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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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祈行夜從始至終都在笑, 但在回到調查局總部之前,除了昏睡時的無知無覺,他從未真正放鬆下警惕。

直到進入總部, 他才終於能徹底的鬆了口氣。

放鬆肌肉的瞬間,一直被意志力強行壓制的疲憊感也翻湧而上, 將他淹沒。

和前來關切詢問的眾人一一打過招呼, 旁敲側擊打聽了他不在的這八天時間裡,總部都有哪些改變, 哪些提案被透過和否決。

祈行夜問得太風輕雲淡, 自然如閒話家常, 讓人絲毫提不起戒心,也隨口一答,抱怨起了工作的勞累。

他笑眯眯聽著, 卻把點滴情報牢牢記下,碎片逐漸拼湊成完整的地圖。

祈行夜雖不在總部,但他自會有自己的方法, 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明荔枝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仍舊誓死粘在祈行夜身邊, 祈行夜還在和別人說話時, 他就抱著祈行夜的手臂死死靠著他,哪怕已經頭一點一低的打著瞌睡。

最後更是乾脆睡死了過去。

不僅因為它的高死亡率,更因為這是一份沒有上班下班的職業,個人生活幾乎完全被工作侵吞,前線與後方沒有分明界限。

為什麼,他的笑容永遠燦爛?世間沒什麼能讓他懼怕的嗎?

就連曾經建議過自己的前輩……也早就死在數年前的汙染戰場上。

羅溟被拉回神智,眼神仍舊有些渙散,連徐臺硯在說什麼都沒聽清,只下意識的回應:“嗯。”

也就使得調查官彷彿在永無止境的上班,不必盼望任何的假期,沒有哪一刻是能安心躺下來說今天絕對什麼都不做。

“趁他不注意敲他腦殼,說不定負負得正,就能敲回來了。”

安可撓了撓頭,嘿嘿笑得沒心沒肺的快樂。

不止一個人想要從祈行夜那裡詢問得到回答,但這一次,祈行夜卻並不是在遮掩,而是真的不知道。

檸檬一嗆, 明荔枝兩眼淚汪汪,看上去可憐巴巴,但人卻是徹底清醒了。

羅溟注視著祈行夜,在身邊的歡笑和溫暖中,忽然有些恍惚。

有祈行夜在,好像就沒有打不贏的仗,沒有殺不死的汙染物。

安可:“嘿嘿嘿。”

就連身陷汙染巢穴,沒有退路也沒有後援,都無法打敗祈行夜。

羅溟無語轉頭看搭檔。

眾人哈哈大笑,旁邊人指著安可笑罵,抬手“啪!”拍了他腦袋一下,卻又被胡未辛攔下。

“大腦科學即便發展到現在,也絕大多數被籠罩在濃霧裡,沒有人知道那個過於精密甚至遠超計算機的東西,到底是怎麼運作的。”

——在他失去意識,記憶模糊的那段時間裡,到底發生過什麼。

明荔枝:“zzzz……咳咳!阿嚏, 什麼東西啊啊啊好酸!”

羅溟:“…………”

調查官是個尤為困難的職業。

一群人在食堂熱鬧歡笑著聚餐,甚至比這幾日總部各個部門的年飯還要輕鬆歡樂。

羅溟記得很清楚,自己剛從調查學院畢業,還是個助理調查官的時候,就聽前輩說起過——‘當你完全失去自己的名字,只剩下調查官這個身份的時候,你就是正式調查官了。’

不用怕,太陽始終在那裡。

祈行夜:……這是什麼大型掛件。

他坐在原地,捏著水杯的手指無意識用力到泛白。

在食堂聚餐的時候, 更是同桌人都在和祈行夜快樂交談著最近的新鮮事,一陣陣鬨笑, 明荔枝則筷子上還夾著肉片,人就已經張大嘴巴仰頭睡了過去。

青年的笑容如此燦爛,彷彿可以驅散任何陰霾。

烏雲蔽日?

