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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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著不久前的同伴, 就這樣被殺死在自己面前,李勻已經徹底傻了眼,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直到祈行夜問他, 他才恍惚著一把抓住祈行夜的手臂,艱難擠出聲音:“你是說……是那些汙泥, 頂替了王原的身份?”

祈行夜點點頭:“聽過畫皮的故事嗎?差不多。”

李勻卻沒有得知真相後的透徹, 反而陷入到了更深的恐懼中。

他牙齒打著顫,顫聲說起時甚至無法呼吸:“可這種汙泥, 在專家組門外……都是。”

“到處, 到處都是。”

李勻回想起王大剛的笑臉, 村民們對王大剛的否定,他們熱情的幫忙,以及號稱是被填埋的黑泥……

到底什麼是真的, 哪裡又是謊言?

李勻踉蹌站不穩身形。

而另一邊——“阿嚏!阿嚏!”

祈行夜訝然挑了挑眉:“李勻,我們可不是去郊遊。”

宴頹流毫不客氣翻了個白眼。

“但當你是保護者……”

他在笑,眼神卻很認真:“當你是被保護者,我們准許你一無所知,但享受調查局用生命築起的防線,我們會拼死保護你,因為這是我們的責任。”

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鄭重點了點頭。

“姐姐。”

“這個村子。”

桃子鎮重要到能令陸晴舟起死回生,親自前去帶走資料,那試驗場呢?為什麼不見陸晴舟的身影?

祈行夜半掩著唇,陷入沉思。

宴頹流不著痕跡皺了下眉,瞥向商南明。

祈行夜認真注視著李勻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們將不再保護你,而是將你視為同伴,預設你會受傷,甚至可以為了戰局犧牲。”

陸晴舟忽然間打了兩個噴嚏,趕緊抬手扯出西裝口袋裡疊好的手帕,側身掩鼻。

祈行夜微笑:“我不保證你能活著回來,但勸阻你是我的事,為了同伴而拼命是你的決定。你既然知道風險還是做出決定,那自然也為死亡的結局做好了準備。對嗎?”

李勻遲疑了一下,還是鄭重點點頭:“對。”

是否帶上李勻,全憑祈行夜做主。

李勻被祈行夜的認真驚在了原地。他沒想到,當祈行夜失去笑容時,展露出的鋒芒,絲毫不遜於宴頹流。

人會在遭遇危機時本能躲進能令自己安心的場所, 比如家。

李勻臉色很差,還帶著驚嚇後沒有回神的蒼白,但還是鼓起勇氣:“我想要盡一份力,去救他們。”

祈行夜眸光暗了暗:“為什麼陸晴舟沒有來回收試驗場……”

“既然你堅持的話——可以。”

普通人的生活, 怎麼會像3隊這樣, 死亡和呼吸一樣尋常?

白翎羽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了,但明荔枝一聲“姐姐”還是喊得她心軟, 百無聊賴放開了李勻,轉身去拎起武器箱準備進山。

遠洋控股集團在國內的代行者,多年來都是陸晴舟,即便他自稱是“正經生意人”,但也正是透過他的手腕,才讓遠洋控股可以在國內隱秘建造如此多的實驗室和基地。

明荔枝不贊同的看了眼白翎羽,打斷了她的話:“又不是誰都能每天和汙染物打交道。”

而“王原”被祈行夜幾人合力圍剿時,指明的方向是——山林。

商南明卻始終注視著祈行夜的身影,無聲表明自己的立場——祈行夜認為的方向,也會是他前進的道路。

白翎羽擦身而過時順便伸手,拎住了李勻的衣領讓他避免摔下去的結局。

而祈行夜沉吟半晌,當白翎羽等人都已經收拾好武器準備移動時,他還是向李勻點了點頭。

宴頹流皺眉,視線從車窗外收回:“我沒感受到任何時空的氣息。和桃子鎮不一樣。”

“你可以接受嗎?你將面對的,將是遠超人類認知的詭異怪物。”

“畢竟是尼爾·漢克的實驗,他不會將同樣的專案重複兩次。只是。”

