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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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時間以來, 明荔枝都身陷忙碌,分身乏術。

於是本來的偵探社大總管也易了位,明荔枝一眼沒看住, 就被商南明搶走了自己的總管之位。

就連一直是總管要塞的廚房,也被商南明緊握在手裡, 他想搶都搶不回來。

一進門剛和祈行夜打了招呼, 明荔枝就趕緊脫下過於正式的西裝打扮,換上慣常的寬鬆襯衫, 匆匆往廚房去爭權奪位。

但廚房已經被四人牢牢佔據。

商南明是總廚師長, 冷酷掌控全域性, 食材廚具各司其職,鍋裡的炒菜滋滋啦啦熗出香味,煲裡的蔬菜雞湯咕嘟咕嘟冒著香氣, 白霧溫柔瀰漫了寬敞明亮的廚房,驅散了秋日傍晚的寒意,順著半開的廚房窗幾飄出香味, 引得厲鬼和狼犬都湊了過來。

一個半撐著臉趴在窗框上,好奇打量著商南明, 試圖搞清楚怎麼這樣的大人物不僅外務處理得乾淨果決, 就連廚房也毫不遜色。

厲鬼有一搭沒一搭試圖挖出點什麼來的時候,狼犬就蹲在窗戶下的木質長廊上, 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商南明,滿眼都是渴望。

狼犬:

商南明:“…………”

確實很香, 想了想還是決定嚐嚐。

林不之:“……想說什麼,乾脆直說。”

後知後覺的柳大壯:“呃……我不是說你們是狗東西,不是,你們吃的是狗吃的,呃不不不,你們吃的不是狗吃的……草!”

林不之已經伸來的手一僵。

“吃你的!看什麼看!”

明明是大權在握的人物,卻二十年來沒有真的“生活”過。

他側眸看了眼正與祈行夜玩得開心的秦偉偉,無奈嘆了口氣:“因為已經被偉偉嫌棄了。要是你們都在廚房,就我不在,他更要嫌棄我了。”

她惱羞成怒,一把從商南明手裡奪過湯碗,“咚!”的一聲重重放在狼犬面前。

商南明有求必應:“您不會做飯,擠在廚房不僅佔地方,還添亂。”

“現在瞭解也不遲——但更糟糕的是人沒有自知之明。”

柳大壯:“?”

他平靜示意書房:“調查局今天送來的公文依舊很多,考慮下到廚房幫忙?”

默然無聲。

林不之面無表情。

明明已經找藉口進了秦偉偉家,氣氛正好,他們可以一起吃晚飯,守著透過柵格窗子落進來的夕陽光影,在燦爛晚霞下一同感受人間煙火氣,然後倒一杯清酒,聊聊過去的時光記憶,一起坐在露臺上看月光瑩瑩灑下,流淌在杯中。

沒想到商南明一挑眉, 示意柳大壯回身向後看。

商南明持續發力:“林局長,不擅長的事不必勉強,合適的人應該放在合適的位置才能發揮作用。”

商南明平靜將調好的配料遞給他,示意他按照自己寫的時間規劃表放進鍋裡。

柳大壯:世上只有餘荼好——餘荼什麼時候回來,想她q-q

商南明眼中劃過笑意,繼續低頭準備晚餐,偶爾幾句嫌棄硬生生擠進廚房的林不之。

空氣一時陷入了僵持。

林不之抽了抽嘴角:“以前怎麼沒發現,南明你還有這一面?”

她快被氣死了:“搞得像我虐待你,一定要搶你的東西吃一樣,你姑奶奶我還沒淪落到和狗搶東西!”

沒有然後了。

與秦偉偉產生交集最好用的藉口是什麼?

自然是照顧他的起居,與他作息同頻,製造在校園裡“偶遇”的機會,就連上課地點時間都選在相鄰教室,上下課都能準時在門口堵到人。

一切美好想象都已經死在了第一步——客觀事實:他不會做飯。

林不之不動聲色安排好了所有,卻還是陰溝裡翻了船。

忽然就理解了,為什麼那些調查官會如此畏懼商南明。

他手一頓, 從湯鍋裡盛了一碗雞肉,揚了揚下頷示意厲鬼。

結果她一轉身——

林不之幾乎將一生中最璀璨的年光全都獻給了汙染事業,沒有退休之前,他忙到睡覺時間都少有,至於做飯或者其他生活技能?