羅溟做調查官十年,看過太多生死,但從沒見過任何一人像祈行夜這樣,無法被擊垮,永遠生機勃勃。

他趁機使壞, 偷偷將檸檬片塞進明荔枝的嘴巴里。

得益於這片檸檬,明荔枝倒是終於清醒了過來,眼淚汪汪:“這比咖啡還有用啊!”

安可:“嘿嘿嘿!”

捧著湯碗一轉身,徐臺硯就看到了自家搭檔亡者祈行夜定定出神的模樣。

胡未辛不贊同的瞥了眼安可:“多大了。”

他挑眉,笑問:“羅,你是穴裡發生了什麼事?”

問長官?如果商長官想說,不必他問也早就告知了,但商長官什麼也沒說,那就意味著,要麼商長官也並不清楚,要麼,就是不準備告知。

徐臺硯笑眯眯:“勸你不要抱希望於哪天祈行夜忽然想起來這種事,羅。要不然,你去問問商長官?”

他坐在圓桌一角,定定的隔著眾人晃動歡笑的身影,看向祈行夜。

徐臺硯聳聳肩,遺憾道:“那就沒辦法了——要不然找準祈偵探走夜路的時候,掏他麻袋?”

學生有假期,尋常職場人都會有休息,但調查官沒有。

徐臺硯在羅溟身邊坐下:“別想了,就連祈偵探自己也搞不清楚。聽醫療官說,他在巢穴裡耗盡了所有力氣,並且大腦遭受過劇烈碰撞,不排除短暫失憶的可能。”

詢問這個動作,顯得多餘。

閻王爺都要向你取經學習。

羅溟無語道:“我沒有傷害祈行夜的想法,以後也不會有。”

這種不可能的提議,就不用再說了。

徐臺硯故作惋惜:“那你用那種快吃了祈偵探的眼神看他?我還以為你要碰碰誰拳頭更硬呢。”

羅溟正準備說什麼,卻有隊員找過來,彎腰湊近他耳邊低語。

有關於cc2777案件的彙報會議將要開始,所有當時在汙染現場的隊長及以上負責人,都需要到場並進行彙報,覆盤梳理案件全部經過。

羅溟皺眉:“這麼急?”

祈行夜和商長官才剛從現場回來,一頓飯還沒有吃完,那邊的會議已經開始了?

據羅溟所知,商南明在回到總部之後,就馬不停蹄的參加會議,批覆檔案,聽取彙報,一刻都沒有停下來過。

祈行夜和其他出外勤的人尚有休整的時間,商南明卻連一分鐘的休息都沒有。

現在又要開始覆盤剛剛結束的cc2777案件。

就連一向被隊員們明裡暗裡抱怨是冷酷機器人的羅溟,一時都皺眉,驚訝於商南明永不枯竭的精力,絕不浪費一分鐘更不會停歇的工作方式。

來傳訊息的隊員嘆了口氣:“當時其他在場的人也都在被叫回去,醫療部,特殊工作部………晉隊已經在會議室了,隊長您也快點過去吧。”

不僅是當時在現場的人,就連坐鎮後方的情報分析部張長官,都被楓映堂叫去了。

楓映堂的理由非常充分:雖然張長官人不在現場,但是化驗科的人在。

眾所周知,化驗科更多的是戴著眼鏡沉迷研究,最擅長和儀器打交道的一群人。

讓他們搞搞研究,分析下從現場拿回來的微粒還行。但讓他們當著幾百號與會人員、甚至諸多長官的面做彙報總結?

化驗科科長緊張得每五分鐘跑一趟廁所,已經快要虛脫在裡面了。

張長官:“……那你就找我?”

楓映堂無辜:“誒?那張長官是想要看著化驗科科長死在廁所裡嗎?”

張長官:“你這是道德綁架!”

楓映堂已經回身喊化驗科科長:“科長,你不用來開會了,你們張長官說了,你外勤工作辛苦了,多多休息,開會的事,他幫你去做。”

張長官:“???我什麼時候說過……”

化驗科科長已經感激的握住他的手,哽咽:“不愧是我們長官!愛民如子!”

張長官:“……?”