宴頹流本來想將李勻扔在村子裡,但李勻卻自己急切找到祈行夜,說想要和他們一起行動。

“你剛剛說的“畫皮”,如果是真的,那專家組的人全都有危險,他們全都被那種汙泥包圍著……”

全程宴頹流都一言不發釋發著冰冷殺意,冷得李勻抖了抖,覺得自己身邊坐的分明是個冰箱。原本一肚子疑惑,也都只好嚥了回去不敢出口。

在整個銜尾蛇計劃中,陸晴舟的存在不可或缺。

李勻勉強笑了下,也被拽上了車。

祈行夜立刻笑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別一副慷慨就義的悲壯,看見那邊的小炸藥了嗎?這些怪物和你一起組隊,你就算想死也不容易。”

憑藉本能行事的汙染物,更加如此。被逼到絕路時, 會讓它本能想要回到巢穴的汙染源身邊, 重新汲取力量, 修補殘軀。

當年怎麼沒發現,商長官竟然會這麼在乎某人?

餘荼失蹤,李勻就坐在了她空出來的位置上,旁邊剛好是宴頹流。

轄區帶來的職業經驗,讓李勻已經意識到,這群人中做決策的,不是通身冷肅氣場不可接近的宴頹流,而是看起來最好相處的祈行夜。

她翻了個白眼,嗤笑:“才死了一個人, 這就站都站不穩了嗎?”

這兩個震天響的噴嚏也驚到了對面的商業夥伴,連忙關心。

陸晴舟擺了擺手,笑容得體:“失陪。”

等走出奢華會客廳後,他才站在走廊上,咬牙切齒:“一定是祈行夜在罵我!”

能唸叨他至此的,除了祈行夜不做他想。

“陸先生。”

曲至星快步走來時,就看到陸晴舟對著牆壁罵罵咧咧的模樣,他不由笑了下。

又在靠近陸晴舟時,重新整肅神情,附耳低語:“最新訊息,祈行夜離開京城了。”

陸晴舟瞬間回頭:“嗯?”

他皺眉:“什麼時候的事?現在汙染在全世界到處開花,各國汙染機構忙得焦頭爛額,祈行夜不和商長官一起坐鎮京城,怎麼還離開了……”

“知道他去幹什麼了嗎?”

曲至星抿了下唇,歉意垂首:“抱歉,陸先生,調查局的反偵察能力太強,我們的人無法一直跟隨。只能從偵探社的日常動向裡判斷,現在人已經大多不在偵探社了。”

狗也不在。

不過這句話,曲至星沒敢說。

畢竟被祈行夜搶走的狼狗,至今還是陸晴舟心裡一根刺——不是錢的問題,是所有權被剝奪的憤怒。但敢怒不敢言。

“不過。”

曲至星頓了下,又道:“之前調查局,似乎確實出了大事。”

陸晴舟與世界所有汙染機構,都是對立陣營的存在,因此名下有一整個龐大部門,長年累月專門關注各個汙染機構的動向。

如今已經有成為領頭羊趨勢的國內調查局,更是陸晴舟的重點警惕物件。就算調查局嚴防死守,保密到頭髮絲,但那些以破譯調查局秘密為生的分析師們,還是偶爾會從蛛絲馬跡中翻出情報。

比如,一個月前,調查局的車輛頻繁往返於某段高速公路。

陸晴舟先是皺了下眉,隨即眉頭緩緩鬆開,笑了起來:“這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是嗎?”

“是哪位調查官出事了吧。”

對調查局瞭解得透徹的陸晴舟挑挑眉,心下已經有了猜測。

調查局常年處於人手不足的情況,人才的培養追不上汙染事件增發的速度,尤其是能獨當一面的正式調查官,更是恨不得一個人分兩半用。

正常情況下,怎麼可能會有一群調查官反覆前往相似地點的情況?

最可能的解釋,就是汙染案件的事態在升級。

一開始派去的負責調查官,已經完全無法負擔汙染案件重任,不得不拉來上級,再上級和增援……

“哪段公路?”

陸晴舟幸災樂禍,隨口問了一句。

曲至星看了眼情報:“京南公路。那群調查官的目的地,似乎是山裡的某個村子。”

“京南公路?”

