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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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行夜兩人已經迴歸, 但cc2799案件並沒有結束。

為了以最快速度撤離所有人,在汙染源發生異變的時刻,專員放棄了檢測辨認當時在殯儀館中眾人汙染係數, 寧可錯救一萬,也絕不放棄一個。

但當他們衝出封鎖線, 抵達安全地帶之後, 重新開展的檢測……結果卻令調查官的心臟沉沉墜了下去。

不僅是普通市民,就連專員……

從汙染現場撤出來的所有人, 逃過了被汙染的淤泥擊中。

卻終究沒有逃過汙染。

汙染程度更深的人, 已經早在汙染源形成完整體之前, 就已經墮化並聽從了汙染源的召喚指揮,變成了汙染源的一部分,又被祈行夜殺死。

除了僅剩下的粉色結晶, 其他所有的汙染物,都分解成了更細碎的存在。

——失去了個體的存在並且無法回溯,“死亡”只會使得其分解成更微小的顆粒, 空氣中不起眼的塵埃。

“對不起……”

女生顫唞著嘴唇,眼淚順著臉龐劃過。

專員喉嚨發緊:“你母親就在外面,如果你想,可以在走之前,在見她最後一面。”

醫療官半蹲在她身邊,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安慰。

專員將自己的擔憂掩埋心中,耐心的一句句勸慰。

醫療官垂下了頭。

一旦失控,就會讓徐麗麗導致的悲劇重演。

一旦被汙染,人類會很快墮化成為汙染物。

女生呆愣良久,哭得越來越兇:“不能放我走嗎?我不想去!我想回家,我就想在家裡待著哪都不想去。”

但他希望有。讓這些被汙染的人們,重新擁有新的希望。

那是人類疼痛極限之外的,硬生生打碎每一寸骸骨筋肉又重新拼湊的痛。

會使得更多人被汙染和死亡,也會因為汙染粒子的存在而誘發新的縫隙。

旁邊的專員嘆了口氣,走過來蹲下:“你會去到一個可以安然躺平的地方,不必再考試,也不必工作,不用再為生活和柴米油鹽奔波焦慮,以往抱怨的所有的煩惱都煙消雲散。”

醫療官和醫療專員們忙得腳不沾地,奔走在每個被汙染的人身邊, 想要儘可能的救回一條命。

“往好處想。”

可, 對一部分人來說, 已經太遲了。

汙染物,以及任何潛在的汙染物乃至汙染粒子,都不可以任由流落在外。

專員不知道以後的汙染案是否會有些不同,汙染物會不會多出幾分生機。

專員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表情輕鬆一些:“這麼想想,是不是好很多?”

“只除了……自由。以及,痛苦。”

“想玩遊戲就玩遊戲,想看電視上網還是其他任何娛樂都隨意,想要繼續學習任何技能也可以,不論是想吃的想喝的,都全方位得到滿足。還會有一整支專業的醫療隊伍二十四小時待命,隨時檢測你的健康情況,關心你,為你提供幫助,想辦法治好你……哪怕是十年,二十年。”

女生眼裡的光,漸漸散了。她鬆開了手。

“我會,發生什麼?”

“你們就不能放我回家嗎,我要和我爸媽住一起,不想分開……”

從人, 變成灰塵。

調查官已經在商南明的命令下在現場佈設好了阻斷裝置, 開始了清理工作。

除非有足夠堅定的意志力,可以熬過全身每一寸肌肉骨骼無處不在的強烈痛苦,堅定自己身為人的本我……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近乎嘆息。

卻無法重新成為個體。就連尋常汙染物的痛苦,對cc2799的汙染物來說, 都是奢求。

cc2777案件開始,汙染事件逐漸出現了一些以往所沒有的變化。

並且清醒的知道自己是漂浮在空中,隨風而起的灰塵。

研究員將其定義為:進化迭代。

女生拉住他的白大褂,眼帶希冀:“你會治好我的病,是嗎?”

他甚至想要否認自己的畢生所學,想要說,是自己做錯了判斷。

她哭得悽慘:“最疼我的外婆死了,我來送外婆最後一程,為什麼會讓我遇到這種事啊?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是別人,讓別人去死啊!”