被架上火堆的張長官也不好再拒絕,只能被楓映堂推進了會議室。

臨進門的時候,他還死死握住門框不撒手,咬牙切齒向楓映堂:“楓副官!你牛筆,你等哪天我抓住你的……”

楓映堂笑眯眯:“張長官在等誰呢?別堵在會議室門口——局長在後面都過不來了。”

張長官瞬間鬆手,被楓映堂順勢推進門內。

等他回身一看——哪有局長?

呸!滿嘴謊言的楓映堂。

很多負責人都陸陸續續到場,但是最關鍵的兩位,卻始終沒有出現。

商南明,和林不之。

這兩位調查局許可權頂峰,位高權重的人物,從所有人的視野內失去蹤跡。

有長官忍不住問局長秘書:“局長什麼時候來?”

眼下,還有什麼比cc2777案件更要緊的事情?

這位二秘但笑不語,只彎腰致意,隨即轉身離開。

局長辦公室大門緊閉,門外等候大廳內同樣被清場。

只有貼身秘書守在大門數米之外,防止任何人靠近。

而在大廳外,局長守衛小隊荷槍實彈,高度警戒。

辦公室內,一片昏暗。

“啪!”

光線忽然亮起,投影影像。

一幕幕快速閃過,皆是鮮血淋漓的死亡現場,猙獰可怖,很多死者已經失去了人類的形狀,變形,或融合,或集合重塑。

更像是幻想中的地外生命,或深海生物。

令人不適。

但長桌盡頭,林不之雙手交叉於眼前,螢幕上的影像轉化成流動的光影,在他眼眸中一道道閃過,將那張本清雋的容顏映襯得危險而低沉。

終於,長桌另一旁的人抬手,暫停了影像。

商南明漠然轉頭:“如局長所見,這是前年至今三年間,所有汙染案件對比資料。”

“局長,需要我來說嗎?”

他沉聲道:“汙染案件比起以往,在井噴式增多。”

這是不正常的。

以c級為例。

從有汙染意識,調查局並未正式建立只是一個臨時的特別小組開始,一直到前年,二十年的時間,一共產生了1930起c級汙染案件。

而在去年,就發生了二百起。

今年,在將要結束的現在,編號已經到了2777。

這種增長速度,太快了,遠遠超過過去二十年總結出來的規律。

“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商南明聲線低沉:“我們的敵人發生了不可預料的變化,如果我們不知變通,依舊用從前的那一套來應對,註定會失敗。”

就像牛頓推翻前人,也有後人推翻牛頓……認知在不斷向前更迭,任何時代,都無法完全說自己的科學是絕對科學,絕對正確的。

對汙染的認知和探索,同樣需要更新迭代,任何的固步自封洋洋得意,都是危險的。

而現在,就是那個變革的瞬間。

林不之沉吟。

半晌,他問:“你想要什麼?”

“實驗部門。”

商南明平靜道:“為了應對將要到來的新危機,我需要一個完全隸屬於調查局,由我們全權掌控的科研機構。”

“局長你只需要批准檔案,其他的,都交給我。”

他說起一個部門的建立,就如呼吸般自然而隨意:“人員篩選,組織架構管理,預算來源,研究方向,都由我來。”

林不之挑眉,笑了:“你說得倒是輕鬆。”

就算尋常人家裡,想要添置一件大件傢俱電器,都要一家人反覆商討準備。

怎麼到了商南明這裡,一個耗費巨大的獨立部門的建立,數億乃至數十億的花銷,就易如反掌了?

何況,調查局並非獨立於國度之外,由林不之做個說一不二的土皇帝。

調查局全權接受京城調遣和指揮,是最鋒利的刀,和不可突破的防線。

這也就意味著,任何巨大的組織變動,都需要向京城彙報,由上面來決定是或不是。

不曾管理過數萬人之多的龐大組織,就不會知道其中艱難,牽一髮而動全身。

林不之很清楚,商南明想要的不是化驗科那種小小科室,撥款買些儀器,找幾個人來,再批幾間實驗室就能解決。

那是一個大工程。

獨立於調查局現有的所有部門之外,擁有自己的長官,技術負責人,各實驗室以及下屬科研人員……

商南明要的,是第二個科研院。

——只屬於調查局的科研院。

沉默在只有兩人的辦公室內蔓延。

商南明眼眸一眨不眨的平靜注視著林不之,沒有任何退縮之意。

林不之心中也因此瞭然。

對於成年人來說,職場上很多都是場面話,“下次一定”、“改天”、“有空”都只是後會無期,就此擱置。很多沒有透過或不被看好的計劃案,也會在被否決之後,就陷入無窮盡的流程迴圈中,不會再見天日。

