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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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尾蛇深潛入祈行夜的記憶, 想要從他的記憶中,找到能夠殺死他的關鍵。

卻誤打誤撞,讓祈行夜記起了自己的幼年。

他的記憶, 被大腦修改過。

“當我父母車禍的時候,我就在那裡, 你也在。是嗎?”

祈行夜篤定:“你知道真相, 一直都知道。”

那甚至不是車禍,是……汙染。

商南明捂著自己的傷口, 沉默一瞬, 還是點了頭:“是。”

“為什麼不告訴我?”

祈行夜問:“不告訴我, 我父母其實是死於汙染,我也在那起事件中失憶並受傷。”

只是微溼了眼角。

“祈行夜, 你……”

火焰。

就被祈行夜打斷:“我有直覺,你沒有把全部的真相告訴我。商南明,你是個壞人,總想著自己替別人去死,把痛苦都攬在自己身上,讓別人活下去。”

他知道,那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話歧義太大,讓剛剛直面汙染也毫無懼色的商南明, 瞬間瞳孔緊縮。

他平靜斂眸,道:“所以,別想著能把我排斥出調查局。”

他張了張口, 卻沒說下去。

那縫隙散發著微光,就在地面上橫亙,一開始只是微小到如同劃痕的一條,卻很快開始迅速延伸,縫隙憑空出現,並開始擴張,愈發長且寬。

祈行夜雙手分別抓住縫隙兩邊,咬緊牙關驟然發力,毫無保留的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甚至半個身軀都為此而浸入了看不到的牆壁中。

“如果你無法原諒我,等你平安回到調查局,也可以申請離開。既然你現在已經知道了真相, 找到了你一直想找的。”

他向前一步,幾乎要抵禦不住祈行夜帶淚的目光。

——你是這個世界的,還是另一個。

祈行夜立刻渾身緊繃,第一反應去拽商南明:“小心!”

它們在向祈行夜腳下蔓延。

卻被祈行夜突然攔在縫隙前。

“想過來?你打算做什麼?”

逐漸開裂的縫隙後面,很快傳來了聲音。

他嗤笑:“想得美——滾!”

突然間!

一隻眼球緊緊的貼在縫隙後面,透過縫隙向這個世界望過來。

祈行夜卻咬牙撐住了,抬頭冷冷與眼球對視。

縫隙後,卻是無盡的黑色星雲。

縫隙擴張得很快,眨眼間已經變成了能容人通行的寬度,眼球也骨碌碌轉動著,打量這個世界,並且想要通行。

祈行夜卻嗤笑:“在經歷過那些事情後,怎麼還能幸福?”

他歪了歪頭, 認真問:“你為什麼會以為,沒有你, 我會幸福?”

霎時間,商南明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被擊中了,微酸發軟。

商南明平靜垂眸:“抱歉。”

自己卻衝向縫隙。

那不是牆壁或地面的裂縫,反而橫亙時間與空間,更像時空之間的縫隙。

“商南明。”

——你怎麼繞過界壁?你是界壁的狩獵者?

祈行夜陡然一驚,立刻衝向縫隙後的眼球。

祈行夜瞬間捕捉,目光銳利轉頭看去。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但沒來由的,他產生了一股要和它廝殺競爭的征服感。

灼燒著他的靈魂,每一寸面板上都點燃不存在的火光,快速燒蝕著他,痛得每一秒都讓他想要放棄。

但就在這時,已經破碎成齏粉的銜尾蛇屍骸下,突然裂開一道縫隙。

“但,保密, 也是為了保護。”

商南明認真道:“成為普通人,遠離汙染, 過上幸福平靜的生活, 也是好選擇。”

“我要親自看看,你隱瞞我的,究竟是怎樣的真相。”

他伸手抓住縫隙兩邊,看不見的“牆”在觸手時有灼燒的錯覺,像燒穿皮肉筋骨,痛得讓人本能想要放手。

當祈行夜不小心與碩大眼珠對視,不可抑制的想起先前銜尾蛇的問題。

咕嚕,咕嚕,什麼在轉動。

但祈行夜的腦海中,另外一個聲音卻越發清晰——商南明,在你身後。

如果你退了,你身後的商南明,會死。

不論縫隙和眼球究竟是什麼,一旦災難發生,距離眼球最近的兩人,一定會首先承受衝擊。汙染殺不死祈行夜,但,商南明呢?

