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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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鴉雀無聲, 眾人久久沒能回神。

就算再眼瞎的人也能看出那一拳的威力。祈行夜輕鬆展現的,是無數人終其一生也抵達不了的力量。

哪怕之前還有人被動搖,而對祈行夜頗有微詞, 現在在親眼見識過他的力量後,也心服口服, 再提不出異議。

你說他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

可你連野路子都打不過, 究竟有什麼可自傲的?

不少正準備大施拳腳做一番事業,心氣正盛的畢業生, 也不由在強烈的對比之下, 愧疚的深深低頭。

要承認, 人外有人。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來打擊你,告訴你離天花板究竟有多遙遠的。

比如祈行夜。

雖然只是一個照面, 幾句介紹,但畢業生們已經對祈行夜心服口服。

已經被選定進入機動1隊的十二個人,更是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祈行夜和商南明, 激動得呼吸急促。

祈行夜笑了:“除了我,還有誰有資格教你?”

當知道祈行夜就是這一屆的總教官後,不少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慶幸自己沒有說壞話。

“那樣的學生,就是調查學院透過考核的畢業生?”

他冷聲問:“你們就是這樣管理學院的?”

每說一字,萬國的頭就低下去一分。

要是害怕,是不是也反應得太晚了?

他肌肉緊繃,已經做好了被帶走的準備。

萬國難過得小聲哭了出來。

因為他衝動,易怒……

萬國反應了一下,才終於有了實感:“我還可以繼續畢業?”

萬國忍不住驚呼一聲,高興得想要瘋狂蹦躂。

祈行夜欣然點頭:“當然。”

在場眾人見識到了祈行夜的力量和地位,再刺頭的也乖順了下來,被祈行夜叫到名字走到前面時,乖得像幼兒園小朋友。

是想死吧?

萬國默默唾棄著自己,沮喪低頭,看到教官的靴子一步步走向自己。

撕下畢業生銘牌,取消資格,毫不留情的被拖走。

除了“嗯嗯”和“啊啊”, 連話都不會說。

他好不容易離偶像這麼近,還有機會可以成為偶像的學生。只差一步,他的夢想就可以實現,現在卻全被他毀了。

萬國:……嗯?

祈行夜很快放開了萬國, 轉身笑著去看其他畢業生,向另外十一人招手, 聚集在一起後向他們介紹自己。

執行院長低聲應了一句,毫無異議。

他驚訝:“你哭什麼?”

到最後,烏龜一樣埋著自己,還有抽泣聲。

商南明漠然道:“易怒,衝動,毫無團體協作意識,攻擊傷害同伴。讓這樣的人畢業,一旦進入調查局,是對他自己和其他隊員的不負責任。”

商南明漠然瞥過萬國:“不論體術實力如何,這樣的心境,情緒承受能力,無法達到調查官標準。”

“商長官,祈偵探,您……”

執行院長的車也剛好落後祈行夜兩人一步,剛下車就聽說發生了這種事,頓時熱血衝頭,差點眼一翻厥過去,連忙往這邊趕。

他錯愕抬頭,就看到教官將剛才與他對峙那人架走。

但商長官和偶像在前,他還是死死壓制住了自己,捂著嘴激動得憋紅了臉。

萬國更是從耳朵紅到脖子,“砰!”的變成了一顆小番茄。

執行院長愧疚,低頭不敢言語。

即便祈行夜與其他選中的畢業生交談,又敲定了培訓計劃,萬國也還沒從興奮中平靜下來。

看向癱軟那人的目光也更加嫌棄或憐憫:得是什麼蠢蛋,才會當著總教官的面, 指著總教官罵啊?尤其人家還名正言順, 實力超群, 完全沒什麼“野路子”一說。

他驚喜追問:“也能做您的學生?”

卻見教官在靠近他之後,鞋尖轉了個彎,竟然繞過他向旁邊走了!

“撤銷畢業,打回重讀。直到能達標為止。”

萬國瞬間面色煞白,惶恐忐忑,害怕自己會被驅逐離開。

這邊的騷動驚到了後面的學院管理。

萬國怔愣回不過神。

祈行夜回眸時,就發現剛剛又兇又衝的小狼崽,竟然泫然欲泣,眼淚汪汪的可憐。

一場鬧劇,殺雞儆猴。

這讓他很欣慰:看!多乖。

被分享了趣聞的晉南:“…………”

他難過,不可置信:“去年我做總教官,帶那些畢業生時,他們怎麼就沒這麼乖?祈偵探是有什麼魔法嗎?”