可商南明……此刻他所堅持的,是一個準確的結果。

他很明確的在告知林不之:這不是場面話,這是我要求你堅決做到底落實的專案。

“需要到京城去吵架的倒不是你,南明,怎麼不換換我們的工作?你去吵架拍桌子,我留在家裡建構新部門。”

林不之微微仰身向後,輕笑著抬手,隔空點了點商南明的方向:“算計我?”

商南明漠然回望:“對外,本就是局長的職責。”

“不然你就沒有存在於這裡的必要了。”

“局長。”

他的咬音很重,像無形的敲打。

鋼筆在林不之修長漂亮的手指間旋轉。

他仰身向後,在椅子中放鬆下來,看著商南明不發一言。

笑意吟吟,卻讀不出喜怒。

不知過了多久。

鋼筆忽然間不小心摔在桌面上,發出重重一聲響。“嗯?已經到了開會時間了。”

林不之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挑眉笑道:“看來,我們今天要遲到了,南明。”

他緩緩站起身,率先走向辦公室大門,抬手示意商南明和他一起:“要是後勤部的說要罰款,可就罰你賬上了,南明。你可是罪魁禍首。”

商南明好像忘記了不久之前他還在逼迫林不之,辦公室內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也頓時消散。

他點點頭起身,平靜道:“好。”

“不論是對是錯,歷史如何看待評說,我願意做這個罪魁禍首。責任,全部在我。”

商南明神情漠然:“算我的。”

不知是說罰款,還是在說其他。

見辦公室大門開啟,守在門外已經隱隱有些擔憂的秘書,終於能長出一口氣,連忙迎了上來,低聲彙報說所有負責人都已經到場,只等局長和商長官到了。

林不之點點頭,正準備往會議室去,卻見商南明腳下方向一轉,竟然向另一邊走去。

秘書瞬間心絃緊繃,暗道糟了!這是要撕破臉嗎?

林不之納悶:“南明,你幹什麼去?”

商南明頭也沒回,只有聲音傳過來:“餓了。”

去食堂。

秘書:“…………”

林不之訝然,隨即低低笑起來,無奈搖了搖頭:“這個南明啊。”

孩子大了,就有自己的想法了。

“走吧,我們先去會議室。”

林不之輕笑:“總不能讓大家一直等著我們。”

秘書點頭,隨口想要緩和這兩位之間的氣氛:“商長官剛從現場回來就開始工作,八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也是該先去食堂吃口熱飯再說了。”

林不之挑眉:“你真以為,他是去吃飯的?”

秘書茫然。

林不之笑得意味深長,卻什麼都沒說。

他認識的商南明,可不是會對食物環境有所挑剔的性格。

那是落在石縫間的種子,再如何艱難,也一定會從絕境中殺出一條通天的血路,讓沒有人在乎的野草,展露出足以遮天蔽日的大樹本來的面貌。

任何人,都無法忽略那樹的存在。

看不見陽光,但會得到來自黑暗的保護。

調查局的那句標語,“於黑暗中行動”,林不之一直都不大喜歡。

有的人,不是行走於黑暗。

他本身,就是黑暗。

“那樣的孩子,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口飯耽誤工作……”

林不之喃喃。

恐怕在南明眼裡,比工作更重要的,只有一個存在了。

“不過,局長。”

秘書忍不住問:“商長官,是否太過於在意科研部門了?不是已經有科研院了嗎?”

