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手術

沈宗年聞迅趕到醫院,蒼白冰冷的手術室走廊,空蕩蕩的座椅泛著金屬質地的光,父子二人分別蹲坐在兩邊。

姜爸爸神色恍惚,姜恩眠眼眶發紅。

見他過來,姜爸爸掙扎著從地板站起身,搖搖晃晃往外走,顫著手去掏兜裡的半包煙。

沈宗年聽姜恩眠提過,姜爸是三好男人,不抽不喝酒沒有任何惡習。

沈宗年沒阻止,他把姜恩眠抱到椅子上,將外套披給他,“別擔心,我在。”

最後的防線徹底崩潰,姜恩眠擠進沈宗年懷裡,隱忍壓不住哭聲,“都怪我,我該堅持讓她回去的,不該聽她的。”

“只是意外,不怪你。”沈宗年裹住人,輕輕拍他的後背安撫,“醫生怎麼說?”

“不知道,進去後就再沒出來。”

“別擔心,會有辦法的。”沈宗年扶正姜恩眠,“你坐在這裡,哪也不要去,等我打個電話。”

與此同時,手術室的門開啟,沈萍的主治醫師走出來,“情況比我們想象當中還要複雜。”

“這個不好說,我們在全力搶救,但心臟的問題不同於其它地方,要更復雜。”

德國直飛國內大約需要十個小時,除此之外僅剩兩小時的準備時間。

“唯一治療的方法,只有手術。”醫生搖搖頭,“但二位應該也清楚,國內在這方面有手術能力的醫生,他……哎。”

“聯絡聖路斯醫生,十二個小時內,來國內準備手術。”

“先生,這是治病救人,不是小孩的口頭承諾。”

“八個小時。”

*

姜恩眠抱著膝蓋,蹲坐在走廊靠窗的角落。凌晨的風順著窗沿縫隙鑽進來,發出呲啦啦的聲響,像是指尖劃過玻璃板。

“啊?不是說好去那邊嗎?而且,現在那聖路斯醫生那邊……”

沈宗年本打算見過家長,儘快把手頭工作處理完,就帶著姜恩眠和父母去德國手術,順便去那邊休假。

沈宗年沒心思聽其他,“不惜一切代價,讓他過來。”

“還能穩住多久?”沈宗年打斷他。

沈宗年不容商量的口氣,“十二個小時。”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助理沙啞的嗓音,“沈總,您有什麼吩咐。”

但還是晚了。

助理不敢多言,“是,您放心,都交給我。”

“麻煩你,再堅持十二個小時。”沈宗年氣場很強,帶著震懾力。

月光從視窗照進來,又被風吹了出去。

手機被他握得發燙,解煙渚的號碼在淚光中出現重影。

醫生嘆氣,“好,我盡力。”

“給我個底線,最多堅持多久?”

再此之前,沈宗年早就聯絡好了德國最權威的醫生,手術流程和術後恢復都已安排妥當。

他一天前剛拒絕過的人,又從哪裡來借勇氣,敢恬不知恥打這通電話。

就算打了又怎樣,除了在血淋淋的刀口上撒鹽、再被他拒絕一次,還能換來什麼?

眼淚奪眶而出,徹底模糊了螢幕上的名字,姜恩眠收回手機,丟在了一邊。

身後有皮鞋踩在地面的聲音,姜恩眠被男人抱起,“別坐在這裡,涼。”

“不用,別抱我,不用管我。”

姜恩眠討厭冰冷安靜的走廊,憎惡看不到太陽的窗臺,絕望的他,更找不到正確的方式來發洩。

聽不到風動,求不來雨聲,只有自己的哭聲在響著,在這個冰涼的夜晚飄著。

沈宗年用力摟緊他,不知疲倦地安撫他的哭泣和掙扎,“我聯絡了國外的醫生,他是全球心臟瓣膜方面的佼佼者,他正在往機場趕,給他點時間,就快到了。”

姜恩眠一邊祈禱,一遍又止不住哭喊,“太遠了,沒時間了,媽等不了了,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哭聲如刀片,一聲聲割在薄涼的空氣裡,“都怪我,怪我沒有照顧好媽,怪我沒能力盡早帶她做手術。”

“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

姜恩眠根本聽不進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明明幸福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沈宗年的心臟被人按下去,浮不起來,“別哭,眠眠,不要哭。”

手術室的大門再次開啟,醫生匆匆走來,“抱歉,我們盡力了,但患者的情況太複雜,不是拖延時間就能行的。”

醫生的話有著青面獠牙,是黑夜裡爬上窗戶厲鬼,是孩子寫進日記本中的惡魔。

“現在有個冒險的方法。”醫生遞來手術同意書,“我沒做過這項手術,可我看我師哥做了不少。成功率不敢保證,但會拼盡全力。”

醫生遞來簽字筆,“決定權在你們。”

