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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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商南明的嚴防死守, 祈行夜不得不在宿舍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根本無法出門的那種。

安可“監守自盜”之後,商南明意識到了祈行夜堪稱是人形自走漏洞,尋常人放在他身邊, 只要意志稍微不堅定一點,就會被他帶跑偏, 按照他的想法行事卻不自知。

下蠱了一般。

於是, 商南明乾脆把胡未辛扔了過來。

堵門。

和搭檔安可不同,胡未辛是調查官中的老資歷, 他做調查官的年限和經手的任務, 比羅溟都要多很多。

如果不是中途意外, 前任搭檔死亡,讓胡未辛驟然崩塌失去銳意,他本來也會是機動1隊十二個小隊長之一。

他見過太多, 失去的更多,除了安可的生死之外,已經沒有什麼再能動搖他了。

祈行夜的鼓動說服, 在胡未辛這裡也碰了釘子,沒能如預期一般起作用。

越是深想,就越是擔憂,坐立不安。

——但安可並不在其中。

他撇了撇嘴角, 只能哀嘆一聲, 最終還是抵不過強撐著的睡意,倒回去睡得昏天暗地。

晉南點點頭,感慨道:“難得見到祈偵探這麼安靜的時候,怪不得商長官讓你過來。”

胡未辛:我也差點沒看住……

不僅是因為安可之前受過的傷還沒有好全,很難再在短期內承受重傷。

防止科研院對證物做出不符合商南明指令的舉動。

本來就是因為對商南明的勝負欲才死撐著的, 商南明不在,也沒有別的實際意義, 不讓出去玩就算了。

可另一個聲音,卻隨著祈行夜的詢問而被催生出來。

安可太年輕,藏不住事,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

幸好祈行夜自己先一步失去了興趣。

來批覆檔案的小隊員好奇:“怎麼了?您怎麼突然搬到生活區辦公了。”

他納悶,問胡未辛:“你和那孩子說什麼了?罵他了?”

看起來笑嘻嘻吊兒郎當,對誰都毫無戒心百分百信任的私人偵探,才是從未真正相信過任何人的那個。

更是因為商南明讓胡未辛負責押送,其中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觀察。

差一點,就差一點……如果祈行夜再繼續死咬著不放,他真的會被說動,起身離開,讓祈行夜計謀得逞。

而祈行夜對胡未辛說的——“把證物暫時封存在科研院,真的可以嗎?會不會趁著你不在,中途出問題?安可會不會因為擔心你而去插手這次任務啊,你不用去看看嗎?”

那年輕的調查官沒有想過,如果祈行夜受傷一事的保密層級過高呢?

那他要面對的,可就不是一句不輕不重的教導,而是緊隨而來的許可權和洩密調查,停職待用了。

胡未辛的軟肋,祈行夜抓得準確。

即便知道祈行夜的意圖,但胡未辛仍舊不受控制的驚出一身冷汗。

“胡哥?”

唯一能動搖胡未辛的,就是安可。

胡未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低頭在檔案上籤了自己的名字,遞還給小隊員,淡淡道:“問問題之前,也要想想清楚,自己有沒有承受答案的實力。”

胡未辛掀了掀眼睛, 瞥過身後緊閉的大門。

在保密層級如此嚴苛且層層遞進的地方,貿貿然詢問,只會給自己招致災禍。

所有他接觸過的人,都會被他事無鉅細進行暗中調查。被外表嘻嘻哈哈的毫不在意所掩飾的,是深刻的細緻警惕。

胡未辛眼都沒抬:“只是教給他保命的方法。但能領會多少,是他自己的事情。”

從祈行夜從大洋科技送葬隊伍身上翻找出來的那些證物,包括筆記本,實驗資料,以及搜查到的微粒等等,都被送到了科研院進行驗證和覆盤,有專業的科研人員根據許文靜實驗組的實驗日誌進行復原重構,試圖搞清楚他們在進行什麼實驗,目的又是什麼。

理性告訴胡未辛,安可就在總部內,過年時所有長官齊聚於此,是總部守衛最嚴格的時候,裡外共十幾層明衛暗衛,安可沒有任務批覆許可,根本無法在這種時刻隨意離開總部。

怎麼這麼一副緊張的神情?他還只在之前胡未辛提起搭檔重傷時, 看到過胡未辛這樣的模樣呢。

小隊員伸著脖子想要往胡未辛身後的宿舍看:“這是誰的宿舍嗎?胡哥你搭檔?”

小隊員悻悻離開。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工作做完了嗎?”

