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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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荼的到來無聲無息。

3隊是連調查局內部都少有人知道的存在, 更遑論外界。她不會輕易將自己曝光於特工局探查範圍內。

“商南明,聽說你丟了老婆?”

商南明轉過轉角,就猛地被來自黑暗的調笑聲叫住。

他平靜轉身看去。

餘荼雙手抱臂, 斜倚在角落裡,似笑非笑。

而白翎羽蹲在她腳邊, 正從金屬箱往外拿槍的手僵住, 滿臉驚恐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餘荼。

藏不住事的臉上明晃晃寫著:隊長!你怎麼把這話說給商南明聽了!

餘荼心情頗好,白翎羽眼前一黑。

她戰戰兢兢轉頭看商南明, 眼睛裡就寫著四個大字:吾!命!休!矣!

倒是3隊,因為經常要在國內處理來自各國的間諜臥底,常常會因此而需要與5隊共享情報,偶爾還會聯合作戰,互坑互助。

“這次前來華府,受最初事態干擾判斷,並沒有攜帶大批武器與武裝人員入境,現在倒是陷入了無人可用的境地。好在有5隊全球駐守。”

說著,餘荼走向商南明,在地鐵站這間臨時被開闢成指揮官辦公區的房間,迅速翻閱起了已經被整理好的情報。

人員,姓名,地點,計劃。榨乾最後一滴甘蔗水。

或許是擔憂遺漏情報會導致商南明等人判斷失誤,無法及時救援,於是陸晴舟乾脆將整個實驗室情報系統,全都給了過來。

餘荼斷定,陸晴舟是個寶藏盒。

白翎羽表現得如此明顯, 不打自招, 商南明要是再不知道背後是誰在議論他“老婆跑了”,就不用做這個特殊長官了。

“實驗室放出來的人造汙染物太多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餘荼挑眉, 紅唇邊噙著笑意,卻是冷的。

機動1隊的主要戰場在國內,5隊終年處理國際事務,在工作上少有交集。

“陸晴舟說,祈行夜活著,更符合他的利益。他要救祈行夜。”

餘荼愣了下,隨即輕笑:“這可真是……出乎意料。”

“這一次,是哪種情況?”

3隊追著銜尾蛇這麼久, “陸晴舟”這個名字還是在餘荼眼皮底下問出來的,要說誰最想抓到陸晴舟, 斬了銜尾蛇的蛇頭,那除了祈行夜之外, 必然是3隊。

商南明卻只將情報放在餘荼面前,對白翎羽不打算深究。

商南明倚在辦公桌前,淡淡道:“嬴大洲前往特工局,緊急商議修改合作方式的事宜。5隊駐a國支隊全隊二十一人正向華府聚集,雨隨行已經在前來途中。”

白翎羽努力擠出笑容, 從未如此乖巧過。

商南明:“他找上了雲翳清。”

到現在,楓映堂還在帶著十幾個特工局的技術人員,在忙得腳不沾地破譯情報系統,把複雜曲折的系統以及散落每一個角落的資訊,翻譯整理成一沓沓簡潔有序的情報。

“商,商長官。”

就算是年終會議,也只是5隊總隊回總部參與會議,忙起來時也經常會乾脆委託嬴大洲代理,很少見到他們人影。更何況駐紮a國的支隊長雨隨行。

誠實無罪。

但餘荼同樣清楚,作為被她盯上的敵人,陸晴舟也一定知道被抓住的下場,因此絕不會輕易現身。

商南明聽出餘荼話中未盡的隱晦嫌棄,揚了揚下頷示意繼續。

只是——“我以為, 陸晴舟會躲得遠遠的?”

算起來,雨隨行也算是餘荼的舊相識了。

他垂眼,平靜看向白翎羽。

“怎麼,和同事起矛盾了?制止不了乾脆終點救援?”

被鷹鷲盯上的蛇鼠,沒有任何可以逃竄。

涉及自身核心利益,陸晴舟給情報給的很大方。

突然間,她話鋒一轉:“所以陸晴舟身後還有人,他是執行命令者,並非下達命令之人。”

只有抓住他,就能開出無數有用的情報。

餘荼猛地皺眉,笑容也消失了:“陸晴舟?”