他是汙染領域的專家,幾十年工作經驗,對每一種可能的汙染後果都知之甚悉,是權威……所以才更加迷茫和無力。

“一定還有什麼辦法的,對不對?”

但封鎖線外,絕望的哭嚎聲連天, 像地獄的悲鳴。

但,過往的經驗告訴專員,這是一個足夠嚴苛的要求,即便是訓練有素,早已經習慣於疼痛和忍耐計程車兵,也無法做不到。

他的聲音很輕。

專員嘆息。

然後,就是徹底隔絕於社會之外的調查局總部“監獄”。

陸續被檢測出來已經被汙染人中,已經有些先被汙染的人出現了症狀,開始墮化,逐步失去神智,狂亂嘶吼,猙獰令周圍人恐懼。

調查官立刻將汙染物拘束,裝車,看管。

訓練有素。做了千萬次一般的熟練,並且冷漠無情。

機器人。

“師父,我們這樣是不是太無情了。”

實習生不忍心,壓低聲音問負責自己的正式調查官:“怎麼能這樣對別人啊?不能溫柔點嗎?”

他師父只冰冷斜了他一眼,依舊手持槍械戒備,沒有半分動搖。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在你溫柔的幾秒中,汙染物徹底墮化發狂傷人怎麼辦,如果汙染物具有擴散性和感染力怎麼辦,如果汙染物因為你的溫柔而殺死了你的隊友,怎麼辦?”

實習生悻悻縮頭,察覺到了師父的不快。

但他還是不服氣,嘟囔:“哪有那麼巧合,自己不行就說不行唄。”

師父無動於衷。

師父的搭檔卻嘆了口氣:“你現在是實習生,還可以躲在我們後面,不用自己做出決定和承擔責任。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總有一天是要獨當一面的。你的每一個決定,都與你身後的人民,以及你的隊友,息息相關。”

搭檔忍不住勸說:“你師父是為你好,在教你,希望你能在戰場上活下來,也是為你以後的隊友著想,你不要不在乎。”

實習生:“哦。”

撇了撇嘴巴,扭頭,乾脆不看師父。

搭檔還想要說什麼,卻被師父攔了下來。

“沒關係。”

師父淡淡道:“不學就不學吧,只要他不害現在我們小隊,隨他去吧。”

“左右,不過兩種下場。”

要麼死亡,要麼離開。

從調查學院畢業,只是考驗真正的開始,而不是結束。並非所有人都能順利成為正式調查官。

“早走也早好。”

師父漫不經心:“最起碼,不合適的人離開,能保住命……見過太多了,不是嗎?”

害死自己的。

以及,還是隊友們的。

搭檔神情複雜,一時無言。

只剩長長嘆息。

他們很快就沒有時間討論帶的小實習調查官了,被專員招呼著前去幫忙,壓制開始異化併發狂的人,幫助醫療官按住微汙染回溯手術中痛苦掙扎的病人,拘束已經墮化的汙染物,與押送車隊交接,維持秩序……

封鎖線外的安全區一片人忙亂和嘈雜,四處可見哭泣的人和需要幫助的。

調查官忙得團團轉,往往是這邊專員的事情剛處理好,身後已經傳來另一位專員的呼叫。

幾個小時也沒喝上一口水。

商南明又調派了新的專員過來幫忙。

原因無他。

專員的數量……在減少。

“已經確認,本次案件中死亡的專員有九位,屍體已經找到,並以最高禮節帶回總部。還有十二名失蹤的專員,以及。”

楓映堂輕輕合上資料夾:“被汙染的專員,十七人。”

對專員們來說,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事被汙染,在自己眼前開始異化,逐步失去神智,不再認識自己,也變得瘋癲。

正因為他們深知汙染,也看過太多太多汙染的結果,所以才更痛苦。

連自欺欺人的可能都沒有。

前一秒還站在你面前,對你笑著說渴了餓了,約你明天一起去吃飯,下一秒,不過一轉身拿瓶水的功夫,人已經迅速衰敗,怪物般猙獰。

不可回溯。

“他還欠著我錢呢,還有幾頓飯都沒請……這個混蛋,他怎麼也不說一聲就敢死。”

專員小王頹廢坐在廢墟中,雙手緊緊抓著頭髮,痛苦哽咽:“連屍體,屍體都沒剩嗎?”

