遠超現實足足四千年的科技進展,即便拿到了答案,卻沒有一個能夠解答並應用的。

祈行夜抬手,輕輕覆在商南明的手掌上。

商南明手掌翻轉,握緊了他的手,微微用力讓他不要擔心。

“我們找不到人來解天書,陸晴舟背後的人也一樣。”

他平靜道:“暫時來看,敵我平局。”

只看……接下來,誰更先破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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