都有專門的生活秘書為他打理。他就像是準時上線的機器人,生活方面有人操持,不必他浪費時間關注。

林不之已經計劃好了,他很快就會不勝酒力,然後找藉口醉在秦偉偉家,再然後……

他不會做飯。

柳大壯扭頭就跑回院子,氣得將高跟鞋踩得震天響,木質地板吱嘎作響。

門外不小心經過的鄰居頓時驚恐:“又鬧鬼了??”

狼犬:q-q

柳大壯:…………

話一出口,拿著湯碗的商南明,廚房裡正為晚餐忙碌的另外三人,齊齊看向柳大壯,眼神危險。

“看什麼看!蠢狗。”

柳大壯下意識抬手拒絕:“瘋了嗎?你看我像是能吃到的樣子嗎, 不然你還是燒給我吧……”

直到搬入京城大學,硬生生擠進秦偉偉的生活。

被暴擊的林不之:“!”

林不之自信滿滿走進廚房,認為雖然他沒有嘗試過,但這種小事一定難不倒他。

而廚房用接下來三小時的混亂,冷酷回應了林不之的自信。

滿室瀰漫著焦糊苦味,黑煙滾滾,廚房在燃燒,被觸發的消防系統開始噴水,林不之和秦偉偉淋溼得狼狽。

但更糟糕的是,水和煙從廚房擴散到了不遠處的書房,淋溼了秦偉偉費盡心思找回來的珍貴古籍。一碰便碎的脆弱紙張在濃煙中,當場給林不之表演了個自殺。

古籍:這是什麼?死一死。

秦偉偉:“…………”

林不之:“!”

那天的結局就是,教授公寓周圍警笛聲長鳴,秦偉偉門外圍滿了來看熱鬧的教授們。

還有教授補刀:“秦主任你那一屋子珍貴玩意都還好嗎?”

秦偉偉冷笑,陰惻惻轉頭看向林不之:“它們死了——林不之也是。”

那日之後,林不之被踹出去拒之門外,直到他求助祈行夜,想辦法找到隱於市的老修復專家,修復好了古籍還給秦偉偉,秦偉偉這才終於肯看他一眼。

林不之痛定思痛,堅決杜絕類似狀況再發生。

為了能有藉口悄無聲息自然融入秦偉偉的日常,優秀的廚藝是必需的。

當林不之向商南明表達了自己的苦惱,想要得到自己養大的孩子的建言時,商南明卻平靜暴擊:我不存在這種煩惱。行夜和偵探社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在做。

他甚至歪了歪頭,疑惑問林不之:不會做飯,還想留住愛人?林局長退休後比印象中更年輕了。

——天真。

林不之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去。

但事實證明:不要輕易惹老狐狸。

他是真的會報復回來。

比如,從商南明暴擊林不之那天之後,林不之就經常會帶秦偉偉來偵探社蹭飯,時間之規律,堪比把這裡當做食堂了。

商南明:“……你自己沒有家嗎?為什麼要來我家。”

林不之微笑:“多謝你提醒了我,常來偵探社也是能與偉偉加強聯絡的方法呢。”

有祈行夜這個紐帶在,秦偉偉不會覺得哪裡有問題。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會習慣他的存在。

但被破壞了二人世界的商南明:“…………”

於是每當林不之登門蹭飯,廚房就變成了神仙打架的危險戰場,商南明和林不之各顯神通,你來我往,戰況激烈。

蹲在門口默默削皮處理食材的曲至星,又向外挪了兩步,試圖遠離可怕的戰場。

惹不起,一個都惹不起。

左春鳴翻了個白眼,雙臂抱胸冷笑:“各位,再吵下去就要錯過晚飯時間了。等祈老闆餓了過來檢視,你們準備怎麼解釋?”

他瞥了眼客廳里正吵吵鬧鬧的祈行夜和秦偉偉,謊言信手拈來:“祈老闆注意到這邊了,他在向秦主任詢問——啊,他要過來了。”

廚房裡瞬間從疾風驟雨的戰場,變成春風化雨的和煦。

曲至星看得目瞪口呆,默默抬手向左春鳴比了個大拇指:nb!