祈行夜的眼睛瞬間陰沉,黑沉得像一潭冷水。

商南明成為支撐他的鋼骨,他再無猶豫,低聲嘶吼著,用盡所有力氣將分裂的縫隙向一處合攏。

本來分裂並一直在不斷擴張的縫隙,竟然真的被祈行夜拽動了!

它合攏得很慢,縫隙後面的黑色星雲更加狂暴,無數粒子都焦急的想要衝過來,想要趕在縫隙合攏前衝進這個世界。

奈何祈行夜獨守縫隙。

一人當關,萬夫莫開。1

他死死咬住牙關,唇邊鮮血蜿蜒。肌肉緊繃到極致,有已經撕裂的錯覺,劇烈的疼痛像可怕的酷刑,縫隙在燒蝕他。

不論是身軀還是靈魂。

眼珠顫動,星雲嘶吼。

卻只能無能為力的看著祈行夜關閉縫隙。

“滋——————”

拉長的白噪音像電流的轟鳴,震耳欲聾,刺得人頭痛欲裂。

卻聽“咔嚓”一聲極輕微的,藏在電流聲下面的碰撞聲。

然後,縫隙在祈行夜手下,徹底合攏。

眼珠消失。

星雲被擋在縫隙後。

縫隙重新化為一道白光,越發細瘦無力,最後閃了閃,無力的衰弱下去,徹底黯淡不見了。

一切重歸原位。

確認了的一瞬間,祈行夜登時脫力,踉蹌墜向地面。

早有擔憂而一直注視著祈行夜的商南明,立刻衝過來,將他攬入懷中,沒有讓他摔下去。

祈行夜抬了抬眼,看到是商南明後,緩緩放鬆下來,在他懷中變成軟綿無力的一團,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這是個帶血的懷抱,卻足夠堅定溫暖,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

因為有商南明,所以他知道,有人永遠會為了他奮不顧身,接住將要墜落的他。

他不必再擔心……

祈行夜的眼睛發沉,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看向商南明,但卻還是被湧上來的疼痛和疲倦吞噬,拉向黑沉的睡夢。

他拽著商南明的衣襟不肯放手,像孩童拽住能讓自己安心的人,想要在醒來後第一個看到他。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掌伸過來,往日裡拿槍拿筆,定下無數生死的手,現在卻極盡輕柔,握住了祈行夜的手,將他包裹。

“睡吧。”

商南明俯身,在祈行夜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珍惜的將他圈入懷中,願為懷中人抵禦任何疾風驟雨。

“我就在你身邊,哪裡都不會去。”

“等你再次睜眼,暴風雨就會過去,雨過天晴。你看到的,還是那個你喜愛的人間……行夜。”

祈行夜唇角慢慢勾起,他放鬆下來,終於歪在商南明的懷抱裡,側耳貼著他的胸膛,枕在他平穩的心跳聲中,墜入夢鄉。

“轟隆隆——”