此時的姜恩眠,早已缺失了是非的辨別能力,他倚在沈宗年懷裡,眼睛也停在他身上,他想要個決定。

沈宗年接下醫生的筆,拔出筆蓋遞給他,“一切都會好的。”

*

手術從凌晨進行到天明,已經持續了八個多小時。姜恩眠守在手術室的門口,一秒都不肯離開。

他吃不下也喝不下,唯一的支撐,只有全程抱著他,陪在他身邊的沈宗年。

他曾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但在喜歡的人面前,還是會暴露所有軟肋,卻也慶幸,最絕望的時候有他在身邊。

姜恩眠枕著沈宗年的肩膀,耳蝸裡是秒錶倒計時的聲音。

空曠寂靜的走廊,沈宗年的溫暖佔據一半,剩下的,是冰冷乾燥的消毒水味道。

姜恩眠的心懸在半空,像是河邊漂浮的野草,也像是街道上被強風吹裂的紙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第九個小時,手術室的燈熄滅,醫生摘掉口罩走出來。

姜恩眠不敢動,他心口的那團紙幹得發脆,一碰就會碎。

沈宗年把溫度留給他,起身和醫生交流。

姜恩眠抱著膝蓋,用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把自己團起。

醫生的聲音劃破空氣,即將碎裂的紙張被團起,“手術很成功。”

“患者極其頑強,她很想活著,也多虧了她的意志給我們爭取了時間。”醫生說:“為了安全起見,患者還需要在重症監護室待夠四小時,你們目前還不能見她。”

醫生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搖搖欲墜的姜恩眠被沈宗年托住,“我送你回去休息。”

姜恩眠搖搖頭,他拽著沈宗年的衣領往裡湊,他想守在這裡。

沈宗年知道勸不動,他沒再堅持,“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好不好?”

姜恩眠點點頭。

電梯關門,這裡只剩下姜恩眠自己。

冰冷的走廊,蒼白的牆壁,只有手術室半開的門還懸在那裡,風一吹,就吱呀呀地響。

手掌攥緊又鬆開,姜恩眠往復了幾個來回。手心有涼嗖嗖的空氣,還有蒸發瀰漫的消毒水。

鬼使神差的,姜恩眠走向陰暗的手術室,心口卻有團熱氣,從手指縫裡一點點漏出來。

他站在門口,走廊中迴盪著他的呼吸和心跳聲,“謝謝您,解醫生。”

*

手術室內,男人像是紙剪出來的人影,平平地貼在陰影裡,他摘下膠皮手套和口罩。

耳邊迴盪的,是姜恩眠說出的謝謝,和他逐漸遠離的腳步聲。

有的人,寧可對著空氣感謝,也不肯給他撥一通電話,再軟著聲音求求他。

從頭徹尾、自始至終,都沒主動過。

*

沈萍從重症監護室出來,也伴隨著風風火火趕到的聖路斯醫生。

作為國際權威的心外科專家,突然的到訪讓醫院蓬蓽生輝,雖然手術沒做,但他依舊對患者進行了全面的檢查。

聖路斯醫生摘下口罩,豎起大拇指,“你們中國醫生很棒,我可不敢自詡是這方面的專家了。”

“真不敢相信,手法如此嫻熟的醫生,竟然在你們中國!”聖路斯醫生很激動,“他人在哪裡,我想我很需要與他探討,我們該徹夜長談,為了人類的醫學事業。”

沈宗年留意到姜恩眠的表情,“看來你早知道了?”

姜恩眠沒想隱瞞,點了點頭。

並非他不相信其他人的能力,而是,如此嚴謹精準的手術時間,只有解煙渚做得到。

姜恩眠連續十幾個小時沒閤眼,現在的他憔悴不堪。

沈宗年心疼,“這裡有專業的護理師,聖路斯醫生後天才會離開,我先帶你回去休息,行不行?”

姜恩眠精疲力盡,他貼在沈宗年心口,軟綿綿地點頭。

*

回到家。

姜恩眠洗完澡,換了乾淨的衣服。

沈宗年摘下圍裙,香噴噴的午飯擺在餐桌上。

沈宗年的手藝很合他的喜好,姜恩眠胃口大開,吃到後半段,他眼皮上下打架,哈欠聲不斷。

沈宗年遞溫水給他,又幫他擦乾淨嘴,“撐不撐,要不要去散步?”

姜恩眠搖搖頭,“好睏。”

沈宗年抱起他往床上送,“睡會兒吧。”

姜恩眠勾著沈宗年的脖子,“你要走嗎?”

“不走,我在客廳陪你。”

“哦。”姜恩眠還沒撒手,胳膊圈成圓環。

沈宗年靠近他身邊,手掌從側腰往後背插,“姜先生,需要陪.睡服務嗎?”

姜恩眠纏得更緊,貼在襯衫邊線的耳根逐漸泛紅,“也不是不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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