陸晴舟漫不經心重複了一句,卻隨著腦海中逐漸勾勒出京南公路的方位後,笑容慢慢凝固在臉上。

“京南公路!!”

他猛地轉身驚悚,大跨步朝曲至星走去:“把地圖掉出來我看看——我們掌控的所有調查官路線,都給我標註出來!”

陸晴舟一句話,頓時整個數百人的龐大部門全都動了起來。

在看到標註地圖的瞬間,陸晴舟的臉難看得要命。

著火了看熱鬧,幸災樂禍是誰家房子著火啦?

哦草,原來是我家。

陸晴舟的臉黑一陣白一陣,氣得嘴唇直哆嗦。

怪不得他就覺得這麼耳熟——這不是試驗場嗎!

“尼爾·漢克生前規劃的三個融合試驗場之一。”

陸晴舟咬牙切齒:“調查局是怎麼知道的?”

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

尼爾·漢克死亡得匆忙,遠洋控股在全然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已經轟然倒塌,遺留在全世界各地的資產都沒來得及清算。

至於試驗場和秘密實驗室這樣的暗中資產,就更是因為無人知曉,而被遺忘在原地,默默沉入大地。

失去了管控的試驗場,很有可能在長期缺失管理的情況下失控,爆發出的種種情況吸引了調查局的目光。

由一根微小的導火索,到整個龐大專案暴露。

陸晴舟眼前一黑,恨不得昏死過去。

“怎麼沒早告訴我?”

他臉色陰沉得可怕。

曲至星躬身:“因為不是您負責的專案,所以我們也就放鬆了關注……”

話沒有說完,就被陸晴舟手中資料夾狠狠扇去。

“狡辯?”

陸晴舟冷笑:“它確實不是我負責的工作,如果還是尼爾·漢克的時代,我也只會隔岸觀火,嘲笑是哪個倒黴蛋被調查局盯上了。但是,現在是先生的世代。”

“不論是誰的專案,只要是遠洋控股的遺產,都屬於那位先生。”

陸晴舟緩緩俯下`身,冰冷目光看向躬身極低的曲至星,緩聲問他:“既然我在國內,那先生就會國內所有專案,都歸在我頭上。不論是榮寵,還是恥辱……”

“你覺得,如果有專案在我眼前出事,那位先生會放過我嗎?”

曲至星將腰身再次壓低,不發一言的接受了陸晴舟所有指責。

他只沉聲道:“抱歉,陸先生。是我愚鈍。”

“你是該道歉。”

陸晴舟冷笑,一腳踢向他的小腿:“還愣著幹什麼?備車啊!”

“是。”

陸晴舟大步流星走向豪華酒店門外,身後匆匆追來的助理愕然,連忙呼喊。

“陸先生,您的商務會談還沒有結束,您要去……”

“隨便找個人去負責。”

陸晴舟冷笑:“命都快沒了,還會談?”

想掙錢,也要看有沒有本事留一條命去花。

陸晴舟眉頭緊皺,不論他怎麼想也無法理解,怎麼又是祈行夜?

“我這是上輩子欠祈行夜的嗎?”

他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咬牙切齒:“怎麼,上輩子我是對祈行夜做了什麼,他這輩子要這麼折磨我?”

連試驗場都能落進祈行夜手裡……

在這種全球緊張的時間節點,還能將坐鎮中樞的商南明和祈行夜請走的,也只有試驗場這樣重大的事件。

雖然沒有準確情報,證明祈行夜就在試驗場。

但陸晴舟就是敢肯定——除了祈行夜那個比汙染物還可怕的怪物,沒有其他人能肩負起試驗場事件了。只有祈行夜有那樣的實力和嗅覺,能發現試驗場的異常並深入。

他按著太陽穴,在急速行駛中的車輛上問秘書:“有關試驗場的資料,我們知道多少?”

秘書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沒有……太多。”

“畢竟不是我們負責的專案,尼爾·漢克時期的情報管理您也知道,保密程度極高,如果不是自己的工作範圍,就一頁資料也拿不到。”

陸晴舟不快:“沒有太多是多少?”

秘書謹慎措辭:“準確來說,是五百二十個字。”

陸晴舟:“……???”