左春鳴揚了揚下頷,哼笑。

只要不涉及祈行夜,這位雲省最危險也最神通廣大的情報中介人,總有一萬種方法能平息險境。

等他一抬頭,就看到了換好日常便服走過來的明荔枝。

“懸鏡集團最近需要變動繼承的事太多,會議開也開不完,我努力往回趕了,但還是有些晚。”

明荔枝歉意一笑,就準備扎進廚房。

卻被左春鳴一抬長腿擋住廚房門,拒絕了他的進入。

明荔枝訝然:“誒,左老闆?”

左春鳴側了側首,陰鷙冰冷的俊容也在看清明荔枝眼裡的疲憊時,不由得和緩下了神色。

“太累了就去睡覺,到廚房幹什麼?”

他揚了揚下頷,示意明荔枝背後的房間:“連自己住哪間都忘了嗎?讓你靠近廚房,我擔心你會炸了偵探社。”

明荔枝歉意想說什麼,就被走過來的商南明往手裡遞了碗熱湯。

他下意識道謝,又在商南明的注視下本能喝空了湯碗,不等說話,曲至星就很有眼色的接過空碗,商南明又塞了盤水果過來,姿態自然極了。

——拒絕的意思也很明顯。

失去廚房要塞指揮權的明荔枝一時茫然,盯著水果碗卻回不過神。

以前都是他站在廚房投餵大家的,怎麼現在反過來了?

正神遊天外,有力的臂膀便從身後搭了上來。

“走了小荔枝。”

祈行夜笑眯眯攬著明荔枝轉身,不容拒絕:“好寶寶的生活就是這樣的,累了吃吃了睡才好長肉。廚房就讓商商他們去打理,不會出問題的。”

他垂首嚮明荔枝眨了眨眼:“商商超愛你家老闆,他才捨不得我死於廚房爆炸。”

明荔枝沒忍住笑了起來:“老闆,哪有你這樣愛而自知的,太高調啦。”

祈行夜嘿嘿一笑,挺了挺胸膛:“被愛著當然要大聲說出來,所有人都知道商商最愛我才對~”

他順手捏了把小荔枝的腰,點點頭:“又瘦了。”

“快趁現在睡一覺,等晚飯開始我叫你。”

祈行夜笑眯眯把小荔枝推進房間:“別擔心。”

“老闆,不是,我不困我嗚嗚……”

明荔枝所有抗議都被祈行夜一把捂住,強行塞進被窩裡,又把熱乎乎像個暖寶寶的小煤球從肩膀上摘下來,塞到明荔枝懷裡。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等明荔枝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在被子裡躺著了。

就算他之前再怎麼強調自己不累,但一回到最令人心安的地方,接觸到柔軟乾淨帶著陽光香氣的被子,身體已經先一步背叛理智放鬆了下來。

被壓制的疲憊頓時湧向四肢百骸,痠痛的肌肉發出抗議,不肯與床鋪分離。

明荔枝眼瞼落了落,倦意已經襲上心頭:“老闆……”

他嘟囔著低語,就被祈行夜握住了手,憐愛揉了揉頭毛。

“我知道,我都知道,小荔枝。”

祈行夜輕柔帶笑的低語彷彿有某種魔力,哄著最緊繃戒備的孩子柔軟了一身刺,肯安眠在他身邊:“安心睡吧,你回家了,有我在,天塌不了。”

