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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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麗麗發了瘋一樣向巢穴深處奔跑, 拼了命要在祈行夜損毀屍體之前抵達。

她萬萬沒想到,看起來年輕純粹的青年竟然有層層心計,她以為自己捕獲了對方, 卻沒料到,分明是自己踩進了圈套。

調虎離山。

狐狸, 才是獵人!

“砰!”

沉悶槍聲忽然響起。

徐麗麗疾馳中的身影重重一頓, 身形晃了晃直向後退開幾步才勉強穩住。

她愣了下,緩緩低頭, 卻見自己胸口破開大洞, 冷風從血洞呼嘯穿過, 冷得心臟彷彿都被凍住失去知覺。

薑黃色膠質塊從血洞脫落,黑液化開。

餘荼單手叉腰, 肩扛重型發射器, 從容自黑暗中步來。

她勾唇,微微垂下濃密眼睫:“我想要的,就是你。”

她心急如焚,只想儘快解決棘手的餘荼,趕往父母屍體所在之處。

但餘荼早有預料,另一手已經迅速拔出槍支,連看都不看立刻抬手連射,追尋著徐麗麗的步伐留下一連串彈痕,碎石迸飛。

徐麗麗越是掙扎想要逃跑,餘荼神情便越是愉快恣肆,甚至低低笑出聲喉嚨震動。

隨即……有鮮血,從洞口緩緩流淌下來, 染溼了衣衫,滴落在地。

徐麗麗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疼痛卻只為餘荼帶來更加飆升的腎上腺素,她咧開唇角,眼眸明亮瘋狂,無比享受戰場上的敵對廝殺。

“砰!砰砰砰!”

徐麗麗軀幹佈滿碩大彈孔,甚至可以透過洞口看到她身後的景象,四肢也俱被穿.甲.彈炸碎迸飛,她連站立都做不到,只能在地上爬行,身後留下長長一條血跡,滿地碎肉骨茬。

與話音同時呼嘯而來的,是另一發子彈。

餘荼勾唇,前傾身軀如惡魔低語:“你要求我嗎?”

她眸光冰冷,居高臨下看著滿身血汙狼狽的徐麗麗,聲線冷意帶笑:“說的好聽些,說不定我就會饒過你。怎麼樣,徐麗麗,要為自己早該死了的那條命求饒嗎?”

“你應該很喜歡生死遊戲?”

餘荼挑眉:“從看到你的檔案時,我就已經決定好了要送你的這份禮物——對坦.克型重型30口徑汙染類穿.甲.彈。”

而被固定住了位置後,餘荼重新將槍口對準了她——“砰!”

她目光緊隨著對方凝神細看,眯起眼眸如同瞄準鏡,很快判斷出對方將要做出的舉動,先一步開槍封鎖對方的行動。

空氣發出尖嘯聲,風中硝煙瀰漫,厲風颳過如刀割。

預判之下,徐麗麗左衝右突也無法衝破子彈交織的天羅地網,反而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痕,形容狼狽,再也看不出曾經高高在上的傲慢。

“喜歡嗎?我為你準備的禮物。”

她拍了拍自己身後揹著的大型長方箱子, 笑意盈盈:“別客氣,像這樣的穿.甲.彈, 我為你準備了五十發。”

餘荼故作訝然:“我以為你知道?”

“你的命。”

餘荼只相信力量。

徐麗麗身上很快多出數個碩大模糊的血窟窿,越來越多的鮮血汩汩流淌,作為保護外殼的黑液完全被擊穿,真正傷害到外殼下的軀體。

悶哼聲被炮彈聲遮蓋。

微弱光亮一點一點照亮她的容顏,紅唇如火焰燃燒, 驅趕巢穴陰冷。

“他們有沒有求過你?那你呢,徐麗麗。”

足以射穿坦克裝甲厚鋼板的□□,根本不是尋常人的血肉之軀可以防得了的。

餘荼問:“從前你殺死那些人的時候,也像現在一樣快樂嗎?他們死前,也像你現在這樣在掙扎嗎?”

清空一發彈夾後,餘荼也已經看清徐麗麗的行動模式。

餘荼貓戲老鼠般看著徐麗麗狼狽逃竄,但槍炮始終未停。

徐麗麗咬牙切齒:“你到底要什麼!開個價!”

