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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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來之後, 一直沒有見過糖糖呢?”

祈行夜納悶:“糖糖沒和你一起回來嗎,怎麼萬國說,總部也沒見到他?”

商南明頓了下, 心中瞭然:“那就應該在晏洺席那裡。”

祈行夜:“?”

祈行夜:“???”

“啥?在哪?!”

他驚得破了音:“未來科技集團的晏洺席?”

不是應該在華府嗎,怎麼會在調查局?

糖糖一個堂堂副官, 剛回國有多少事等著他處理, 怎麼跑去陪晏洺席了?

“嗯。”

祈行夜很想立刻調頭回撥查局,把楓映堂搶回來。

[剛剛我才看到晏董的人送衣服進去,雖然現在病房外都是醫生,進不去,但看上去楓副官和晏董相處得很融洽啊。]

祈行夜:“……??草!”

——這樣糖糖就沒時間理會晏洺席了!

商南明哭笑不得。

商南明淡淡道:“對他的感激,也無可厚非。”

[他超愛!]

專員星星眼:[楓副官和未來科技的那位在病房獨處,把所有人趕出來了。]

縮在走廊牆角的專員探頭探腦,激動得好像自己才是當事人。

用心至此,已經很難再用“秦偉偉的囑託”這種理由糊弄過去。

所有路過的專員,醫療官,守衛……全都在暗搓搓自以為隱蔽的關注著他,又在他狐疑看去時,迅速甩頭避開視線。

於是等楓映堂捂著狂跳的心臟走出病房時,就慢慢察覺到了身邊有意無意投來的諸多視線。

從進調查局開始, 楓映堂就一直跟著他身邊。他是怎樣重情重義的性格, 商南明很清楚。

“如果他認為應當這樣做,那就這樣做吧。行夜。”

他不經意瞥了眼旁邊的玻璃反光,然後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低低笑起來的磁性勾起震動:“現在楓副官,不一定高興你去打擾他們相處。”

被拜託了的人無不拍著胸膛向祈行夜表示:我做事,你放心,能讓楓副官離開一步算我輸。

祈行夜:“……那是感激嗎,那是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吧。”

所以是大家都發現他臉紅了嗎?

但是, 晏洺席為了保護楓映堂而重傷瀕死,在回國的飛機上,醫生團隊也數次下達病危通知書。

楓映堂:“……嗯?”

華府機場外,漫天燃燒的鐵穹之下, 晏洺席將楓映堂牢牢護在身下的場景, 商南明記憶猶新。

商南明早有預料,對此並不意外:“晏洺席為保護楓副官重傷, 楓副官不會對他不聞不問。”

他黑著臉道:“商商你快處理好回來,最好把糖糖的工作塞滿。”

祈行夜摩挲下頷,沉吟問:“糖糖……該不會陷進去了吧?”

祈行夜則磨了磨牙,繼續叮囑認識的人幫忙看著糖糖,生怕自己一眼不注意,崽就被叼到了別人家窩裡。

楓映堂吃軟不吃硬,如果有人想武力脅迫他做什麼——不用懷疑,那人最後一定死得很慘。

他敏銳的察覺到了楓映堂的異樣。

只有商南明和楓映堂知道原因。

他轉頭就向商南明發出質疑:“真的不是引狼入室嗎?”

無數利益關聯人在擔憂怒罵, 為什麼晏洺席這樣手握經濟命脈, 動一動就能大地震的人物,會親自上戰場, 還把自己搞到病危瀕死。

好紅。

“桃子鎮的事情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連調查局內部都不曾完全信任所有人的特殊長官, 又怎會相信晏洺席?