負責押送這些證物去往科研院的,就是胡未辛。

祈行夜和胡未辛雙方都很清楚這句話的被問出的目的所在,但,這是陽謀。

祈行夜睡得香甜。

門外的胡未辛側耳仔細傾聽,發覺身後的宿舍不再傳出來聲音後, 這才終於能鬆了口氣。

晉南拿著檔案走過來時,剛好和麵紅耳赤的小隊員擦肩而過。

不需要安可親自說明他們搭檔過去的經歷,祈行夜早就在閒聊時旁敲側擊,向周圍其他調查官打聽到了安可和胡未辛這對搭檔的往事。

只有胡未辛這種千錘百煉的老資歷能夠勝任。

它問:“萬一呢?”

籌碼壓的,就是安可對胡未辛的重要性。

祈行夜高居釣魚臺,看胡未辛掙扎。

最後又百無聊賴的收手離開。

卻給胡未辛留下了深刻印象。

“晉隊,聽說祈偵探還沒有進入調查局的時候,最先負責他的,是你。”

胡未辛淡淡問:“他在你眼裡,是什麼形象?”

如果不是祈行夜主動放棄,這場陽謀的棋局……他必輸無疑。

在調查局多年,胡未辛都難見到如祈行夜這般危險的存在——更危險的是,祈行夜乍看上去,根本沒有危險性,整天嬉笑胡鬧,人畜無害。

胡未辛不得不對祈行夜警惕。

晉南卻訝然的眨了眨眼睛:“祈偵探?還能有什麼形象,你不是已經見過他了嗎?”

胡未辛:“?”

他皺眉抬頭,仔細觀察,卻驚愕發現晉南確實是這麼想的。

真誠極了。

晉南:“祈偵探,是個沒什麼心機的好人。雖然戰鬥力很強,但總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吃虧,會不會被騙。就和你看到他的模樣沒什麼區別,很簡單純粹。”

胡未辛:“…………”

晉南:“?你怎麼不說話了?”

良久,胡未辛才揉了揉眉心,嘆息:“我總算是明白,為什麼郝仁隊長總是擔心你了。”

在戰場上指揮能力優秀,經常被評價為靠譜的晉南隊長……怎麼看人就這麼不靈光呢?

也就是祈行夜暫時還沒有壞心思,不然,晉南就算被賣了還要誇一句祈行夜大好人。

晉南滿頭霧水。

但胡未辛並沒有更多解釋,只是和晉南換了個班,讓他幫自己看門,自己則離開去重新檢查未完成的押送任務。

祈行夜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胡未辛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必須要親自確認安可沒有擅自亂動才行。

於是,當祈行夜睡足了覺一醒來,就發現門外已經換人了。

一看,樂了。

“胡未辛呢?去看安可了?”

晉南聞聲轉頭,和懶洋洋倚在門框的祈行夜打了個招呼,詢問他身體感覺如何,放下心後才納悶問:“祈偵探你怎麼知道?”

祈·深藏功與名·禍首·行夜:“我不知道啊。”

他無辜聳了聳肩:“就是隨口一問,歪打正著,巧合。”

年關前幾天,整個調查局忙得腳不沾地,各部門人員連去食堂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隨便用營養劑匆匆對付,只要求餓不死就行。

而祈行夜,剛好將最忙碌的一段時間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幾乎所有會議都已經到了尾聲,各部門開始封存當年檔案,準備邁入新一年。

到處可見累得憔悴的調查官和屬員們。

如商南明一般高許可權的長官,更是忙得連一秒鐘空閒喝水的時間都沒有,到處不見人影。

也就抽不出時間來看住祈行夜。

祈行夜隨口幾句就讓晉南“叛變”,手臂慵懶搭在晉南肩膀上,攬著他悠閒行走在總部的走廊,笑眯眯向碰見的熟人打招呼。

不少人都驚奇又開心:“祈偵探回來啦?身體恢復得怎麼樣?”

“沒事吧?聽說你前幾天失蹤了,不是c級案件嗎?這麼猛?”

“祈哥看著起色不錯啊,比剛回來時好得不是一星半點。”

祈行夜笑著一一回應,又順便從眾人那裡隨口詢問,知道了自己在補充睡眠時,調查局內的動向。

預算已經徹底被敲定下來,明年的計劃案也已經被批覆,只等下發各部。有些長官和負責人就算再心有不甘,也無能為力。

距離年三十檔案封存,只剩最後三小時。

就算他們再想改變什麼,也有心無力。

但這其中,絕不包括商南明。

機動1隊如商南明所計劃的那樣,超額獲得了預算,並且暗中將3隊的一大半全年預算也掐在了手裡,相當於握住了3隊命脈。

雖然明面上,唯一能指揮得動3隊的,依舊只有林不之一人。但掐住錢財,也就讓商南明獲取到了足夠威脅3隊的影響力。他與3隊之間的層級關係,很難說。

3隊隊長餘荼得知此事,氣得當晚親自折返調查局總部,為財政伍長官和局長林不之,貼心的送去了新春祝福。

一大早,伍長官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被吊在自己頭頂天花板上,鮮血淋漓的死屍。

伍長官:“…………”

“!!!”