明荔枝握住祈行夜的手,闔了眼沉沉睡去。

祈行夜俯身注視著眉眼間滿是倦意的小荔枝,無聲嘆了口氣。

他家小荔枝啊……

已經不再是明助理,明小少爺。

而是明先生——懸鏡集團第三代掌權人。

代替明鏡臺,執掌懸鏡集團。

那日,為了阻止明言推導公式助力銜尾蛇,明荔枝去尋找明言,用明懸鏡死亡的真相擊垮了明言全部心理防線。

喪失了所有活下去的動力的明言,在燃燒實驗室的大火中,懷著對明懸鏡的思念和痛苦,平靜迎來死亡的降臨。

而明鏡臺……

應下了弟弟的要求,折返去救小紀和紀牧然,卻遭遇了晏洺席埋伏的援兵。

明鏡臺唯一來得及做的事情,就是將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送往安全之地。

然後,燃燒著火焰的金屬砸落,隔絕了實驗室內外,被明言啟動的自毀程式拒絕了所有人的進入。

明鏡臺下屬的僱傭兵們目眥欲裂,卻也束手無策。

他們只能死死抱住拼命想要掙脫衝回火場的明荔枝,顫唞著心腸拒絕明荔枝的哀求,冷酷執行明鏡臺最後也是最高優先順序的命令。

——確保明荔枝的安全。

然後,如果我死亡……效忠明荔枝吧。

他是我存在的意義,是我的靈魂,我母親最後饋贈世界的禮物。

火焰呼嘯燃燒,金屬斷裂的聲音覆蓋了一切,聽不到實驗室裡的動靜。

明荔枝哭嚎著一聲聲喊著哥哥,撕心裂肺的悲慟。

在場所有人紅了眼。

卻也只能剋制著死死留在火場外。

他們用盡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試圖撲滅這場大火,又忍不住期待著那道身影可以走出火海,走向他們。

一如既往的從容平靜,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那可是明先生,是創造過無數奇蹟神話、謀算縱深,甚至能反手坑了晏洺席,與未來科技集團旗鼓相當的明鏡臺。

沒有他做不到之事,沒有他贏不下的局。明懸鏡死後,明鏡臺成為了明家的中流砥柱,為世人所知。

那樣的人物……明先生,怎麼會……

所有人心中都升騰著同樣的乞求,焦急盼望著那人能從火場裡走出來,笑著告訴他們,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直到大火熄滅,燒焦的斷壁殘垣間一片焦黑泥濘,曾經最頂尖精密的實驗室化作廢墟。

明鏡臺,卻始終沒有出現。

站在火場邊緣的明荔枝頓時腿一軟,幾乎跌倒在地,全靠身邊的僱傭兵支撐身軀。

明鏡臺留下的隨行秘書擔憂刺激太大,想將明荔枝先行送回去,實驗室遺址交給他們來處理。

卻被明荔枝幹脆拒絕。

他推開了身邊人,踉踉蹌蹌衝進化為焦黑的廢墟,倉皇無助的喊著哥哥。

可心中最後一絲僥倖,卻在死寂無聲中,慢慢熄滅。

沒有。

哪裡都沒有。

入目所及之處,是剩下一地狼藉,不見任何明鏡臺的身影。

哪怕一片衣角都沒有留下。

僱傭兵們在廢墟中挖出了不少焦黑屍骸,但一一辨認過去,卻都是實驗室守衛和晏洺席埋伏的援兵。

清理到最後,也沒有發現明言或者明鏡臺的遺骸。

只剩下一副碎裂的金絲眼鏡,靜靜躺在水窪裡。

明荔枝垂首站在廢墟間,散落的髮絲落下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天空下起了大雨,匯聚在下頷又滴落。

不知是雨,還是眼淚。

往日活力朝氣的明荔枝站在那裡,彷彿一尊失去了生命的雕塑,慢慢褪去色彩,變成黑白灰的陰影。

他慢慢俯下`身,修長手指輕輕從水窪中拾起那副曾屬於明鏡臺的眼鏡,彷彿還殘留著明鏡臺的體溫,看到他的笑容。

他說,哥哥,回家吧。

我來帶你……回家了。

不論旁人如何勸說,明荔枝都執拗的守在廢墟旁,不肯放棄的讓一批一批人進入廢墟,地毯式的徹底挖掘,掘地三尺也絕不放過一絲一毫。

他堅信他的哥哥在等他。

不論生死。

懸鏡集團的力量在迅速湧向這裡,祈行夜的朋友們也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商南明也派了武裝守衛帶著頂尖裝置前來協助搜查。

埋葬著明言和明鏡臺的廢墟,成為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可就連一粒沙塵都不放過的搜查,卻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搜救人員們面對著明荔枝期待的眼睛,不忍心的緩緩搖頭,嘆息著說抱歉。