但這一次,他卻默許了楓映堂的作為。

就在商南明和楓映堂面前, 渾身鮮血的晏洺席呼吸微弱得彷彿已經是一具屍體。

未來科技集團連喪葬後事都著手準備了,一系列董事和各級經理全都半夜緊急召回集團總部。

“不論怎麼想,晏洺席救了楓映堂,確實是客觀事實。”

商南明眼中浮現笑意:“楓映堂是我的副官,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對風險有自己的判斷。”

奈何他現在也很忙,站在醫院樓下走不開。

“這種自家崽兒被狼叼走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糖糖又不是醫生,讓他去能幹什麼?就算是要感謝,按照他以往的做派,也只會建議以調查局的名義,向未來科技集團支付利益以感謝對方的幫助。”

正在此時,祈行夜詢問的專員也從現場發來了實況轉播。

能讓晏洺席拋下萬億身價涉險的……除了楓映堂本身, 不做他想。

還有人吹起了口哨,假裝自己什麼也沒做。

祈行夜磨了磨牙,看上去很想將晏洺席打包塞回a國。

楓映堂恨不得把自己縮排角落裡不見人。

晏洺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時,剛說了“楓……”,楓映堂就已經受驚兔子般蹦開了。

晏洺席愣了下,隨即被可愛得彷彿羽毛拂過心臟,不由笑了起來。

牆角的守衛瞄了一眼,悄咪咪給祈行夜通風報信:[楓副官真的陷進去了誒!]

一起發過來的,還有一張楓映堂紅著臉驚慌失色跑開的照片。

誰見過少年老成的楓副官這樣一面?

守衛忍不住分享到自己的部門頻道里。

同事又沒忍住,與其他部門的朋友分享驚奇感嘆。

調查局的茶水間,食堂,走廊,印表機旁……

眾人閒聊時的話題,儼然是現在最“流行”的流量熱議之——楓副官到底為什麼臉紅。

“還能為什麼?因為未來科技的那位啊。”

“奇怪,楓副官不是休假了嗎?怎麼一休假結束,就變了這麼多?感覺他的假期很充實的樣子。”

“現在調查局忙成這樣,汙染案激增,光一個月就井噴式的翻了幾十倍不止,楓副官就算再想休息也不行了。”

楓映堂在華府的秘密任務,自然不能廣而告之,依舊是以休假的名義掩飾處理。

當他回到調查局時,還有不少人笑著表示羨慕,說自己也想休假。

——快累死了。

汙染最初爆發時,一年不過幾起,並且大多都只是低等級案件。

雖然也有當年國際整體對汙染的認識都不足,很多案件未能及時甄別的原因在,但今年開年以來的汙染案件數量,還是驚到了一眾人。

去年全年也不過千餘起的汙染案,今年剛過半,就突破了兩千起。

尤其是這個五月,調查局屬員忙得快吐了。

“睜眼工作閉眼做夢——夢裡都在處理汙染案件寫報告,然後一睜眼,發現夢裡已經寫完的報告還是一片空白。”

專員絕望到靈魂都從嘴巴里飄出來了:“楓副官,救我。”

秘書一見面就給了楓映堂一個熊抱,感動得像看見了神。

“副官我可想死你了!你怎麼才回來啊?”

楓映堂皺了下眉,不著痕跡的抬手推開秘書,避開自己被撞到的傷口。

“是想我,還是想讓我回來工作?”

他哭笑不得,深知塑膠同事情。

秘書嘿嘿一笑,神神秘秘掏出終端,在楓映堂疑惑的眼神中,向他展示了從第一線發回來的照片。

——病房門外,楓映堂落荒而逃的模樣。

拍攝儀器太好,以致於能清晰看到他兩頰的紅暈。

照片上穿白襯衫的楓映堂,乾淨又清澈,害羞的模樣也可愛得像是大學裡情竇初開的校園男神。

是會放在校園表白牆上評為校草尋人的程度。

“我懂,我都懂。”

秘書笑得意味深長,撞了撞楓映堂肩膀:“副官是帶著男友出去玩了對吧?”

楓映堂:“???”