二十歲,正是年輕氣盛,認為天高任鳥飛可以大幹一場事業,誰都不服誰的時候。又怎麼會服氣其他人管自己?

即便是正式調查官。

晉南本來就不是羅溟那種不怒自威的冷酷,有問必答,實在又溫柔敦和,難以壓住那些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新人。

宴頹流懶洋洋道:“這簡單,你揍他們一頓就好了。”

“站起來就揍下去,再站起來再打倒,直到他們不敢站起來為止。也就聽話了。”

對於如何訓人,負責審訊的宴頹流很有一手。

晉南卻目露不贊同:“那些都是調查局的未來,不過是剛出學院,年輕又血氣方剛了些,怎麼能那麼打?打壞了怎麼辦?”

宴頹流:“…………”

她翻了個白眼,無語:“知道了,晉南媽媽。怪不得你壓不住他們。”

晉南還在擔憂祈行夜能否忙得過來。

但在調查學院內,全權負責所有新人的祈行夜遊刃有餘,輕鬆壓制,像是天生就在這個位置上。

不論他說什麼,新人們認真聆聽乖乖點頭,像一排小雞崽。

新人們:這位總教官簡簡單單一出手,就差點殺了個畢業生,還能一句話定生死,剝奪畢業資格……誰那麼想不開才會和總教官對上?

比起滿分,更恐怖的是什麼?控分。

而這位總教官,連控分都那麼輕鬆自如。

深不可測。

新人們越回想,看向祈行夜的眼神越是敬畏。

“祈教官。”

執行院長將大紅托盤的銘牌端來:“該舉行師生儀式了。你為他們更換銘牌,從調查學院的通行銘牌,換成調查局的助理調查官銘牌,就代表著他們已經畢業,可以離開學院,從此學著如何成為獨當一面的調查官。”

新人們聽到,立刻挺了挺胸膛,掩飾不住的驕傲和興奮。

誰會不向往校門外的未來呢?

他們已經做好準備,摩拳擦掌,只等出去和汙染物大戰一場,建功立業封狼居胥。

祈行夜唇邊的笑意加深:“好。”

畢業生們還沒有資格穿上調查官的黑色制服,他們一身利落簡潔的淺灰色學院制服,胸`前彆著刻有各自名字的白色銘牌。

他們驕傲挺胸,站成一列,等待總教官為自己更換銘牌。

是他們的畢業典禮,也是踏入成為調查官的第一步。

祈行夜取下畢業生的白色銘牌,換成助理調查官的灰色銘牌。

“願你能夠成為最優秀的調查官,為人類存續而戰,為你的人民而戰。”

他笑著,向畢業生敬禮:“我已經為你準備了汙染戰場,那你呢?準備好成為保護者了嗎?”

畢業生激動回禮:“是!”

祈行夜微笑頷首,將早已準備好的通行證和新制服,交到畢業生手裡。

“你的調查官之路,從這一刻開始。”

春風扶柳,水光乍破。

晴朗的春日天空下,這些畢業生們,在祈行夜的祝福下,開啟了自己人生新篇章。

他伸手,為萬國撫平衣襟皺褶:“保護你目之所及的一切,保護你所愛著的人,然後記得最重要的一點——活下去。”

“不論多絕望的境地,不要放棄,再堅持一秒。”

萬國激動得滿臉通紅,大吼:“是!!!”

即便很多年後,他們也絕不會忘記這一天。

入職調查局,第一天。

祈行夜在與十二名新晉助理調查官一一見面交談後,他們就由另一位負責教官統一帶去調查局總部,進行手續登記,身份註冊。

也是讓這批激動得快要昏倒的菜鳥,趕緊去參觀下他們心心念唸的調查總部。

地底八百米,銀白穹頂大廳,群星閃耀的功勳牆,往來忙碌、低聲交談的黑色制服調查官們,讓新人們興奮又嚮往。

負責教官笑了。

卻轉身帶他們走向總部另一側的監獄。

“按照正常流程,你們的第一站應該是後勤部。但是祈教官說了,讓你們先實地參觀下汙染物,以及被汙染異化的人類。”