“習慣了藏在陰影裡的老鼠,還敢主動在白日出現?要麼他瘋了,要麼有利可圖。”

聽見商南明對5隊的評價頗高,餘荼挑挑眉,問:“你之前見過雨隨行嗎?”

一言不發, 已經把被自家隊長無情曝光的小炸藥,嚇得一屁股墩在地上。

——孩子又沒說錯。

“陸晴舟沒有親自跑到我面前,他大概還想活著。”

商南明淡淡道:“早來一小時, 或許你還能找到陸晴舟。”

“你來晚了一步, 錯過了好戲開場。”

從盯上銜尾蛇那一刻,餘荼就沒有放鬆過對所有涉及人員的關注。尤其是這位行蹤不明,神出鬼沒在各個汙染現場的生意人。

只是,實在算不上朋友。

“雨隨行那張嘴,說起話來能氣死幾個。”

餘荼勾唇,笑意加深:“讓他做事,沒問題,他會是你見過最優秀的實幹家,意志堅定的戰士。就是翎羽也認同雨隨行的實力。”

忽然被cue的白翎羽渾身一僵,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武器堆裡。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商南明別一衝動把我撕了吧……

商南明瞥了眼白·鴕鳥·顧頭不顧尾·翎羽,又挑眉看向餘荼。

——你是說,像白翎羽這種?

能幹,但沒有腦子?

餘荼:…………

她優雅翻了個白眼,為自家下屬正名:翎羽只是脾氣壞,最起碼還是有求生欲的。

“但雨隨行。”

餘荼誠懇:“上帝給他點天賦的時候,全點在了武力值上。”

武力值滿分。

其他……零分。

餘荼好心道:“別擔心,商南明,你要是被氣死了,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我一定替你收屍,再繼承你家祈行夜。”

——埋你埋深點,省得復活。

商南明:“…………”

說曹操曹操到。

辦公室大門被剋制敲響。

“商長官,我是5隊雨隨行,前來報到。”

雨隨行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響起。

餘荼聳聳肩,拿起情報向白翎羽揮了揮手,憐憫看向商南明:“努力活著,商南明。快死的時候記得給我打電話。”

——我好趕過來搶你老婆。

商南明:“…………”

他按了按太陽穴,頭疼問:“你打算怎麼做?”

“既然汙染物在地底,那當然是往地底去了。蒐集情報的工作,還是交給楓映堂他們吧。”

餘荼笑著,一雙美眸波光粼粼:“發生在地底的事,任你們在地上折騰許久,也不會有結果。”

3隊不喜歡和你講道理。

只需要用拳頭說話。

餘荼轉身,懶洋洋向商南明擺了擺手:“再有什麼事,通訊中說吧。”

“就怕我再晚下去一會,祈行夜人就沒了。”

她白翎羽招手:“翎羽,走了。”

已經全副武裝的白翎羽揹著重型槍械,脆生生應了一句,小跑著跟上。

狹小通風管道被拆卸,再復原。

兩人就如來的時候一般神出鬼沒,迅速消失。

商南明這才轉頭,淡淡向等在門外的雨隨行道:“進。”

雨隨行恪守調查局彙報規定,幾乎是教科書般一板一眼向商南明報到,轉移指揮許可權,檔案簽字確認。

但全程,他的眼睛始終警惕梭巡辦公室,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商南明視線落在檔案上沒抬眼,也知道雨隨行在做什麼:“怎麼?”

雨隨行皺眉:“長官,我聽到房間裡有您和其他人在交談的聲音……恕我直言,您的安全可以保障嗎?”

