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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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冷暖, 人情世故。

祈行夜很早就知道,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世界比殘酷太多。

任何靶向他人的親近, 都要求回報,或是利益, 或是情緒價值。

但餘荼卻從一開始就不掩飾自己對祈行夜的興趣。

“你想要什麼?餘隊。”

祈行夜的聲線和夜風同樣冰冷沉靜。

看不出幾個小時前, 他還在和3隊諸人親近嬉鬧。

或者說,這才是他。

“商南明?不。”

祈行夜:“我與商南明搭檔許久,自然瞭解他的行事方式。耍手腕使手段對他沒有用,他不受任何脅迫, 只在乎能力。”

事情起源於十幾年前發生在a國的高等級汙染事件,但在官方層面,這起汙染案沒有得到任何切實的記錄,如陽光下的露水般蒸發。

“抱歉,我會很多技能,聽說過許多道理。但至今沒能學會的,就是天真。”

餘荼卻反而鬆開眉頭,似笑非笑,還帶著幾分惋惜。

祈行夜微微垂下眼睫:“我不喜歡被人利用,尤其是我無法從這場利用裡達成交易獲利的時候。”

“如果餘隊拿出的事實證據說服不了他,再如何, 他都不會放行。”

“餘荼,下不為例。”

規則?友善?

呵。

她嘴上答好,心下卻驚奇。

然後, 他得到了結論。

祈行夜眉眼平靜無波:“我相信自己,但不相信我之外的人。比如你,餘隊。”

餘荼想要繞過林不之, 藉由商南明極高的特殊長官許可權,隱秘調查處理她找到的證據。

比如, 研發,實驗。

祈行夜………不知道。

冬日的京城很冷,餘荼卻依舊黑色工字背心,外披制服,銀色圓章項鍊在胸`前晃過一抹亮色。

他們站在人類能力最極限的邊緣,也站在善與惡的懸崖邊,可以是影子守衛,卻也可以是,惡徒。

人們或許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但他們能夠肯定一件事——有羊角怪物出現的地方,必定有死亡。

祈行夜沉聲嚴肅:“我曾經經手過一起案件,有人在那時告訴我,國外曾出現過汙染後的怪物,獸頭羊角人身,身披石油,帶來上帝的審判。”

反而是民間小道訊息,一直未曾斷絕。

“你從未想過,或許我找你,是真的因為欣賞你,想要邀請你加入3隊嗎?”

再如何身背罵名罪孽被稱呼為“惡徒”, 也還是有一些事務,是3隊僅憑自己12人處理不了的。

那也是祈行夜真正接觸汙染的開始。

被汙染異化的客人努力保持神智,將自己所能找到的所有訊息都拼盡全力轉遞給祈行夜。

商南明。

這柄調查局插.進最危險黑暗的刀,從來都是……任性妄為,肆無忌憚。

3隊隱沒於影子, 但它畢竟是調查局一員,平日裡處理的任務也多牽扯普通人世界。

用考證得到資料切實驗證猜想。

他自問自答, 輕笑:“餘隊是聰明人, 知道如果利用我接近商南明, 不僅不會達成目的,還會惹怒商南明,得不償失。”

不斷有人聲稱自己看到了獸頭人身羊角的黑色怪物,嚷嚷著那是撒旦的使者,女巫的詛咒,吸血鬼與人的混血,惡魔的化身……瀰漫著硫磺和瀝青混合的難聞氣味。

不知道他自己檔案,和商南明對他無死角的維護。

3隊對他的看法態度,僅從白翎羽身上就有所體現。

餘荼挑眉,指腹捻滅香菸火光,不緊不慢走向祈行夜。

餘荼挑眉, 訝然問:“你知道?”