負責教官向守衛點頭致意,說明來意並出示證件,守衛確認過祈行夜的命令後,予以放行。

沉重金屬大門緩緩開啟,露出門後百米高磅礴大氣的銀白色中庭,以及環繞四周的層層建築,一扇扇密閉大門像監獄,武裝守衛嚴肅巡邏。

一片肅穆安靜中,慘叫聲和哀求聲就顯得格外清晰。

眾人驚疑不定,看向聲源的監獄玻璃間。

玻璃窗後,是扭曲著,蠕動著幾乎像蛇一樣的男人,他已經快要失去人類的輪廓了,渾身泛著青綠色鱗紋,在本應該是腳的方向,卻是一條青蛇嘶嘶威懾的頭。

詭異的美人魚,雙頭蛇。

新人們驚呆了。

“這,這是什麼?”

“被汙染後異化的人。”

教官垂眼看向玻璃窗,漠然:“如果你們的工作失敗,很有可能,本來應該被你們保護在身後的人,就會變成這副模樣。”

“祈教官讓我告訴你們——不僅要把調查官當做一份艱難的職業,更要把它視為信仰和堅守。”

教官回身,嚴肅道:“你們將被賦予榮耀,許可權,以調查官之名馳騁於世界,為人類的未來而奮戰。但是與之相對應的,是責任。”

新人們頓時肅穆:“是!”

“真是年輕的血液啊。”

空中廊橋上的祈行夜笑問:“郝隊不高興嗎?”

郝仁:“…………”

你還好意思問我?

他無語:“一共十二個人,你塞到我們隊的就有六個。怎麼,是生怕累不死我嗎?”

祈行夜故作訝然:“怎麼會?我這不是為了表示對你的認可嗎。”

“嗬嗬,我謝謝你。”

除了總教官之外,這些對調查局還懵懂的新人,會被安排到下面的各個小隊中,負責小隊的雜事,也從中學習。

等熟悉後,就會由總教官和隊長共同評估,如果認為可以成為實習調查官,就會組織考核,透過後更換身份,指派前輩師父,由負責的正式調查官帶著他們出外勤。

到那時,才是真正與汙染物碰面的時候。

郝仁一想到自己要照顧六個嬰兒,就覺得頭大:“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最討厭小孩?尤其是那種什麼都不會的,傻乎乎的。”

祈行夜譴責:“郝隊長怎麼能說自己傻乎乎?”

郝仁:“…………”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不生氣氣死自己仇人笑。

“十二支小隊,有空餘時間帶新人的隊伍不多。從這個春天開始,汙染案件的數量越發增多,並且等級大幅度提高,已經很難見到d級以下的了,全都不是b就是c。很多隊伍都忙得連睡覺時間都沒有,更別提帶新人。”

祈行夜蹙眉:“汙染,在發生異變。”

銜尾蛇,這人類干預的造物,最終還是反噬了人類自己。

打破汙染的自有規律,被人為加速。

雖然之前就有了汙染迭代進化的苗頭,但這個春天,在銜尾蛇死亡後,才真正顯示出它的威力。

郝仁點頭:“我們小隊也是,人都快累死了。”

“還有一個在戰場上昏了過去,以為是被汙染,結果一查,是低血糖加缺乏睡眠——他睡過去了。”

雖然是虛驚一場,打著葡萄糖又讓那調查官補了一大覺,但因為這事,郝仁差點沒被醫療官罵死。

連續四天不睡覺,還如此劇烈的運動?

醫療官大罵:你要是想讓手底下的人死就直說,不用這麼彎彎繞繞!

郝仁愧疚,心疼,卻也無能為力。

所有調查官都進入了連軸轉的工作模式,一刻不停的奔波在汙染戰線上。

從全國各地發來的報告顯示,銜尾蛇之後,汙染事件中的縫隙竟然有擴大的趨勢。很多年前只是一條線的縫隙,如今竟然暴漲到狗洞般大小。

一名專員躲閃不及,縫隙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的手臂被連根削掉,斷面平整得像工業鍘刀所為。

斷臂卻不翼而飛。

這是縫隙在此之前從未表現出的殺傷力。

徐文卿認為,縫隙的擴大,使得汙染粒子能夠更多的透過縫隙進入現實,所以使得汙染事件的等級一再提高。

祈行夜抿了抿唇,壓低聲音道:“在銜尾蛇現場,我看到了縫隙。”

“以及……縫隙後的一隻眼睛。”

郝仁錯愕:“什麼意思?”