剛剛才熱度消退的臉頰又迅速升溫,幾乎要把照片盯出兩個洞來。

很想直接昏過去逃避。

只有知道內情的局長秘書,遠遠看到楓映堂與其他人笑罵打鬧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向局長報好訊息去了。

在壞訊息接連傳來的五月,楓映堂平安迴歸調查局,總算是難得的好訊息。

“南明都難得拋下祈行夜,親自跑一趟了,當然會把人平安帶回來。”

林不之笑著在檔案上龍飛鳳舞的簽上自己的名字。對商南明親自負責的事情,從來不懷疑結果。

“晏洺席那邊……”

他沉吟著,鋼筆在指間無意識轉動。

“未來科技集團牽連甚廣,不僅在華府樹大根深,作為跨國大型公司,他們幾乎與世界上所有已知勢力打過交道。”

局長秘書擔憂:“那位未來科技的掌權人,在還未成年時就接手了晏氏,又一手將公司擴大到百餘倍不止。還有可靠情報可以證實他與a國國會、白房子、檢法機構關係密切,十幾位國會議員,甚至白房子的幕僚長都從未來科技拿過錢。”

“局長,這樣的人物,放在哪裡都能引起巨大震動。”

秘書壓低聲音問:“真的能把他放在國內嗎?”

晏洺席會跟隨楓映堂一起回國,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突發倩況。

當時情況危急,重傷的晏洺席如果無法及時獲得妥善救治,就會死在華府機場,無奈之下,才讓他跟隨調查局的飛機一同離開,相當於到現在他還處於調查局的庇護之下。

即便官方明面上一切風平浪靜,就連這次的秘密任務和楓映堂撤離之事,一旦有誰問起,都只會得到一個“不存在”的回答。

但情報就如空氣,只要存在過,就一定會被人獲知。

更何況那一夜整個華府都為了殺死楓映堂而動了起來,聲勢浩大。這麼大的動靜,如果特工局還不知道,那他們就可以直接拿去填海了。

私下底,特工局已經頻頻向調查局表達過不滿,嬴大洲那裡也被接連施壓,最近幾日處處受到掣制。

光是堆在林不之辦公桌上的抗議函件,就已經足足摞了一層。

“如果晏洺席重傷瀕死的事情傳出去,恐怕華爾街和矽谷都會大地震,引發的連鎖反應和槓桿效應,足以在經濟甚至地緣影響上造成一場大危機。”

秘書愁眉不展,只想把晏洺席這個燙手的山芋扔出去。

“局長,醫療部那邊的彙報,已經表明晏洺席的傷勢已無大礙,要不然明天就安排飛機,送他回去?”

“誰說要送他走了?”

林不之卻笑著眨了眨眼,雲淡風輕下,是令秘書熟悉的謀算。

“就算是白骨精來了,也得刮層皮再走。”

林不之揚了揚下頷,淡淡道:“晏洺席這樣的富戶,應該油水不少吧?”

秘書:“……?”

就離譜。

晏洺席所到之處,其他人要麼唯恐被大魚吃小魚,要麼爭搶著巴結想要搭上未來科技集團這艘巨輪。

只有他們局長,不僅不害怕,還想算計晏洺席一把。

“最近的紗布繃帶,漲價漲得厲害啊。”

林不之故作搖頭感嘆:“晏先生既然使用了我們的醫療資源,不用表示一下嗎?況且。”

他笑著用鋼筆點了點桌面:“我看局內傳言的架勢,晏先生似乎對做上門女婿很感興趣。”

“哪有來做客卻空手來的呢?”

秘書:“???”

他驚恐:局長,你要把楓副官賣了換錢!?

林不之瞪了他一眼:怎麼叫賣?調查官的事,能叫賣嗎?那叫互利互惠,合作共贏。

秘書:啊對對對。

“這些檔案,拿出去扔了吧。”

林不之輕描淡寫的將那摞抗議信扔給秘書,嗤笑不屑:“沒能力的東西,才叫得比誰都歡。幾張紙能嚇到誰?”