祈行夜也問過自己, 3隊為什麼會找上他。

他輕聲嗤笑,眼神嘲諷:“餘隊將自己的真實想法掩蓋得很好,如果只有餘隊一人,說不定我會試著相信。但遺憾,白翎羽顯然沒有學到餘隊的能力。”

餘荼:“對自己有點信心,祈老闆。”

掘地三尺之下,還真的讓祈行夜找到了相關聯的訊息。

雖然很多資訊都沒能傳遞成功,卻為祈行夜指出另一條方向。

沒想到商南明那樣一個做任何事都首先衡量利益的人,竟然揹著祈行夜做了這麼大的事,還不告知他,任由自己做的所有事都隱沒於黑暗,只做不說……可以看很久商南明的笑話了。

事情有趣了起來。

即便他進入調查局,和調查官一起行動,擁有合乎規則且正式的身份,甚至親自參與了數起汙染案件,但是他從沒有放棄尋找過那位客人帶來的訊息。

國外很多秘密隱藏在網路深處的黑色網站,也是從十幾年前那起之後開始建立,逐漸受到人們的關注,也有人將自己的目擊證詞和影片上傳了這些網站。

祈行夜就是在那找到的另一個影片。

影片裡的人驚恐呼救,在她身後緊追不捨的,是黑色粘稠的怪物,四肢都在奔跑途中逐漸融化,錯位,重新粘合成詭異非人的模樣,輪廓猙獰,身披黑液。鏡頭劇烈晃動,戛然而止於尖叫聲。

這是哪個賬號最後一個上傳的影片,從那之後,再沒有登入資訊。

讓人不由得在猜測,是不是……影片中的人,也就是該賬號的主人,已經…………

主流的聲音一向排斥這些秘密網站,認為那不過是無聊的陰謀論,發瘋的前兆,躁狂症或被害妄想症患者才會相信這些東西,比什麼外星人傳聞還不靠譜,可笑至極。

直到徐麗麗出現。

祈行夜知道,那絕非陰謀論。

因為徐麗麗等汙染物的模樣,和傳聞中的如此相近,只是不論威脅等級還是外觀異化程度,相比影片裡的,都有所下降。更像是同源但迭代削弱。

這讓祈行夜產生了新的猜測:餘荼,知道這些嗎?為什麼就那麼巧合,選在了徐麗麗的案件找他幫忙?

“關於徐麗麗,你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嗎?餘隊。”

祈行夜問:“你都知道什麼?為什麼會鎖定她?”

餘荼慵懶向後靠去,她坐在廊下藤椅,身後就是柔軟厚實的靠墊,雙臂自然落在扶手上,大馬金刀橫坐,如橫刀陣前。

“你知道3隊的職責嗎,祈行夜?”她懶洋洋隨口問。

祈行夜:“?”

他雖滿心疑惑,不知餘荼意圖,但還是回答:“調查局處理不了的,你們來處理。”

“說對一半。”

餘荼側眸隨意投來一瞥,勾唇笑道:“3隊還負責,處理背叛者。”

調查局裡,到處都是眼睛。

監視者身後,仍有監視者。督查背後,是另一道督查。

任何會被捕捉的影像音訊,都會被記錄在案,層層監督和替補儘可能想要確保調查局事務萬無一失。

但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調查局面對的敵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世界其他國家的同行們,和想要利用汙染達成自己野心的人。

必須要有人,能夠逃離這層層釦環,以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局外人身份,冷眼觀察,準確截殺叛徒臥底。

“徐麗麗的汙染,不是主動,而是被動。”

餘荼從制服裡掏出煙盒,漫不經心敲了敲盒子,抽出另一支香.煙:“她是人為產物,祈行夜,你能明白人為和自然形成的性質區別嗎?”

天災與人禍是截然不同之物。

但要是讓餘荼說哪個更危險……她厭惡人禍。任何導致人禍的,但凡被她所知,都被毫不留情一槍崩碎,埋葬於黑暗。

更令她不得不嚴肅對待的原因——“我們怎麼能夠確定,世界上沒有其他‘徐麗麗’?”

餘荼歪頭點燃香菸,在一點明滅跳動的紅色亮光中,仰頭,紅唇吐出漂亮菸圈,緩緩上升,湮滅。

她低低笑出聲:“我很好奇,為什麼徐麗麗能夠隱匿十四年。究竟是它的汙染效果太霸道,遠超科研院的技術無法被檢測,還是……”

“有人在幫她?”

祈行夜驚訝挑眉:“所以你認為,我是幫助徐麗麗的那個叛徒?”

“十四年前我才十一歲,都沒有進入調查局,更別說接觸汙染。你認真的嗎?”

餘荼不置可否:“聰明人即便一歲,也是聰明。蠢笨的就算八十,也依舊蠢笨。”

“你今年能殺徐麗麗,那十四年前,也做得到。”

祈行夜:“……你們3隊查案子的風格真是夠狠的,你怎麼不查查我上輩子幹什麼的呢?”