這也是雨隨行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傳說中的特殊長官。

不論是他之前見過的外交長官,還是財政長官,去到哪裡都會配備大量的隨行安保,尤其是在國境外的時候。

像商南明這樣獨身獨往,身邊連個貼身守衛都沒有的長官,雨隨行還是第一次見。

他不免有些擔憂:是不是有暗殺者潛入進來了?會威脅長官的人身安全。

商南明勾了勾唇角,將簽好字的檔案交給他:“看來你對我並不瞭解,雨隨行隊長。”

雨隨行立即神情一肅,等待聆聽商南明接下來的訓話。

卻見這位商長官只是揚了揚下頷示意。

“去執行任務吧,雨隊長。你不必分心瞭解我,只需要做正確的事。”

“5隊會與特工局按比例編組,分成幾個小隊,從公園站附近五公里範圍內的十個地鐵站,分別攜帶阻斷裝置進入地下,預設阻斷圈,防止汙染物向五公里範圍外竄逃。”

商南明聲音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編組名單已經發給楓映堂,他會負責這十組人的編組及指揮。”

“雨隨行,這是可能會死的任務。”

商南明眼眸幽深,彷彿無光深海。

“你做好準備了嗎?”

雨隨行一怔,隨即嚴肅行禮:“長官放心。”

商南明點點頭,言簡意賅向他說明了此次案件情況和佈局計劃。

在雨隨行臨轉身離開之前,他又忽然頓住,猶豫看向商南明。

“長官……”

雨隨行像是在做一個很大的決定。

他咬咬牙,才道:“聽晉南隊長說,您的搭檔,祈行夜顧問偵探,與菲利普斯司長一起失蹤。”

“如果同時遭遇汙染物與祈行夜偵探……優先順序?”

是先殺死汙染物,防止竄逃擴大汙染使得案件升級。

還是先救祈行夜?

雨隨行皺眉。

商南明目光沉沉,眉眼鋒利。

雖未言語,但威壓已深重。

躲在辦公室外的5隊隊員也大氣不敢出,覺得辦公室的氣氛已經緊張到讓他們都害怕的地步,彷彿被勒緊脖子的窒息感。

半晌,商南明緩緩開口:“你不會面臨這種選擇。”

“祈行夜,不會讓你有面對如此局面的機會。”

“正如你不瞭解我一樣,你同樣也不瞭解現在在你口中,被你認為需要外力救援的的祈行夜。”

商南明垂眼:“雨隨行,你需要做的,只是信任祈行夜。”

“像信任我一樣,去信任祈行夜。”

雨隨行有些驚訝。

但他還是鄭重點頭:“我會的,商長官。”

等他一出去,立刻被隊員們圍住。

比起雨隨行的淡定平靜,隊員們更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有人都嚇出了一頭冷汗。

“雨哥,那可是活閻王商長官,不是好脾氣的嬴長官。你是真的敢說啊?”

隊員嚇得咬牙切齒:“我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沒隊長了。”

雨隨行:“?”

他滿頭霧水:“不會啊,商長官和傳聞中一點也不一樣,很隨和,也很好說話。不是你說的活閻王。”

他還有些不贊同的試圖勸隊員:“這樣形容商長官,很失禮。”

隊員們:“…………”

算了算了,習慣就好。親的,這是自家親隊長,不能揍!

隊員搖搖頭,恨鐵不成鋼:“隊長,也就你敢說商長官脾氣好了。”

“那可是人家搭檔!在總部和所有長官拍桌子立軍令狀,用自己的名譽連帶擔保,才換來的搭檔。你竟然問人家哪個更佔優先順序?”

“別說是個人,就是個沒生命的物件,你花大價錢費時費力買回來,放在家裡不也一樣珍惜的愛護著,不會隨便對待嗎?”

隊員:“我們隊長沒救了……竟然想讓商長官放棄自己搭檔。”

雨隨行:“?”

“沒有啊,我沒這麼問,商長官也沒這麼說。”

隊員們:“…………”

算了算了,不能對隊長的情商抱太大期待,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

不少隊員至今還記得,之前5隊與a國特種部隊聯合作戰立了大功,國會議員在晚宴上面帶微笑走過來將香檳酒杯遞過來,想要和雨隨行握手,與他交談。

結果雨隨行說,我不喝酒。

然後就冷著一張臉,無視了國會議員,徑直走開了。

走開了……

國會議員伸出來的手,就那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僵在了那裡。

在場的還有不少議員帶出來的嫡系後輩,有記者,有議員的政敵。

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國會議員被一個年輕人拂了面子。

那一刻,方圓百米連說話聲都沒了。

隨行的隊員想死過去的心都有了。

什麼叫領導握手你拒絕,領導請酒你無視啊——況且還不是自家領導,是對方國家的。稍有不慎,這甚至會破壞國際關係。

要不是雨隨行實力夠硬,戰功斐然,上面又頂著個嬴大洲,還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一想到之前雨隨行的種種“戰績”,隊員們忽然覺得,今天隊長直接問商長官要不要死搭檔,也不是很奇怪了呢:)