“就只有對試驗場專案的簡要介紹。”

秘書一咬牙,將整個公司部門翻遍了檔案資料後,唯一拼湊出來的半頁紙,奉到陸晴舟面前。

陸晴舟拎起那片紙時,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這麼輕?”

他抖了抖:“就算一張支票都比它重。”

如秘書所言,紙上只有對試驗場專案的定位和預期。

除了介紹說試驗場是用來模擬第二世界生存環境,為與管理署進一步加深合作做準備,將大量融合能量,改造試驗場內能量磁場,並使得其成為適宜第二世界來客居住的理想家園……看起來像在拉投資的激昂介紹外,再多一句都沒有了。

陸晴舟面無表情:“……誰寫的專案簡介?前一份工作是騙子吧。”

秘書:“就是之前那位麥克白,早在遠洋控股出事那天就死了。”

他樂了:“您別說,您還真別說,他之前還真是華爾街出了名的騙子。您怎麼猜……”

陸晴舟冷冷掃視他一眼。

秘書瞬間閉上嘴巴:“抱歉,我想到有趣的事。”

陸晴舟嘆息,揉了揉額頭,第一萬次感慨:為什麼他身邊就沒有祈行夜那樣的人?能不能花錢買一個祈行夜?

“我們這邊再也榨不出情報了,是嗎?”

他抬手示意:“給那位先生的僱傭兵隊長打電話,聯絡那位先生,就說我想要求得先生的協助。”

“試驗場嗎?”

身穿迷彩服的男人聞言一頓。

他單手插兜,靠牆倚在醫院的牆壁上,輕輕笑了:“如果我記得沒錯,這似乎並不是陸晴舟的工作範圍?”

陸晴舟很想順著電話線摸過去揍人,拎起這傢伙的衣領劇烈搖晃,嘶吼問他,到底知不知道祈行夜插手的事情嚴重性?嗯?

哪次有祈行夜中途插手,事情最後的勝利結局不是往祈行夜那邊傾斜的?

只要被祈行夜發現的專案,哪個最後不是斷尾求生,被迫停工?

“先生應該不想失去試驗場吧。”

陸晴舟強行壓制怒意,冷靜道:“唐,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傳聲筒,把我的話一字不漏複述給先生聽就好。”

“如果你有任何改動,萬一導致任何後果,我概不負責。”

他冷聲道:“記得提醒我,如果先生髮怒,一定先把你推出去。”

一身迷彩服,肌肉虯結健碩的男人挑了挑眉:“威脅我?”

陸晴舟:“不。只是根據我和祈行夜打交道的經驗,給你的生存忠告——不要小瞧祈行夜。”

“任何輕視他的人,最終都將付出慘痛代價。”

男人沉吟半晌,點了頭:“我會幫你傳達。”

他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走廊:“當然,先生究竟是什麼想法,會不會幫你,還是嫌棄你連這個都擺不平還要麻煩他,就不是我說了算的。 ”

“我知道。謝了,唐納德。”

醫院走廊裡,身穿藏藍色夾克的專員正好在換班,兩名專員站在病房門口閒聊。

而另一道灰色身影從病房裡走出來,憨憨笑著不好意思撓頭:“王哥,怎麼辦啊,病人好像不吃飯。”

專員小王:“?”

他疑惑低頭看了看被端出來的盒飯:“不吃飯,那怎麼還少了這麼多——你偷吃了??”

小王快要被氣死了,捲起手裡的工作日誌就追著打:“就算你還年輕,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也不能偷看護目標的飯吃吧?”

開什麼玩笑???

小王在調查局做了這麼多年專員,自詡已經足夠成熟見過大風大浪,但直到他跟著祈行夜帶剛畢業新人,才忽然意識到:他還太年輕,見識的太少了。

萬國被揍得抱頭鼠竄:“我不是,我沒有!王哥你聽我解釋!”

“那你說!”

“呃,我沒偷吃,就是……”

萬國小心翼翼的比量著手勢,還悄咪咪偷瞧專員小王的臉色:“就是給秋白素餵飯的時候,打了個噴嚏。然後,流食就遵循地球重力的……砸了秋白素一臉。”

小王:“…………”

等他站在病床邊,看到快被流食活埋了的秋白素時,臉色都麻木了。

你還不如直接偷吃了呢。這像話嗎???