餘荼:“規則之外,無所不用。這就是3隊。”

“況且,你怎麼知道我沒查過上輩子?”

祈行夜:“!!!”

餘荼攤手輕笑:“開個玩笑,騙你的。”

“你剛剛的表情可不像是在開玩笑啊!”

祈行夜問:“那你查到什麼了?還認為我和徐麗麗是一夥的嗎?”

“不知道。”

餘荼乾脆:“要等商南明將資料分析結果告訴我,我才能知道該殺誰。”

她很清楚,祈行夜既然能找過來,就意味著對徐麗麗一事已經起了疑心,甚至有可能已經有了他自己的猜想,只是藏得極深,沒有說出來。

和祈行夜這樣的人打交道,最好不要在他已經看透你時,還試圖說謊欺瞞。

那隻會讓他覺得你是傻子,嫌棄遠離。

客廳落地窗外的木質屋簷下,火爐噼裡啪啦燒著,火焰躍動明亮。

兩人坐在火爐旁,隨意聊著天姿態悠閒。

如果不細聽他們交談的內容,單從他們慵懶或昏昏欲睡的模樣看,真的會以為他們是在稀鬆平常的聊天說地。

而不是談及殺誰留誰的嚴峻話題。

“嘶,冷死了。”

祈行夜跺了跺腳,率先起身攏了外套要回小樓:“不聊了,回去睡了。再不回去,商南明該發現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情報就走,可不是好習慣。”

餘荼的笑聲從他身後傳來:“這次聊不完的,下次有時間再找祈老闆問。只是不知道那時是不是帶著刀槍,激動起來做些什麼。”

3隊傳統技能——潛入暗殺。

說不準哪天睡覺時迷迷糊糊一睜眼,就能看到3隊的槍口正指向自己心臟。

祈行夜聳了聳肩,才不受威脅,毫不懼怕的笑眯眯道:“那就到時再說吧,希望那時候我能改掉睡覺時的壞毛病,不要再夢遊起來殺人了。”

你敢來,我就敢殺。

欣賞餘荼是一回事,但如果她妨礙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祈行夜。”

餘荼叫住他,聲音回落平靜:“我是為了找徐麗麗同夥,你呢,又為了什麼?”

祈行夜腳步頓了頓。

他勾唇:“我沒有說過嗎?我不喜歡未結案件。客人雖然死了,但他的案件,可還未完結。”

甚至在偵探社的檔案櫃裡,還有很多失去了下文的案卷。

他轉身,笑著衝餘荼眨了眨眼眸:“我可是很有契約精神的,餘隊。付了錢,那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把罪魁禍首翻出來,了結案子。”

“只為了二百塊錢?”

“就為了這二百塊。”

餘荼平靜看著祈行夜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客廳落地窗白紗簾之後。

她轉過視線時,身邊已經坐了另一人。

“隊長。”

宴頹流像未化的冰霜:“查過秦偉偉登記在案的地址了。樣板間。明荔枝的,也是。”

並非假地址。

房子是真實存在的,如果在網路上查詢,一應手續俱全,沒有半分破綻。

但如果實地去看,就會發現那房子裡沒有一點人住過的煙火氣息,更像是售樓處樣板間,處處精緻漂亮,卻沒有人氣。

沒有吃到一半的零食,沒來得及洗的衣服,凌亂的沙發床鋪,冰箱裡的食材……像是沒有人在那裡生活過。

宴頹流:“就算再往下追查,對質,得到的答案也不外乎那幾種,糊弄人的東西。”

左右不過是明荔枝房子多不常住,秦偉偉常年在外不常回家這些藉口。

“隊長,接下來怎麼辦?”

她問:“要我去追秦偉偉嗎?追查他和祈行夜通話的發射訊號塔位置,在西南密林。”

“不用了。”

餘荼淡淡道:“祈行夜已經發現了我們的行動。不然,也不會來找我。”

“祈行夜的事暫且放到一邊,有商南明在,不會出問題。如果祈行夜真的想對調查局不利,以現在商南明賦予他的權力,3隊也鞭長莫及。”

她道:“去監視5隊。”

“好。”

