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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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行夜兩人沒有地底圖紙, 除了一個旁邊的廢棄地鐵站勉強可以作了解為位置參考之外,兩人幾乎是只能靠著自己的摸索前進。

沒有光亮的地底難以視物,更多隻能倚靠祈行夜對路線的直覺判斷。

來自他對危險的本能察覺, 以及對建築物應有佈局的瞭解。

但這種判斷並非一直都是正確的。

在第三次闖進死衚衕之後,菲利普斯終於忍不住:“祈, 你讓我想起了導航系統。”

——總是出錯。

祈行夜無辜:“誒??這個可不怪我。”

他選擇路線的原理:危險本能示警前方有危險→戰鬥本能說送個屁給我衝→選擇逃生路線的反方向→順利找到汙染物。

導航正確。

一貫只有讓別人去猜測揣度的份的應急司司長,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有這樣要求別人的一天。

祈行夜:“啊……抱歉抱歉,我還以為你會懂呢,是我高估了你智商的錯。”

如果祈行夜全都是謊言,倒還好處理。

他或許只是稀鬆平常的隨口一問你喜歡的食物,有沒有推薦的飯店或景點。但實際上,你回答的話語,已經洩露了你的出身、成長環境、喜好善惡、常年居住地等等一系列私人問題。

最令菲利普斯眼前一黑的是——看似祈行夜對他說了這麼多,掏心掏肺的誠懇,就連銀行卡密碼都能告訴他,但實際上一分析,卻發現這些話,都是假的!

就算祈行夜似乎對汙染確實有自己的一套辦法,很厲害,但也抵不住這種細水長流,無孔不入的探查。

他從來沒有想到, 自己身為特工而保留有的蒐集情報的職業習慣,竟然會有一天成為他健康的絆腳石,讓他頭腦發脹發昏,在祈行夜身邊時,恨不得扯掉兩隻耳朵。

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在與訓練有素的特工相處的過程中,甚至不會發現自己被“拷問”了。

他無語抬頭看了看眼前十幾米的高牆, 嘆氣轉身:“首先, 先把正確的路線找出來,再爭論是誰的錯吧。”

“祈……”

雷達biubiu直接抓住敵人,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可這一次……他們所面對的敵人“銜尾蛇”, 不知道釋放了多少汙染物在地底,在各個方向和距離散落,嚴重干擾了生物導航系統, 至使出了偏差。

驚得菲利普斯心臟都停跳了好幾次,差點以為自己要失去這位目前唯一的同伴了。

菲利普斯面無表情,只覺得自己滿腦袋都是三千隻蜜蜂嗡嗡嗡,一千個祈行夜在熱情的對他說“我愛你我超愛你我世界第一頂頂愛你!”。

卻沒想到……

於是痛失這珍貴的,唯一有價值的情報。

菲利普斯稍微一眼沒看住,轉頭的功夫,祈行夜就能竄出去幾百米,差點撒手沒。

菲利普斯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頭疼道:“你能直接把你的想法和我說嗎?別讓我再猜來猜去了。”

祈行夜:“誒??”

更頭痛的是,祈行夜完全不是菲利普斯見過的任何一種性格,更不是他那些乖巧聽話,指哪打哪的下屬。

一路上被祈行夜調戲, 光是求婚就求了兩次,還被祈行夜攬著肩膀笑嘻嘻重複天主教婚禮誓言, 身為忠實基督教徒的菲利普斯從一開始的當真,到最後的麻木, 已經面無表情, 太陽穴隱隱作痛。

他訝然,神情無辜:“怎麼會?我不是早就說了嗎,我們要去找汙染物。”

血管都要爆了,分析情報的cpu不堪重負的在冒煙。

菲利普斯一開始還試圖在與祈行夜相處的過程中,從他口中探聽到調查局的秘密,比如科研院最新的紅繩科技,比如調查局一定要參與銜尾蛇案件的原因。

就像原本只能容納十輛車的道路,突然間蜂擁而至擠進了上百輛車。

結果沒一句是真的。

這是一套不管汙染物死活, 完全建立在汙染物之上的生物機能導航系統,一直被祈行夜應用於汙染現場, 百試不爽。

可問題就在於——說不定你哪一秒沒注意,祈行夜就忽然說了一句真話,而你慣性的當做假話略過了。

菲利普斯:“…………”