而恰好,這是本就被餘荼和祈行夜接連重傷後虛弱的徐麗麗,所最缺乏的。

徐麗麗一驚,趕緊捂著傷口狼狽躲避。

“求我饒過你一條命。”

即便是擁有無限再生能力並不能被真正殺死的汙染源,在接連不停的數發攻擊下也無計可施,在被封鎖了所有逃跑路徑的情況下只能硬抗。

炮筒強大的後坐力與□□威力相仿,一下下撞擊在餘荼的肩膀上,很快就將纏繞著繃帶的肩膀手臂磨出血痕,傷勢猙獰血肉模糊,就連骨頭都像是碾碎了一般疼痛失去知覺。

一槍打不死, 就兩槍, 不行就三槍……直到殺死對方為止。

她抖著慘白嘴唇,氣得想要立刻衝上去撕碎餘荼,但又在對方漫不經心垂眼掃過來的一眼中,忽然被那雙眼眸的冰冷殺意所震懾。

另一人的笑聲卻低低響起, 昳麗磁性,繁花鬥豔。

餘荼像是故意為之,並沒有一擊到位,而是一寸一寸,用炮彈碾碎徐麗麗的雙腿雙手。

從腳腕到膝蓋,再到大腿,髖骨,從手腕到手肘,再到肩膀,鎖骨。

徐麗麗的傷逐步向上,又在力量的支援下重新長出新的肢體,然後再被轟碎,再生長……無窮無盡,痛苦疊加,被無限擴大的疼痛逼得幾不欲生。

她憤恨抬頭看向餘荼,恨不得撕碎對方。

徐麗麗終於意識到,她遭遇的這些人,和以往的警察截然不同。

但是已經晚了。

曾經她高高在上,溜得那些辦案人員團團轉看笑話,看他們在規則的限制下,即便憤恨也不得不壓制悲憤按照規則行事,無能為力的痛苦。

她逼得他們發瘋崩潰甚至自殺,以此取樂。

而現在,餘荼將她曾對辦案人員做的事情,還給了她。

“你,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徐麗麗嘶啞低吼,痛到冷汗津津青筋迸起:“你們不是警察,你們是什麼東西?你們不是官方的人嗎,不是有一堆繁文瑣節要遵守不能傷害平民嗎?你怎麼敢!”

她試圖動搖餘荼,趁機找出可以逃跑的時機。

餘荼低低笑出聲,陰影籠罩下,神情莫辨。

“誰說,我需要遵守規則的?”

她昂了昂下頷,眸光冰冷蔑然:“我本身,就是規則。”

話音落下,新一輪攻擊再次開始,穿.甲.彈毫不留情的射.穿徐麗麗,被擊穿汙染保護外殼的汙染源很快就血肉模糊,不辨原本模樣。

滿地散落彈殼。

餘荼長腿重重踩住模糊一團人形血肉,戰靴毫不留情碾磨壓住人形的心口處。

徐麗麗已然沒了生息,只剩一張臉還算是完好,死不瞑目。

餘荼咬住槍柄,利落將身後箱子開啟,快速單手裝填穿.甲.彈。

她從不畏懼自己的任務目標,無論是怎樣危險的東西。

但她同樣不會小看汙染放鬆警惕。

五十發穿.甲.彈是單兵全武裝負重的極限,但不是對汙染的極限。

從與商南明匯合並踏入汙染巢穴之後,餘荼的神經始終緊繃不曾鬆懈。

她快速填裝完畢,炮筒再次對準腳下已經變成一灘爛肉的徐麗麗。

但就在那一剎那間,一直“死亡”的徐麗麗卻猛地起身衝向餘荼,瞬間發難,表情猙獰嘶吼著直撞向槍炮口,在動作間被力量快速修復重生的手臂重新從血肉爛骨變得完整,下一秒,被她毫不猶豫的猛塞進炮筒。