地面在顫唞。

被侵蝕後無比脆弱的地下空間搖搖欲墜,核設施將要墜毀。

在墜落如流星的磚石塵土中,商南明將祈行夜打橫抱起,平穩穿行過地底末日,帶著他,回到他所愛的燦爛人間。

就像以往每一次,他是祈行夜永遠堅實的後盾。

世界在墜落。

商南明……

祈行夜輕聲含混的嘀咕,他在笑。

……

等祈行夜再醒來,已經是十天之後的事情了。

像是幾輩子沒有睡過覺那樣疲憊,柔軟的床鋪成為了最好的撫慰劑,讓祈行夜在逐漸脫離睡夢時,還戀戀不捨,不想就這樣醒來。

最先感受到的,就是窗外灑進來的陽光,枝頭嘰嘰喳喳的鳥鳴,圍牆外腳踏車悠閒從容的鈴聲,互相道早安的問好聲。

祈行夜打著哈欠,懶洋洋的長長抻了個懶腰,在寬大的床上抻著長腿把被子踹得奇形怪狀,這才笑著慵懶睜開眼,打算擁抱陽光。

結果一睜眼,就看到頭頂一雙眼睛。

“!!!臥槽!”

祈行夜一驚,差點從床上翻下去。

“誒?老闆,老闆你醒了!”回應他的,卻是驚喜的聲音。

嗯?這聲音有點耳熟?

他緊緊抓著被角警惕看去,才發現站在他床頭的是明荔枝那個小傻蛋。

小傻蛋完全沒發現自家老闆溢於言表的嫌棄之情,還在快樂於他終於醒了這件事,大呼小叫的向門外喊。

祈行夜:“……用不用我給你借個鼓鑼,你好敲鑼打鼓向街坊鄰居宣告一番?”

明荔枝笑得兩個酒窩甜滋滋,見齒不見眼:“老闆你都睡了十天了,終於醒了。”

“你要再不醒,我都快以為你死了。”

祈行夜:“……?”

“謝謝,這真是一份真誠的祝福。”

明荔枝嘿嘿傻樂,蹬蹬蹬跑下樓,去和大家分享這個好訊息:我們老闆沒死,他活啦!

獨留祈行夜一人在身後爾康手,試圖把自家丟人的小傻蛋拽回來。

但他慢慢的,意識到了不對勁。

祈行夜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緊張危險的戰鬥中,將要倒塌的地底空間。

可怎麼一等他睜眼,人已經睡在自家偵探社裡了???

別說地底了,連國家都換了一個。

哦——衣服也換了。

祈行夜瞬間捂緊胸口,驚恐:誰換了我的衣服?!

衣服疑雲,比睡十天的事實還恐怖。

“放心,沒人動你。”

咬著慵懶音色的女聲傳來。

祈行夜抬頭,就看到宴頹流懶洋洋的抱臂斜倚在門外。

“你的衣服是商南明給你換的,別人什麼都沒看見。擔心什麼?”

她揚了揚下頷,指著祈行夜那副緊緊捂著胸口,大有要保護自己清白到底的模樣,嘲笑道:“連死都不怕,拿自己衝上去堵窟窿的人,竟然害怕換衣服?”

祈行夜:“那能一樣嗎!”

“等等,為什麼商南明給我換衣服,我就不用擔心了?”

他驚恐:“那不還是被看光了嗎!”

宴頹流翻了個白眼:“搭檔這間,有什麼好顧慮的。你究竟在堅持什麼?”

這位3隊副隊長看起來快要嫌棄死了:“戰場上能活著回來就行,你是在嚮明荔枝學習怎麼做豌豆公主嗎?”

“豌豆偵探。”

祈行夜:喵喵喵??

“不過。”

他的笑容回落:“你怎麼知道堵窟窿的事?”

宴頹流聳聳肩:“你在這裡倒是沒心沒肺的大睡了十天。這十天裡,世界都要被翻了個了。”

“完整體銜尾蛇,最後被定為a級。災難報告裡,商南明對你大加讚歎,捧得天上有地下無。”

她很嫌棄這種公開撒狗糧秀恩愛的行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是讚美詩,而不是災難報告。”

祈行夜:“?”

咩的,我怎麼什麼也不知道!

他起身想要下床,卻腿一軟,站立不穩摔了下去。

“咚!”的一聲,眼淚都出來了。

宴頹流不是商南明,她不會伸手去救更不會心疼,不僅只在門邊看熱鬧,還挑了挑眉,神情古怪:“商南明做的這麼狠?”