前來告知的同事緩緩搖頭,嘆息道:“他在名單裡,是失蹤。但……”

“失蹤”代表著什麼,他們心知肚明。

粉碎後散落成顆粒,連屍體都找不到,再也沒有找到的可能。

商南明微微側眸,將周圍的悲慼都看在眼裡。

電話另一邊,局長秘書還在快速詳盡的彙報稍早之前,總部發生的那場攻擊。

“那幫人很明顯是衝著晶體去的。”

楓映堂神情嚴肅,壓低聲音道:“但問題在於,他們為什麼會知道晶體的存在和運送時間。甚至確定了總部大概的方位。”

雖然總部的技術人員及時阻斷了無人機對外的聯絡通訊,沒有讓它將總部的確切位置回傳,將攻擊阻隔在了總部外圍。

但也已經足夠令所有人戒備。

“雖然現在還不能確認祈偵探和您找到的那些晶體,到底有什麼效果,但可以確定,它對幕後之人非常重要。”

楓映堂:“想要搶奪晶體的,恐怕很有可能,也是丟失它的人。”

只有原主人才最清楚它的威力,和能帶來什麼東西。

黑子因為貪心而偷走的粉色晶體不僅使得汙染擴散,還使得原本被完好隱藏的秘密實驗組浮出水面,進入調查局視野。

背後主導這一切的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從徐麗麗開始,到現在,十四年的時間所完成和努力的計劃,不會因為一個搬屍工就此擱淺。

對方一定會想盡辦法,拿回本來屬於自己的東西。

商南明點點頭,迅速一目十行閱讀完彙報後,將終端重新交給楓映堂:“沒有變動。攻擊也在意料之內。”

“按照我們的計劃去執行。”

楓映堂點點頭,恭敬敬禮隨即轉身離開。

商南明側眸,看向坐在一旁廢墟中晃盪著雙腿,和專員小王勾肩搭背嘀嘀咕咕的祈行夜。

不知道祈行夜和小王說了什麼,小王擦了眼淚,勉強讓自己露出一個笑容,雖然那笑容和哭沒什麼兩樣,但小王卻比剛剛那副世界垮塌般的失落模樣看上去好了不少,已經在逐漸恢復,從情緒中抽離。

這讓商南明不由得挑了下眉。

沒想到,最難過,最情緒的那一個,反而在拉別人離開情緒的泥潭。

“祈行夜。”

商南明招了招手,平靜道:“有關於汙染,需要問你。”

祈行夜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隨即拍了拍小王的肩膀,便手掌一撐廢墟斷面,利落乾脆的從上面跳了下來,雙手插兜走向商南明。

“怎麼?”

他笑嘻嘻湊近問:“想我了?”

商南明沒有否認,只道:“在偵探社分開的時候,你說要沿著地脈去看源頭。你找到了什麼?”

雖是疑問句,但商南明卻是篤定的架勢,早就清楚祈行夜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否則,他不會在汙染現場掀翻了整片土地的經脈,徹底翻過了所有泥土,硬生生將汙染的傳輸管道從隱蔽的地底拖拽出來,毀了個徹底。

商南明在高空看得分明。

如果祈行夜沒有將汙染連根拔起,他們也無法順藤摸瓜,找到汙染源的心臟,在那龐大怪物離開誕生地的殯儀館而前往城區,危害更多人之前,將它生生攔截了下來並拘束。

商南明唯一不知道的是:祈行夜發現的,究竟是什麼。

“炸燬的實驗室。”

祈行夜輕描淡寫:“你還記得,我們在‘螢幕’裡看到工業園區嗎?”

大半個工業園區都在精密計算過當量的炸藥作用下,轟然變成了粉末和煙火,被從世界上徹底抹去了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別說秘密實驗室可能所在的大樓了,就連那整片土地,都變成了凹陷的大坑。

乾乾淨淨。

一片地皮都沒有剩下。

“能做到這種程度,一定是專業人士所為。讓調查局束手無策。 ”

商南明平淡接受了受挫的事實:“就算是張長官親自前往勘測,也不會有任何收穫。”