生生堵死了槍炮,以斷手的代價杜絕了從此刻往後被重擊的可能。

與此同時,血肉骸骨也在風中快速恢復人的模樣,滿身血液卻被潑灑向餘荼。

濃稠發黑的血液妨礙了視線,擾亂餘荼視野內對戰況的判斷。

半秒鐘的停頓。

卻被徐麗麗準確捕捉到。

她五指緊勾成爪,惡狠狠抓向餘荼心口想要破開皮肉掏出心臟——和汙染物不同,身為人類的餘荼不會有再生的機會,一旦心臟離體便是死亡。

厲風從耳邊刮過。

爪尖斬斷髮絲。

餘荼果斷向斜向側身偏移幾度,堪堪讓本應該落在心臟的利爪抓住手臂,幾乎是瞬間,“咔嚓!”清脆骨碎,結實手臂被徐麗麗大力捏碎。

疼痛令她微微蹙眉,卻手中動作不停,另一隻尚沒有被妨礙的手立刻抽出匕首反手插.向徐麗麗後心口,刺破皮肉的觸感傳回時便大肆翻攪,將徐麗麗心臟攪得稀巴爛。

徐麗麗猛地晃了晃,在餘荼耳邊悶哼一聲。

餘荼眯了眯眼,勾唇笑了。

對方想要攻擊她的時候,靠近也帶來了最有利的時機。

但有過先前的教訓,徐麗麗不敢戀戰,比起自己,她更記掛的是落在祈行夜手裡的父母屍體。

——那不僅僅是父母,更是巢穴基點,她和所有追隨者力量的地基,保證他們不論受到怎樣重傷都能再次復活的基本。

徐麗麗咬牙恨得眼睛出血,但仍舊不管不顧迅速向後退開,硬生生任由余荼攪爛她的心臟,拼著一身重傷快速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手捂著被開膛破肚流淌出肚子的臟器滿身狼狽,直向後躍去十幾米才敢停下喘熄,惡狠狠瞪向餘荼,似乎要把餘荼的長相刻進骨髓裡不可遺忘的仇恨,待來日再復仇。

餘荼剛有動作,作勢要追向徐麗麗,她就迅速轉身衝向陰暗更深處,豁出去什麼都不要了也要衝破餘荼的武力封鎖。

黑液隨即迅速從四周牆體地面湧出,試圖牽絆住餘荼。

風從耳邊迅速吹刮而過,喘熄時鼻腔內都是血腥氣味,喉嚨堆積血沫連吞嚥唾沫都疼痛如刀割。

徐麗麗再也不顧上自己的外形,甚至不再耗費力量去維持自己的人形,任由自己化成一灘黑液,像一團高溫下融化的瀝青團,以她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趕往祈行夜所在的巢穴核心。

這本應該是她的巢穴,她的地盤!她才應該是掌控全域性的那個人。

卻沒想到,在祈行夜幾人的妨礙下,竟然硬生生拉長了她的路程,讓她連來去都不再自由,到處都在和她作對。

徐麗麗恨得面孔猙獰,融化的麵皮在黑漆漆一團的瀝青中被拉扯,變長,失去本來的模樣,從前漂亮美豔的臉如厲鬼可怖。

但突然間,徐麗麗只覺大腦“嗡!”的一聲,眼前頓時一片空白,像整個世界都不復存在。

連同她,也死亡。

像高壓電流下無限接近死亡的顫慄,身體和力量在瘋狂示警,提醒危險的靠近。

她猛然頓住腳步,從半空中墜落摔向地面,發出重響。

所有動作都在同一時間停止,甚至連動都動不了。

徐麗麗眼瞳緊縮成點,不可置信。

隨之而來席捲大腦的,就是狂怒。

力量在溢散,她徹底失去了人形,化作一地粘嗒嗒的黑液,只能順著地面牆壁蠕動,力量被大大削減,甚至她能感覺到,自己和追隨者們的聯絡都在被迅速斬斷。

像是隔著一堵厚厚的牆,隔絕訊號。

原本應該提供保護的巢穴,卻反而成為了困住她的牢籠,讓她跑不掉也無法向外發出求助,使得追隨者們前來救她。

但仍舊有最後的執念在讓徐麗麗堅持,爬也要爬到核心!

祈行夜手中雙刀同時狠狠落下,毫不留情從當中斬劈開兩具屍體,親眼看著那兩具本就已經死亡並存放幾十年之久的屍體,就在自己眼前慢慢從椅子上滑落,摔碎成滿地碎肉。

然後,灰飛煙滅。

陰冷的風從身後吹來,危險在靠近帶來示警,陰惻惻視線盯死了他的後背。

冷意順著脊骨上竄。

祈行夜頓了頓,不曾回身也知道究竟是什麼。

他慢慢直起身,笑眯眯回望身後走廊的盡頭:“來晚了啊,徐麗麗。”

“當年你父母跳樓自殺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和今日一樣,去晚了,沒能救回他們?”