就算多年來早就習慣了被各路武力威脅,睡得迷糊還沒徹底清醒的伍長官,還是被這幅場景嚇得不輕,差點心臟病犯了。

至於局長林不之……

他只是轉身和商南明交談的功夫,再回到辦公室,就看到了牢牢釘死在自己座椅靠背上的匕首。

帶血的匕首。

像是插.著頭顱,一併刺進了靠背裡。

秘書嚇得心臟停跳,局長守衛小隊眾人陰雲壓頂,覺得自己的職業生涯怕是要迎來終結了。

林不之輕笑感嘆:“餘隊長有心了,過年也不忘來拜訪我,辛苦她了。”

商南明比守衛小隊更快將局長辦公室檢查了一遍,確認餘荼已經離開。

“倒也是意料之中。”

他平靜道:“我動了她的預算,她只是來威脅——餘荼大抵是老了,處事變得如此軟弱。”

“如果換到數年前,餘荼的刀現在已經架在你脖子上了,局長。”

暗中監聽的餘荼:“…………”

林不之:“……為什麼是我?拿走她預算的,不是你嗎?”

商南明理所當然,淡淡道:“局長最大的作用,不就是背鍋?”

“不然要你做什麼。”

林不之:…………

忽然搞不清到底誰是上司。

商南明的辦公室同樣也收到了禮物。

不過,拆開這份禮物的,不是商南明。

而是楓映堂,和倒黴的特殊長官助理。

楓映堂一身被潑灑的鮮血,滴滴答答,滿是狼狽。

助理的脖子上還掛著軟綿綿的人類殘肢。

他欲哭無淚:“為什麼遭殃的是我?”我什麼都沒做啊!連送禮的是誰都不知道!

等候廳內,眾人看到從長官辦公室出來的兩人竟然這副模樣,差點被當場嚇死,連忙驚恐衝過來,詢問兩人安危,並檢查辦公室安全。

什麼人物啊!竟然敢惹楓副官。

楓映堂:……說來你不信,送禮的那位,本來的目的應該是商長官。

場面頓時忙亂起來,本來已經被舒適安全的總部泡軟了神經的調查官們,立刻重新緊繃警戒,翻個底朝天也要確保安全。

楓映堂並沒有參與。

是誰做的,他心裡有數。

憑這些調查官,不可能抓到3隊的人。尤其是3隊正副兩位隊長。

他將辦公室的情況向商南明彙報,得到商南明暫時不會回辦公室的答覆——局長辦公室同樣收到了禮物,他需要留在那邊,確保林不之的安全。

如果餘荼真要暴起殺人,恐怕只有商南明和祈行夜能抵禦得了。

楓映堂:“……辛苦長官了。”

“不過。”

楓映堂低頭,看著手裡從助理脖子衣服裡摘出來的肢體,嚴肅道:“那位送來的禮物……汙染係數,d級向上。”

餘荼送進總部的,是汙染物。

尚保持著人形的汙染物。

這對於一位調查官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犯下的錯誤。

總部嚴防死守,防的,就是汙染物入侵。餘荼怎麼還能將這些明確帶有汙染係數的殘骸送進來?

商南明眉頭微蹙:“照片發過來。”

“通知特殊工作部門,收攏密閉儲存,東西送到‘監獄’實驗室。”

那裡,是整個調查局總部最堅固之地,送進監獄的汙染,不可能再次洩露甚至危及總部。

楓映堂深知此事嚴重,在商南明的全權授權下,立刻統籌負責所有“禮物”,以最快的速度疏散人群,抹除此事記錄。

明黃色生化服很快抵達,將所有血肉收攏送進監獄。

汙染粒子被迅速清理乾淨。

彷彿眨眼之間,一切恢復如初,此事根本沒有發生過。

但並非外勤的財政伍長官仍心有慼慼,對3隊的恐怖之處,有了更深的認識。

換了身乾淨衣服的楓映堂,已經和平日裡看起來沒什麼區別,笑眯眯安慰伍長官不必擔憂。

餘荼並非莽漢,雖然禮物驚嚇而非驚喜,但她不會隨意對調查局長官動手,性命還是有所保障的。

——除非餘荼想掀翻整個調查局。

商南明同樣瞭解餘荼。

所以當他拿到楓映堂傳回來的照片第一眼,就憑著對餘荼的認知和工作能力上的信任度,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那落在倒黴助理脖子上的斷腿斷手,太軟了。

骨頭被一寸寸打斷,碾磨成粉灰。

熟悉的刑訊手段,來自於3隊副隊長宴頹流。

當所有禮物被回收後,商南明很快發現,其實分別送往三處的禮物,來自同一具屍體。

伍長官臥室內的,同樣具有d級汙染係數,並且沒有手腳,經過驗證dna後,確定與商南明辦公室內的“禮物”,是同一人。

而插.在局長座椅上的那把匕首上的血跡,也是此人的dna。

唯一的問題是:既然這人具有汙染係數,甚至並非是e,已經是d級,那為什麼在被帶進總部的時候,沒有觸發警報?