嘴上說著抱歉,滿眼都是憐憫,就差沒明晃晃說:看,又一個跟不上我思維節奏的小傻子。

經年累月的習慣,讓菲利普斯本能的蒐集周圍所有聲音和情報,同時也沒有選擇的只能對祈行夜的那些“情話”,照盤接受。

就像有人說自己在北極的沙灘上穿比基尼曬太陽一樣詭異。

可問題在於, 他以前遇到過的那些汙染現場, 無一例外都只有一種汙染物。

祈行夜,行走的bug,知名安全漏洞,可以用一己之力對抗所有情報系統,讓人工智慧都為之頭痛的存在。

祈行夜叉腰:“錯的不是我,是銜尾蛇!”

菲利普斯深吸一口氣,破罐子破摔:“這和我問你家庭住址,你告訴我在地球上有什麼區別?!”

菲利普斯本以為祈行夜這麼熱情,開朗健談,又只是個沒經過訓練的普通人,應該會很輕易就能探聽到自己想要的情報。

分析到最後,分析出來一堆渣滓的菲利普斯:…………

和祈行夜相處的這一段路,菲利普斯不僅一個字有用的情報沒有撈到,還後知後覺的被祈行夜套去了不少特工局情報,又被他用過分熱情的愛語塞了一腦袋,連思維都因此而開始卡殼轉不動了。

頭痛。

在菲利普斯這樣的特工眼裡,普通人滿身都是情報漏洞,是個行走的篩子。

菲利普斯:“…………”

他對自己在另一陣營的對手,商南明,忽然又增加了新的敬意。

聽說祈行夜是商南明的搭檔時,菲利普斯還驚訝,怎麼那位令世界各國汙染機構謹慎恐懼的特殊長官,竟然還會找這樣普通的搭檔?

那時還有特工調侃說,商南明應該是自身實在沒有短板,不需要一位搭檔來補足,所以乾脆按照顏值排序挑了排名第一的。

現在再回想那時的判斷,菲利普斯只覺得他們錯的離譜。

普通?

你管這叫普通?

菲利普斯忽然想起祈行夜在剛見面時的自我介紹。

普通顧問……好,看來這句自我介紹也是謊話。

菲利普斯試圖鎮定,並對商南明肅然起敬。

得是什麼樣的人物,才能鎮得住祈行夜,成為他的搭檔啊……反正菲利普斯自認做不到。

短短一段路,他就已經大腦發疼。

要是讓他一直和祈行夜搭檔……上帝啊,再謹慎聰明的人,哪怕是愛因斯坦霍金,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而不是一直思考,一直被祈行夜的思維牽著走,試圖跟上他高速跳躍的思維。

還被祈行夜憐憫是個傻子:)

菲利普斯咳了一聲,職業生涯裡第一次宣告失敗,主動放棄對祈行夜的刺探,試圖轉移話題。

“那你有什麼新的想法嗎?對地底的情況。”

他冷靜的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生化服,報數:“我的汙染阻斷,還有不到一小時。”

菲利普斯:“如果一小時之後我無法離開汙染現場,防護服無法承載更多汙染粒子,就開始被滲透,汙染我自身。”

“到那時,麻煩你,祈,請幫我拿出阻斷劑。”

他的語氣過於平靜,好像現在在他口中說起的身處將要被汙染險情的,不是他一樣。

祈行夜眨了眨眼,恍然意識到:“哦,時間!”

因為他自己不被汙染的特殊體質,讓他差點忘了,其他人進入汙染現場,都是要靠防護服的。

防護服就像是一塊吸水的海綿,可以將向使用者襲來的“水”,統統吸飽並儲存在防護服中,不至於讓使用者溺斃。

卻是有承載極限,和時間範圍的。

祈行夜立刻嚴肅了眉眼,仔細打量著菲利普斯:“不行,我們要修改計劃。”

“你提醒了我,我們不能一直都在地底待著,在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地面上的局勢還可能發生了新的變化。”

祈行夜沒有向菲利普斯說,他就是單純的因為特殊體質的事,忘了防護服的問題。

他歪了歪頭,忽然間皺眉,產生了懷疑。

嗯……?