風吹過。

廊下只剩餘荼一人。

像身邊從未有人來過。

餘荼微微垂眼,看著指間夾著的香菸火光出神。

她不曾告訴祈行夜或商南明的另一件事,是徐麗麗的案件,並非調查局送到3隊,而是3隊捅到調查局眼前。

上一場戰鬥中,瀕死的敵人被她踩在腳下,已經是敗家之犬,卻還在笑。

‘就算你殺了我,也沒有用吧。為你們準備的末日審判,齒輪已經啟動。’

全副武裝的大兵咧開嘲諷笑容:‘death……coming。’

隨即在槍口下,血花飛濺,死不瞑目。

大兵死在了異國他鄉,唯一能證明他身份的,只有作戰服下的寫著假名和程式碼的項鍊,他的屍體或許只會爛在沼澤裡。

贏下戰鬥,走出沼澤的餘荼,卻將那大兵死前的話記了很久。

她仰起頭,輕輕呵氣吐出菸圈。

白霧繚繞了她的眸光。

“祈,行夜……”

餘荼低低呢喃。

被風吹散。

祈行夜卻沒有回到客臥,而是轉身去了另一邊,撥通熟悉的號碼。

長久的嘟聲等待中,他的神情逐漸嚴肅,冰冷低沉。

對面接起電話:“喂……”

“你怎麼才接電話?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祈行夜直接控訴:“我差點以為你被人殺了,正打算給你哭墳呢。”

被電話鈴聲吵醒,不得不從溫暖被窩裡爬出來的秦偉偉:“……?”

他:“離譜!零下的溫度從被窩裡出來接你電話,這還不算愛你嗎?!”

知道冬天的被窩有多珍貴嗎!尤其是凌晨兩點半的睡夢。

要不是打電話的是祈行夜這個祖宗,就算地球爆炸他都不會從被窩裡出來——a國總統都不行!

祈行夜理直氣壯:“我還凌晨給你打電話呢,這麼看,果然還是我更愛你一點。”

秦偉偉額角青筋迸起:“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要是大半夜打過來只是為了比一比誰跟愛誰,他不介意親手送走自己的學生!

祈行夜輕笑,眼眸卻冷了下來:“偉偉~有人對你很感興趣哦。”

“希望下次我去挖墓,不會是去挖你的墳。”

“知道了。”

秦偉偉揉了揉雞窩頭,嘆氣:“習慣了。還有……”

祈行夜:“嗯嗯!我知道,是想感謝我是嗎?太感動了?誒呀我懂,畢竟我這麼棒棒,誰會不愛我呢?”

秦偉偉假笑:“還!有!哪有人像你這麼咒老師死的!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不會是被你氣死的,死那天一定把你帶走!”

“哼!”

對面氣憤結束通話電話。

徒留祈行夜和手機黑屏在深夜裡大眼瞪小眼。

他抖了抖,趕緊頂著寒風往回跑,呲溜鑽進被窩。

被溫暖得長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才猛地驚覺身邊有人——壞了,他習慣性以為還是隻有自己,忘了商南明也在了。

祈行夜小心謹慎的一點點,一點點扭頭,去看身邊人。

商南明還是和他離開之前一樣,雙手交叉安詳放在胸`前,標準的遺體告別姿勢,呼吸平緩規律,沒有甦醒的跡象。

祈行夜這才放下心來,美滋滋入睡。

久到祈行夜已然入睡。

骨節分明的手掌忽然伸過來,輕輕為祈行夜掖了被角。

祈行夜順勢靠住那隻手掌,睡得暖呼呼蹭了蹭那手掌。

撥出的氣流溫暖,落在面板上時微癢。

一路癢到了心間。

手掌的主人僵住。

黑暗裡,垂眸長久注視。

等祈行夜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太陽暖融融的照進來,將客臥染成淺金色明亮。

身邊商南明早已經消失不見,被子整齊疊在一邊。

祈行夜只看了一眼,就愉快霸佔了空出來另半邊床。

——雖然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留給商南明的空間,也只剩下不足半米。

但一米五的床怎麼就不比一米的舒服了呢?