餘荼再如何身手矯健,可以躲過所有守衛的探查,從通風管道進入地下八百米的總部建築,但也不可能逃過汙染監測。

對總部而言,任何沒有放進拘束箱裡的汙染物,都一定會觸發警報。

這是調查官工作的重中之重。

比生命更重要的,是汙染。

商南明立刻要求守衛去檢查所有地下建築與地面相連的薄弱處,確定餘荼到底是怎麼進入地下建築的。

如果餘荼能帶著汙染物進入……那就意味著,其他人也有可能。

餘荼很強,即便放眼國際汙染戰場,所有國家的調查官全部算上,也沒有幾個是她的對手。

但,還是有。

商南明必須考慮有一天那些人攻擊調查局總部的可能,任何的可能性都要掐滅在這裡。

守衛隊很快回報,一如商南明所猜測的,餘荼是從三級換氣管道進入地下的。

沒有人可以成為徹底的孤島,地下總部也同樣如此,它再如何保持獨立密閉,也無法做到與地面完全隔離。

它需要食物,空氣,水……人類所需要的一切生存資料,它都需要得到供給。

也因此成為了最大的薄弱點,被看準而攻擊。

但問題是……

“商長官,換氣管道只能勉強容三歲孩童透過,很窄,並且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動態監測,汙染監測也在正常執行中,全程沒有遭到破壞,監視系統也沒有捕捉到任何人影。”

守衛隊為難:“那個管道,最窄的地方只有我的手臂粗,怎麼可能進人?更何況還有汙染物……我敢以性命擔保,現行的所有汙染拘束裝置,其大小都不可能透過管道。”

守衛隊長甚至很想說,他用頭擔保,那管道絕對不可能進人。

除非對方會縮骨功。

調查局在二十年前的建設初期,秘密調集了當時國內所有頂尖的科學家和資源,不計成本的砸建設,設計之初,就規劃好了未來一百五十年內,調查局有可能遭受的所有危險和可能性。

如此嚴密,又怎麼可能放過換氣管道這種事?

它的設計,就是連一隻老鼠都別想鑽進去。

守衛隊長……調查局所有人都曾經認為,總部是牢不可摧的。

換氣管道更是根本不算在漏洞和薄弱點的清單內。

可事實如此殘酷,狠狠打臉守衛隊長。

“不論敵人是什麼人,商長官,對方都足夠危險。”

守衛隊長嚴肅:“長官,我建議,全力追捕敵人,絕不可以讓這種人存在。只要對方活一天,對調查局就是威脅。”

“這是敵襲!”

並不知道3隊和餘荼的守衛隊長憂心忡忡。

商南明只平靜點頭:“我知道了。你們的搜查,繼續。”

“既然已經發現了問題,那就不要耽擱,立刻解決。”

亡羊補牢,現在還來得及。

在真正的敵襲之前。

所慶幸在於,餘荼是調查局自己的人,站在調查局一方。

她發現漏洞,是好事。相當於病毒防護牆查殺了。

“新春快樂,商南明。”

餘荼的笑聲低低從電話另一邊傳來:“怎麼樣,喜歡我的春節禮物嗎?”

商南明回身,看向實驗室金屬臺上擺著的殘破屍骸:“你說的禮物,指的是什麼?”

餘荼歪了歪頭,單手支著頭:“連殯儀館巢穴都能解決的偉大商長官,會看不出來嗎?”

真正的禮物,究竟是什麼。

商南明微微垂下眼睫:“你送來的屍體,是汙染物,卻透過了總部的汙染監測系統。”

和徐麗麗等人的隱匿方式,何其相似。

整整十四年,隱藏在調查局的眼皮底下,沒有調查官或專員發現過她的存在。

而許文靜的實驗室,同樣在如此巨大的研究員死亡數量之下,還完好無損的存活了十四年。

那實驗就像一個詛咒,從最開始得到它的公司,到最後一個大洋科技,任何從它身上獲利的公司或個人,都逃不過悽慘死亡破滅的下場。

被調查局查封的大洋科技,同樣如此。

“你從哪裡找到的汙染物?”