菲利普斯需要防護服來確保不被汙染,但是之前,不論是經常與他搭檔的商南明還是餘荼,似乎都很少提到這件事?

尤其是商南明。

在正式搭檔之前,還能聽到商南明偶爾會提到時間問題,但隨著他們搭檔的時間越來越久,越發信任彼此,已經很難聽到商南明說防護服的事了?

祈行夜仗著不會被汙染而在汙染現場肆意撒歡,商南明都始終站在他身後,沉穩的看顧他的後方。

不曾因為汙染的可能,而讓他玩得不盡興。

也正因為身邊搭檔的縱容,讓祈行夜都快忘了人是會被汙染的了。

直到遇到菲利普斯,打破了常規搭檔方式之後,他才驚覺這個事實的存在。

祈行夜晃了晃腦袋,冒出一個問號。

不過他並沒有將自己的疑問向菲利普斯提起,而是抬眼看向四周,重新規劃起了路線。

“因為地鐵站一開始的定級是b級,所以為了兼顧行動的靈活性,我們並沒有使用最高層級的生化服。”

菲利普斯冷靜得像是被他分析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也幸好沒有使用最高層級。萬幸。”

生化服按照層級快速拔高對抗汙染的能力,但與嚴密性相對的,卻是越發被削弱的使用時間,以及累加的重量和被影響的靈活度。

頂級的生化服,一套就要重達二百斤,使用者甚至要依靠外骨骼來進行支撐和活動,使用時間也不過半小時,然後就要離開汙染現場,進行輪換。

捨棄了所有效能,只優先考慮抗汙染能力。

在進入地下隧道之前,菲利普斯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遭遇如此多的變故。

本以為可以在使用時限內完成的任務,現在看也阻礙重重,難以實現。

“我們先把地底的路線記下來,將汙染物可能的分佈和類別預估清楚,再回到地上。”

雖然只是臨時同伴,但涉及到生死,祈行夜還是果斷拍板做了決定。

沒有了剛剛嬉笑時的輕快,肅穆下來的眉眼凜冽如冬霜。

“下來一次,不能空手而歸。”

祈行夜挑眉,在菲利普斯訝然看過來時,重新恢復笑意:“這叫賊不走空。”

菲利普斯:“…………”

是他天真了。竟然還以為祈行夜會忽然正經起來。但他還是點頭,對祈行夜的判斷給予了肯定:“祈,你們調查局沒有其他職位嗎?”

他有些遺憾:“公民顧問這個職位,太普通了,配不上你。你應當試試指揮官,或是司長一類的職務。”

“如果你在特工局,我敢保證,沒有人會捨得讓你這樣的人物,被‘普通’埋沒。”

——主要是會對不知情的人產生認知干擾,錯以為這真的就是個普通職位,普通人。

比如菲利普斯。

祈行夜毫不在意,笑嘻嘻一攤手:“我就是個普通市民,沒你說的那麼厲害。菲利普斯你真是太愛我了,情人眼裡都出西施了。”

“況且,長官的工資不一定比我多,工作量倒是我的幾百倍。”

想到平日裡見識過的商南明那些堪比機器人的工作模式,祈行夜就忍不住吐槽。

“誰傻了才會去做不漲工資只漲工作量的職位。”

讓他升職他都不幹!

菲利普斯:“??”

他驚訝不止,連連追問:“祈,你還是年輕人嗎?你一點權力野心都沒有嗎?”

他忍不住驚呼:“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想方設法從普通辦事員升職呢。”

在菲利普斯眼裡,祈行夜簡直是個地球之外的新物種。

——散發著強光,一言不合就能對特工局不利的那種。

祈行夜無聊的擺擺手:“嗷?有商南明就行,我為什麼要操心那些事?都扔給他操心就可以了。”

菲利普斯:“…………”

他總算慢慢搞清楚,這兩個看起來怎麼也扯不上關係的人,究竟是怎麼成為搭檔的了。

天作之合。

一個在前衝鋒,一個在後壓陣。

一個感情充沛,一個理智冷酷。

絕配。

拆掉了哪個換成其他人,除他們之外的人,都難以跟得上他們跳躍的思維方式和猛衝的速度,或是過於冷酷理智、人工智慧般最優選擇的行事方式。

菲利普斯眼神複雜:“祈,我明白你為什麼只考慮商南明,不考慮特工局了。”

上帝!