祈行夜看著連人形都沒有的一團黑色,卻已經料定對方的身份,輕笑著將言語化作尖刀:“不過也有可能,你父母根本就不在乎你,看,他們連死亡都不帶你,根本不想要你。”

“你很喜歡你的父母,但看起來他們一點也不愛你呢,徐麗麗。”

祈行夜輕笑:“那是你悲劇一生的開端嗎?可悲又可恨的汙染源。”

那團黑色死死盯住祈行夜,碩大赤紅的眼球在黑色中轉動,艱難看向祈行夜身後。

昂貴的絲綢羊毛地毯上,只剩下散落的灰燼。

那兩具早已經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屍體,卻已經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被抽離的,還有自己的力量。

廢棄的建築在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地面在晃動,目之所及之處的所有景象都在搖晃中破碎扭曲變形,像接觸不良的螢幕,一道道拉開雪花斑點。

失去人形的徐麗麗怒吼,呼吸急促,焦急到無法掩飾。

祈行夜同樣發現了這個事實,他微皺眉,隨即瞭然。

笑了。

“你的巢穴,在坍塌。”

長刀在空中劃過一圈重新落進修長手掌,祈行夜邁開長腿,帆布鞋踩過昂貴地毯從容走向徐麗麗。

“還有什麼遺言要說嗎?為你可悲又充滿殺孽的一生做個最後總結?”

祈行夜歪了歪頭:“不過,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不要說太過分無法實現的遺願。那會讓我很難做啊,畢竟我是這麼一個不會拒絕別人的善良好人。”

“但我可以保證,如果你寫的是認罪書,寫清楚你殺的都有哪些人,尤其是還沒有被找到的那些……”

他笑眯眯點頭:“那我一定替你把它寫進檔案陳詞總結裡。你會灰飛煙滅,但你說的話怎麼也算是儲存了下來,也算你來過人間一趟,怎麼樣?”

太多屍體被吞噬當做肥料。

除了徐麗麗,不會再有第二人知道死亡的究竟都有哪些人。

但那些被標記為失蹤的人……還有家人朋友,在苦苦等著他們回家,在絕望中盼望他們的訊息,日復一日的煎熬。

未記錄案件不會有專員負責受害者家屬的通知工作,它只會被隱沒在黑暗中,鎖進調查局局長林不之的櫃子,石沉大海。

但祈行夜,他想,最起碼要讓那些家屬們知道一條死訊。

徹底放棄,總好過在無望的等待中一次次燃起希望又失望的痛苦折磨。

為此,他願意晚殺徐麗麗幾秒。

不過徐麗麗並不配合。

反覆被傷害又重生,她的力量被削減得厲害,原本被殺人進食行為壓制的汙染影響也捲土重來,將她拖進異化程序,思考能力在快速消散。

就像被壓縮加快了程序的阿茲海默,大腦在失去對過往的記憶,模糊認知,反應能力下降,厚重霧氣瀰漫了大腦,切斷與神經的連結,最後徹底變成一團漿糊,再不能記住任何人類的事情,也無法思考。

沒有了壓制,異化程序迅速推進,不過短短一分鐘就兇猛破壞了大腦。

唯一僅剩的意識,就是——殺了祈行夜!殺了他!

最後的念頭反覆在徐麗麗腦海中反覆迴盪,像卡帶的復讀機,卻一遍遍反覆加深仇恨。

她赤紅著碩大眼珠,異化的聲帶粗糲難聽:“想都別想!”

“殺了你,殺了你,你怎麼敢,怎麼敢啊啊啊啊!!!”

那一團巨大的瀝青圖案迅速炸開,噴濺到走廊四面八方,將祈行夜唯一的離開路途徹底封鎖,像一張被張開的網,將整段走廊都囊括其中。

黑色快速沿著地面和牆壁蔓延,迅猛衝向祈行夜,匯聚成石油般粘稠黑色的海洋,咆哮試圖吞噬他。

但徐麗麗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世界上,竟然還有人不受汙染影響。

祈行夜無法被汙染。

眼前這副換到尋常調查官身上必定死亡的局勢,對他來說卻只是因為汙染濃度升高而呼吸困難。

他迅速重新調整呼吸節奏,同時不躲不避反而快速衝向徐麗麗,將兩者之間的距離再次縮短,迫不及待要將對方斬殺於自己刀下。

海上面對風暴時,如何能快速衝出困局?

——衝向風暴!

祈行夜的眼眸過分明亮,太陽燃燒在他眼中。

雙刀靈活如臂指使,迅速在那團瀝青本體上留下縱橫交織的道道傷痕,而所有刀傷都交匯於一點。

在異化前是徐麗麗心口的那一處。

反覆重擊同一點之下,汙染源的防禦也變得薄弱,出現裂紋。

祈行夜仰身向後,深吸一大口氣,醞足了力量灌注於手中雙刀,隨即揚手利落投擲向已然薄弱的汙染源心口。

長刀劃破空氣發出刺耳尖銳爆鳴聲,裹挾萬鈞之力如雷霆震怒,不可抵擋的衝破所有黑液的防護,直抵徐麗麗身前。

空氣陷入死一樣的安靜。

一秒,兩秒……

——“砰!”