二十幾年來,調查局的所有裝備,以及對汙染粒子的重要研究,都由科研院來承擔。

科研院也完成得非常出色,挑不出一絲錯處。它所出品的武器裝備,最大程度的為調查官擋下危險,甚至可以說,調查局衝在災難的最前線,保護生命。而科研院,保護調查局。

他們相輔相成,相互扶持。

雙生花,並蒂蓮。不可單一存活。

在秘書的印象中,從進入調查局工作開始,科研院就始終存在,對他來說,是和空氣等同的存在。

理所當然。

最關鍵的是,二十年來國內砸下數不盡的預算,人力物力,才建成一個科研院,其體量和規模,等同於調查局。

如果想要從零開始,在調查局內建立一個新的“科研院”……無論是時間還是錢財,他們都耗費不起。

秘書不明白,商長官不可能看不出這一點。

可又為什麼要費力不討好,重複建設造成浪費呢?那大批次的預算,留給其他部門和調查官不好嗎?

秘書將自己的想法委婉向林不之說明,並謙虛尋求解答。

林不之笑著搖了搖頭:“你啊,過幾日離開我身邊,多去一線跑跑外勤吧。”

秘書驚恐。

作為局長秘書,卻被調離局長辦公室,反而去到外勤……這就相當於京官離京遠離皇帝,是流放。

林不之輕描淡寫:“和平的日子過得久了,就以為天下皆安,世界和平?”

“你搞錯了因果。正因為我們不太平,會死亡,國內才會有和平。”

日子過得太舒服,已經忘記了要如何應對敵人,重新出發。

秘書愧疚。

可他不明白,明明局長剛才的態度,很明顯是不支援商長官的提案的,怎麼反倒在他詢問的時候會如此生氣,甚至流放?

他茫然。

但林不之沒有到處做人老師的習慣,不準備再詳細解答。

會議室大門開啟。

林不之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眾負責人紛紛起立敬禮。

林不之笑著擺了擺手,環顧全場,隨即讓眾人坐下。

“商長官沒有和局長一起來嗎?”

情報部張長官不陰不陽的道:“局長都到了,他商南明倒是日理萬機,忙得沒時間參加這個小會議了。”

旁邊的長官們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聽不到。

在標著商南明銘牌的座位上,空蕩蕩沒有人影。

但在座椅側後方,卻依舊如常的站著楓映堂的身影。

楓映堂抱著檔案,笑眯眯道:“cc2777剛結束,我們長官還有一些事務需要處理,少了之前的八天時間,時間緊任務重,各位不會介意吧?”

他轉而看向旁邊的諸位負責人:“相信各位已經獲得了長官和祈偵探從一線發回來的資料,也各自都在汙染現場完成了各位的工作,應該有很多要和我們分享?”

——放你張長官的屁!

沒看見我們長官剛從一線戰場回來嗎?你個天天喝茶看報在後方縮頭的傢伙,說你嗎呢!

還有你們這群負責的,是有多無能,離了長官就活不下去幹不了工作了,是嗎?

張長官:“…………”

他覺得楓映堂在用那張臉罵人。是他的錯覺嗎?

各負責人:“…………”

他們覺得,不是錯覺。

楓映堂:)

商南明不在,楓映堂鎮場。

整個會議室,一時鴉雀無聲。再沒有人敢提出質疑。

誰會願意在頂頭大領導面前,被指著鼻子罵無能?

林不之將全場盡收眼底,輕笑點頭:“南明那邊的工作,他已經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向我彙報。這次彙報會議,主要是想聽聽大家的見解,做個補充說明。”

“開始吧。”

商南明雖不在會議室,但因他而起的硝煙卻半點未消。

至於他本人……

祈行夜剛結束聚餐,酒足飯飽後犯困哈欠連天,嘟囔著和身邊的明荔枝說要回宿舍睡覺。

等放鬆下來之後,這八天以來所有的疲憊,就都捲土重來找上了門,甚至還要追加利息。

拖著脫力的身體戰鬥的二次消耗,遠遠超出第一次的消耗,人都虛耗得不行。

如果不是總部內的生活區仍舊人來人往,他認識的人又太多,祈行夜都很想直接倒在食堂的桌子上呼呼大睡。

但不行。他要是那麼做了,一定會被一圈圈圍起來擔憂詢問的。

更沒法睡。

祈行夜嘆氣:“朋友多,偶爾也有弊端。”

他們的關心都好沉重哦。

沒幾個真正朋友的明荔枝:“…………”

“對不起,這是我沒辦法瞭解的甜蜜負擔。”

但下一秒,明荔枝猛地急剎車僵立在原地,驚恐得像是見了貓的老鼠。

祈行夜:“?”