商南明:“是許文靜或大洋公司的衍生,還是另一起銜尾蛇延伸案件。”

雖是疑問句式,語氣卻篤定。

餘荼打了個響指,低低笑出聲來:“商長官,加一分。”

問題就在這裡:是汙染物,卻逃過了監測系統。

並非系統有漏洞,而是從一開始,系統就沒辦法鎖定住銜尾蛇延伸案的汙染粒子,整整十四年,無人發現這個問題。

要麼是科研院對汙染粒子的研究沒有完全覆蓋粒子特性,要麼,也有可能是粒子本身發生了新一輪異變,突破了以往的粒子特性,進入了第二輪特性增長密集活動。

商南明想起自己剛剛向林不之說過的。

敵人,已經發生了改變。汙染案件,比此前二十年都要更加活躍,並且危險。

像是一直休眠的系統被啟用。

“商長官想到了什麼?”

餘荼挑眉:“在商長官剋扣3隊預算的時候,我還送你如此一份大禮。商長官不覺得羞愧嗎?為自己的心胸。”

商南明輕輕眨了下眼眸,平靜反問:“你以為,我是在因為祈行夜的事情,而對3隊使絆子?”

餘荼:“難道不是嗎?”

商南明冷哼了一聲,卻道:“你送來的這具屍體,和大洋科技什麼關係?”

與徐麗麗相關的所有人,都從案件結束開始,移交給了情報分析部,由另一支專業的隊伍進行徐麗麗社會調查,順藤摸瓜,找出了所有與徐麗麗有所關聯的存在。

哪怕只是徐麗麗在街上隨手買瓶水,賣她水的店員,也要被帶走接受背景和社會調查。

嚴苛到如此程度,除了幾個已經明確是徐麗麗追隨者卻流落在外,尚未被找到的追隨者,其他所有人都已經落網。

已經被汙染的,扔進總部監獄。還維持著人類身份的,轉交給普通社會的機構,當做連環殺人案及模仿殺人案進行立案和公訴。

那幾個失蹤的追隨者,商南明看過他們的檔案,和眼前的死屍對不上。

只有可能是剛剛被確定,但還沒有徹底搜查結束的大洋科技。

“他是許文靜實驗室所在的科研所副所長。”

餘荼換了隻手,電話夾在肩膀間,彎腰從自己腳下的屍體身上,拔出匕首。

血液迸濺在她白皙的手掌上,她漫不經心,撈起旁邊昂貴的絲綢布料擦拭手上血跡。

“科研所所長已經死亡,副所長焚燒資料檔案,準備叛逃,機票已經買好了。”

“不過,商長官放心。”

她輕笑:“那是一班永遠也無法起飛的飛機。”

餘荼在抓到副所長,並把他交給宴頹流之後,覺得疑惑:cc2777案件是商南明主導,楓映堂和機動1隊執行。就算她再如何不厭惡商南明本身,但對他的能力,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否定。

有商南明坐鎮,這起案件的處理絕不會出現不及時或走漏風聲的問題,所有的行動都會在高度保密的基礎上,立刻被執行,所有相關人員都會在第一時間被收押並嚴密看管。

可問題就在這裡。

偏偏,所有不應該發生的,都發生了。

包括死亡和叛逃。

——研究所所長死亡,那為什麼副所長能夠叛逃?

一定是有人指使他這樣做,早早給他透露了資訊,因此,很多紙質資料也被焚燒。

一切消弭於灰燼之中。

很多真相再也不會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可,既然副所長已經燒燬了所有紙質檔案,那他最重要的作用已經結束了。

不論幕後是誰,對方都已經完美隱身,隨著這些並沒有第二備份的紙質資料消失,有關於實驗室的來龍去脈,也被斬斷邏輯時間鏈條。

換言之,副所長已經是廢棋了。

他沒有再存活下去的必要。

那為什麼會有提供給他的機票?

餘荼疑惑之下,檢查了飛機。

然後她就發現……在飛機機腹內,藏有炸藥。

駕駛艙內的飛行員,以及隨機空乘,也早已經死亡。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死不瞑目。

餘荼意識到,無論如何,副所長都逃不過死亡。只要他走進飛機,在他以為自己將要逃離而得意洋洋的時候,就會在爆炸中死無全屍。

這起案件,將會徹底被抹去所有痕跡。

不會再有人知道。

對方唯一沒有算到的,就是餘荼。

商南明雖然不喜餘荼,但也在確定了cc2777案件和徐麗麗之間的關聯、銜尾蛇延伸之後,從巢穴中出來後的第一時間,就告知了餘荼。

在沒有人所知的黑暗中,另一支隊伍,始終死死咬著銜尾蛇不鬆口。

一明一暗,兩支隊伍同時追查,交替互補。

研究所所長和副所長的死亡,就是餘荼找到的線索之一。

常年在研究所與汙染打交道,副所長在他自己並不知情的情況下,也早就被汙染了。

只是和徐麗麗很相似,他這些年來也沒有墮化,不僅依舊保持著神智,就連外表也沒有變化,如果不是有針對性的去仔細檢測,根本發現不了副所長已經被汙染的事實。

副所長一開始咬定有人會救自己,打死不說。

餘荼不耐煩,將他扔給了宴頹流。

榨乾所有情報後,副所長也或者是因為情緒劇烈起伏,被啟用了潛伏的汙染粒子,在宴頹流眼前開始了墮化異變。

宴頹流乾脆利落的取了他性命。

“小頹問出的情報,已經擺在了商長官的辦公桌上。至於剩下的……”