巨響如山崩地裂

地面顫唞,建築搖晃。

黑色一團的瀝青從被射中的那一點開始猛地炸開,黑液飛濺牆壁。

徐麗麗的臉,從黑液中慢慢浮現,表情空白呆滯,完全失去了反應能力。

她的“軀幹”被那一刀開膛破肚,炸開外皮,露出內裡的血肉,慘白骸骨支離破碎於黑液。

而噗通,噗通……

心臟在跳動。

就在祈行夜眼前。

他勾了勾唇角,滿意點頭,卻動作不停直衝向徐麗麗。

如一陣厲風颳過,便已經撞進瀝青團被炸開的中央。

黑液隨即將祈行夜包裹。

重傷之下,汙染源本能在向所有汙染物求救,要求所有力量都向汙染源集中治療,不論是汙染物還是巢穴的力量,都在被抽離,輸送進汙染源體內,修復它的傷口,復原時也將“雜物”祈行夜一併封了進去。

巢穴外,高處狙擊的陳默忽然手指頓了頓,皺眉看著瞄準鏡裡的追隨者像是突發疾病一般,還不等他射殺,就已經軟軟癱倒在地。

路邊行人驚呼圍繞過去,不明所以想要施救。

卻見追隨者眼瞳逐漸渙散,身軀在地面上慢慢融化,像高溫下被快速抽去所有水分而變成滿是皺褶的乾癟人幹,又失去人類外形,化成一地黑色液體。

路人驚恐尖叫四散。

不僅是這一個追隨者,同樣的事情降臨在所有追隨者身上。

原本正和聶文扭打在一處的追隨者突然僵住動作眼珠發直,渾身血管迸起,黑色絲線蛛網般將他籠罩,直愣愣就像殭屍一動不動。

聶文還以為是追隨者又想做什麼,皺眉警惕向對方伸手,想要趁它病要它命。

然而下一刻——“砰!”

追隨者猛然炸開成一團黑色的血霧。

碎肉血液兜頭灑了聶文一身。

變成黑血人渾身狼狽的聶文:“…………”

“佛祖原諒它!”他咬牙切齒。

“噗!”

白翎羽嗤笑:“原本就不聰明,這下更傻了,聶文。”

她身姿輕盈如雀鳥振翅引吭,腳尖輕點在高空的水晶燈和牆壁凹槽處,如一片羽毛翻飛,輕易將高空制空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對地面出現的所有追隨者毫不留情的打擊。

視線漠然掃過去的同時,槍已開火,將還沒反應過來的追隨者打成了篩子。

但很快白翎羽就發現,出問題的不止是聶文那裡的追隨者。她視野內的追隨者,同樣在融化,消失。

像原地蒸發,無影無蹤。

白翎羽愕然,隨即高興笑了起來:“是隊長!她一定是對徐麗麗做什麼了,隊長找到了目標!”

她昂頭,驕傲哼了一聲,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嘟囔道:“那個祈什麼的,也不怎麼樣嘛,這就不行了?果然贏下這一局的還是我們3隊。”

她笑得眉眼亮晶晶的,心情好得左右搖晃哼起了歌。

身為狙擊手,聽力敏銳的陳默:“…………”

我聽到了。

他本想說,你沒有證據證明是隊長做的而不是祈行夜,畢竟雖然不清楚對方實力,但既然商南明選擇了祈行夜就證明對方一定有過人之處,很有可能是祈行夜殺死的徐麗麗。

但想了想,陳默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算了,說了也勸不動翎羽,反而會被罵。等隊長回來,答案自然見分曉。