明荔枝眼眸裡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沉寂如夜色。

科研院說,可能是人已經燒成灰燼了。

畢竟是高精度實驗室,為了能燒燬一切有用的東西,自毀程式引發的大火是能夠融化所有金屬的超高溫。人在其中,宛如焚化爐。

如果沒有找到遺體,倒也……可能。

伊芙波娃說著說著,卻在瞥見明荔枝木然冰冷的面容後,不忍放下檔案,抱住了他。

明荔枝此生目睹過三次死亡。

第一次,是他還是嬰孩時,會給他唱好聽的安眠曲的母親,就死在他面前,血液迸濺在襁褓上。

從那之後,無眠的夜晚,再也不會有母親溫柔安心的懷抱和歌聲。

但有人俯下`身,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還是個小少年的明鏡臺,堅定向他承諾,自己一定會保護好他——不惜一切代價,不論自己生死。

第二次,明荔枝親手擊垮了明言的精神,在憤怒與痛苦中,他在世界的天平兩端做出了抉擇。為了世界,明言必須死,只有他死亡,才會讓晏洺席放棄希望。

他看著明言在自己面前崩潰悲怮,知道父親絕不會獨活。

第三次,明荔枝看到火焰明亮,明鏡臺在向他微笑。

他拼了命的想要救回哥哥,幡然悔悟明白了明鏡臺的誓言,他意識到明鏡臺從未想過對他不利,一如曾經的誓言——讓我身死,換我的弟弟活下去,平安快樂。

明鏡臺可以與世界為敵,卻絕不會與明荔枝為敵。

他或許會毀滅世界,但絕不會傷害親愛的弟弟。

明荔枝想向哥哥道歉,說自己錯了,他想將自己二十年來所有故事都說給哥哥聽,想要說自己最愛哥哥了。

可……

明鏡臺沒留給他這樣的機會。

他沒有哥哥了。

沒有人再會把他護在溫暖的懷抱裡,告訴他——我在。

三次死亡,三位至親。

明家,只剩下明荔枝。

煢煢孑立,孤影寂寂。

可是,沒有時間留給明荔枝去悲傷。

懸鏡集團還在等著他。

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需要迎來新的掌權人。

明荔枝代替消失的明鏡臺,成為了懸鏡集團的主人,打理母親和哥哥留給自己的遺物。不久前還是京城大學學生的明荔枝,不得不學習如何成為“明總”,迅速成長起來,成為像明鏡臺那樣,能夠支撐風雨的人。

明荔枝回京城大學辦理手續時,有同學投來羨慕的目光:還沒畢業就繼承億萬家產了?真是好命。

卻沒有迎來明荔枝如往日一般軟乎乎好脾氣的笑容。

只有冰冷漠然的一瞥。

“命……好?”

明荔枝冷笑,眼尾赤紅:“父母兄弟皆死亡,這樣的命,給你怎麼樣?我們來換!”

他願意用自己所擁有的所有金錢,換他的哥哥回到他身邊,換他的母親活過來。

可沒有神明給他這個機會。

同學被嚇住了。

迅速冷靜下來的明荔枝平靜頷首道歉,隨即漠然轉身,沒有再多看一眼的離去。

秘書和安保也跟隨在他身後離開,前往下一場會議。

忙碌繁重的工作壓得明荔枝沒有時間去悲傷,卻也讓他迅速成長起來。

見過明荔枝的人都說,他變了。

不再是柔軟天真的明家小少爺。

而是真真正正,能夠撐起一方天地的明總,明先生。

那張本就與明鏡臺有三分相似的俊美面容,也越發威嚴冷肅,令人偶爾恍惚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明鏡臺。

本來看幼主登基而想要趁機謀私的老傢伙們,很快就被明荔枝收拾得服服帖帖,懸鏡集團內外想要趁著權力更迭而搗鬼的人,也都被毫不留情的冷酷鎮壓。

雷厲風行,手段嚴酷。

他不再是孩子了。

天空墜落。他只能成為新的天空。

秋日的風吹紅楓葉時,明荔枝已經坐穩了懸鏡集團,所有人心服口服,不敢再起事端。

而不動聲色看顧著明荔枝,還讓不少朋友們幫著自家小荔枝的祈行夜,也終於能安下心來。

被察覺端倪的白翎羽好一頓嘲諷。

“當時放小荔枝回懸鏡集團時某人信誓旦旦,說小荔枝絕對沒問題,不需要擔心,結果?好傢伙,原來就你最擔心,天天在偵探社給小荔枝緊急補課,答疑解惑,手把手教他人情世故處理手段不說,還安排了那麼多朋友照看小荔枝?”