聽到隊員吐槽的楓映堂忍不住笑出了聲。

“雨隊長真的這樣對長官說了嗎?”

剛剛還因為憂心地底情況而眉頭不展楓映堂,笑得眼淚快要出來了。

隊員惡狠狠吐槽:“怎麼會有人問一名調查官要不要死搭檔啊?”

同樣身為調查官,別說商長官如此重視祈行夜,耗費了龐大的時間精力才爭取到祈行夜這個搭檔。

就說是其他調查官——哪個不在意自己的搭檔?

一同出生入死,狂風暴雨刀山火海也互相支撐攙扶著同行,託付性命毫無保留的信任……這是世間任何一種情感都難以匹及的力量。

隊員:“要是誰問我搭檔和汙染物裡選一個,我一定讓他選是想要左拳還是右拳。”

雨隨行摸了摸鼻子,後知後覺隊員說的似乎有道理。

“但是……”

他遲疑道:“按照你說的,我向商長官說了這麼過分的話,他還沒有打死我,難道不正是說明他脾氣好嗎?”

隊員:“…………”

隊員冷酷無情:“沒救了,拖走打死吧。”

楓映堂笑著搖了搖頭,將編組名單遞給了5隊這支分隊。

特工局緊急從周邊調派來增援的特工們,早已經等候在旁,等待調查局這邊的人員,編入他們已經分好的十組小隊。

因為是兩方聯合作戰,任何一隊沒有放置各方人員,都有可能會引起己方的不滿,認為有隱瞞、修改情報的嫌疑。

特工局局長不信任調查局,因為特工局經常會對其他機構做這種事。

外交長官嬴大洲不信任特工局,因為他知道特工局經常會對其他機構做這種事。

雙方虎視眈眈,死死盯緊了對方,在會議桌上吵得有來有回,最終才敲定了這個方案。

畢竟是在特工局的地盤上,他們能調遣的人手更充足,比起調查局這邊1隊加上5隊也只有三十人,特工局那邊一口氣調來一百餘人。

而其中一些特工,聽說了早餐那場讓雙方頂頭boss都拍了桌子的會議,現在看向調查局眾人的目光,也有好奇的,或是警惕不滿。

“人少,你們5隊整隊過來,再細分成十組,也不過一組兩人,就乾脆讓你們一對對搭檔摻進各組。”

楓映堂沉下眉眼,拽著雨隨行到一邊,低聲道:“雨隊長,你記住,最重要的除了常規對抗汙染行動之外,更重要的是資訊蒐集。”

“商長官不會擔心祈偵探獨身在地底,但那並不意味著我們是把祈偵探丟在那。”

楓映堂目光嚴肅:“看管好情報,守住祈偵探的後方。”

雨隨行鄭重點頭。

其他隊員都在接受任務後,陸續前往了他們各自的編隊。

等雨隨行要離開時,楓映堂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的叫住他。

“如果在地底時遇到了祈偵探,或是發現了可能是祈偵探留下的痕跡,還是要及時彙報,尤其是祈偵探的身體狀況。知道嗎?”

楓映堂擔憂囑咐道:“別聽長官嘴上不說,你就真的不做了。”

以楓映堂為商南明做副官這麼多年的經驗,還從未見過商南明對誰的關注像對祈行夜一樣。

只不過是現在任務繁重,商南明對著雨隨行這樣的並不熟悉的人,不會真的表達出他那本來就少得可憐的情感而已。

不過楓映堂覺得,以雨隨行的性格,他極有可能真的做得出看見了祈行夜,但也堅決不給商南明報個平安的事。

雨隨行眨了下眼睛,遲疑:“啊……?什麼,為什麼?商長官不是信任祈行夜嗎?”