餘荼支著頭,慵懶笑道:“還能看出來多少,就看商長官自己的能力了。”

商南明向不遠處的研究員打手勢,示意對死屍開始進行解剖檢查。

研究員點點頭,開始清場。

除了幾名身穿厚重生化服的研究員之外,其他所有人離開實驗室,在密閉環境中開始解剖,同時汙染監測系統實時追蹤,力求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汙染粒子動向。

“祈行夜狀態怎麼樣?”

餘荼不經意問:“我去看了看老朋友,但他還在睡。我沒有靠近。”

商南明瞬間皺眉,眸光沉沉,山雨欲來:“餘荼。”

餘荼懶洋洋應聲:“嗯,我的名字,我還是記得的,不用你再提醒我。”

“恐怕你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許可權。餘荼,範圍有限,不要過界。”

商南明聲線冰冷:“離祈行夜遠些,他是我的人。”

餘荼掀了掀眼睫,漫不經心抬起長腿,又落下,一雙長腿交疊。

踩在戰靴下的屍體微晃,更多鮮血溢位。

“商南明,祈行夜不是溫室中的花,他不需要你的庇護。你為什麼不放他自己生長?保護?能保護多久。”

餘荼輕呵:“一輩子嗎?”

“對於祈行夜的體質,還有這次cc2777案件的解決方式,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商南明。”

餘荼的話,只有一半是真的。

她確實去找了祈行夜。

但並沒有因為祈行夜在睡覺就離開。

餘荼跟進了cc2777案件,就不會輕易放手。

請神容易送神難。

商南明可以要求她的幫助,但是否繼續追蹤下去,什麼時候放手,就是她說了算。

來都來了,在送完禮物之後,餘荼便想去把祈行夜“偷”出來,繞過商南明,一起去許文靜的實驗室實地看看。

卻沒想到,還沒有真正靠近祈行夜的宿舍,餘荼已經本能感受到威脅。

空氣中都彷彿瀰漫著看不到的力量。

像沉眠的強大狩獵者。

即便已經安睡,但依舊不會放鬆對周圍的警戒。任何想要趁著睡眠時靠近並傷害狩獵者的,都會被絞殺。

那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中,立於力量頂點的恐怖威壓。

來自於靈魂的警告和顫慄。

餘荼離開時,和進入時一樣悄無聲息。卻已經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有關祈行夜,你到底隱瞞了什麼?商南明。”

她的聲線冰冷威嚴。

商南明卻只淡漠道:“等你的許可權在我之上時再說吧。”

他結束通話電話。

“喲,商長官。”身後傳來笑嘻嘻的呼喚聲。

商南明緊皺的眉頭逐漸鬆開,那個聲音,熟悉到不必回頭確認就知道是誰。

他轉身,眉眼微微柔和:“醒了。換藥了嗎?”

祈行夜雙手抱臂於胸`前,斜倚在銀白金屬牆壁上,笑眯眯看著商南明,抬手打招呼:“託商長官的福,睡了飽飽一覺。感覺這輩子所有睡眠都補上了。”

“不過,這是在幹什麼?”

他越過周圍的調查官,好奇向商南明走去:“我還以為你在會議室。問了好心的局長大叔才知道你在這裡。”

祈行夜越過商南明的肩膀,向他身後實驗室的落地透明玻璃看去:“新找到的汙染物?”

商南明點頭:“3隊送來的。”

“既然你已經休息好了,那也是時候開始工作了。”

商南明低頭,看了眼終端上被加密發來的資訊。

資訊來源於“發信人未知”,內容是許文靜實驗室、大洋科技、徐麗麗追隨者三方對比。

對方截獲了科研院內網的資訊,尚未被髮送到調查局的初步結論,已經到了對方手裡,併發給了商南明。

報告顯示,三方的汙染粒子進行重疊,有41%的相似度。

符合迭代衰減規律。

至於商南明在焚燒爐內採集到的粉紅色微粒,它有98%的相似度。

沒有經過迭代,而是與原初的汙染粒子擁有近乎一致的同源。

來自於二十年前的汙染案件,銜尾蛇。

這份報告還沒有被主管簽字複核,剛從科研院的調查實驗室出來,列印紙還燙手,就已經到了“發信人未知”手裡,呈遞到商南明眼前。

發信人未知:[餘隊說,祝祈行夜新年快樂。]

商南明:“…………”

餘荼要是真的想祝福祈行夜,何必從他這裡過一道。是故意提及祈行夜,在給他添堵。

試圖報3隊預算之仇。

“大過年的,工作?”