雖然並不喜愛情報分析部的長官,甚至經常氣得張長官咆哮摔桌子,將他視為一生之敵,仇恨得處處作對,常常不對付。

但商南明對人不對事。

——確實不對事。

他只是不喜歡張長官這個人,但喜歡張長官的工作能力。

能作為情報分析部的長官這麼多年,張長官絕非飯桶。

將這樣一個下轄成千上萬的龐大部門管理得井井有條,為全調查局內外所有人提供資訊支援和情報分析,作為在外的調查官和專員們堅實可靠的後盾。

張長官的工作能力和他的脾氣成正比。

他是真真正正,從最基層一步一個腳印走上去的長官,情報和保密工作的每一個環節,他都知之甚悉,在情報和隱蔽臥底等領域,他是調查學院的榮譽教授,領域權威。

只掃一眼,都能看出常人所看不出來的秘密。

在商南明從牆壁裡離開之後,他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情報分析部,派出的專員抵達工業園區,卻一無所獲。

就連炸藥,用的都是最平常的□□,沒有任何標識和可能被尋找的特徵。

——策劃這一切的人,已經先一步預料並準備好了一切。

商南明將現場照片甩給了張長官。

張長官被他三兩句氣得暴跳如雷,臉憋成豬肝色,但就算撓掉了幾百根頭髮,讓本來就禿的腦瓜更加鋥光瓦亮,張長官也沒能從現場照片裡看出更多的東西來。

商南明深深看著祈行夜:“在工業園區,你看到了什麼?”

“在所有人都失敗的情況下。”

祈行夜攤手:“因為你們看的是地面上面的東西,而我。”

他勾了勾唇角,輕笑出聲:“我看到的,是屬於另一個世界,深埋在地底的本質構成。”

——剔除了雜質甚至人形,就像熱成像系統一般,探尋最本質基礎的存在。

汙染粒子。

商南明和老道長的話啟發了祈行夜。

他想到,既然分析部能夠根據汙染路徑確定汙染物的逃竄路線,他家這麼多年來又一直都是地脈的中央車站,各個厲鬼總順著地脈跑到他家去打擾他的睡眠,那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快要反向利用地脈?

這條路線既然能將鬼和汙染物帶到他家,那他也可以反向追蹤,跟著地脈去汙染物的家。

祈行夜這樣想著,壓低自己的存在感,在商南明離開牆壁重獲安全之後,就立刻沿著地脈出發,遵循本能。

哪裡越危險,就越去向何方。

他的想法很快被驗證是可行的。

在踏出偵探社範圍的瞬間,原本牆壁裡的茫茫白霧,霎時間全部變成了淤泥一般的粘稠黑色,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祈行夜:“……?”這麼迅速的嗎?

他試探性的在那條範圍上前進,後退,前進,後退。

黑,白,黑……

祈行夜玩得不亦樂乎。

偵探社裡的某個存在卻黑了臉。

粗壯柳樹瘋狂抖動,枯葉落了一地。像憤怒的咆哮。

要不是枯葉扔不出去,某個存在都要打人了!

祈行夜眼睛噌的一亮:“哦哦哦!”

他親暱的湊到偵探社院子的柳樹旁:“柳樹女士,是你在幫我看家嗎?所有汙染都是被你擋在外面的?”

柳樹瘋狂揮舞枝條,像在吶喊,化身瘋狂打人柳。

表達的意思就一個:滾!

莫挨老孃!

祈行夜卻像是忽然瞎了眼一般,絲毫看不懂柳樹瘋狂且明確的拒絕,笑嘻嘻的湊近,甚至拽住柳枝。

“我就隨口一說,沒想到柳樹姐姐真的幫我看家啦?這麼善良,姐姐你真是個好人。”

柳樹:……謝謝,已經死了一百年了。現在的你不是之前威脅要把我當柴燒的時候了?

沒用的時候喊人家女士還威脅,有求就親暱喊姐姐。臉呢?自己不尷尬嗎,好意思嗎?

祈行夜:尷尬?什麼是尷尬,字典裡沒翻到~

他絲毫不在意柳樹的拒絕,反而將它當做人一般的看待,並且也不急著去找源頭了,反而一撩大衣坐下來,掰著手指給柳樹仔細講清楚什麼是汙染。

甚至刻意將後果和威脅誇大。

效果和用老虎吃人嚇唬小孩子差不多。

——快睡覺!不然老虎馬上就來吃你。

柳樹:“…………”

它終於忍不住了,當著祈行夜的面抖了抖枝條,崩潰問:“你不上班不上學嗎?對著我找嘮嗑幹啥?”