他納悶一抬頭,就看到商南明大步流星向他們走來,黑色長制服飛揚在身後,衣角獵獵翻卷,氣場磅礴威嚴。

走廊內經過的人們紛紛避讓行禮。

商南明已經在祈行夜面前停下腳步。

他上下看了祈行夜兩眼,才緩緩開口,問:“去醫療部報道了嗎?”

“紗布藥粉需要更換。”

一開口,剛剛磅礴恐怖的氣勢頓時消散。

商南明依舊面無表情,可眼角眉梢,卻似乎微微柔和了下來。

祈行夜點頭:“嗷——還沒有。”

商南明不贊同的目光:“走吧。”

祈行夜:“?去哪?”

“醫療部。”

本來困得恨不能現在原地睡過去的祈行夜,就被商南明強制拉向醫療部的方向,任由他如何反抗,也掙脫不開商南明的手掌。

商南明注意到了,皺眉冷聲:“已經虛到這種地步,為什麼不說?”

以祈行夜平日裡的表現,他對體術和冷兵器的掌控能力,遠遠在眾調查官之上,尋常人只能夠望其項背,莫不可追。

就連調查學院負責體術的教官們,都不得不承認,在祈行夜面前,他們教無可教。

這是祈行夜會破了調查局二十年記錄,半路出家卻還優異畢業的原因,也是他在戰力方面超過商南明的證據。

排除現代化武器,僅論體術和冷兵器,刀槍棍棒斧鉞鉤差……凡是祈行夜能夠拿到的,都會是他對敵的武器。

沒有人能赤手空拳打得過這樣的祈行夜。

包括商南明。

可現在,祈行夜卻連掙脫都掙不開。

商南明眸光幽深,似在思考。

祈行夜望天,嘟囔道:“沒什麼問題吧。你看安可他們不也一樣?哪有那麼嬌貴,受了傷就躺在床上誒呦誒呦我好疼。”

“也就這幾天虛一點,過幾天就養回來了。”

祈行夜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

商南明卻硬是帶著他在醫療部做了全套精密檢查,需要的不需要的,都來一遍。

祈行夜:“???”

“臥槽,你是在報復我嗎?一整套檢查多累人啊!”

商南明平靜:“免費。”

剛站起來準備走的祈行夜,“墩!”的又坐了回去。

他乖巧看向醫療官:“來!有什麼檢查,全來一遍!”

不用自己花錢的還不要?那得多虛偽!

戰術生效,一語制敵。

醫療官:“…………”

“你們把我這當體檢中心了是嗎?機器開一次很貴的!”

商南明轉眸:“有生命貴重?”

醫療官:“…………”

等所有檢查都做完,祈行夜手裡的報告診斷已經厚厚一沓。

除了虛弱和輕微貧血,肌肉拉傷,以及一些已經被妥善包紮的外傷之外,並無任何問題。

祈行夜大失所望:“白白花時間了。”

有這時間,回宿舍睡覺多好。

醫療官無語:“檢查結果沒問題,難道還不是好事嗎?知道你們這些外勤都注重時間效率,但也不用注重這種效率吧!”

咋個?做一個檢查查出一百種病,才叫價效比?

在醫療部,醫療官是老大,老天爺都要排第二。

他正習慣性的數落著祈行夜,但沒說幾句,忽然就覺有一道不善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隱隱帶著不贊同。

醫療官僵了僵,慢慢抬頭看去,就見商南明正在看著他。

他瞬間閉嘴。

商南明聲線平靜沒有起伏:“檢查完了?”