“你這十天……是睡了十天,還是被睡十天啊?”

祈行夜:“……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我知道你在罵我。”

“換衣服,出去等,不許靠近。”

他快要被宴頹流調侃死了,惡聲惡氣的關門,將宴頹流嫌棄又興味的眼神擋在門外。

宴頹流也不惱,斜倚在牆壁上,淡淡道:“菲利普斯死了。”

祈行夜的動作一頓。

他和這位a國的應急司司長算不上熟悉,但也算是同行過一段路,比陌生人的死亡更加感觸。

“怎麼死的?”

宴頹流:“餘隊殺的。”

祈行夜係扣子的手抖了一下,驚愕轉頭:“啊?”

宴頹流卻懶洋洋道:“記得向餘隊道謝,如果不是她,現在死的就是你了。”

祈行夜不記得了。但他在離開地底核設施之後,一直都處於昏迷脫力的狀態,對周圍環境無法設防。

商南明雖然一直護著他,但畢竟他是調查局的現場指揮官,如此龐大的災難,一切都需要他來排程,總有一眼看不到的時候。

菲利普斯就是那個時候靠近祈行夜的。

說起來,菲利普斯能從汙染中倖存,還要感謝祈行夜。

幾乎所有a國特工局的特工,都被困在實驗室和二維世界中,左衝右突找不到出口,只能絕望等死。

汙染卻因為銜尾蛇的死亡,乍然潰散。

當時還活著的那些特工,也得以脫離汙染,回到現實。

特工局沒有被告知詳情。

事實上,商南明沒有將地底發生的事,詳細告訴任何人。

但菲利普斯長久的在這片黑暗中生存,敏銳嗅覺讓他從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不管究竟發生了什麼,扭轉局勢的,就是祈行夜。

一個可以平息災難,徹底扭轉局勢轉危為安的人物,不僅對汙染具有殺傷性,對人,對特工局,也會如此。

菲利普斯從未如此遺憾過,這樣的天才人物,竟然不是自己國家的人,甚至幾次三番拒絕了他的招攬,堅定的跟隨京城方面的調查局。

他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兩國衝突,祈行夜一定是他重點關注名單的第一行。

與其放虎歸山,未來的某一天後悔,不如現在就出手。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做不了朋友,那就不能留給他成為敵人的機會。

但就在菲利普斯伸手向昏睡中的祈行夜時——

“想要殺他,問過我了嗎?”

餘荼鬼魅般出現在菲利普斯身後。

不等他轉身看清她的臉,餘荼已經手一揚,掌中匕首乾脆利落劃開了他的脖子。

然後悄無聲息的離開。

像沒有來過那樣。

祈行夜聽得目瞪口呆:“你們,殺了個應急司司長?”

他倒不至於會為菲利普斯的死亡而怎樣,問題在於——“這算是國際衝突了吧?畢竟不管怎麼說,那都是a國特工局位高權重的人物。”

“嬴大洲會哭的吧?真的會哭給你看啊!”

他算是明白,為什麼外交長官和5隊,一直都不喜歡3隊了。

看宴頹流這習以為常的程度,類似的事情以前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給自己增加工作量,並且操心程度直線上升……嬴大洲能喜歡就怪了。

宴頹流聳聳肩,無所謂:“那隻要不被發現,不就好了嗎。”

祈行夜:“???”

“只要沒有人知道菲利普斯和3隊有關係,那爭端就涉及不到我們。3隊根本不存在,難道菲利普斯是被鬼魂殺死的嗎?”

宴頹流笑了:“汙染現場死了那麼多人,怎麼知道,菲利普斯不是死於沒有被清理徹底的汙染物呢?反正在銜尾蛇災難中,特工局派去的人幾乎死得差不多了。”

“如果a國生氣,那就多在防範汙染上用點心吧。”

她懶洋洋道:“你可是連餘隊都沒能成功挖過來的人物,怎麼能便宜了外人?餘隊親手殺菲利普斯,是他的榮幸。”

“隊長親自出手,怎麼不算是對一位司長的尊重呢?”