秋白素躺在病床上,瘦削身軀薄薄如一張紙般。

陽光透過窗戶灑落滿床,落在秋白素清秀的臉上,彷彿親吻蝴蝶的陽光,他的肌膚白皙到彷彿透明。

一切都美好得如同一幅畫,令人忍不住對秋白素心生無限憐惜,連說話聲都不忍心過大,唯恐驚碎了這美好但易碎的瓷器。

可現在,秋白素滿臉滿頭髮都是白乎乎的營養劑,就連衣服上,被褥上都沒有幸免。

看起來不像是在醫院靜養的病人,而是街邊流浪漢般邋遢狼狽。

隨後進來的專員更是一聲驚呼:“臥槽!萬國,你都對秋白素做了什麼?你就算不喜歡人家也不能這麼欺負人吧,他可是你的看護物件啊!”

“誒???”

萬國無辜又委屈的縮緊了肩膀,弱弱為自己辯論:“我沒有啊,我已經很努力細心照顧素素了。”

這可是祈教官交給他的第一件重要工作,是他調查官職業生涯的起步,他怎麼可能會不在意?

再加上和秋白素相處這麼久——雖然是單方面相處,但他也覺得秋白素已經是自己的朋友了,當然會多加上心對待。

萬國狗狗眼一高一低,看起來快委屈死了。

可專員抽了抽嘴角:“……照顧得很好。但建議你不要照顧。”

萬國粗心大意的照顧著還好,反而不出事。他一細心照顧——完蛋!準出事。

看,這都是這個月第幾次出事了?

之前是萬國打了熱水想要給秋白素擦身,結果沒有照顧人經驗的萬國,自己大大咧咧慣了,也像對待自己一樣對待秋白素,熱水裡忘了放冷水。

本來應該用毛巾擦,結果萬國覺得那樣擦不會舒服,於是……一盆滾燙開水潑了秋白素一身。

瞬間,秋白素一身瓷白肌膚就變得豔紅。

嚇得專員心臟停跳。

好在趕來的醫生檢查後,不知道為什麼,秋白素竟然沒有燙傷。

這才讓已經做好了打報告請罪的專員放下心裡。

萬國自報奮勇要幫秋白素換衣服,結果把人從病床上抱起來時,錯估了秋白素的重量,一不小心力氣大了,頓時一招旱地拔蔥——“咚!”的一聲,秋白素就飛出去撞在了牆上。

嚇得醫生差點瘋了。

結果秋白素也是命大,只有幾道擦傷,連個輕微腦震盪也沒有。

萬國很歉疚,於是更努力想要彌補。

於是……秋白素的噩夢降臨了。

先是萬國趴在床邊守夜時睡得迷糊,做夢和人打架,結果一頭槌將病床上的秋白素頂了下去。

結結實實摔在地上不說,還是到了第二天一早專員來換班時,才發現秋白素就這樣扣在地面上躺了一夜。

人都快涼了。

然後是萬國將功補過,想要替長久臥床的秋白素按摩肌肉,防止肌肉萎縮。結果他手勁大,笨拙著不專業,一個不小心就把秋白素捏出一身青紫。

驚得來查房的醫生差點報警,還以為哪個變態溜進來虐待植物人。

醫生大無語,說按照萬國這麼捏,怕是死人都恨不得活過來打人。

緊接著,本應該負責看護秋白素的萬國,又發生了本想抱著秋白素上輪椅,結果手一滑,讓秋白素掉了下去,以“v”字型的尷尬姿勢卡在床縫之間的事。

消防員來幫忙的時候,看萬國的眼神複雜極了。臨走時沒忍住勸了一句:哥們多大怨多大仇啊?人家都植物人了,你還不放過折磨人家。

一句話問得萬國滿頭問號:???我這可是盡心盡力照顧素素呢。

消防員:…………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算了,離變態遠點。

被萬國精心照料了一個月的秋白素,比之前瘦得更快了,本就不夠健康的身體又瘦了一大圈,整個人更輕飄飄像一張紙,看上去憔悴極了。

專員小王回想起這一個月的經歷,就忍不住想要嘆息。

“秋白素真是命硬,被你照顧著竟然還沒死。”

他忍不住問:“萬國,有沒有興趣報考刑部?刑部尚書這個職位一定很適合你。你上輩子是個酷吏吧?”