祈行夜蹭了蹭被角,毫無負罪感的笑眯眯賴床。

還是商南明敲門,將他叫了起來。

餘荼等人凌晨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沒有人見過他們的身影。

就連偵探社內也被清潔一新,所有印有他們指紋,或是脫落毛髮等有可能查出dna或進行資料資料比對的物品,都被他們清理得徹底,不留一絲意外發生的可能。

像3隊從未出現過。

祈行夜對此並不驚訝。

他掃了眼,眼尖的注意到唯一不同的,是工作長桌上他隨手放的紙鶴,少了一隻。

陳默拿走的吧,昨日就說想要學,可惜飯後大家都很忙碌,也沒時間教陳默。

祈行夜百無聊賴的想著,踩著兔子拖鞋被商南明拽走。

收拾好東西后,他們也是時候回撥查局總部了。

年關歲末,調查局最忙的時候,商南明能消失兩天都是極限,堆積的工作山一樣高。

就連堪稱副官教科書的楓映堂都逐漸吃力,對一些過高許可權的檔案束手無策,只能邊和等身高的資料堆大眼瞪小眼,邊打電話委婉詢問商長官什麼時候能回來工作。

商南明還沒有換副官的想法。

他很快就帶著祈行夜踏上返程,路上也快速處理了口頭指令,讓楓映堂可以穩妥計劃好時間。

“工作這麼辛苦嗎?”

商南明在辦公室內聽取各部門彙報時,祈行夜就在楓映堂的辦公室躲懶,趴在辦公桌前好奇詢問。

楓映堂累得笑容都透著狠勁,前來簽字的調查官和助理們一看到這副表情,立刻大氣都不敢出,趕緊簽完字趕緊離開,跑得像被老虎追的兔子。

“光是一份技術檔案就有五百萬字,化驗科用小推車推來的。”

他假笑:“像這樣的資料,化驗科一共有五噸。”

“這還只是一個科,化驗科甚至只是情報分析部下轄科室。其他還有很多部門,他們送來的審查資料,現在都堆在機動1隊的大會議室裡。”

挑高六米佔地面積三百平的會議室,堆得滿滿當當,連老鼠都別想從裡面過。

祈行夜:“……你加油。”

他迅速轉身想要溜走,卻被楓映堂早有預料的眼疾手快抓住:“來都來了,不帶幾份工作回去嗎?”

楓映堂笑眯眯;“所有人都在忙的時候,祈偵探還這麼閒,你好意思嗎?不覺得羞愧嗎?”

祈行夜奮力掙扎:“我為什麼要羞愧!休想道德綁架我,我不接受規訓!”

放他走!外面的大草原才是他的自由天地!

楓映堂死死抱住祈行夜勁瘦的腰身,打死不鬆手,任憑他拖著自己一步一停也不放棄:“不行!祈偵探你大腦借我用用,你不是在京城大學替過不少課?一定能看得懂所有資料,調查局就需要你這種人才,機動1隊的生死存亡就看你的了!”

“呸!別給我扣帽子,你這都是我玩剩的了。能看懂我也不看,我要出去玩,讓我出去玩!”

祈行夜死死扒住門,仰頭嗷嗚嗷嗚嚎叫:“別想用檔案謀殺自由的靈魂!”

辦公室外人來人往的等候廳內,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

所有人直愣愣注視著辦公室門口兩人,目瞪口呆。

只有後勤部的一位小負責人鼓起勇氣,見縫插針毅然上前,趁著其他同僚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衝到辦公室門前。

剛剛還在看熱鬧的助理一驚,趕忙以身擋在楓映堂兩人面前,警惕瞪視小負責人。

差點以為是來刺殺的。

小責任人揚聲喊:“楓副官,楓副官!你要是不肯幫幫我們,整個調查局都要死了。人命關天啊!”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在他身上:哪個部門的?敢說這種大話!

年末的時候,誰不想得到長官的重視,感慨解決自家的問題。但也沒見過誰敢大放厥詞說自己重要都這種程度的。

眾人視線若有若無的嫌棄不相信。

楓映堂卻迅速抬頭:“你哪個部門的?什麼事?”