宴頹流漫不經心。

祈行夜目瞪口呆。

良久,才顫巍巍憋出一句:“臥槽!”

原來不在自己面前的時候,3隊一向如此兇殘的嗎!

怪不得連楓映堂也不願提及3隊。

“那你,呃,你們餘隊。”

他遲疑:“她怎麼沒殺我?”

畢竟他也拒絕了餘荼的邀請。

宴頹流掀了掀眼,嗤笑:“你怎麼知道沒有想過?”

祈行夜悚然:“!!!”

媽媽,3隊好危險。

宴頹流雙臂抱胸:“餘隊想過要殺,奈何你有個守護神,守著你的命。”

“你是商南明的。3隊沒能下手。”

她懶怠道:“怎麼說你也是調查局的人,殺了你,是調查局的損失。”

“當然,我也不介意你背叛。”

宴頹流笑了下。

就是那笑,怎麼看怎麼危險。

“你背叛,我才有理由殺了你,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加油。”

“!這種事情可以不用加油!”

祈行夜聽得脖子一涼:謝謝,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這麼危險——商南明到底幫他擋了多少次!

等他換好衣服下樓時,看到窗外投射進來的晴朗陽光,還是有些恍惚,有種不真實感。

銜尾蛇肆虐,祈行夜力挽狂瀾。

但在真正殺死銜尾蛇之前,他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回來。

他是抱著會死在銜尾蛇的汙染災難中的準備,進入了核設施。

他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甚至有一瞬間他真的以為,他會死在無人知道的地底。

可是,商南明明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卻還是為他奮不顧身……

祈行夜抿了抿唇,不自在的抬手摸了下耳朵。

“嗤,祈行夜。”

宴頹流的聲音忽然傳來,語帶明知故問的調侃:“你耳朵怎麼紅了?”

祈行夜只覺“轟!”的一聲。

瞬間紅了個透。像秋天紅彤彤的柿子。

更柿子上加霜的是,在客廳裡的人們聽到了宴頹流的調侃,也紛紛好奇的從樓梯轉角後探出頭。

“咦?祈老闆怎麼了,為什麼耳朵紅?”

“是想誰了嗎?祈老闆,果然還是春天了呀~”

“祈偵探?你是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醫療官來看看?”

七嘴八舌,聽得祈行夜瞪圓了眼睛。

“你們怎麼都在這?!不是……你們把我的偵探社當什麼了?”

他惱道:“在來偵探社我要收住宿費了——你們還調侃老闆!”

客廳裡立刻笑做一團。

“小翎羽,教你個成語。”

餘荼抱臂斜依,低低笑起來的音色昳麗:“這就叫,惱羞成怒。”

白翎羽故意拖長音調:“哦——”

“哦什麼!”

祈行夜惱:“說的就是你,你在這幹什麼?”

白翎羽托腮,才不怕他:“誒?睡美人終於睡醒了?不需要王子的親吻嗎?”

她笑眯眯道:“差點丟了老婆……咳,丟了搭檔的商南明,他在你醒來之前,可是每天都在調查局總部帶著傷高強度開會批檔案,忙得像個陀螺。”

“結果晚上時間一到,誰都留不住他,一定要往偵探社趕。林不之的面子都不給。”

白翎羽笑得意味深長,眼裡閃爍著想使壞的狡黠光芒:“可憐商南明,每天要應對國內外的刁難,今天和a國拍桌子明天警告e國不要趁機搞事,還要應付贏大洲的怒火。”

“就這樣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連傷口都因為沒好好處理發了炎,才高燒過一場,卻偏偏就執著的還花費兩小時車程往這邊趕。”

“他這是來看誰呢?”