就算是祈行夜同意跳槽,恐怕特工局也沒有另外一個“商南明”,能夠在祈行夜身邊控得住局勢,跟得上他的速度做他搭檔。

祈行夜笑眯眯欣然點頭,毫不客氣:“那是!我和商長官可是天作之合。”

——像這種工資任他隨便花,工作還都幫他做的冤大頭……咳,好搭檔,去哪找?

被菲利普斯肯定了自己選冤大頭的眼光後,祈行夜快樂的吹著口哨,拽著他從死衚衕裡轉身退出來,準備去嘗試另外一條路線。

“唉……你這身防護服。”

祈行夜看著他的眼神遺憾:“要不是時間不夠,真想直衝地底。”

而不是這樣,快樂被中途打斷。

菲利普斯:“抱,抱歉?”

他很想問問祈行夜,難道他之前不用考慮防護服時間嗎?這難道不是全世界汙染機構的統一做法,利用對汙染特製武器來作戰嗎?

還是說你們的科研院又有什麼黑魔法?

菲利普斯滿頭問號,好奇得心臟像有貓貓伸爪在撓。

但他嘗試著一開口問,祈行夜立刻給他扯“話說盤古開天闢地”。

菲利普斯:“……fine”

懂了,你不想說。

但祈行夜在談笑之外,卻是又重新整理了菲利普斯認知的嚴謹。

他將菲利普斯生化服的剩餘時間記下來。

那示警牌已經從綠色變成了黃色,提醒著使用者注意時間,及時從汙染現場撤離。

而祈行夜將剩餘時間分成三部分。

尋路,探索,折返。

嚴格執行每一部分下分劃的時間。

“我們還能繼續向地底探查十分鐘。”

祈行夜調好了手錶,按下倒計時:“十分鐘後,不論我們蒐集到多少情報,都必須開始計劃返回。”

菲利普斯點頭,卻又抿了抿唇,道:“回去的路已經難以尋找了。祈,我們無法原路返回。你打算怎麼回到地面?”

即便是他,也沒有十足的信心能夠成功撤離。

在祈行夜說起自己的計劃時,他同時也在考慮如果他們撤離失敗,被困在地底,甚至再次遭遇汙染物的情況下,要如何處理。

使用阻斷劑終究不是長久之策。

如果沒有後援,阻斷劑所能為他們爭取到的,也不過是幾分鐘,十幾分鐘的應急時刻。

就像向大海中扔下紙片,想要阻止下沉和溺亡。

終究會被席捲而來的海水吞噬,死在那片冰冷黑暗的深海中。

菲利普斯眉頭緊鎖。

祈行夜卻笑得輕快:“你在害怕什麼?菲利普斯。”

“我說了,會帶你回到地面,那就一定不會失言。”

他眨了眨眼,修長的手指抵在唇邊,笑容明快:“我可是最有契約精神的了。私人偵探聽說過嗎?這是職業素養。”

菲利普斯怔了一下。

在沉重緊張的任務中,似乎也被祈行夜的明快爽朗所感染,心臟不再墜得發疼。

他並不相信祈行夜真的能徹底扭轉全部局面。

再強大的戰士,也抵不住汙染帶來的洪流,沒有人能夠與整片海域做對抗。

但是,在此刻,他願意幼稚一次,選擇相信。

“好。”

菲利普斯笑了。

這位被無數人明裡暗裡懼怕咒罵,素有“毒蛇”之稱的應急司司長,從未如此相信過任何人。

包括他自身。

但這一刻,卻願意將自己的性命,交付祈行夜手中。

“我的結局在何處書寫,就交由你決定了。”

菲利普斯柔和了眉眼:“祈。”

祈行夜並不負他所期望,在幾次撞入死衚衕之後,大腦在適應了已然變化的局面後,重新找出規律,重掌局勢,找出了正確的那條路。

他們沿著裝置間牆壁上垂直的鋼絲梯,穿過狹小如井蓋的通口,下到地底更深處。

那一瞬間,潺潺水聲忽然破開沉寂,在他們耳邊響起。

菲利普斯連忙驚喜轉身,就看到在他們身後流淌著的汙水。

汙臭的髒水帶來刺鼻的味道,老鼠吱吱叫著佔地為王,蟲蟻正大光明佔領牆壁和地面,將這裡當做自己生存的洞穴,在城市中央的老巢。

這些汙髒的東西在平日裡只會令人掩鼻厭惡,但現在,卻令菲利普斯驚喜。

彷彿看到了乍破的天光。

“排水地道。”