祈行夜並不知道巢穴外的情況,他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徐麗麗的“心臟”裡。

趁著瀝青團開啟一瞬,祈行夜快速進入了它的內部,任由自己被封閉進心臟裡,眼前一片黑暗,耳邊只剩“咕咚,咕咚……”沉悶黏膩的跳動聲。

他摸向後腰處,從戰術揹帶裡抽出另外兩把長刀,屏息讓意識下沉,完全摒棄了視力,僅依靠聽覺和感知在黑乎乎一團的瀝青中前行,尋找心臟的所在。

正如商南明曾告訴他的,汙染物在墮化後不會再有意識或人性,只剩下吞噬的本能,想要破壞世界。

汙染物所有的防備,都是對外的,外表堅硬如鐵,內裡卻柔軟毫無防範,為吞噬和同化做準備。

祈行夜卻反而利用了這一點,主動讓自己被徐麗麗吞噬,然後在它內部作亂,翻江倒海。

長刀揮舞割傷之處,那些黑色立刻像是受驚而反應劇烈的神經,開始擠壓蠕動努力想要排除雜質,同時本能抽調力量保護最重要的核心。

力量的洪流輸送向心髒。

卻反為祈行夜指明瞭方向。

他快速沿著洪流一併向前,很快就摸黑找到了“心臟”所在。

與人類失去心臟無法存活類似,眼前的汙染源徐麗麗,同樣有自己“心臟”。它懼怕在受傷,因此將自己所有的致命點和薄弱處都從四肢百骸抽離出來,集中匯聚成了“心臟”。

砍掉頭顱,割破動脈,刺穿肺部。

這些會令尋常人死亡的傷勢,對徐麗麗來說也不過是修復後就完好無損。

唯有心臟,因為被層層加強和後退,反而成了無比脆弱之處。

現在卻在祈行夜身前跳動。

確定位置的瞬間,他就毫不猶豫出刀狠狠捅向心髒。

還不等高興的徐麗麗突然間停滯,劇痛從龐大身軀內部最核心處迅速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像一隻大手有力的緊緊抓握住它並收緊試圖捏碎。

它顫唞著不可自抑的長大了“嘴”,嗬嗬嘶聲中目眥欲裂,察覺到自己與力量之間的聯絡被斬斷的事實。

“啊啊啊啊啊啊——!!!”

黑液翻湧,無序撞擊著四周牆壁,痛得滿地打滾試圖將身體內部的疼痛根源甩出去。

它扭曲了僅剩的臉皮,嘶吼:“滾,滾出去!!”

無論怎麼想它都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次吞噬的獵物不僅沒有成為它的一部分,為它輸送養分,反而讓它越發虛弱,被快速削弱力量。

祈行夜聽到了徐麗麗的嘶吼,但他並不在意,反倒欣慰點頭。

敵人害怕,就說明他找準了方法。對方越不想讓他做什麼,他就越要做。

如果不是場合位置不對,他甚至想要吹起口哨。

祈行夜手中長刀不停,反倒更積極的在汙染源內部攪了個翻天覆地。

四周黑液只能稍微阻礙他動作的速度,卻根本阻止不了他,所有衝他而來的黑液都被他斬斷在刀下,團吧團吧隨手扔到了一旁。

足足有一人高的“心臟”很快就被他剁了個稀巴爛,細碎程度彷彿是剁肉餡。

在確定“心臟”奄奄一息,不再有任何能夠反抗和重生的可能後,祈行夜這才將目光轉到另一側的外壁。

雖然他很想繼續下去,徹底將徐麗麗所有重生的可能斬斷,破壞地基,奈何他是人類。

需要呼吸。

而汙染粒子過於濃郁的空氣,顯然無法為他提供更多氧氣,更別提他現在是在汙染源內部。

祈行夜的肺部隱隱作痛,已經有窒息的症狀出現,力道逐漸下降手腳痠軟。

趕在窒息影響動作之前,他快速選定了外壁一處,長刀連擊同一點。

裂紋蔓延。

外壁很快被砸開細小孔洞。

微弱的光線連同空氣一同湧了進來。

祈行夜一鼓作氣,長刀快速連擊——“嘭!”

“嘩啦!”