滿室都意味深長的看向祈行夜:“噫——”

祈行夜:“…………”

原來自己睡覺的時候,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嗎!可惡,商南明到底揹著自己幹了什麼,怎麼感覺一屋子的人都倒戈了?

“呸!我們這是純純的情比金堅搭檔情。你羨慕?那你也找個搭檔啊。”

祈行夜忿忿看向餘荼:“餘荼你不打算管管你的人,說句公道話嗎?”

“好啊。”

餘荼答應得痛快。

然後在祈行夜希冀的目光中,笑著問他:“所以,那天在華府地底,你和商南明究竟發生了什麼?”

“商南明始終不肯說,神秘得誰都撬不動。那你就索性大方一點,告訴我們怎麼樣?”

餘荼挑眉,笑得像在暗示著什麼:“不然,以商南明最近對你的態度,我就只能瞎猜了。”

“比如,地底是否發生了一些不便於描述,不能透露給外人的事。”

“!!!”

祈行夜瞬間炸了毛:“餘荼!你不要毀我清譽,我不是那種人!”

餘荼輕笑一聲,像是在說:開玩笑,你就是那種人。

祈行夜:…………

他現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看誰都不對勁。態度可疑得很!

“祈老闆心情好像不太好?”

聶文擔憂問:“是因為商長官不在嗎?”

祈行夜打死聶文的心都有了。

“嗬嗬,你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全隊墊底,挨欺負第一嗎?”

他陰惻惻回眸一笑:“都是你這張嘴惹出來的禍端。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

聶文:“!”

他茫然又無辜:我說什麼了?怎麼祈老闆看起來又生氣,又整個人紅得快要炸了?

祈行夜面板白,所以紅一點就很顯眼。

這下,就算遲鈍如晉南,也隱約看出了不對勁。

晉南:“?祈老闆這是生病了嗎?”

沒人搭理這位到現在還沒搞清情況的老古董隊長。

“商南明回去處理a國的事了。你醒來之前,他剛走。”

餘荼大發慈悲,決定放過這對搭檔:“銜尾蛇的事鬧得很大,已經不僅僅是汙染事件,更演變成了世界金融大地震,很多個小國也牽連其中。”

“商南明現在就算一個人分成三份,也還是不夠用。再加上a國那邊的時差,他從回來開始就晝夜不休,還不放心讓別人照顧你,再忙再累也要趕回來,親自看顧你。”

祈行夜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醒來時,床邊確實殘留著被人壓過的痕跡,床頭櫃上也散落幾張檔案。

這是,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守在自己旁邊工作嗎?

餘荼道:“你醒來的事,我已經告訴他了。等他忙完,很快就會趕回來。”

“啊……”

祈行夜下意識伸出手想要阻攔。

看到周圍人怪異又好奇的眼神,他又悻悻收回來。

“那……就是,不告訴商南明也可以。”

祈行夜皺了下眉,有些不忍:“反正我也醒了,沒什麼危險,就讓他不用來了,在調查局總部待著吧。”

白翎羽“嘖”了一聲,不爽:“果然有了搭檔的人就是不一樣,我都快被狗糧塞飽了。”

餘荼卻眯了眯眼,看透一切:“和商南明有矛盾了?”

她想了想商南明那個一棍子下去都不出一聲的性格,問:“他瞞了你什麼事,你生氣了?”

祈行夜:……你在現場嗎,牆壁還是銜尾蛇,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

餘荼的話,讓他重新想起那一幕。

他的記憶很奇怪,明明是不久前發生過的事情,但他能記得住其他所有事,卻唯獨在地底核設施時的記憶,在隨著他的醒來而逐漸消退。

很多細節都已經模糊不清了,比如銜尾蛇,比如縫隙,甚至他自己。像隔著層玻璃。

但唯獨商南明……

他記得商南明對他說——“我想保護你。抱歉。”

祈行夜惱:這個人啊,既然是保護那為什麼要道歉。總是獨自揹負太多……明明他也很靠譜,可以幫他分擔啊。為什麼要獨自一人承受那麼沉重的東西?