那為什麼還要報平安?

楓映堂:“…………”

看,他就害怕出這種事。

他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微笑:“算了,你不用考慮為什麼。就當做這是另外一個交給你的任務吧。”

“——為祈行夜蒐集情報,尋找祈行夜,隨時隨地向商長官彙報祈行夜的訊息。”

楓映堂:作為副官,工作任務確實繁重……竟然還要連這種工作都負責。

心累。

雨隨行雖然不理解,但既然楓映堂說這是任務,他還是點點頭,沒有再多問。

編好組的十支小隊,很快就從各個被封鎖的地鐵站進入,從各個方向向地底匯聚。

楓映堂站在原地,看著那些人的背景逐漸消失在視野中。

他雖然在笑,但眉頭始終無法舒展,隱含憂慮。

晉南疑惑問:“副官,你這是?”

楓映堂搖頭,聲音放的很輕:“我不知道……但是,我又不好的預感。”

山雨欲來。

暴風雨來臨前,連空氣都會憋悶得令人不舒服。

楓映堂扯了扯自己的制服襯衫領子,試圖讓自己能呼吸過來,但收效甚微。

他本以為是自己的情緒問題,卻忽然聽身邊的晉南嚴肅了聲音。

“副官。”

晉南看著自己手裡的計數器,眼神驚愕:“汙染係數,在上升。”

楓映堂第一反應是不可能:“這附近都已經設定了阻斷裝置,怎麼還會上升?”

最先出事的公園站,已經被調查局徹底當做了指揮基點,並進行了臨時改造,附近一圈都設立了a級阻斷裝置。

按照理論來說,即便是a級汙染物,現在也無法從阻斷圈內逃跑,或是從阻斷圈外進入。

不進不出。

最大化確保指揮站的安全。

如果按照計劃推行,汙染粒子應該同樣也保持平穩才對。

可……

楓映堂連忙檢視計數器,又向身邊其他技術人員詢問。

特工局的技術人員在得到提醒之後也很詫異,向楓映堂表示絕對不會出現這種事。

他們使用的都是a國聯邦科學院的技術,是最頂尖的阻斷裝置之一,絕不可能失效或出現故障。

技術人員為此還專門檢查了資料系統以及阻斷裝置,這些帶著眼鏡,擁有閃閃發光學歷的人折騰半天,信心滿滿的告訴楓映堂,一定是楓映堂的判斷出了錯誤。

“是你的感知欺騙了你。”

技術人員:“感官會出錯,技術可不會。科學就是科學。”

但楓映堂所看到的事實,卻是除了他之外,很快也有其他的人員在接二連三出現呼吸困難情況。

——本來應該藉助儀器進行觀測的汙染粒子,已經濃郁到肉.身可以體驗的程度了。

楓映堂冷笑:“科學?科個屁!早在1999年汙染出現的第一天,科學就已經不再是壟斷地位了。少來用科學這套糊弄我!”

不僅是調查局的人,特工局的人也同樣出現了症狀。

他們就像是站在酷暑太陽下,炎熱,呼吸困難,眼前一陣陣發昏。

有的人不斷在脫外套脫制服,試圖將襯衫衣領扯得更大,讓自己得意呼吸。也有的人在翻找糖果或降壓藥,以為自己是低血糖,或是出現了健康問題。

但以楓映堂過去對於汙染的經驗,他卻敏銳的意識到:不對。

這些絕對不是尋常的生理反應,而是汙染粒子在作祟。

在特工局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還在抱怨著地底沒有開空調,沒有開換氣系統的時候,楓映堂已經迅速走向商南明。

“長官,汙染粒子,極有可能已經洩露進了阻斷圈。”

楓映堂語速極快:“需要我們轉移指揮站嗎?讓晉南去附近看看。”

商南明抬眸,對自己副官的行事非常瞭解。

“你在懷疑什麼?”