祈行夜眼睛一亮:“哦哦哦!東北那嘎達的姐姐!”

“沒想到住了這麼多年的鄰居,竟然是英姿颯爽的東北姐姐,失敬失敬。”

他笑眯眯湊過去:“上班上學有什麼用,哪有姐姐重要。所以姐姐聽明白了嗎?”

所有柳枝都努力湊過來,幾百根一起抵住祈行夜,抗拒他的靠近。

像用爪子拍在人類臉上的冷麵貓貓:滾!

這輩子最討厭狗了!

柳樹:“嗬嗬,我都死這麼多年了,你們人類死不死的和我有什麼關係。全死了不是更好?”

它陰惻惻道:“當年害死我的就是人類,聽說他後代還在海對面活得好好的呢。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幫人類?”

柳樹哼了一聲:“沒主動殺你們已經是我善良了。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祈行夜不僅不放棄,反而更加湊近擋在眼前的柳枝籬笆:“姐姐!拯救世界可就看你了,你要是不幫我,就沒有人再像你這樣重要可以拯救世界了!”

祈行夜打氣:“姐姐你再仔細想想,你幫了我之後,你也能更快獲得更多力量弄死我吧?你不想殺了我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俊臉,無辜道:“你看我的時候都不生氣嗎?”

柳樹:“…………”

萬萬沒想到,這狗的自我認知還是很清晰的,竟然知道自己欠揍。

一想到過去三年間用盡了手段都沒殺死祈行夜,反而收到了一沓沓秦偉偉名片的憋屈,柳樹忽然有些動心。

能殺祈行夜誒……無法拒絕的提議。

看出柳樹安靜下來的猶豫思考,祈行夜一鼓作氣:“再想想你仇人的後代!姐姐,那狗男人害你這麼慘,你不想報復回去嗎?找到他後代報仇,需要更多力量吧?”

他笑眯眯:“雖然汙染被稱為第三力量,但誰知道它和玄學鬼氣有沒有關聯呢?沒說沒有就是有。姐姐不想試試嗎?”

“反正也沒有損失,萬一成功了更好。透過汙染,你就能更快獲得力量,更早找到他後代報仇。”

柳樹猶豫,瘋狂心動。

柳枝條在身後翹翹微晃,像貓咪尾巴,透露心事。

祈行夜瞥了一眼,笑眯眯趁熱打鐵:“萬一姐姐去晚了,就連他的後代都壽終正寢一輩子享福,怎麼辦?”

他感嘆:“真可憐,只有姐姐悽悽慘慘一個人困在這裡,人家早就過上幸福日子……”

“好!”

柳樹斬釘截鐵,利落回應:“走!”

祈行夜挑挑眉:“這麼著急?我連要去做什麼都沒說……”

“沒時間等了,快走!”

隨著聲音落下,一道紅裙身影幽幽從柳樹中浮現。

“想說想問什麼,路上再說。萬一你耽誤這時間裡,他後代就死了怎麼辦!時間寶貴,不要浪費!”

不等祈行夜看清對方的模樣,那人就已經大步流星衝過來,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比他還要焦急的衝出偵探社,踏進地脈中。

祈行夜:“……???”

一時恍惚分不清是誰比誰更急。

他差點懷疑不是自己套路了柳樹厲鬼,而是厲鬼守株待兔等他上門。

因為死於此處,執念深深與小樓纏繞在一處無法分割,所以厲鬼也無法隨意離開這裡,成為了地縛靈一般的存在。

但有一種情況是例外的:地脈。

充斥著陰森死氣的地脈,成為了厲鬼的高速公路,讓她可以去往其他地方,其他鬼魂也可以透過這條路前來偵探社。

——不過鬧的不是她,是祈行夜。

從不肯吃虧的祈行夜:…………

他莫名有些委屈:“為什麼所有好處都是你佔,後果就是我承擔。感覺我好虧。”

厲鬼翻了個白眼:“不要在乎這種小事情。不就是差點殺了你嗎?”

祈行夜幽幽:“……這是小事情嗎?”