“嗯?祈老闆想到了什麼?”

白翎羽猛地湊過來,嚇了祈行夜一跳。

“祈老闆在想商南明嗎?”

她壞笑:“喲,祈老闆思春了。”

祈行夜炸毛嗚嗚哇哇:“去你的!才沒有!”

滿室大笑。

只有明荔枝很有良心的從廚房出來,解救了他老闆。

“來端菜,午飯好了。”

明·偵探社掌勺·大管家·真·實權·荔枝:“誰不來端菜盛飯,誰就不許吃飯!”

客廳裡聚集來看熱鬧的人終於散開,祈行夜也鬆了口氣。

剛向自家懂事貼心小荔枝露出個笑臉,就見小荔枝衝他眨眨眼。

那表情,分明是在說:老闆,我懂。

祈行夜:“…………”

接到餘荼打來告知祈行夜已醒的電話時,商南明側耳傾聽得仔細,還細細詢問了很多有關祈行夜身體的事。

是否有不適,心情好嗎,看起來在生氣嗎……

“嘖。”

要是商南明就在她眼前,餘荼都想直接把手機摔在他臉上:“你當我是傳聲筒嗎?自己回來問。”

但結束通話電話後,商南明還是露出了幾天來難得的笑容,柔和了眉眼。

看得路過的其他長官大為驚奇:那位商長官,原來還會笑的嗎?

林不之搖搖頭,意味深長的感慨:“孩子大了,留不住了。”

商南明敏銳聽到了眾人聲音,他掀了掀眼睫,向這邊看來。

頓時,所有好奇圍觀的長官們散開,有的假裝看風景,有的趕緊假裝接電話被人找離開。

商南明重新垂下眼,看著終端上晉南發來的詳細彙報,不由勾了勾唇角。

原本緊繃的神情,也放鬆了下來。

十天來最大的好訊息,將之前所有疲憊一掃而空。

在祈行夜脫力,陷入漫長的自我修復睡眠中時,是商南明扛起了一切,沒有讓外界打擾到他的休息。

不論是調查局還是特工局,抑或是科研院,幾乎世界上所有汙染調查機構,都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場災難究竟是怎麼被平息的。

在災後重新打掃汙染現場,測定資料時,各國驚愕發現,這竟然是一場a級災難!

不僅如此,在利用計算機模擬分析中,不論各國帶入怎樣的數值,模擬多少次,以當時銜尾蛇的力量來看,人類都無法戰勝汙染。

成功率,僅為%。

而一旦失敗,災禍將以華府為中心,迅速向a國國境內蔓延。

三天佔領華府,一週全境淪陷。不到一個月,就會波及影響全球。

一旦汙染粒子進入生物迴圈系統,參與到地球上風與水的迴圈,沒有任何國家逃得開這場不可逆轉的災難。

他們都乘坐同一條船,觸礁,則全部覆滅。

可就是這樣危機的情形,卻被調查局和特工局聯手平息了?

幾個國家心裡都很清楚,特工局不具備這種實力,也沒有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才。

在銜尾蛇中,特工局損失慘重。

特工死亡一百二十三人,高階官員死亡五人。包括現場指揮官洛克·菲利普斯,同樣以身殉職。

那剩下的,就只有調查局,商南明。

全球矚目。

就連京城方面也被驚動,親自詢問林不之和商南明,地底究竟發生了什麼,汙染源是怎麼被消滅的。

但在面對來自全球所有汙染機構,甚至是其他國家親自的詢問,商南明卻頂住壓力,一口咬定,是自己殺死的汙染物。

他將祈行夜牢牢護在羽翼下,不留給其他人任何可能傷害到祈行夜的機會。

林不之無奈:“這孩子……你是虎狼嗎?叼住獵物就不鬆口。難道我們還會和你搶祈行夜嗎?”