祈行夜哀嚎:“你是楊白勞嗎?就算是日內瓦公約對戰俘都要求保障休息時間吧?”

商南明晃了晃手中終端,道:“許文靜的實驗室……”

“現在就去嗎?那快走!”

祈行夜一激靈,不等商南明說完,立刻拽著他向監獄大門走去。

商南明按住躁動的撒手沒:“倒也不用那麼急。”

剛剛說過年不工作的,是誰來著?

而在被結束通話電話的另一端,手機螢幕暗下的同時,整個室內,也徹底陷入黑暗。

手機在漂亮修長的指間劃過一圈,弧度利落。

餘荼掀了掀纖長眼睫,笑著抬眸看向眼前的黑暗:“現在想起來,你們老闆在哪了嗎?”

她單手撐著下頷,姿態慵懶的坐在沙發上,笑眯眯道:“現在說,還能少遭些罪。我們小頹的手藝,一向很好,說讓你疼,就能讓你疼到極致。”

宴頹流垂下眼眸,看向被自己踩在腳下的男人。

她面無表情,似乎對餘荼的肯定並無反應。只是,隱匿在黑暗中的耳朵尖,悄悄紅了。

腳下用力。

男人痛苦嘶吼:“說!我說!”

餘荼頷首,得到答案後隨即起身,利落走向門外。

只扔下一句:“小頹,打掃乾淨。”

男人驚恐:“你,你說過的……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

一切被黑暗掩埋。

餘荼低低笑出聲:“我可沒有說,會留你一命。”

宴頹流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悄無聲息跟上,戰靴落地時的輕微聲響被柔軟的地毯吸收。

走廊以金飾牆,富麗堂皇,水晶燈明亮。

卻無法驅散她們身周的黑暗。

“隊長,大洋科技實際控制人的位置已經得到確認,目前就在京城國際機場。沒有航班資訊。但有一架私人飛機停靠在航站樓偏僻方向,航線申請資訊正在獲取中。”

宴頹流聲線冰冷沒有起伏:“白翎羽和聶文已經先一步前往。”

餘荼挑眉,反而腳步緩慢了下來。

宴頹流不解:“隊長?”

餘荼雙手插兜,輕笑出聲:“註定要死亡的人,已經沒有追趕的必要了。”

“人要是愚蠢起來,連自己的命都要搭進去。敵人和友方都分不清。”

她惋惜:“乖乖束手就擒,和商南明走,還能留下一條命。可惜……”

商南明雖然冷酷狠厲,但只要不觸碰到祈行夜,他就還處於規則之下。

在調查局特殊長官商南明那裡,大洋科技實際控制人被規則保護,還有命可活。

但現在——

“算了。”

餘荼擺了擺手,漫不經心:“去幫他收屍也好。”

宴頹流點頭:“是。”

京城國際機場,私人貴賓候機室。

候機室內裝潢豪奢,但男人無心欣賞,焦灼的走來走去,時不時向門口張望,似乎在等待什麼人。

一身紅色西裝的男人出現在門外的瞬間,等候許久的男人立刻長鬆了一口氣,趕緊迎了上去。

“陸先生,陸先生您怎麼才來!”

男人抱怨道:“我快要嚇死了,還以為您不來了。”

被稱為陸先生的男人笑意吟吟,抬手拂過肩頭彆著的純白玫瑰:“怎麼會?您執掌大洋科技這許多年,過手財富和重大專案不知凡幾,還會擔心我一個小人物不來見您嗎?”

陸先生微微頷首:“真是對不住,京城實在是太堵了。您也知道,春節,機場的路實在是不好走。”

“東西,您帶來了嗎?”

男人連忙從沙發下面掏出藏起來的行李箱:“都在這裡了。”

“訊息傳來的實在太晚,我沒有更多時間去拿所有東西,但最重要的,都和我一起撤離了。”

他焦急伸脖子向陸先生身後看去:“只有陸先生您一人來了嗎?他呢?”