他揚了揚下頷:“下次特工局再發函過來,就告訴他們,調查局燒火的廢紙已經夠用了,不缺他們那幾張。不服?他們可以直接打過來。”

剛敲門進來,想要說特工局應急司司長等在電話線路上的助理:“啊……”

他小心翼翼指了指林不之手邊的電話:“局長,特工局麥克司長。”

林不之挑了挑眉,假裝沒聽見,卻又專門對著電話的方向提高嗓音。

“好狗不叫道理,特工局肯定知道。他們肯定也知道,科研院剛剛提交的新一代武器設計,已經安排上了生產線。”

他笑眯眯頷首:“武.器庫裡的那堆陳舊軍.火,剛好沒地方處理,正愁沒地方消耗呢。”

對面司長:“…………”

麥克司長在電話對面氣得嘴都歪了,指著電話的手都在哆嗦,很想破口大罵。

卻被旁邊幕僚趕緊驚恐按下來。

幕僚:那邊的科研院是真有新一代武器啊!世界頂尖,次時代!我們可還沒有呢——司長,這氣生不得啊!

麥克司長要是再年長几歲,怕是能當場腦溢血嘎過去。

但他只能深呼吸幾大口氣,努力擠出營業性微笑:“林局長。”

“麥克司長。”

林不之故作驚訝:“等很久了嗎?抱歉抱歉,忽略你了。你沒聽到什麼吧?”

麥克司長強顏歡笑:“沒,沒有。”

“感謝林局長工作繁忙,還抽時間給我。”

林不之挑眉,笑得意味深長。

看,絕對實力之下,就算捱罵都得笑著聽——還得謝謝呢。

輕而易舉試探了對方底牌後,林不之快速在便籤上寫“a國新世代武.器研究失敗”,隨即遞給秘書,無聲示意他交給明言。

這也是華府會瘋狂炮火犁地,鐵了心要殺死楓映堂,留下尼爾·漢克筆記本的原因。

與國內不同,a國由資本主導。

而a國對汙染科技的研發,不在a國任何官方機構。卻在遠洋控股集團。

三權分立的a國本想制衡,卻三權鬥爭彼此傾軋,最後誰也不服誰,乾脆將餌食扔給了三方之外的第四方。

也就是遠洋控股集團。

——既然我沒得吃,那就乾脆掀了桌子,大家誰都別吃。

反而是當時因為“長生計劃”而風頭無兩的遠洋控股集團,因此而撿了個漏,更因此而事業和資源更上一層樓。

但任誰也沒有想到,尼爾·漢克竟然會死得這麼突然,遠洋控股這個龐然大物,也頃刻間倒塌。

而二十年銜尾蛇的精華,就這樣落在了調查局手裡。

麥克司長想破了頭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調查局會知道筆記本的所在,甚至比他們這些“地頭蛇”動作得都快?

沒了筆記本里記載的研究筆記助力,本就被折斷了臂膀的a國汙染研究,更是一蹶不振。

林不之本來還在考慮特工局狡兔三窟的可能性。

但現在看來,對方是真的沒有家底。

林不之向後仰身,靠在椅背上,笑了。

雖然他很欣賞菲爾普斯司長,但太聰明的敵人,果然還是死了最可愛。麥克司長這種……智商,他看就剛剛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不之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麥克司長交談了不到五分鐘,就說自己馬上要參加重要會議,掛了電話。

交談全程,這位新上任不久的麥克司長,都沒意識到自己被林不之套去不少話。

局長秘書皺眉閉眼,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就說要是腦子不夠聰明,就不要輕易和局長交談了——看,被審訊了還在誇局長是個好人呢。

林不之結束通話電話後,笑容迅速消失,轉而撥給了秦偉偉。

“喂?幹嘛,不知道大熱天的我很忙嗎。”

秦偉偉沒好氣的問:“你這個調查局局長是最近很清閒是嗎?要是沒事幹就給我滾過來發傳單,今年民俗學的招生任務還沒著落呢。”

秘書都驚了。

堂堂調查局局長、超高階別的人物,去發傳單??

林不之成熟俊容上卻蔓延開笑意,在聽到秦偉偉聲音的瞬間,彷彿就退化成了小孩子。

即便是他學生時代,都沒有這麼“幼稚單純”。

“好啊。”

林不之一口答應下來,還不忘細細叮囑秦偉偉注意防曬避暑。

這邊才說完,秦偉偉正不耐煩的想糊弄過去。

身邊就有人實時遞來了備好的清涼飲品。

秦偉偉:“?”