白翎羽指指點點:“嘖嘖,祈老闆,說小荔枝是你生的我都信。”

祈行夜斜眼一瞥:“哦~不知道是哪個傢伙晚上出去套麻袋,欺負小荔枝的人都莫名其妙被揍慘了這事,你有頭緒嗎?”

白翎羽:“…………”

那些倚老賣老和刁難明荔枝的人,最近幾個月過得很艱難。

除了明荔枝的打壓外,還莫名其妙有人盯上了他們,不論是喝酒晚歸,還是晨起跑步,甚至在家睡覺的時候,都有可能一張麻袋套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揍。

還不只是一次。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有可能。

而且揍他們的人還很有分寸,剛剛好卡在了只剩一口氣的程度。

等傷養好了,再揍,再養,再揍……迴圈永動機。

揍得人都崩潰了。

那些往日鼻孔朝天,自以為可以拿捏明荔枝的人們,只能把這件事歸咎於明荔枝,然後更加驚恐。

——明荔枝,不,明先生!不愧是明家的人啊!

瘋子,瘋子!別人家商戰都是戰的他們不知道,但是明荔枝,他是真的揍啊!

還找不到證據的那種。

簡直像是找了個鬼來揍他們,不論多嚴密的安保都能悄無聲息潛入,就連睡覺都做噩夢被鬼追,然後還不留一點痕跡的那種。

這些人經歷了堪稱地獄般的數月折磨,已經患上被害妄想症了。他們不敢閉眼,唯恐自己一閉眼就被人暗殺,除了徹底失眠之外,一點細微動靜都能引來他們的慌亂不安。

有的人因為噩夢產生又走黴運,撐不住去了龍虎山,重金求老道長給自己驅邪。

老道長揣著破舊道袍耷拉著眉眼,瞥一眼就說出了原委:惹了祈行夜家的誰了?

那人:?

連命盤都不用看,老道長就看出來這是祈行夜的手筆。

這不是中邪,是直接招惹了最可怖的黑暗。

不是走黴運,而是被祈行夜的摯友們圍剿。祈行夜這些年幫過救過的人數也數不清,只要他想,這些人就可以以他為中心擰成一股強大的力量,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

只不過是祈行夜平日裡笑眯眯的慵懶,留給了人好說話的假象。

那可是,連林不之都忌憚的存在。

一旦真的惹怒祈行夜,那在他怒意消散之前,就自求多福吧。

——上一個惹怒祈行夜的人,現在都不知道死在了哪。

老道長:回去想吃什麼就多吃點吧。

那人:!!道長救我啊啊啊!

而從老道長那得知了此事的祈行夜:“?噩夢是怎麼回事?”

他疑惑看向白翎羽。

白翎羽聳聳肩:“不是我,我只對他們的物理痛苦感興趣。”

“是我。”

柳大壯翻了個白眼:“那可是偵探社的人。薩滿家的孩子,誰敢動?沒聽說過薩滿神都很記仇的嗎。”

厲鬼將手指捏得嘎嘣作響,冷哼道:“鬧個鬼,做個噩夢,損失財運氣運,抽乾生氣——要不是商南明不讓我殺人,他們現在已經死了。”

“這就是招惹我的下場!”

祈行夜和白翎羽都被震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無語道:“人家沒有招惹你,欺負的是小荔枝。”

“欺負供奉我的,就等於欺負我。沒差別。”

厲鬼向祈行夜揚了揚下頷:“所以,你要不要供奉我?信我,我罩你,橫著走。”

祈行夜:“……你還沒放棄啊。”

養傷的陸晴舟也湊過來,病懨懨開口:“嘖,好煩,那我就負責讓他們破產吧,反正錢放在他們手裡也是為虎作倀。等他們在街頭要飯,就欺負不了你家荔枝了吧?”

祈行夜:“??”

左春鳴忽然接話:“其實,也不是不能殺。”

在眾人驚悚看來的視線中,左春鳴勾了勾唇角,那張陰鷙俊美到妖異的面容上,冷意森森。

“雖然商局長不允許,但只要不被他發現,不就可以了嗎?沒發現,等於沒做過。”

左春鳴低笑出聲:“你們負責殺,我來負責處理屍體——放心,就算是調查局,也找不到我藏的屍體。”

“我們家的孩子,怎麼能讓別人欺負了去?”