嚴重脫力再恢復後,祈行夜對那日的記憶逐漸模糊,卻對那隻眼睛始終深刻。

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隻縫隙後的眼珠,在意識的黑暗裡睜眼,無聲無息看著他,令他渾身發冷。

“它在注視著這個世界,觀察我們。”

祈行夜:“直覺告訴我,那不是我們世界的東西。像從門外透過貓眼,看向自己不在的另一個空間。”

他抬眸,問郝仁:“你有沒有想過,宇宙裡是否只有我們這一個世界,還是,有另外無數個世界?”

“累積我們不同的選擇,直到發生質變,倒向截然不同的走向,於是新世界誕生。”

如果那時街上刺殺的一槍沒能成功;如果那一年美術學院沒有落榜生。

一切是否會走向不同的局勢?

“我們並非獨自存在。而是在我們的世界之外,還有另外的世界。他們鑿開了牆壁,露出縫隙,在窺探。”

他說:“我有一位汙染物朋友,他告訴我,這是人類與汙染的戰爭,而爆發的根本原因,是競爭。爭奪不可複製的珍貴資源。”

汙染不要金銀,只吞噬空間。

像圈地運動。

祈行夜嚴肅道:“汙染想要的,是我們賴以生存的世界。它想要殺死人類,侵佔空間,將我們的世界佔為己有。”

“這是生存之戰。”

郝仁連呼吸都忘了,震驚看向祈行夜,久久無法回神。

“你……”

半晌,他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件事,你和其他人說了嗎?”

他聲音在顫唞:“這可是和科研院截然不同的結論,推翻了過去二十年的準則和認知。你……這可不是小事情。”

祈行夜眨眨眼,重新笑了起來,語調輕鬆:“除了商商之外,你是第一個知道的——怎麼樣,開心嗎?我這麼重視你。”

郝仁腳下一滑,差點從廊橋上摔下去。

“我謝謝你!這重視可太重了。我只是個小隊長,哪能承擔得動這麼大的事情?”

他催促著祈行夜往局長辦公室走:“不行,這件事得趕緊告訴局長。”

“唔,你們局長現在應該不想見別人。”

祈行夜眨了眨眼:“他應該更想聽偉偉親口告訴他。”

郝仁:“?誰?”

“京城大學民俗學系主任秦偉偉?”

祈行夜點頭,理直氣壯:“嗯!”

“猜測的時候,我也和偉偉稍微探討了一下。”

郝仁:“……那你還說第一個告訴我?騙子。”

而局長辦公室外,秘書聽著裡面傳來的咆哮怒斥,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是個雕塑。

“姓林的你個老不死的!這麼多年是怎麼幹活的,我就知道你不靠譜,幹啥啥不行氣死我第一名!你和祈行夜那孽障是親爺倆吧?都是來找我討債的!”

林不之拉開電話,拯救自己的鼓膜。

等秦偉偉平靜些,他才無奈笑問:“偉偉,這次我又做錯什麼了?你不說,我沒辦法道歉。”

秦偉偉冷哼:“裝,繼續裝傻,推卸責任?”

“難道祈行夜沒告訴你嗎?對汙染的新猜測。”

林不之滿頭霧水,被冤枉得委屈:“祈行夜什麼都沒告訴我。”

秦偉偉翻了個白眼:“信你才有鬼!”

但他頓了頓,還是將祈行夜與自己的討論,以及祈行夜的猜測,告訴了林不之。

“汙染並不是我們世界的產物,更非病毒。它是另一個世界的生命,是打頭的斥候哨兵,試探並觀察我們的世界。而它們的最終目的,是搶奪我們的世界,據為己有。”

秦偉偉嚴肅道:“我們並不安全,林不之。”

“有另外一個強大但我們對其全然不知的文明,在窺探並試圖取代我們。”

“這才是汙染的真實目的。”

林不之愕然,唇邊笑容回落,眉眼陰沉鋒利。

良久,他頷首,冷聲道:“我知道了。”

“再一次信任我吧,偉偉。即便我死,也不會讓末日災禍到來。”

秘書正昏昏欲睡,忽聽辦公室大門被猛地開啟。

林不之眉眼冷意如霜雪:“把明院長叫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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