汙染源被從內部砸穿,祈行夜連同黑液一齊從破洞處被衝了出來,砸向地面。

他就勢在地面翻滾幾圈緩衝力度,迅速站起身緊盯向汙染源,並未因自己的計劃順利推進而放鬆警惕。

汙染源已經顧不上祈行夜了。

重傷之下,汙染源的力量被迅速削弱,不得不更加狂暴的從外界尋求力量補充,不僅是汙染物,更是巢穴,所有散落在外的力量都在快速向中央收攏,第一優先保證汙染源的存活。

巢穴深處,被虛構出的童年別墅溫馨場景在迅速破碎坍塌,在嘩啦啦重疊的碎石滾落聲中剝落漂亮的外衣,露出陰冷破敗的真實內裡。

甚至就連地下室的石柱都在碎裂聲中折斷,重新融化為黑色液體,失去被構築的形狀,力量不足的支撐下不得不退回原本模樣,散落成汙染粒子,隨即又被汙染源毫不留情的吸收。

祈行夜周圍的場景在搖動著破碎,像失效的障眼法,眨眼間便只剩無窮無盡的黑暗曠野。

他站在黑暗水潭中央,陰冷的風從曠野遠處吹向他,吹颳起髮絲衣角。

而在他腳邊,一張張死不瞑目,青白灰敗的死人臉,浮在水面上,無神的渙散瞳孔不甘心望向他。

碎肉和骸骨堆積在祈行夜腳下,在水潭泛起血沫。

四面八方是死一樣的寂靜,唯一能聽得到的,只有呼嘯風聲。

像整個世界將他遺棄於黑暗。

祈行夜眼眸沉了沉,迅速冷靜下來,握緊手中長刀,他目光平靜看向四周,。

遠處的山嵐在移動。

一團黑色在霧氣隱沒中遲緩遠離,彷彿是錯覺。

卻沒有被祈行夜錯過。

那根本就不是山,而是徹底失去了神智,墮化後只剩弱肉強食叢林法則的汙染源徐麗麗。

屈從於更強力量的汙染源意識到自己不是祈行夜的對手,被重擊打怕,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只惶恐想要撤退,遠離危險的更強者。

“徐麗麗。”

祈行夜平靜,冷聲喊出對方名字:“你打算去哪?”

“想繼續逃?你以為,你還能逃去哪?”

祈行夜向前邁出一步,手中長刀拖行劃過水潭,帶起一陣漣漪,波盪向四周蕩去,平靜水面破碎。

他餘光掃過,便看到自己腳下的水潭已然消失,被他踩在腳下的,分明是屍山血海。

一座用血肉屍骸堆積成的高山。

人們破碎的身軀僵硬腐爛,骷髏與青白麵孔交織,一具具屍骸被開膛破肚,腸子臟器流淌向下又凝固。

這些都曾是死在徐麗麗手中的人,他們保證了徐麗麗十四年來保持神智,沒有墮化,依舊以“人”的身份隱蔽存在於人類社會中,在無人可知的黑暗中,繼續她殘忍的殺戮,繼續堆積屍山。

徐麗麗的最核心,早已經變成了殺戮。

這便是,它最深處的薄弱處。

在剝落一切外殼和保護之後,赤.裸.裸呈現在祈行夜面前。

他平靜收回視線,暴怒到極致反而只剩冷靜,清晰看到汙染源遮蔽在霧氣後的輪廓。

“你一生都在逃避,以為可以用殺人證明你的強大。但是徐麗麗,可笑的幻想也該醒了。”

長刀被拋向半空又被祈行夜精準接住,他反向握刀,高舉起長刀,隨即重重刺向腳下屍山。

快到鋒利眸光在半空中留下殘影,拉長又如刀光劃過。

長刀深深沒入屍山。

片刻安靜後,曠野顫唞。

大地碎裂,屍山撲簌簌向下墜落進無邊黑暗,一直蔓延到遠處的汙染源,將它一併扯進更深處的黑暗。

汙染源驚恐哀嚎。

完全失去人形,只剩無數身軀力量融合後的巨大黑色怪物在掙扎,卻已經徹底被祈行夜逼進了死路。

“為……”

“為什麼。”

異化後的聲帶嘶啞:“你為什麼,拒絕,我,你是,什麼究竟,不可能,你還是人,不可能,怎,人,能可可可可可可可可——”

最後的神智恍然如風化的岩石,風一吹,便化作灰燼散了。

劇烈晃動中,祈行夜仰頭,任由風吹起他的衣角,在身後獵獵翻飛。

他眯了眯眼,看著身形龐大的汙染源在自己面前破碎,重新化作汙染粒子,紛紛揚揚落下。

如冬日裡盛大的落雪。

祈行夜勾唇:“怎麼不可能?”

“你是汙染,而我,剛好是狩獵汙染的人。”

殺死惡徒的最好方式,就是比它更惡,下潛向更深的水潭。

成為黑暗中的黑暗。

祈行夜輕輕笑了一聲,轉身,閒庭信步般在風中落雪前行,將崩塌的屍山和汙染源都摒棄在身後,拂衣而去。

邁向光亮下的世界。

當他跨過某一處時,就像突破了看不見的那道防線,在清脆的“咔嚓!”聲中,重新回到了尚未徹底坍塌的巢穴。

祈行夜漫不經心抬眸,漠然看向前方。

一道高大修長的身影,緩緩映入他的眼眸中。

那人腳下踩著癱軟在地爛泥般的汙染源,手中槍口始終指向汙染源,腳邊散落數不盡的彈殼。

——在祈行夜潛入汙染源最核心處之時,外部同樣有一場戰鬥。

祈行夜腳步頓了下,在認出那道熟悉背影的剎那間,冷意從眼眸中迅速褪去,出鞘的鋒利重新隱沒。

像暴露在太陽下的冰凌,冰冷外殼消融。

他重新笑了起來,低低笑出聲:“官人。”

商南明回身,平靜看向出現在身後的祈行夜:“回來了。”

“玩得開心嗎?”