他轉頭看去,就見身材壯實的黑皮年輕人傻憨憨衝他笑,呲出一口大白牙。

秦偉偉:“…………”

不用問了,肯定是局長守衛。

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問林不之:“這次你又要算計我什麼?說吧,就當我付款買了你的綠豆湯。”

林不之無奈:“就不能是單純心疼你嗎?”

“單純?”

秦偉偉冷笑:“你林不之的字典裡,這輩子就沒這玩意兒。誰要是相信你單純無公害,怕是要被騙得連內.褲.都不剩了。”

——你看那人多蠢,竟然連林不之都敢信。

林不之,一個智商參考單位。

“…………”

“說不說,不說我掛了。”

“等一下!偉偉。”

林不之趕緊道:“未來科技的晏洺席,你熟悉嗎?”

秦偉偉頓了下。

半晌,他才眼神複雜道:“不熟。嚴格來說,沒有人能熟悉晏洺席。”

“那孩子,從我見到他起,就非常擅長隱藏自己的真實,連他父親晏安都說,那孩子青出於藍,長大後絕對是所有競爭對手的噩夢。”

秦偉偉認識的,是晏洺席那個早亡的父親,晏安。

在商人中,晏安是個古怪的存在。

比起利益,他更重視自己事業的發展。按照現在的話說,叫眼光長遠,願意犧牲眼前的利益去換取更長遠的發展。

不僅如此,晏安還是個聰明人,他用頭腦賺錢。

而頂級聰明的人,惺惺相惜。

秦偉偉與晏安結識於大學校園,一個正苦惱於如何撐起民俗學系,不至於關門大吉,一個正在為自己的事業物色新朋友,手裡握有大量的資源和金錢。

兩人一拍即合,迅速成為知己好友。

隨著逐漸熟絡,晏安也為秦偉偉引薦了自己的家人朋友。

而晏洺席……

秦偉偉第一次見到晏洺席時,他還是個幾歲的孩童,玉雪聰慧,像個小天使一樣漂亮,穿著一身小西裝,在數千人的宴會上也毫不怯場,遊刃有餘的穿梭在大人們中間,所過之處總能引發一陣陣歡聲笑語。

不論是政客,還是經常在雜誌新聞上露面的五百強商人,都看著小晏洺席滿臉遺憾,惋惜怎麼不是自家孩子。

秦偉偉本來沒把小晏洺席放在心上,拿著棒棒糖就想搞好關係。

卻被小晏洺席冷聲猜出了身份。

絲毫不差。

秦偉偉都驚到了。

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做什麼?玩玩具,看動畫,纏著父母買玩具大哭?

可小晏洺席表現出的,卻是卓絕不屬於成年人的觀察和判斷力,思維情緒,邏輯縝密,用詞準確而成熟。

不看他的外表,甚至會懷疑自己就是在與久經商場的成功商人對話。

秦偉偉心情複雜,也因此而對小晏洺席上了心。

晏安是個大忙人,執行力拉滿精力充沛,一天工作二十小時,還能順便完成對小晏洺席的教育,第二天又神采奕奕的上班。

只是不同於商業圈子乃至於大多數父親,晏安並沒有把晏洺席丟給保姆或家庭教師照料,而是時刻帶在身邊,手把手教他認識這個世界。

他在批閱檔案,小晏洺席就坐在他懷裡審查合同;他在談判桌上叱吒風雲力壓全場,小晏洺席就舉一反三,用同樣的招數從國會議員的口袋裡“騙”來零花錢。

就連理化課程,小晏洺席都是跟著晏安,在全a國最頂級的實驗室裡,跟著這些名校天才啟蒙並進步神速。

諾貝爾化學獎得主教他認儀器,圖靈獎獲得者手把手教他算數。

實驗室的教授們吃驚的發現,這個還不到自己膝蓋高的孩童,竟然比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帶出來的學生都理解能力更強?