要不是他命硬,早就死在這了。

要知道在他買下小樓當偵探社之前,所有曾經不信邪買下這棟小樓的主人,可是一個接一個的暴斃猝死而亡。

一個都沒有放過。

堪稱是京城獨有的都市傳說,十大凶宅之一了。

厲鬼:“沒事,我原諒你了。你也忘了吧。”

祈行夜:“……謝謝。”

這聲謝謝說的,將咬牙切齒體現得淋漓盡致。

不過有厲鬼跟隨開路,確實比剛剛更加通暢,像是擁有了自動導航系統,原本躲避在牆壁汙泥中的危險物,全都像是看到了更恐怖的存在,紛紛退避三舍,讓出一條筆直通往終點的道路。

祈行夜知道,就算只有自己也可以做到這件事,但厲鬼大大加快了速度,並且避免了可能的戰鬥,讓他可以順便儲存了體力,可以應對所有汙染源頭處可能的危險。

既然黑子提到了實驗室,也說自己是在搬運屍體時起了心思,從實驗室拿走晶體,那很可能,汙染的源頭處有更多類似的結晶,以及更龐大的汙染物,以及安保力量。

邁出去的每一步都是未知的。

只有危險,是早已經篤定的存在。

祈行夜狀若無意問:“你不擔心死在這裡嗎?汙染和鬼,終究還是不一樣的性質存在。”

厲鬼卻只冷哼了一聲:“不是你忽悠我來的嗎?”

祈行夜摸了摸鼻子:“真直接。”

直到這時,他才有時間可以仔細看一看這位住在院子柳樹裡的厲鬼。

因為死在最好的年華,女鬼的模樣,也始終保持著死亡的狀態。

她一襲紅色旗袍華美精緻,外罩一件純白皮毛大衣,美豔逼人。

只是,如果湊近了仔細看,還是能夠看到她細膩潔白如瓷的漂亮肌膚上,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細密紋路。

死亡時的狀態被完好儲存了下來——包括她被分屍,屍體一塊塊扔到天南地北,不想讓她找回自己的完整屍骸而凝聚成鬼。

女鬼大跨步行走在地脈想要尋找源頭,更是大步流星,氣勢洶洶。

彷彿那不是秘密實驗室或汙染晶體,就是害死她的狗男人,她是去砍人的。

祈行夜忽然覺得自己能在偵探社三年還活著,真是優秀。

他感動的遞過去秦偉偉的名片:“姐姐,罩我。不知道姐姐怎麼稱呼?”

下次再遞名片,就可以遞厲鬼的名片了嘿嘿。

厲鬼:“……連鬼都不放過壓榨,你還是人嗎?”

她無語:“我怎麼會記得自己叫什麼?我都一百多歲了,你還指望什麼呢。”

“要名字也沒有用,反正也沒人稱呼。”

厲鬼輕描淡寫,滿不在乎:“你喊我柳大壯都行。”

祈行夜:“…………”

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豎起大拇指:“姐姐真豪爽。”

就是敢真的這麼喊的,估計沒幾個。

厲鬼:“呵,懦夫。”

祈行夜:勝負欲,啟動!

“柳大壯!”

他氣勢洶洶拽起厲鬼就向黑暗深處的源頭衝去:“柳大壯你感覺到什麼了嗎?”

細細密密,若有若無,分佈在空氣中的某些物質。

令空氣都粘稠腥臭了起來,彷彿那並非是輕飄飄的氣體,而是粘稠汙髒的淤泥。

汙染。

高度濃縮的汙染粒子,使得每一寸空氣都變得黏膩了起來。

他們明明是走在牆壁後虛假的二維世界,但危險卻真實得如有實質,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群狼環伺之下的黑暗中主動邁向陷阱,將要與等待許久,飢腸轆轆的怪物面對面共處。

陰冷危險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就連厲鬼也忍不住皺眉,終於放緩了腳步,走在祈行夜身邊也不由得警惕看向周圍:“竟然還有比我還厲害的東西?”

“小子,你到底招惹了什麼東西,那個叫汙染的……”

厲鬼眉頭緊皺,聲音沉沉:“到底是個什麼垃圾玩意兒?還敢威脅我!”

祈行夜見勢,立刻趁機拜碼頭:“大姐頭!”