他側身看向祈行夜,笑道:“祈,你的判斷是對的。我們真的進入了排水系統。”

菲利普斯對華府的瞭解程度遠遠高於祈行夜。

“你剛剛說,對方有可能為了掩埋秘密,放出整個實驗室的人造汙染物,用來對付我們,將我們的性命留在地底。”

他指向眼前的排汙地道,說:“如果你是對的,那那些汙染物最有可能停留的,就是汙水管道。”

“只要是生存在城市中,任何的人或者機構,都逃不出三要素,吃,住,行。抓住這三點,就可以追蹤到任何你想找的人。不論他是上帝還是耶穌。”

菲利普斯:“而人,是一種脆弱的、骯髒的,大型垃圾聚合體。機構同樣也是如此,它需要排汙。”

再秘密的組織機構,也逃不出最基本的水電需求,沒有人能在世界上最繁華的大都市之一,做一個不需要現代化設施的野人。

而不論那釋放了人造汙染物的秘密實驗室究竟身處何處,它都需要供水供電,以及另外一個重要卻容易被忽略的。

——排汙。

它必須並進城市排汙系統,將它經過處理後的實驗室廢水以及人員用水,排出實驗室。

一條通路,只要有連結,那能出就能進。

汙染物也會跟著汙水管道攀爬,被釋放到排水系統裡。

菲利普斯笑道:“雖然會有汙染物可能跟著排水上水系統,迅速逃竄到整個城市的危險性,但你說得對,祈,我們總算有個好訊息。”

“我們找到了汙染物的‘高速公路’。”

吃,住,行。

對汙染物也是同理。

找到它們流竄的主幹道,就能順藤摸瓜,找回最原初的,釋放了汙染物的那間實驗室。

如果真如祈行夜所猜測的,那些汙染物是在地鐵站出事後,銜尾蛇的那些人為了掩蓋事故才放出的後續其他汙染物,試圖用這些汙染物來對付特工局,埋藏秘密,那釋放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多久。

大批次的汙染物不一定能來得及轉移和散佈出去,還會留在實驗室,以及實驗室附近。

如果能根據汙水管道反向定位實驗室,那就能將特工和市民的傷亡壓制到最低。

菲利普斯笑眯眯點頭,心情愉快:“祈,你說的沒錯,人果然還是要心存希望。”

祈行夜:“…………”

“我說的不是這種希望!你樂觀過頭了吧,兄弟。”

看起來更毛骨悚然了。

祈行夜迅速拿出終端,憑著記憶將他們走過的正確路線全部畫了下來,準備等回去再下來時,按圖索驥。

雖然過於深入地底讓他們失去了訊號,但畫人物非常畢加索的祈行夜,在畫行軍地圖這方面卻是在行。

看得菲利普斯滿眼驚訝:“祈,我以為你沒有過專業訓練?如果你不說,我會以為你是特種兵隊伍出身。”

祈行夜眼眸快速掃過下水系統,手底下動作不停,地圖迅速成形。

肉眼可見的專業程度,甚至手都沒有抖。

像是被電腦列印出來一般工整。

“我是沒有啊。”

祈行夜一心二用,回應菲利普斯:“這是我上大學的時候學的。”

菲利普斯:“?”

“你什麼專業?還教這種?”

他滿眼寫著不信:一定你又要騙我。

祈行夜無辜:“真的,京城大學民俗學。我在京城開的偵探社,百度就能搜得到,上面都能查到我的履歷。”

這也是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吝嗇向菲利普斯說明自己偵探身份的原因。

——業務太廣,朋友太多,偵探社就算想瞞也瞞不住。

在特工局這種情報領域的專業人士面前,脆弱得像紙,一戳就破。

祈行夜說謊原則:如果是指向性謊言,那要麼不說,要說謊就一定要詳細到毫無破綻。

這種隨便就能查得到的經歷,祈行夜沒有說謊的必要。

“這都是我在京城大學上學的時候學的。”

他完成了地圖繪製之後,又將地圖捲成一卷,塞進小小金屬筒裡擰好,隨身攜帶。以防遇到極端情況,遺失或汙髒造成情報失效。

“你們國家,大學還教這些?”