在教授們頭疼的批閱自己層層選拔的“優秀”學生交上來的論文時,小晏洺席已經能與他們隨口的詢問對答如流。

秦偉偉眼看著這一切,憂心忡忡,覺得龐然怪物就在自己眼前成長並強大。

晏安卻很高興。

他說:我一生成就過數不清的事業。但最令我驕傲的事業,只有洺席。現在,永遠。

能夠繼承他龐大事業版圖,並進一步擴張的優秀繼承者。

“偉偉,有你這樣的摯友,有洺席這樣的繼承者,我死而無憾。”

晏安這樣笑著對秦偉偉說。

然後幾年後,回到京城大學,正在授課中的秦偉偉,就猝不及防收到了晏安的死訊。

急症暴斃,在實驗室不治身亡。

屍身第二天才被來上班的研究員發現。

“所以說,人一定不能亂說話。”

秦偉偉語重心長的對林不之道:“你看,晏安說完死而無憾,他就死了。”

“小林吶,你從中學到了什麼?”

林不之:“…………”

他點點頭,乖巧道:“學到了所有人死前都喝過水,所以水會致命。”

秦偉偉:“……滾!”

狂罵了一頓林不之結束通話電話之後,秦偉偉還覺不解氣,轉頭給祈行夜打去電話。

“你從a國回來為什麼不先報個平安?翅膀硬了是嗎?”

秦偉偉罵罵咧咧:“你都不說來看看我?”

祈行夜:“……?”

他試探著問:“那,老師我現在去看你?”

秦偉偉:“別來!看你就心煩。”

祈行夜:“…………”

“你。”

秦偉偉皺了下眉,猶豫著問:“受,受傷了嗎?”

扭扭捏捏,似乎很不好意思將自己的關心說出口。

祈行夜挑了挑眉,心下了然,笑得意味深長:“哦~~老師是在擔心我嗎?”

“你放心啊偉偉,不是你說的嗎,我這種禍害還要遺千年呢,怎麼會輕易死掉。”

“誰擔心你了!長得醜想的還挺美。”

秦偉偉咳了一聲:“我這不是擔心,擔心沒有人給我養老送終嗎?”

祈行夜怔了下,隨即笑意溫柔了眉眼。

所以,是要讓他活得比自己更長久的意思嗎?偉偉啊……

“老師你放心,等你死了,學生一定給你修個氣派的大陵墓,用金絲楠木給你雕骨灰盒。哦對。”

祈行夜笑眯眯道:“還是和林局長的合葬墓。”

秦偉偉:“???”

“滾——!!”

祈行夜笑得快樂極了,帶著成功將老師氣了個仰倒的小得意。

但是在靠近加護病房後,笑意卻慢慢消失了。

“祈偵探。”

看守的專員遠遠看到他,立刻站起來行禮:“您來看秋白素嗎?”

祈行夜點點頭:“他還沒醒嗎?”

專員搖頭嘆息:“雖然沒再像之前那樣惡化,但也一直昏睡著沒有反應。”

“哦對,前天秋白素有短暫的好轉過。雖然沒醒,但醫生說他那天的各項指數特別好,像是吃飽了一樣。”

在看到病床上的秋白素時,祈行夜發現果然如專員所說,和他離開之前比起來,秋白素看上去面色紅潤了不少,唇邊還隱約帶著笑意。

像是做了個好夢。

祈行夜垂眸,靜靜注視。

春日雪事件的汙染物頂替事件中,最後唯一活下來的,就是秋白素。

他的存活不僅是對當時參與案件調查官的慰藉,也是為他們指明汙染物頂替源頭的關鍵。

只可惜,秋白素始終沒有甦醒過。

眾人也從盼望,到失望。就連醫生都在說,做好秋白素永遠不會再醒來的準備。

人體是世界上最精密的造物,即便科技發展到現在,人類也無法徹底認識清楚自己的機體。

至於汙染對人體的影響和走向,就更是還在探索中。

被汙染物近距離傷害過的秋白素,沒人能準確說清楚他現在的狀態。

祈行夜無聲嘆了口氣,俯身為秋白素掖了掖被角。

卻在直起身的瞬間,忽覺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從鼻尖飄過,若有若無。

嗯?