左春鳴彎了彎眼眸:“欺負小荔枝的人,乾脆送去t國做人彘怎麼樣?降頭師會負責讓他們這輩子都開不了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祈行夜:“……冷,冷靜點。”

他算是看出來了。

偵探社這些人一個個在小荔枝面前表現得那麼正常,小荔枝說要離開偵探社一段時間,去忙懸鏡集團的事情時,這些人還人模狗樣的道別,說相信小荔枝。

結果背地裡,一個個都這麼擔心。

有負責鎮壓的,有負責生理心理折磨的,有負責破產的,還有負責殺人和埋屍的。

祈行夜:忽然就不確定我這到底是偵探社,還是黑暗勢力了。

這麼像是在聚眾鯊人??

被惹怒的老父親天團:誰敢欺負我家小荔枝?殺了他。

而此時,在瀰漫的食物溫暖香氣中,明荔枝躺在祈行夜身邊,蜷縮著修長身軀像沒有安全感的孩童,抱著祈行夜的手沉沉睡去,卸下一整天的身心疲憊。

他終於回到了令他安心的家,在屬於他的床鋪間,放鬆一切戒備。沒有勾心鬥角,沒有你來我往的試探爭鋒,只剩下黑甜夢鄉與堅固的安全感。

明荔枝知道,他絕不會失去他的老闆。

不論到什麼時候,偵探社都是他的家,這裡所有人,都會一如既往的愛護著他,喚他一聲:小荔枝。

在這裡,他可以安心做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依賴祈行夜,依賴所有偵探社的人們。

億萬錢財,也不及眼前人珍貴。

沉沉睡去的明荔枝,唇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蹭了蹭祈行夜的手掌,呼吸平穩。

小煤球球努力從被子迷宮裡拔出自己,眨眨眼睛。

祈行夜豎起手指抵在唇前:噓——小荔枝剛睡著,不要打擾他。

小煤球歪頭努力思考,然後忽然膨成大毛球球,努力將明荔枝抱在輕柔綿軟的毛毛裡。

像巨大一團貓貓。

小煤球堅定一握拳:小荔枝,交給我!

祈行夜被逗笑了。

他抬手揉了揉明荔枝的發頂,輕輕站起身離開,關好臥室門,留下一片靜謐安心的睡眠空間。

“他怎麼樣?”

商南明端著一盤炸物走過來,姿態自然的投餵祈行夜:“需要我幫忙嗎。”

祈行夜張嘴咬住商南明遞來的丸子,不輕不重咬了下他的指腹。

“放心,那可是小荔枝,他與他的母親兄長同樣優秀,且堅韌。沒什麼能夠擊倒他。”

祈行夜輕笑著轉頭,看向身後的房間:“雖然最開始總是艱難的,但很快,他就會成為無可撼動的大樹。”

曾經尋求偵探社庇護,躲在祈行夜這棵巨樹下的明荔枝,終究也會自己長成大樹,成為懸鏡集團所有人的依靠。

他本就是樹,便註定不會做菟絲花。

“只不過,在那天真正來臨之前,他可以在我們面前,肆意做個小朋友。”

祈行夜柔和了眉眼,目光溫柔:“偵探社就是他的家,在這裡,他是安全的,不必有任何顧慮和煩心事。”

“有我們在呢。”

他抬首看向商南明,眼眸帶笑:“不是嗎?”

不論到那種時候,祈行夜都絕不會讓明荔枝踽踽獨行,滿身疲憊勉力支撐的狼狽。

有他在,有他的偵探社在,所有人都會愛著小荔枝,保護他,支援他。

不論何時,只要明荔枝回頭,都會看見祈行夜的身影。偵探社就是他堅實的後盾。

明荔枝不是一個人。

他有愛他的人,等候他歸來的燈光,溫暖的家,人間的煙火。

祈行夜在,他不會迷路。

“小荔枝失去的,我都會補給他。”

祈行夜輕嘆:“但是現在,先讓他睡一覺吧。他太累了。”

沒關係,偵探社永遠都是避風的港灣。

是明荔枝的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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