醫療官下意識點頭:“是的商長官,讓祈偵探定時來換藥就行。”

商南明點點頭,微蹙的眉頭慢慢舒展:“好。”

雖然醫療部也派了大量增援前往汙染現場,但畢竟有很多大型儀器無法搬運,更對環境有著嚴苛要求,無法在現場進行周全的檢查,恐有無法被輕易查出來的暗傷。

只有在總部醫療部做過全面檢查,才能放心。

祈行夜還在碎碎念自己損失的睡眠時間,商南明已經自然而然的拿過那一沓檢查報告,同時扶著祈行夜,轉身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既然沒事,回去多睡一陣,養養精神。”

商南明平靜道:“就算是你,也不能仗著自己身體機能優秀,就什麼都不在意。”

祈行夜不滿:“我是瓷器嗎?商長官你不信任我的戰鬥力?我好著呢,像你這樣的,我能揍十個!”

商南明:“嗯,我知道了。”

祈行夜只覺得一拳打進軟棉花糖裡,氣得吱哇亂叫:“商南明!商狐狸!”

商南明:“嗯,我聽著,你說。”

“你放開我!我自己能走,我是什麼八級殘疾嗎還要你攙扶?”

“嗯。”

“你別光答應不做啊!放開!”

“等到宿舍再說。”

“那還用說嗎!難不成你還要和我一起進宿舍?你怎麼不乾脆說一起去床上睡!”

周圍不小心聽到對話的眾人,目瞪口呆。

商南明掀了掀眼睫,漠然看向周圍。

眾人頓時做鳥獸散。

祈行夜還沒有發覺周圍的變化,依舊在嗷嗷叫著罵商南明,但無論怎樣,商南明就像不會生氣一般,任由他說,罵著也聽。

然後繼續敷衍。

而剩下一個明荔枝站在後面,絞著衣角眼淚汪汪:老闆!商長官!你們是不是丟什麼東西了?

丟了我啊!

本來看商南明對祈行夜嚴格要求檢查,明荔枝也做好了下一個輪到他檢查的準備。

沒想到人家轉身就走。

將他忘得個徹底。

什麼檢查?自作多情吧!

明荔枝傷心欲絕:嗚嗚嗚!

是沒人愛的小荔枝了qaq

商南明一直將祈行夜送回了宿舍,杜絕了他中途跑出去和其他朋友們一起玩耍的可能。

事實證明,他這個決定是明智的。

還沒有走到宿舍門前,走廊裡就已經能看到很多有意無意走過來的身影。

他們在祈行夜的宿舍周圍徘徊,時不時的伸頭往那個方向看去,還要故作無意的繼續和同伴們交談,好像對祈行夜的宿舍並不感興趣。

但落在商南明眼裡,就是一幅大型的隱匿能力不合格現場。

——一群人在這裡裝模作樣,假得一眼都能看出來,根本沒有自然融入環境和人群。

如果讓這些人去便衣臥底,怕是第一秒就宣告任務失敗。

商南明的眸光沉了沉,冰冷問:“沒有工作?”

聞聲轉頭看來的眾人:“!!!”

他們驚恐看到商南明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視野內,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哦!對哦,祈行夜是商長官的搭檔來著!

因為平日裡的玩得太好,毫無距離感,他們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還把祈行夜當做身邊親近的朋友看待,完全忘記了其實祈行夜的許可權比他們所有人都要高的事實。

眾人:突然有種大家都窮著,你卻不聲不響的富了的感覺。這就是和富翁做朋友的感覺嗎?

可惜,富翁旁邊,還守著另一個恐怖的大魔王。

商南明淡淡道:“隱匿能力全員不合格,過年之後,楓副官會從調查學院請教官來一趟。”

“全員重返工。”

眾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啊!他們只是想要來找小夥伴一起玩,怎麼突然就被安排了寒假作業!