祈行夜愣住。

很熟悉的味道,卻不像是會在醫院經常有的氣息。

反而更像是……桃子鎮的化工廠。

那裡常年排放廢水,環境被汙染,河水有一股硫磺臭味。

潛入河水數次的祈行夜不會聞錯。

他皺眉,眸光晦暗不明的盯著秋白素。

秋白素依舊睡顏安詳,對外界完全沒有反應,彷彿是睡在荊棘城堡中的睡美人。

祈行夜唇角慢慢勾起,他揚了揚下頷,從容邁開長腿,一步一步向後退去,嘴裡還說著“我今天就先離開了”。

可專員剛露出笑容,還不等接話,就見祈行夜突然拔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衝向秋白素。

刀刃帶起的厲風吹颳起窗邊垂順白紗簾,狂風的亂舞繚亂中帶起一串彷彿音爆的刀嘯聲,眨眼之間已至秋白素身前。

專員瞪大了眼睛,驚呼聲都卡在了喉嚨裡。

祈行夜的刀,卻穩穩落在秋白素的脖頸處。

幾縷被切斷的髮絲散落。

秋白素睡顏依舊安詳,眼瞼動也沒動,對外界全無反應。

祈行夜目光晦澀複雜,慢慢收回刀,反手.插.回身後戰術揹帶中。

下一秒,不等專員反應,祈行夜就已經猛地揚手——

掀了秋白素的被子。

身穿病號服的瘦弱身軀出現在祈行夜眼前。

因為長時間臥床無法走動,秋白素比起之前,看上去還要更瘦削羸弱,躺在床上彷彿是一張紙片,甚至難以看到胸膛起伏。

祈行夜慢慢俯身垂首靠近,近距離之下注視著秋白素,近得再向前就要與他親.密.接觸。

秋白素心跳平穩,呼吸均勻,與沉睡中的人無異。

但沒有遮擋的湊近嗅聞後,那股硫磺混合著鐵鏽的臭味,卻越發明顯,即便輕微,卻也逃不過祈行夜敏銳的感知。

他伸手,輕拍床墊,又摸向秋白素身上的病號服,甚至半拎起秋白素羸弱如碎瓷的身軀,伸手試探他身下的那塊床鋪。

帶著溼潤潮氣。

京城不是南方,沒有回南天一說。

不久前剛結束一場沙塵暴的京城,甚至乾燥得需要日常使用加溼器,早起都會覺得喉嚨幹得不舒服。

朋友發給祈行夜的吐槽“我是□□醒的”,還被他誤解而驚到。

醫院乾燥,床鋪不應當是溼的。

“秋白素,一直都躺在病床沒有走動過嗎?”

祈行夜的神情陰晴不定,是專員看不懂的嚴肅。

“對,秋白素的狀態一直不太好,勉強維持著平穩而已。”

專員點頭:“人都成這樣了,還能去哪?”

他膽顫心驚的伸手,試圖從祈行夜手裡接過秋白素:“祈偵探,您是與秋白素有什麼舊恨嗎?但也不至於這樣折騰他,他這和屍體差不多的,您何必呢?”

祈行夜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一聲放開手,任由秋白素落回床鋪。

一摔之下,旁邊儀器頓時發出警報聲。

醫生連忙趕來檢視。

祈行夜無視了專員暗搓搓不滿的視線,要來了醫院監控。

監控顯示,專員說的沒錯,秋白素始終躺在病床上沒有走動過一分一毫,不論是走廊還是病房的監控,以及連在秋白素身上的重重儀器,都在毫無疑義的昭示著他的行蹤。

——就在病床上而已。

“一個和植物人差不多的,能去哪?”

醫生搖頭:“也可能是護工不細心,幫他擦拭過身體後還帶著水就塞回去了。畢竟植物人又不能說話投訴,護工不上心也是常有的。”

“至於您說的……”

醫生向祈行夜鄭重承諾:“我以我二十年職業生涯擔保,絕無可能。不管您詢問哪位醫生,都會給您同樣的答案。”

“——除非是醫學奇蹟,黃帝顯靈。”

祈行夜卻轉頭打給了商南明,要從他手裡把萬國調回來。

“剛畢業的學生做事,你放心嗎?”