商南明平靜不語,但眼神卻明晃晃在說:沒一個值得信任的。

——面對祈行夜珍貴的特殊體質的誘惑,除了他自己,沒有人可以被全然信任。

商南明知道,那就是一座堆滿了珍稀的金山,是失落的黃金之城埃爾多拉多。

一旦被世人知曉,所有人都會被蠱惑,瘋搶想要得到他祈行夜。

被找到,然後會發生什麼?

實驗室,科研院。

等待祈行夜的,將會是暗無天日的監.禁,無止境的研究和實驗。他們會用冠冕堂皇的話語綁架,理直氣壯的要求他奉獻和犧牲。

“到那時,他會痛苦,會崩潰,直到在黑暗中凋零。”

商南明垂眼看向林不之:“會發生什麼,你我不是心知肚明嗎?我經歷過的事情,不會再讓祈行夜重蹈覆轍。”

他平靜道:“有我在,沒人能帶走他。和十八年前,已經不同了。”

林不之愕然,隨即面容上浮現種種複雜神情。

愧疚,歉意,無奈,痛苦……

最後,他點點頭,只輕聲道:“我知道了。”

“他不會重蹈你的覆轍。南明,他是個聰明人,給自己找了一個好老師。雖然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秦偉偉的身份的。”

林不之試圖讓自己看上去輕鬆些,只是笑容還是有些勉強:“秦偉偉是個護犢子的,他當年沒能護住你,就乾脆利落與我決裂。而這次……”

“秦偉偉絕不會讓相同的事情,再次上演。更何況還是他最喜歡的學生。”

他輕聲補充道:“我也不會。”

商南明沒什麼反應,面無表情道:“過去的事情,我不打算在追究,你可以安心。追尋過去的幻影,沒有意義。”

林不之頓了下,說:“但,科研院那邊。”

商南明眸光一沉,聲音極冷:“我知道。”

“明院長,從試驗場回來了。”

科研院,重新有了領頭之人。

不容小覷。

林不之點點頭,道:“以那位的脾氣,我們趁他不在,組建科研部門分權的事,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商南明漠然道:“我不是十八年前的孩子了。林不之,這一次,我想保護的人,我不會讓他受一點傷害。”

“不論敵人是誰。”

說話間,銀白色長廊盡頭忽然傳來一陣躁動。

擋在長廊上的調查官們紛紛避讓,唯恐衝撞了什麼,連議論也不敢高聲語。

一隊白袍快步行來,氣勢驚人。

身穿純白實驗服的研究員們面容嚴肅緊繃,戒備看向周圍調查官。

而在最中間,被眾星拱月般拱衛的男人,雖然同樣一襲白,卻分外引人注目。

男人已經不再年輕,眼角堆積著細密的皺紋,但五官仍能清晰看到年輕時的俊美無儔。歲月在他的眼中沉澱,幽深不可直視。

即便隔著一副銀邊眼鏡,那雙眼睛在向誰掃去時,仍舊會帶去被用手術刀割開皮肉的恐懼錯覺。

他冷肅著一張臉,眉眼波瀾不驚,像沒有生命的死水寒潭。

所有調查官看到男人時,都不由輕聲嘶聲,連忙後退。

男人的視線卻越過人群,準確無誤的鎖定了商南明。

“商南明。”

男人冷漠出聲,平靜聲線沒有半點起伏:“好久不見。最近身體如何,你很多年沒有向我遞交過身體資料了。”

商南明眯了眯眼眸,轉身,危險看向男人。

“你說的,已經是十八年前的舊事了。”

“明言,明院長。”

——盤亙科研院幾十年,一手組建起科研院,為國內甚至國際汙染研究立下汗馬功勞,立於科技浪尖,被無數科研人奉為新時代愛因斯坦的男人。

同時,也是被商南明毫不掩飾的厭惡,並且戒備不曾信任的存在。

科研院院長,明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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