菲利普斯暗暗吃驚:“我們的大學都不教這些技能,只有好的軍隊才教。”

大學很無辜:我怎麼會想得到學生畢業後會去玩生存之戰!祈行夜卻攤手,遺憾道:“那你們可是錯過很多了。可能還是你那個專業不行。”

他誠懇道:“你應該試試民俗學——民俗學的意思,就是隻要有人會的技能,就得學。”

菲利普斯驚歎:“你們國家的教育理念太優秀了!”

祈行夜:“嘿嘿~主要是我把老師教得好。”

要不是有他這麼好的學生,能有那麼棒的偉偉嗎?

誰家學生像他這麼優秀,還能給老師批發科研專案?

驕傲挺胸。

——對於這一點,差點被累死的秦偉偉恐怕有不同觀點。

“時間到了。”

祈行夜按下計時:“十分鐘已過,菲利普斯,我們得走了。”

他向原路揚了揚下頷,示意道:“再待下去,你的生化服無法確保你能在時限之前折返地面。”

會有性命危險。

菲利普斯點頭,卻看了一圈後,皺眉道:“等等。”

他從水道兩邊高出一截的邊路跳下去,淌涉過十幾厘米深的汙水,走到水道對面的邊路。

“我知道一條更近的路。”

仔細觀察過牆壁上生鏽的標識後,菲利普斯肯定道:“沿著下水道向前走,就是中央公園的一處排水渠。”

祈行夜挑眉:“你來過這裡?”

“沒有。”

菲利普斯搖搖頭:“不過,之前另一起汙染案件時,當時負責的特工從公園排水渠追蹤過逃竄汙染物,我看過案件彙報,有印象。”

他冷靜分析:“我們對回到地面的路並不熟悉,一路走過來其實也是磕磕絆絆,走過不少死衚衕和彎路,想要向上折返,耗費的時間無法全盤受控。”

“但下水管道與其相比,卻沒那麼複雜,更多是一條路走到底。減少了迷路的可能性,節省時間。”

“還可以順便探查下水道其他地點的情況,為後援部隊爭取到更多情報。”

菲利普斯看向祈行夜,眼神堅定:“有一定風險,但我認為,值得一試。”

祈行夜看了眼菲利普斯的生化服。

黃色的標識已經又下降了一截,在向紅色的示警段靠近。

連最身處危險的那個人都覺得沒問題,那他當然更沒問題。

——祈行夜從來尊重他人的選擇。

不論結局是好是壞。

他攤手:“好啊。你都這樣說了,我沒有意見。”

祈行夜向菲利普斯要來了汙染計數器,又開啟自己手腕上的拘束裝置,撈出了那段蔫嗒嗒的黑線。

他先用計數器標記了黑線的汙染數值,又隨手從戰術揹帶中抽出匕首,挽了個刀花便利落下刀,迅速切下一小截黑線。

任由它掉落在地。

菲利普斯:“?”

黑線:“……???”

祈行夜攤手:“做個標記,省得萬一出意外找不迴路。”

菲利普斯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忍俊不禁:“做標記的見過,但用汙染物做標記的,還是第一次見。”

黑線:!!!

前一秒還半死不活的黑線,突然間猛烈掙扎起來。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用我當標記就要剮了我,你問過我的意見嗎?

祈行夜冷酷鎮壓:呵呵,汙染物沒人權。

黑線就差沒當場進化出一張嘴開罵。

雖然無視了汙染物的權利,並且讓菲利普斯這個司長都莫名覺得渾身發寒,看著祈行夜揮刀時不由幻痛。

但祈行夜的方法確實有效。

如果他們中途走錯了路,還可以循著汙染物留下的軌跡折返。或是等回到地面再回來,留下的汙染物碎片,也可以成為最好的引路標記。

汙染物獨一無二的汙染數值和特性,一向被稱為“指紋”。

現在卻也成了祈行夜的好幫手。

就是黑線一聳一聳,看起來快要氣哭了。

菲利普斯說的沒錯,地下排汙管道,確實是比錯綜複雜的檢修層更加清晰明瞭,一眼望到底的主幹道,還少有岔路。

幾次需要選擇方向時,也都有菲利普斯在,憑藉著之前看過的案件報告,可以準確判斷出通往公園排水渠的路。

他們在沿著地層逐漸向上,甚至可以隱約聽到地面上傳來的震動。

菲利普斯不由鬆了口氣。

快了,馬上就要離開了。已經可以看到前面……

“咔嚓。”