陸先生唇邊笑意更濃,似乎漫不經心垂眼,視線從行李箱上劃過。

“他在飛機上等您呢。”

“放心,按照我們先前說好的,路線早已經安排好了,您從京城飛往港區,轉道無引渡條約飛地,繞行南半球一圈,更換三次身份,十天後落地摩洛哥。豪宅名車女伴,已經被您準備好了。”

陸先生抬手撫胸,彎腰致意:“當然,還有群島銀行隱秘賬戶上的十億。”

“這些年……辛苦您了。感謝您為我們偉大事業的付出。”

得到保證的男人,終於放鬆下來,有了笑模樣。

“我也不是為了錢,主要是被你們的計劃打動。你們是世界的希望,人類的未來。”

陸先生垂眸微笑:“請吧,不要讓他等太久。和您見面後,他還有其他行程,無法和您一起起飛。”

男人點點頭,拉著行李箱向登機廊走去。

紅色西裝男人帶來的兩排安保人員緊緊將男人護在其中。

男人回身,看到身後兩排黑色壯碩安保,恍惚有種自己掌握了呼風喚雨力量的感覺,所有人都聽從他的調遣,權力,力量,還有將要帶來的金錢。

人生還有比這更意氣風發的時刻嗎?

之前被調查局追趕而不得不狼狽竄逃的驚恐忐忑,也慢慢消失,轉而變成了豪情壯志。

等他離開……一定!一定捲土重來,弄死那幫毀了大洋科技的調查官。

男人恨恨想著,又在登機前回身,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

京城冬夜的風,很冷,涼徹脾臟。

卻清澈。

豪情壯志和傷感一時交織。

他感慨道:“今天一離開,再什麼時候回國,就不知道了。”

身後的陸先生微笑:“很快的。不用擔心。”

“我們怎麼忍心看到您和故土分離?”陸先生唇邊的笑意加深:“落葉……歸根。”

男人點點頭,轉身上了飛機。

他站在機艙門口,向陸先生揮手道別,剛揚起一個笑容想要說什麼,身後猛地伸出有力手臂,死死鎖喉。

男人被勒得窒息,臉色青紫眼球凸起佈滿血絲。

他不斷擊打著鎖喉手臂,試圖掙扎掙脫,那健碩手臂卻山一樣不可撼動,紋絲不動。

在窒息恍惚的邊緣,男人電光火石間意識到了什麼,艱難的看向陸先生。

對方站在地面上,仰頭看著他,依舊面容帶笑,沒有絲毫變化,對他被襲擊的場景也沒有任何驚訝,彷彿一切早就計劃好了。

男人試圖擠出音節:“是……”

你。

你和你身後的人,要殺我。你們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想要我活著離開的想法……

大洋科技所有高層全部“自殺”,他又憑什麼會覺得自己能逃過一命?他把其他人當做螻蟻看待,殊不知,在另外一群人眼裡,自己同樣是螻蟻,生死沒有意義,翻手之間而已。

幡然醒悟。

可惜,已經太晚了。

男人蹬了蹬腿,最終無力的翻著白眼,重重垂下頭。

掛在那手臂間,不動了。

“先生。”

黑西裝安保將行李箱拎到陸先生身邊,恭敬低頭。

陸先生揚了揚下頷:“開啟。”

確認過行李箱裡的東西后,他揮揮手,示意身邊人將行李箱搬上車,先行送回去。

他肩上披著純白大衣,雙手插兜,抬頭看向飛機登機梯,感慨:“怎麼會有人這麼愚蠢?憑什麼會以為,他有資格活下去?”

一個搬運工具而已,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陸先生失笑搖頭,轉身離開:“清理乾淨。”

“是。”

純白大衣被夜風吹鼓起,肩頭彆著的白玫瑰抖了抖,迎風被吹散成花瓣,紛紛揚揚隨風而起。

紅與白,如此熱烈鮮明。

血一般的殷紅,送葬的白玫瑰。

陸先生下意識抬手,卻只拂過吹亂的髮絲,虛虛握著的手掌沒能抓住隨風離開的花瓣。

他轉身看向身後。

飛機已經埋葬於轟然爆炸聲中。

帶著男人的屍體。

沒有人知道,今晚在這片天空下發生過什麼。就連爆炸聲,都被認為是春節的煙花。

“媽媽!快看,是煙花!”

候機大廳裡,孩童趴在玻璃上,興奮的指著玻璃後面不遠處的金紅色光亮:“過年啦!放煙花啦!”

媽媽笑著彎腰抱住孩子:“嗯,過年了!喜歡煙花嗎?”

“喜歡!漂亮。”

而在“煙花”前,餘荼抬頭,看著已經燒到只剩一副空蕩殘骸的飛機。

風帶著熱浪和灰燼撲面而來,機油灼燒的味道覆蓋了屍體臭味。

她頂了頂上牙膛,“嘖”了一聲,抬手打電話給商南明:“大洋科技實際控制人,已經死亡。”

餘荼冷笑:“人類永遠以為,死亡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都以為自己會是逃過一劫的幸運兒。”

“天真得可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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