小負責人:“後勤部。”

頓時有人不屑嗤笑,等候大廳內低聲談論嘈雜。

“具體來說。”

小負責人誠懇:“是食堂。”

祈行夜眨了眨眼:“沒毛病啊,民以食為天嘛。”1

其他人不在意,祈行夜卻來了興趣,趁著楓映堂被轉移了注意力,猛地掙脫開他的束縛,哥倆兒好一般親近攬著小負責人的肩膀。

“什麼事?放心,交給我,包你滿意。”

祈行夜拍胸膛保證。

小負責人卻不確定,猶豫道:“這件事真的很重要,如果辦砸了,明年整個調查局都別想有飯吃了。”

“還是局長親自到食堂交待的呢。”

此話一出,剛剛還沒放在心上的眾人頓時齊刷刷看過來,驚愕又好奇。

就連楓映堂也皺眉看去。

年末的調查局到底有多忙,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尤其是這些高階別許可權的長官們,整個調查局的執行都需要他們來決策和放行,即便各部門負責人和長官助理秘書們層層篩選截留,但最終匯聚到長官們手裡的檔案,還是多到令人窒息。

也就只有商南明這種機器人般的“工作狂”,能夠在這種時刻依舊有條不紊的快速處理工作,平靜理智,一針見血。沒有任何心浮氣躁。

至於局長林不之,他簡直可以算是調查局裡最忙的人類。

本應該被拴在辦公桌前簽字的人,怎麼跑出來了?

楓映堂皺眉,揚了揚下頷示意小負責人具體說明。

對方如實彙報。

林不之確實親自去了食堂,和幾位掌勺大廚聊了很久。

大廚們聽之前摩拳擦掌,聽之後蔫頭蔫腦。

雖然財政預算申報眼看著就要臨近終點,國內各機構都已經鬆懈了戒備,但很明顯,這裡面不包含林不之。

他不僅繼續積極申請,和各領導聯絡,敘舊聊感情感嘆現在世道艱難貧窮,還真的在這麼忙的時候,把其中一位重要領導請了過來,說要請對方吃頓飯。

而飯食,就由食堂的師傅們負責。

祈行夜納悶:“食堂的師傅不都是身藏絕技,好幾個之前都是負責國宴的跑總部來隱居來了。讓他們負責一頓飯,有這麼難嗎?”

小負責人苦笑:“做好吃了,肯定簡單。問題也就在這裡。”

“局長的要求是,能做多難吃就做多難吃啊!”

一聲吼飽含絕望。

等候大廳內人人側目。

小負責人悲憤:“讓國宴廚子做難吃,簡直比讓頂級歌唱家唱跑調了還難。這不是難為人呢嗎?局長要是覺得食堂廚子太多想要削減崗位,可以直說嘛,幹什麼這麼刁難我們?”

“什麼破工作,還能不能幹了!”

廚子的手感,刀工,火候掌握,到國宴師傅這個級別,已經是行業最高點,刻入dna的清晰,肌肉記憶,手都有它自己的想法,就算忘了自己的姓名人生,都不會忘記一道菜的做法。

做好吃了,很簡單,那是師傅們的拿手好戲。

但難吃……?

師傅哽咽:六十年了,我做了六十年的飯,第一次有人告訴我要做的難吃。要不你還是殺了我更痛快!

小負責人:“我們食堂真的做不到啊!怎麼會有人不會做飯,那幾樣食材往鍋裡一扔到底能難吃到哪去?”

祈行夜瞭然,笑著壓低聲音:“這就是你不會領會上意了吧?去年晉升是不是沒有你?”

小負責人:“那不是當然的嗎?要不是領導們有眼無珠,看不出我是多優秀的人才,我會待在小小食堂嗎?”

祈行夜:“…………”

他眼眸轉了轉,看到依舊虎視眈眈的楓映堂時,心裡有了想法。

他笑著把小負責人拉到一旁,嘀嘀咕咕。

林不之並非刻意刁難食堂,而是他有所圖謀。

請重要領導吃飯,卻要求做的難吃,這叫什麼?這叫賣慘,叫要錢,叫演戲要演到最後一秒!

這麼窮的地方,怎麼能吃那麼好的呢?一點說服力沒有。

祈行夜:“得讓領導切身體會一下我們的艱苦卓絕,百折不撓,就算吃著全天下最難吃的食物,也依舊堅持在最危險的崗位。”

他語重心長:“直接捧著碗說‘我窮,打錢’那叫乞丐,讓人反感。一邊過苦日子飯都吃不起了,一邊還堅強拒絕援助,這才是要錢的最高境界。”

“你都不用開口,領導一心疼——欸,這錢不就自己來了嗎?”

自己發自內心想要給旁人錢,對方還反覆推拒,反而體貼理解自己的難處,體貼自己。

這誰能受得了?必須把這錢給出去!不收不行!

別推了,紅包都是給孩子的。

祈行夜說得口乾舌燥,一點點掰碎瞭解釋,小負責人這才恍然大悟。

“哦!賣慘啊!”