只要被你照料一個月,再嘴硬的敵人也得開口。

萬國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笑了:“謝謝王哥的肯定,不過我還是更喜歡跟著祈教官,調查局挺好的。”

小王:“???我沒在誇你!”

氣了個仰倒。

但一身營養劑的秋白素,也不能就這樣放在病床上不管。

小王連連搖頭嘆息,轉身去找醫生了。

另一個專員也去找護士要新被褥去。

只留下萬國還在病房裡,隔空朝秋白素比劃著,似乎在演習一會怎麼把秋白素抱起來換衣服。

而躺在病床上的秋白素眉頭緊緊皺著,平坦到像是沒有起伏的被子下面,慢慢出現一團起伏。

像是被死死捏緊的拳頭。

唐納德站在門口伸頭一看,差點笑出聲。

調查局是怎麼選派人才的,也太有趣了——都不用醫學,單是這個實習期的小新人,就能讓植物人清醒,死人復活。

為了揍他一頓,恨不得實現醫學奇蹟。

“咚咚。”

房門被規律敲響。

萬國回頭一看,就見快兩米的壯漢站在門口,一副迷彩軍裝打扮。

但和他健碩結實的身材不相符的,卻是他臉上彬彬有禮的笑容。

“是祈教官的學生嗎?”

男人說:“樓下門衛有人找你,祈教官送來的包裹,說是隻能你親自接收。”

說著,男人還主動遞來證件:“我在樓下站崗,本來想幫你簽收的,但人家堅持要你親自去。”

“哦哦。”

萬國起身,不疑有他:“行,我馬上下樓。”

反正專員很快就會拿新床品回來,走廊上到處都是調查局站崗的人。這麼安全的地方,能出什麼事呢?

萬國全身肌肉放鬆。

但走著走著,一轉頭卻發現:“?”

那個人呢?

唐納德見小實習生離開,立刻反手拉上房門反鎖。

落鎖的瞬間,整個房間的色調頃刻間暗了下來,彷彿被黑暗籠罩。

不再是陽光燦爛清透的整潔病房。而是無數雜音嘶聲傳來,黑暗黏膩翻卷湧動的怪物巢穴。

唐納德邁開結實長腿,單手插兜站在病床旁,居高臨下看向病床上的人。

“好久不見。”

他笑道:“最近過得怎麼樣?管理員。”

原本無聲無息躺在病床上,氣息微弱得彷彿隨時都會停止的秋白素,卻在這個瞬間,驟然停下了呼吸。

與此同時,心跳,脈搏,血液流動……所有能證明生命體徵存在的機體運動,全部停止。

一瞬間,連線著秋白素身上的各式儀器,全都發出尖銳警報聲,紅燈閃爍。

秋白素皺了皺眉,竟然有了動作。瘦削手臂從被子下伸出,彷彿是被鬧鐘吵醒的不耐煩,指尖指向儀器的瞬間,所有儀器都像是掐住了脖子的雞,瞬間噤聲。

秋白素長長的眼睫顫了顫,隨即緩緩睜開眼。

眸光冰冷沉定。

沒有眼白的眼睛裡,濃郁的黑色旋轉流淌,彷彿是星空的渦旋。

卻格外肅殺,壓制著憤怒。

“過得怎麼樣?”

長久沒有說話,秋白素的聲線嘶啞虛弱,每一個音節都咬得極重,極慢。

卻出乎唐納德意料的,充斥著爆裂到隨時都會火山噴發的怒意。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秋白素慢慢從床上坐起身,被子上還沾染著尚未來得及清理的汙漬,顯得他形象極為狼狽,卻更加陰狠。

他冷笑:“陪一個沒腦子的小實習生玩過家家遊戲,你覺得,我最近過的好嗎,嗯?”

秋白素掀了掀眼睫,抬眸看向唐納德:“這就是你們對待合作者的態度嗎?”