隻字不提自己在外部的支援。

真切的笑意重新染上那雙丹鳳眼,祈行夜恍然有種重回人間的感覺,溫暖重新將他包裹。

似乎有商南明在,就永遠有人為他兜底。

不論他翻江鬧海改天換地,商南明也永遠會站在他身後有力支撐的安心感。

祈行夜笑著彎了彎眉眼,行走間緊繃的神經和肌肉慢慢回緩。

“嗯,很開心,暢快極了。”

久違了的舒展筋骨,長久睡眠後難得一次的甦醒,重新活絡放鬆。

無人知道,那片黑暗水潭深處,究竟發生過什麼。

出現在這裡的,依舊是那個經營著半死不活小偵探社的祈老闆。

一切如常。

祈行夜雙手插兜,悠閒走向商南明:“商大官人怎麼會進入巢穴?你不是應該在飯店嗎?”

商南明目光落在祈行夜身上,上下掃視確認他的傷勢情況。

然後才平靜開口道:“我若再不來,就有人想要毒死我了。”

“?誰這麼大膽?”

話剛出口,祈行夜就卡了下殼。

腦子終於追上了嘴,幫他回憶起之前的所作所為。

貌似……他嫌棄有商南明在身邊會束手束腳玩不開心,所以說,要,毒死,商南明,來著。

腦子:來,我幫你回憶。

祈行夜:“…………”

沉默。

沉默是今夜的巢穴。

商南明氣定神閒看著祈行夜,從容等著他反應過來。

幾秒之後。“!!!”

祈行夜大驚:“商大郎……啊不是商大官人!天地可鑑啊!我對你可是死心塌地在外面沒有西門慶的,怎麼會幹出毒死你那種喪良心事呢?!”

他一口咬死:“肯定是你聽錯了!”

商南明挑眉,卻越過祈行夜,看向他身後。

餘荼一身血汙傷勢,扛著炮筒,從容緩步走來,笑意盈盈如春水。

身為戰士的敏銳度,足夠讓她聽清兩人的對話,卻故作不知的笑著問祈行夜:“3隊的案子是不是很有趣?怎麼樣,祈行夜,要不要加入3隊?”

“商南明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

餘荼笑得意味深長,卻是注視著商南明說的:“商南明多無聊,你不想與3隊共事嗎?”

祈行夜悚然回身,擠眉弄眼努力向餘荼打著眼色:啊啊啊啊啊快別說!再說下去商大郎就快要炸了!

你怕不是火上澆油吧!

卻聽商南明的聲音施施然從身後響起:“嗯,西門慶來了。”

祈行夜:“…………”

他僵了僵,遲緩轉身。

在重新看向商南明時,祈行夜一雙狗狗眼飽含熱淚可憐又無辜,真摯得如同發自肺腑的深情呼喚:“商南明——我只喜歡你!”

餘荼挑眉,興味盎然看熱鬧。

商南明重重僵在原地。

他一張俊容冰冷平靜如常,眼瞳卻緊縮。

“你相信我,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最喜歡你!沒有別人!”

“你是光你是電你是唯一的神話……啊不對,跑歪了,再來。”1

“你是我的命中註定,靈魂伴侶,商南明!”

“沒有武大郎!沒有西門慶!我怎麼會忍心毒死你呢?我這麼愛你,看!為了你我都可以拒絕3隊,什麼餘荼?不認識!”

祈行夜正努力想辦法平息商大郎的憤怒,搜腸刮肚深情表白,堅決要把這件事翻篇。

也因此,他沒有抬頭看一眼商南明的神情。

那雙眼眸沉沉而專注,倒映出的,都是祈行夜的身影。

“嗯。”

商南明打斷祈行夜:“我知道了。”

祈行夜感動的鬆了口氣:“沒錯!一定是你聽錯了。”

商南明眉眼平靜,微不可察的柔和笑意閃過。

——

祈行夜說的:錯覺!都是錯覺!我怎麼會毒死搭檔呢?

至於商南明聽到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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