他笑眯眯指了指源頭:“我不清楚那裡的汙染源頭究竟是什麼,又有什麼效果。但我能確認一件事。”

“如果我們不能成功壓制汙染,那以吞噬為本能的汙染……終將吞噬所有生命,連同世界。”

祈行夜雖然在笑,神情卻極冷:“到那時,所有人都不可能獨善其身。包括鬼。”

這片黑暗的水潭,終究會變成磅礴危險的海域,然後,淹沒一切。

所有曾經看到和感受到的景色,人,物……都將在那一刻到來的時候,不復存在。

“雖然那一刻有可能還要很久,有可能是一百年後,也有可能是一年後,甚至是明天。”

祈行夜神情淡漠:“但我不想,讓以後的我,看不起現在的我。我不會做自己的懦夫。”

“所以,厲鬼大姐,來幫我。”

他微微一笑,攥緊了女鬼的手臂:“和我一起阻止這場洩露,拯救世界。”

女鬼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祈行夜身上,被那雙過於明亮如有太陽墜落其中的眼眸吸引,不自覺點了頭,鄭重說:“好。”

隨即,等他們都已經踏進黑暗最盡頭的那一個“點”時,女鬼才後知後覺:“…………?”

剛剛莫名的豪情壯志是怎麼回事?世界死不死的到底關她什麼事,祈行夜是傳銷頭目嗎,為什麼莫名其妙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冷靜下來的女鬼試圖拽回自己的手臂:“我不……”

祈行夜:“來都來了——看!那是什麼。”

女鬼下意識看去。

卻見地脈的終點……竟然,真的一條條匯聚成唯一的一點。

周圍數公里的地脈都最終匯聚在一處,那裡的黑暗如同夜空,繁星點點。

無數微粒掛在“天”上,閃爍這漂亮華美的粉色光芒,星星點點,美不勝收,安靜的連成一片如同幻境般的夜空。

可祈行夜卻在最初的驚愕後,很快明白過來:是微粒。

在京郊殯儀館內導致了所有人的汙染和陷落,也是許文靜費盡心思留給他的粉色微粒。

只要一點,就能使得整個科研院亂起來,所有人忙得焦頭爛額。

但在這裡,卻變成了不值錢的路邊泥沙,在那片黑暗中,處處可見大小不一的微粒。

有的大些,像拳頭那麼大。

有的甚至小的像是沙灘上的沙子,細細密密,閃爍著微光。

這不是一片人為產生製造的景色。

如果是,不會察覺如此之大。

“能做到那種程度,形成那樣的規模的,只有一種可能。”

祈行夜輕輕抬頭,看向商南明:“麵包屑。”

“曾經有大量的微粒晶體在那裡存在,而在持有人沒有注意的時候,微粒級落進地脈,並與汙染一同存在,形成了連通的脈絡和巢穴。”

所有事物,只要存在,就會留下痕跡。即便對方以為自己怎樣徹底的抹除了所有的證據。

但大地,會記得。

“你問我源頭是什麼?”

祈行夜笑了一下。

“源頭,就是始作俑者的墓誌銘。”

是那些鑲嵌在地脈中的微粒,讓祈行夜意識到了cc2799案件中汙染的傳遞方式,也讓他用同樣的方式,了結了汙染戰場上的怪物。

但——

“還有一件事,我沒有做完。”

祈行夜咧開笑容,眉眼陰沉危險。

“幕後之人。我要親手,將之埋進那片墳墓裡。幕後老鼠造成的所有痛苦,都應該一一親自品嚐。”

既然是他發現了隱藏在地底,並未有人發現過的證據,那就應該也由他來終結幕後敵人的性命。

不可推辭。

也不想拒絕。

祈行夜仰頭,嚴肅看向商南明:“cc2799,尚未結案。”

“我會持續跟進追蹤,直到幕後之人被我親手殺死。”

最不喜歡未結案件的人,卻主動要求案件開放。

商南明微微垂下眼睫,點頭:“好。”

祈行夜挑眉,隨即重新笑了起來。

陽光重新落在了他的俊容上,不似剛剛危險。

商南明卻問:“從剛才就想問了。”

他抬手指向祈行夜身邊揮之不去的陰影:“你身邊那位,是誰?”

祈行夜猛地一僵,毛骨悚然。

“臥槽大哥你別嚇我,我身邊哪有人啊!”

——

柳大壯:討厭沒有邊界感的人類和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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