唐納德攤了攤手:“我怎麼會知道您不喜歡呢?尊貴的管理員閣下,萬一您就是有特殊愛好,喜歡這種,情,趣。誰說得清呢?”

他笑道:“看您一直沒有離開,我還以為是您自己喜歡,所以才一直沒敢過多插手,唯恐壞了您的興致啊。”

秋白素冷呵,眼神嫌棄:“喜歡什麼,那個滿身肌肉但沒腦子的蠢貨嗎?”

同樣渾身肌肉的唐納德:“…………”

您這是在指桑罵槐嗎?

一提起萬國,秋白素就恨得牙癢癢。

但他更恨的,卻是祈行夜。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

藉助受害者的身份獲得調查局的庇護,接近調查局人員,找準時機奪取調查局屬員的身份,趁機混入調查局,打入內部,獲取機密資料。

秋白素的計劃在穩步推行著,按照他的設想,很快就能找到機會進入調查局。

偏偏被調查局指派來看護他的,是萬國這隻蠢狗!

正如人類與汙染物的差異判定標準,是神智的墮化。

秋白素奪取人類身份,也同樣有限制條件。而第一步,就是要模糊被奪取人的認知,讓他在極度恐懼中主動放棄對身體的控制權,喪失意識,靈魂消弭後,就會剩下一具無主的空殼。

一切都很順利,入夢,恐嚇。

結果就在秋白素自信滿滿,覺得奪取萬國的軀殼同樣易如反掌的時候,卻愕然發現——萬國根本就沒有腦子吧!

怎麼有人連恐懼都不知道,遇到噩夢就只會打打殺殺,大腦一點波動都沒有的?

萬國是智障嗎??

秋白素不死心的試了幾次,結果折騰到早晨,萬國都毫髮無損,甚至還吧嗒嘴說夢話說食堂的飯真好吃。

反而是他,累得能量幾乎耗空。

秋白素都快要懷疑人生了。

見萬國這條路行不通,秋白素果斷決定,離開“秋白素”這副皮囊,另尋其他調查局屬員再佔據他們的軀殼。

結果就在秋白素要離開的檔口,意外發生了——

萬國推秋白素在花園裡玩氣球到高興,反而讓秋白素摔進了春日依舊冰冷的水池裡。

偽裝成人類血肉,也因此有了人類脆弱缺點的秋白素,為此大病了一場,與身體健康一同下降的,還有他儲備在自身的能量。

沒有足夠的能量,就無法脫離這具軀殼另找新皮——他徹底被困在這具軀殼裡,和“秋白素”牢牢繫結在一起了。

秋白素:我他amp;%##*amp;!!!

他不得不養了許久,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像個真正的病人一樣,躺到腰痠背痛。

甚至因為太虛弱,他的其他計劃都不得不暫時擱置。

恨得秋白素直咬牙。

好在萬國被懲罰調離了看護崗位,這才讓秋白素鬆了口氣,勉強壓下對萬國的仇恨,立刻開展了自己的計劃。

“為什麼之前你方一直沒有派人來?”

秋白素不滿:“現在才來,有什麼用?”

如果那時候有人來支開萬國那隻蠢狗,他的計劃還能更早推進。

唐納德卻攤手:“管理員閣下,我方和管理署雖然有合作條款,但那並不意味著我們就是管理署的下屬,可以隨意被您呼來喚去。”

他笑道:“說到底,我們之間的合作都是因為勢均力敵,各取所需。如果管理署派來的人,連一個蠢貨都解決不了,那恐怕我方要重新評估這段合作關係了。”

“恕我直言,但第二世界並不只有管理署可以選擇——除了樂園,我聽說還有幾支新興勢力在爭權奪勢?”

唐納德笑道:“雖然我是a國人,但得益於我們先生,也知道有一個詞叫‘逐鹿中原’。分久必合,你們第二世界也逃不過歷史迴圈。”

“管理員閣下,如果管理署不與我們合作,拿不到我們先生的支援……”

他笑著反問,漫不經心:“管理署現在會是什麼情形,敗落嗎?聽說曾經得勢的人一朝敗落,會摔得很慘。”

秋白素陰冷看向唐納德:“你只是那位養的一條狗。”

唐納德欣然頷首,全盤笑納:“那也是先生最喜歡的一條好狗。”

“管理員閣下,我這次來,是想要得到一些好訊息。”

他臉上的笑容漸淡:“——所以,您整合好了現實中的能量團嗎?”