他點頭:“嗯!”

隨即心累。果然,除了懷才不遇之外,沒得到晉升也有其他可能……

小負責人只高興了幾秒,就又愁眉苦臉:“可是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的難吃,往灶臺前一站,菜就自己做出來了。”

祈行夜圖窮匕見:“我啊!我願意幫你們這個忙。”

他笑得眯起了一雙丹鳳眼,看不出眼中真實情緒:“我和食堂大師傅們都是摯友故交,他們需要幫忙,我怎麼能推拒呢?”

“放心,雖然這件事非常難,但朋友的忙說什麼也要幫。”

祈行夜拍了拍胸膛,信心十足:“包在我身上!”

小負責人感動得眼淚汪汪:“祈偵探……沒想到祈偵探這麼義氣,簡直是食堂的大恩人!”

“祈偵探要是這次幫我們搞定難題,以後想吃什麼隨便點菜。食堂就是你忠實的好朋友,支持者!”

祈行夜驕傲挺胸:“我不是為了感謝,就單純是為了幫朋友,讓我做難吃也很難呢。”

小負責人:“我懂,我都懂!”

旁邊的楓映堂:“…………”

祈行夜早就拽起跑路藉口……啊不,是小負責人,一溜煙跑了。

他背對著楓映堂遙遙招手:“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風緊,扯呼!

誰要看幾噸重的資料啊,當然是走為上計了。

祈行夜快樂的哼著小曲走進食堂,就看到幾位大師傅對著滿滿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餚愁眉苦臉。

好像他們眼前的不是美味,而是毒藥。

祈行夜頓時精神抖擻:來活了!

昨天沒有給3隊的發揮好,今天一定努力發揮。

他一擼袖子,氣勢十足的在廚房裡切肉洗菜,認真準備,還不忘拍了照,發給聶文。

[看,調查局都知道我做飯特別好,特地邀請我給局長做飯。]

收到訊息的聶文:“…………”

他轉頭告訴餘荼:“隊長,商南明好像是功高蓋主,想要謀權篡位。”

“他打算利用祈老闆神不知鬼不覺殺死林不之,自己取而代之。”

餘荼挑眉,卻瞭然。

“商南明應該還不知道自己要謀權篡位的事。”

造反。

但造反的主角不知道自己要造反。

祈行夜哼著歌對著手裡的麵糰乒乒乓乓打了一整套拳法,又甩起面抻面如甩鞭。

單看動作行雲流水虎虎生風,仔細一看——哦,原來手裡還有面團,做飯呢。

這竟然是做飯!

一個個小腦袋從門外升起。

師傅們擠在一處,擔憂的伸頭往裡看:“能行嗎?小祈偵探看起來很會做飯的樣子,別把局長的交待搞砸了。”

“沒事,讓祈偵探自由發揮吧,說不定有奇效。”

“竟然還要做得難吃,真是辛苦他了,果然是好兄弟!”

“哈哈沒事,反正吃不死人。”

師傅輕描淡寫:“人做的東西,難吃能難吃到哪去?”

旁邊另一位大廚附和:“也對。真有人能把食物做到難吃嗎?那也太厲害了。”

祈行夜: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吃過我做的飯的,都感動到哭了,連白翎羽聶文這些都哭著喊著說死都不會忘記我。

錚錚鐵骨3隊,瓊漿玉露小祈。

楓映堂看著逃班的祈行夜,無奈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奮戰於資料堆。

助理不放心:“副官,不用向商長官彙報嗎?”

楓映堂忙得腳不沾地,沒放在心上,隨口道:“能出什麼事,祈偵探還能吃死人嗎?長官那麼忙,這點小事不用在意。”

“……是。”

守衛小隊很快護衛著一輛黑車駛向調查局總部,車隊浩浩蕩蕩。

林不之與領導走過調查局總部不少地方,並笑著邀請領導留飯。

“我們不搞特殊化,調查官吃什麼,我們今天就吃什麼。”

領導微笑:“我也很好奇你們的伙食怎麼樣。”

“放心,就是一頓便飯。”

林不之笑著引路。

一抬頭,就撞見祈行夜的俊容。

祈行夜爽朗熱情的舉起飯勺子打招呼:“局長!”

林不之心裡咯噔一聲。

這不好的預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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