楓映堂眉頭緊皺:“有可能……阻斷裝置已經被突破,或是故障,或是其他我們還不知道的原因。畢竟不是本國科技,我對a國裝置的實地使用,並不放心。”

就連本國的科研院,他都並不全然信任,更何況其他的科學院。

“能讓汙染濃度在短時間內快速波動,最有可能的,就是有高等級汙染物在旁邊。”

楓映堂神情嚴肅:“而計數器測量的結果,是a級。”

——最壞的結果,是a級汙染物躲避過阻斷裝置,翻進了指揮站。

楓映堂想要勸商南明趕緊撤離,趁著現在汙染粒子還沒有到達最危險的巔峰,一切還來得及。

等離開地底之後,再重新商議。

畢竟並非是在國內。

a國領土上,楓映堂比以往更加警惕,戒備。

像忠心耿耿守衛著自家安危的狼犬,從未有一秒鐘敢合上眼睛,放鬆警惕。

商南明卻笑了下。

他問:“雨隨行和其他小隊,已經離開了嗎?”

楓映堂點點頭,擔憂道:“現在地鐵站下面仍舊留守的,只有調查局的人,以及特工局方面支援的技術和後勤人員。一旦出問題,這些後勤人員戰鬥力太差,很難兼顧。”

“長官,您……”

卻被商南明下一秒的動作打斷。

“既然他們已經離開,那就好。”

商南明拿出自己的裝置箱,迅速將槍械別進戰術揹帶,隨即邁開長腿,神色如常的向外走去。

“楓副官,我不在的時候,這裡由你照看。”

他平靜道:“我很快回來。”

楓映堂錯愕:“長官?!”

商南明正要說什麼,終端忽然震了震。

是餘荼發來的資訊。

上面幾張照片,鮮血淋漓得刺眼。

餘荼:[收穫日。剛從你那離開,就打到了不少獵物。商南明,你剛剛說有多少b級來著?]

那幾張照片,都是餘荼拍回來的汙染物死亡照,其中一張裡,白翎羽還踩著汙染物的頭顱,神情嫌惡,不快的彎腰去拾起汙染物散落一地的屍骸,似乎在從裡面掏著什麼。

商南明注意到了這一點,立刻詢問。

另一邊的餘荼笑了:[商長官好眼力。]

她又發回了幾張照片。

這一次的主角,卻不再是汙染物。

而是尚帶著鮮血甚至肉泥,卻還能看出來泛著粉色的六稜柱晶體。

像是被扔進水中,卻沒有來得及全部融化的冰糖,仍舊儲存有原本的大部分模樣。

足夠讓商南明看出,這些是他們的“老朋友”。

——銜尾蛇晶體。

只不過餘荼拍下來的這些,並非他們之前在秘密實驗室收繳的那批一樣,那樣乾淨整潔,彷彿水晶鑽石般晶瑩透明。

而是沾染著血肉,看起來很像是剛從屍體裡掏出來。

白翎羽都快吐了。

餘荼在向商南明彙報自己的發現時,白翎羽就蹲在地上,帶著手套在已經死亡但還保持著柔軟的汙染物殘骸中,到處摸索著屍骸中有可能隱藏的東西。

為了不錯過這些體積並不龐大的晶體,白翎羽還不能敷衍了事,大致摸一把就行。

她只能仔細的、一寸一寸的,翻遍了這些汙染物的血肉。

幾乎是將整張皮徹底翻了過來。

森森白骨暴露在外。

旁邊還有一隻被白翎羽一拳錘爆了頭顱的汙染物,奄奄一息,但還沒有徹底死亡。

它眼睜睜的看著白翎羽對其他汙染物做如此喪心病狂的事,那雙渾濁渙散的眼珠中,也人性化的出現了驚恐畏懼的情緒。

被注視的白翎羽:“…………”

怎麼說。感覺好像被汙染物鄙夷了。

那眼神就像是在說“麻麻快看這裡有變態!”

本來就為了這些銜尾蛇晶體而不能使用炸藥清場,只能一個一個殺,還要徒手解剖屍體,忍著噁心尋找晶體的白翎羽,忽然心情更糟糕了。

她“嘖”了一聲,轉頭看那汙染物:“嗯?你看什麼看!”