商南明瞥了一眼正被萬國氣得直掐人中的專員小王,淡淡問祈行夜:“上次萬國看守秋白素,就讓他泡了噴泉水池。這次?”

“那不是正好嗎?”

祈行夜假笑:“醫院護工不細心,正需要萬國這樣能幫他好,好,‘洗澡’的人。”

商南明皺了下眉,察覺到了祈行夜態度不對。

但身在醫院還沒來得及離開的祈行夜,卻不知在顧慮什麼,並沒有直接在電話中向他全然說明。

“好。”

商南明點頭,招手讓萬國到身邊,立刻命令他調回京城。

沒想到還有這種好事的萬國,“噌!”的一下眼睛就亮了。

“哦哦哦!我就說,祈教官最喜歡我了!”

前一刻還垂頭喪氣的大狗,立刻尾巴狂搖得像螺旋槳。

但商南明:“…………”

他頓時黑了臉。

萬國還笑得傻乎乎,就差把舌頭也吐出來了。

專員小王趕緊一把拽過萬國往身後藏。

“不是的商長官!萬國的意思是,非常感謝祈教官對小輩的拳拳愛護之心,沒有別的意思!”

——在商長官面前說,祈行夜最喜歡的是自己,是嫌自己活得太順遂,想要體驗一把地獄模式嗎?

萬國:“?”

他納悶看向專員小王:“王哥你怎麼又把我的話中譯中翻譯了一遍?我就是這個意思啊。”

小王假笑,暗中擰了他一把:祖宗你可閉嘴吧,沒看見商長官眼神都冷了?

你再繼續表達對祈行夜的喜歡,商長官就要把你發配西伯利亞挖土豆了。

商南明忽然不是很想讓萬國回京城了。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祈行夜納悶:“商商?把萬國那狗崽兒給我踢回來。”

他笑眯眯道:“現在就需要萬國這種人才。”

惡人還需惡人磨嘛。

旁敲側擊,確認了祈行夜不會長時間和萬國相處之後,商南明這才鬆了口,揮手讓萬國趕緊從自己眼前離開。

還不等商南明露出笑容,溫聲問幾句祈行夜,就忽聽桃子鎮阻斷關卡方向傳來喧鬧聲。

調查官和守衛的驚呼聲雜亂傳來,還間或能聽到怒吼的提醒聲。

“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他是從桃子鎮裡面跑出來的,不能讓他逃出去,他有汙染係數!”

“等……商長官!”

眾人驚呼聲中,商南明漠然回身,就看到一道瘦弱身影旋風般衝向自己。

調查官目眥欲裂,拼命伸手向商南明跑來,想要在那人襲擊之前攔住他。可那人速度太快,眨眼之間已經消失。

來不及了。

調查官心下一陣無力的絕望,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色旋風颳向商南明,攻擊已成定局。

有人驚呼著不忍直視,有人眼眶赤紅的嘶吼提醒。

可一片混亂中,商南明卻鎮定如常。

他掀了掀眼睫,目光冰冷看向那道衝自己而來的身影。

速度很快,甚至看不清那人的臉。

商南明連抽出武器的時間都沒有。

聽到嘈雜叫聲的祈行夜也發覺不對,耳邊傳來他急切關心的詢問聲。

商南明勾了勾唇角,笑意一閃而過。

下一秒,他眉眼猛地凜冽如刀,快速旋身中長腿如鞭,裹挾著猛烈威勢直指那人,毫不畏懼的對沖迎敵——

“砰!”

重重落地聲傳來。

黑色長靴毫不留情一腳踏在那身軀後背,重擊下那人口吐鮮血。

掙扎了兩下,不動了。

全場一片寂靜。

所有視線的最中央,商南明鬢邊碎髮緩緩回落耳側。

他掃過腳下瘦弱青年時的目光,漠然平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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