秋白素臉色難看極了。

從第二世界傳送進現實的能量,並非一透過縫隙就能直接使用,它們更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油花,需要人為將它們蒐集起來,從零聚整,然後才能作為真正的力量加以使用。

但並非隨便哪個人,就能隨便蒐集並利用這些能量。

說到底,能量就是第二世界的“人”,是利用頂尖科技,將人打碎分解,它們都是第二世界的重要資產,是先遣軍。

而想要指揮得動它們,需要特定指令。

從前叫虎符。

現在是秘鑰。

而持有這份秘鑰的,正是秋白素。

按照他的計劃,他早就應該蒐集到大部分力量,開始大刀闊斧的改造現實。

可問題是——“你們在談合作的時候,也沒提到過,還有祈行夜這種傢伙的存在。”

秋白素咬牙切齒:“因為他,我的計劃被一再拖延。那狡詐傢伙,不知道是看出了什麼來,竟然把萬國又調了回來。”

身體的虛弱,等同於力量的虛弱。

這段時間被萬國“悉心照料”著,秋白素死去又活來,每天都在生與死之間反覆迴圈,死了又被能量團修補,死了又修補。

縫縫補補,破破爛爛。

秋白素好懸都覺得自己就剩一口氣了。

萬國那蠢狗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嘴上一口一聲“素素”喊得親近,手上的動作完全是奔著殺人去的!

秋白素都懷疑,祈行夜是不是故意派萬國來折磨他的。

就算沒有其他人看著,被萬國折騰得就剩一口氣的秋白素,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做別的了。

重要計劃也都被擱置在原地。

如果今天唐納德沒來,秋白素都忍不住要起來打人了。

“這破地方,我是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

秋白素咬牙切齒,失了平日的從容,掀開被子就準備離開:“你不是要問計劃推行階段嗎?我現在,立刻,馬上去搜集。”

看著秋白素站都站不穩,身形瘦削如紙,風一吹就會破碎的虛弱模樣,唐納德不由得挑了挑眉,驚訝的同時也有些好奇——祈行夜,究竟是什麼人?

不僅特工局的秘密關注清單上有他,先生點名重點關注他,陸晴舟屢屢在他手裡翻船,就連從第二世界那廢墟末日、連年戰火紛爭之地而來的管理員,都明顯忌憚於祈行夜……

祈行夜究竟何德何能,到底做了什麼事,才會引來這麼多人關注?

唐納德忽然有些想親眼看看了。

“不過,您就這樣一走了之?”

他挑眉,指了指秋白素的身軀:“管理員閣下,您用這副皮囊,不就是為了靠近調查局?這樣半途而廢,好嗎?”

秋白素卻冷笑:“現在離開,我丟的只是根本沒希望的靠近機會。現在不離開,我丟的就是命了。”

他忍不住回想起這些天來的慘狀。

“再讓萬國靠近我一次,我就是狗!”

秋白素暴怒。

唐納德失笑:“那好吧。”

“根據我方的情報,祈行夜現在就在一號試驗場。”

他挑眉問:“管理員閣下,您也是要去一號試驗場投放蒐集的能量吧?”

秋白素動作頓住。

唐納德卻哈哈大笑:“仇人狹路啊,閣下,聽說用這邊的話說,這叫緣分。”

繼承了文學博士記憶的秋白素,頓時臉都黑了。

“……不會用中文,可以閉嘴。不要亂說話!”

什麼緣分?孽緣才對吧。

秋白素:既生素,何生祈!

而等萬國意識到不對,幾秒之隔就匆匆折返病房時,卻只看到了滿室狼藉和被扔到一旁的病號服。

唯獨不見秋白素的身影。

只是牆上,鮮紅大字淋漓。

——蠢狗,去死!

萬國:……??

——

秋白素:有沒有人為我發聲啊……(恨)

萬國委屈的縮成巨大一團:!qaq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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