祈行夜腳下,忽然傳來一聲清脆聲響。

他渾身一僵,意識到了什麼,緩緩低頭看去。

一段人骨。

一具,半邊身軀浸泡在汙水中,已經半腐爛的屍體。

被他踩碎的,正是那屍體的手掌。

“祈?”

菲利普斯察覺到了祈行夜的停頓,驚訝回頭看來:“怎麼了?”

祈行夜垂首,長久的注視著腳下這具屍體。

他們的距離如此之近,甚至於他還能夠感受到從屍體身上,傳回來的溫度。

熱的。

祈行夜半蹲下長腿,不顧汙臭,在手電筒的照明下,近距離仔細檢視那屍體的情況。

“可能是哪個被謀殺棄屍的可憐人。等我們到地面之後,處理完汙染事件,可以讓華府警察過來看看。”

菲利普斯道:“公園附近有些流浪漢,他們很容易被盯上,成為殺人犯的獵物。畢竟沒有人會擔心一個失蹤的流浪漢,為他們報警。”

“不是流浪漢。”

祈行夜迅速嚴肅了眉眼。

靠近水渠,流水聲越發的大了。

菲利普斯沒聽清:“嗯?”

“不是流浪漢,極有可能是常年伏案寫字的學者,擁有長時間實驗室經歷。生物或者化學實驗室。”

祈行夜隔著手帕輕輕觸碰那屍體,拎起屍體尚且柔軟的手腕,展示給菲利普斯看。

“右手中指和食指嚴重變形,手腕也有一定歪斜角度,這個人一定是經年累月拿筆,才會在手指上留下這樣的骨骼變化。手背上有傷疤,少了一塊肉,且泛黃,像被強鹼腐蝕過。”

他聲音低沉:“這雙手上,殘留了太多職業特徵。”

這讓他不由得產生一個糟糕的猜想。

但更令祈行夜警惕的,卻是屍體的狀態。

“屍體還是柔軟的,沒有產生屍僵,同時還殘留溫度。雖然沒有溫度計,但我猜測這具屍體的死亡時間,還不到一小時。”

祈行夜抬眸,嚴肅看向菲利普斯:“你見過哪裡的屍體在自然狀態下,會在死亡不足一小時的時候,就腐爛到這種程度嗎?”

“就算是泡在汙水裡,暴露於大量細菌的環境下,也過於迅速了。”

屍體半邊已經高度腐爛,可見森森白骨,腸子和臟器從腐爛的腹腔流淌了滿地。

而屍體旁邊,還散落著幾十具老鼠屍體。

它們都和屍體是一樣的狀態。

像是被屍體的血肉吸引來,以為可以報餐一頓,卻沒想到這是比老鼠藥更恐怖的致命陷阱。

“一具極有可能是從實驗室來的,並且死狀奇怪,絕非自然狀態下可以產生的屍體……菲利普斯,你能想到什麼?”

祈行夜這樣問著,汙染計數器已經靠近了屍體。

示警聲響起。

d級。

另一起汙染事件,不同的汙染物……

菲利普斯愣住了。

——釋放汙染物的實驗室。

祈行夜緩緩站直身軀,向四下看去:“要麼是汙染物拖著屍體跑到著棄屍。要麼,那間實驗室就在這附近。”

“最重要的是,有汙染物在這。”

話音落下,祈行夜和菲利普斯不約而同的屏息安靜,靜靜聆聽四周傳來的聲音。

風聲,水聲,老鼠吱吱叫的聲音。

以及……咕嚕,咕嚕,像黏膩厚重的液體在冒著氣泡。

祈行夜餘光掃過牆壁,下一秒眉眼凌厲。

牆壁,在鼓動。

一起,一伏,像是有自己的生命。

“咕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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