眾人驚恐得像是油畫《吶喊》,可惜商南明鐵石心腸,半點沒有心軟放過他們。

只是揮了揮手,示意眾人散開。

“祈行夜重傷,需要靜養。”

——最近別來找這貪玩小狗出去玩。

來一個,加一重作業。

至於剛剛已經敲定的重新學習任務,自然也沒有更改的餘地。

開開心心來找小夥伴的眾人,轉身離開時一個個耷拉著腦袋,唉聲嘆氣。

誰能想到,跑來找祈行夜玩,竟然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後勤部的科長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感慨道:“我都五十的人了,青春都消耗在地底八百米從不出外勤,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天,要和你們這些小夥子一起重新學習。”

他喝了一口保溫杯裡的枸杞熱水,長長吐出一口熱氣。

忽然很是懷念自己的青春呢。

旁邊本就沮喪的外勤們,更加頹廢了。

不……一年到頭唯一的休息機會,為什麼要和後勤部的這些萬年後方一起訓練啊?有那麼一絲絲丟臉。

一想到要面對楓映堂和教官的嚴苛訓練,眾人長吁短嘆,恨不得時光倒流。

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一定會趕在商南明出現之前逃跑!

“不過,你不是內務科長嗎?管本子夾子訂書釘廁紙的。”

有人納悶問科長:“你為什麼會在這啊?你也是祈哥的朋友?”

科長眨了眨眼睛:“那倒不是。”

“……?那是什麼?”

科長誠懇:“我的宿舍,在祈偵探樓上。”

“我就是單純的下樓,路過。”

喝著熱水哼著歌,就被商長官截下來要求訓練了。

眾人:“…………”

商長官發怒,就連路過的螞蟻都要遭殃啊!

他們驚恐抖了抖,頓時也不敢再繼續停留了,趕緊做鳥獸散,有多遠跑多遠。

留在後面的祈行夜眼含熱淚的伸手,深情呼喚:“別走——”

眾人:再不跑怕不是要被商長官揪去高考吧!誰不跑誰傻子!

祈行夜長長嘆息,惋惜道:“好寂寞哦,沒有人陪我玩了。”

商南明平靜推開宿舍門,讓祈行夜進去:“受傷到這種程度——祈行夜,你不是鋼鐵草木。”

都已經傷成這樣了,還想著玩?

睡吧!

祈行夜以手掩面,嚶嚶嚶假哭,低語道:“聽說,小祈寂寞的話,會死的哦~”

商南明平靜:“不會,放心。”

他將一頭霧水的明荔枝抓過來,放在祈行夜身邊,像擺了個毛絨娃娃那樣自然:“諾。”

陪玩。

商南明:“你死了,他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明荔枝:“……?”

祈行夜:“…………”

他嚷嚷:“不行!讓我出去!我屬於廣闊天地!”

商南明:“呵呵,傷好之前,哪裡都不許去。”

祈行夜:“鐵石心腸!商南明!”

但回應他的,只有商南明轉身離開的利落背影。

他不僅趕走了勾引祈行夜出去玩的那群人,還讓安可守在祈行夜宿舍門外,交待看好祈行夜,在完全恢復之前,不允許出門。

能睡多久睡多久,不必有任何擔憂。

安可嚴肅敬禮:“交給我吧長官!”他特別靠譜!

五小時之後——

結束會議後就立刻趕回來的商南明,看著空蕩蕩的宿舍門外,又聽著從宿舍裡傳來的嬉笑聲,面無表情。

於是,本來正和祈行夜猜拳結果被貼了一臉白紙條,像個被貼滿了符咒的小殭屍的安可,忽然覺得背後一陣陣發涼。

他僵了僵,緩慢一頓,一頓的轉頭望去。

就看到宿舍門外的商南明。

正在看著他。

不贊同的。

殺人目光……

小殭屍安可:“…………”

祈行夜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得意洋洋向門外的商南明揮手:“喲,商大官人,要一起玩嗎?玩通宵的那種!”

他已經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但仍舊倔強的撐著不肯閉眼。

——你讓我睡我就睡?憑什麼聽你的!我偏不!

勝負欲,啟動!

商南明:“…………”

他嘆了口氣,頭疼的抬手捏了捏鼻樑:“不必要的勝負欲,可以不用存在。”

祈行夜:“我贏了!”

商南明:“……激將法對你,是不是也同樣好用?”

——

商南明:不許喜歡我

祈行夜:勝負欲——啟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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