本來不應該有神智的汙染物,竟然像是真的聽懂了一般,恐懼的縮了縮頭,在原地不動了。

就像是在恐懼情況下盡力縮成一團,減少存在感的人類一樣。

這樣具有人性化的動作,反而讓白翎羽一頭問號。

“???”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些汙染物嗎?

“隊長。”

白翎羽緊緊皺眉,問餘荼:“是我的錯覺嗎?這次的汙染物……似乎,有神智?”

汙染物最重要的一條判定方式,就是神智。

很多人類在還存活的時候被汙染,雖然汙染不可回溯,但他們在被汙染初期,並不能真正被稱為汙染物。

只有撐不住痛苦,喪失全部理智,徹底墮化之後,他們才會拋棄人類的身份,從意識層面認同了自己新的物種,並被汙染粒子改寫了基因序列,逐漸發生異化,身軀融化或墜毀崩塌,變成那副可怖的非人模樣。

但不論如何,兩類物種之間最重要的一條分水嶺,就是神智。

——對自身的身份的認同。

可現在……

白翎羽看著眼前的汙染物,難得有些猶豫。

“隊長,是我太蠢了嗎?”

白翎羽發出靈魂拷問,迷茫道:“我怎麼分辨不出來,它究竟有沒有神智?”

如果沒有,那怎麼看起來比她好像還聰明點?

最起碼沒有說商南明的壞話,又被商南明當場抓住。

——哦,被她壞心眼的隊長揭發。

餘荼:“…………”

她敲擊鍵盤給商南明傳送訊息的手一頓,低頭看向白翎羽。

以及灑落在她們腳邊的一地汙染物。

從離開商南明指揮室之後,她們一刻未停,立刻搜查並追蹤了附近所有汙染物,將沿路上遇到的所有汙染物,全都毫不猶豫的殺死,只留下一地屍骸。

雖然汙染物無法被真正殺死,即便“死亡”也會留下殘留的汙染,需要再次進行清理工作,才算是徹底了結。否則,會有繼續汙染周邊生物的可能。

但地鐵站附近已經徹底淪為了汙染物的海洋,已經多一點不多,少一點不少了。

餘荼也就懶得處理這些瑣事。

她乾脆帶著白翎羽快速行軍,將她們遇到的所有汙染物,都從活蹦亂跳的怪物,變成倒地不起的屍體,留下一地殘骸交給後來的人。

如果雨隨行他們那些小隊是從公園地鐵站下去,就會驚愕的發現,附近就像是鬧了鬼一般,方圓百米內都看不到一個活生生的汙染物。

全死了。

像鬼故事一樣。

——只不過是對汙染物的鬼故事。

這也是為什麼,楓映堂會忽然覺得窒息,甚至會造成汙染粒子短時間迅速上升的現象。

殺太多了。

從汙染物身體內爆發出來的汙染粒子,已經遮天蔽日,每一寸空氣中都浮動的是汙染粒子,短時間內高度聚集的汙染粒子,甚至騙過了汙染計時器,讓它產生了錯誤的結果,以為附近有a級汙染物。

但餘荼能為商南明解釋阻斷裝置失效的原因,解釋為何楓映堂會有窒息的錯覺。

卻無法為白翎羽解釋,為什麼汙染物會有神智。

餘荼將現場的情況準確描述給商南明,嚴肅向他詢問:[商長官,你見過有汙染物具有神智的嗎?在這次案件之前?]

商南明手指一頓。

事實上,從年關的時候,科研院就逐漸發現了異常。

過去一些總結出來的經驗規律,一夜之間失效,曾經的金科玉律變成了一頁廢紙。近年就連汙染案件爆發的數量,都比過去二十年加起來還要多。

所有對於汙染物的認知,都在推翻。

彷彿他們在面對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一次,又出現了汙染物疑似保留了神智的情況……

商南明微微垂眼:[這批汙染物,來自實驗室,脫離了自然競爭後,極有可能被人為的靶向修改了基因序列,使得它們具有更高更好的效能。]

[或許,人造汙染物因此而獲得了進化,擁有神智。]

他們這次面對的,極有可能,是從未出現過的危險。

商南明的手指逐漸用力到泛白。

祈行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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