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遠眉頭緊皺,沉沉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她那雙靈動的眸子忽閃忽閃的,透出幾分緊張來,顯然也知道自己提了個了不得的請求!

然而,那裡面帶著的期盼和渴望騙不了人,魏遠心裡頭忽地一陣不悅。

他覺得自己這忽如其來的不悅定然是因為這女人太不知好歹了,他還沒嫌棄她呢,她倒嫌棄起他來了!

竟然還想出了假死脫離魏侯夫人身份這種主意,她這膽子不僅能上天了,只怕下一刻便敢站到玉皇大帝頭頂上撒野了罷!

他不禁拳頭緊握,冷冷地看著她,一字一字道:“做我的夫人,便這般委屈你?”

話裡的陰冷氣息,讓陳歌微微一愣。

莫非她剛剛的話,還不小心戳到了這男人的自尊心?

這是什麼鬼大男子主義?就許他對她不理不睬,不許她自動請離不成?

陳歌抿了抿唇,道:“自然不是,但君侯明明知道我在燕候府裡位置尷尬,又為何問我這個問題?

既然這不是一段良緣,就該趁早將它斬斷,這樣對君侯對我,都是好事不是嗎?

雖然我已經嫁給了君侯,但所幸成親至今,跟君侯也沒多少情分,若是君侯以後遇到真正喜愛的女子,也不必擔心妻位被人霸佔。

若是君侯覺得這件事由我來說不妥,君侯也大可主動跟我提,只是我著實想不通君侯不同意的原因。”

“你!”

魏遠聽著她的話,莫名地一陣氣悶。

然而下方那女子微微仰頭看著他,一張柔美至極的臉龐上,偏偏嵌了雙跟柔美一點也不沾邊的眼睛,就這樣定定地、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生生地把他看煩躁了。

說實話,自經歷了年少那件不堪回首的事後,他便從沒想過娶妻之事,聖上的賜婚並不在他的計劃當中。

這女子說的話雖然讓人生氣,但確實,他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如果是因為忌憚謝興,暫時不能讓她出事,她也說了願意等到時機成熟才離開。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願意跑來請求他這件事,而不是自己瞎折騰離開,已是給他省了不少麻煩。

他可是相信,她能做出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這種事。

魏遠氣到某個程度,忽然便冷靜了下來,只是臉色依然沉冷,看著下方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冷冷道:“你也不必過於抬舉自己,我沒說不同意,縱然你說那藥方只是你從某本醫書上看來的,那也是你的東西,我不會那般厚顏白要。

既然你的要求是這個,等時機成熟,我便會安排你離開。”

白朮:“!!!”

主公到底在說什麼傻話!

這……這……真是氣煞他也!方才他說錯了,主公是沒救了,就讓他孤家寡人一輩子吧!

陳歌微愣過後,頓時一臉驚喜地看著他。

若不是還在這裡,她都想狠狠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在做夢了。

“謝過君侯,君侯如此寬厚仁義,定是會有福報的!

以後若是君侯還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我定鞠躬盡瘁!”

魏遠看著她這極力壓抑著喜悅的模樣,忍不住輕哼一聲,別開了眼睛。

方才還說什麼這場婚事不是他所期待的,她心頭有些不甘,他瞧她哪有半點不甘,明明甘得很。

不過,這是頭一回有人用寬厚仁義形容他,倒是新鮮。

這樣想著,他心頭那絲氣悶,便被他忽略過去了。

陳歌承諾待會便寫好藥膏的調配法子遣人送過來後,便離開了。

魏遠解決完了這樁事情,正想繼續批閱軍報。

還是軍報這東西讓人省心。

忽地,卻感覺身旁傳來兩道幽怨的視線,不禁抬頭,黑眸沉沉地看了面前兩人一眼道:“你們兩個可是很閒?要我給你們找點事兒做?”

呂聞身子一抖,連忙別開了視線。

開玩笑,別說他其實一點也不閒,單說主公親自給人找的活,就不是人乾的!

可是,心裡頭還是無法相信!他好不容易承認的主母,就這樣沒了?沒了?

白朮這一回卻是頗有氣節地沒有移開視線,幽幽地看著魏遠,道:“主公,您就這樣放走夫人,屬下只怕您將來會後悔!”

魏遠眉頭緊皺,冷冷道:“與其有心思去想這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倒不如想想司徒群義那老匹夫突然設下這般陰險的局,到底意欲為何!”

他會後悔?

簡直開玩笑。

白朮見自家主公是聽不進自己的話了,只能放棄,搖頭嘆氣地離開了。

以後主公若是後悔了,他可絕對不會同情,還要在一旁嘲笑他!

唉,他心心念唸的小少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啊!

……

白朮走出主帥營帳後,呂聞也緊跟著走了出來,追上白朮喚了他一聲。

“軍師。”

見白朮停下腳步看向他,呂聞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那個困擾他至今的謎題。

“主公為何總是避女子如蛇蠍?我一開始以為主公只是心存抱負,不屑於兒女情長之事,然而……”

然而跟在主公身邊的時日久了,他只覺得越發怪異。

主公何止是不近女色,他每每看向女人的眼神,都會讓他覺得那是什麼骯髒至極的事物,這對於一個身體健康的年輕男人來說,不妥,太不妥了!

同為男人,他很清楚,男人都會有某種需求,這跟你是什麼出身、性情為何、有什麼抱負都無關,那只是一種最原始的,到了某個時段便無法抑制的衝動。

何況,以主公的權勢,他完全沒有抑制自己的必要,只要他願意,他便是夜夜笙歌、娶上幾十甚至上百房美妾,在旁人看來也並無不可。

呂聞越想越是擔憂,不由得道:“您看,是否要暗中請個醫者……”

他說得隱晦,白朮卻哪裡不明白,不禁苦笑一聲。

“你信不信,若是真的把醫者請來了,你的下場便不止是圍著軍營跑一百圈那麼簡單了。”

呂聞面無表情。

他信!所以縱使他早已有了這個心思,也是萬萬不敢在主公面前提起啊!

白朮搖了搖頭,道:“這件事老夫也委實擔心,老夫先前聽聞過一件事,雖不知真假,但若是真的,主公這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見呂聞一臉困惑地看了過來,白朮摸了摸鬍鬚,道:“總之,這件事大抵跟主公的身體關係不大。

你可知,老夫為何一心想撮合主公跟夫人?”

呂聞一愣,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話問:“為何?”

白朮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曾見過,主公能容忍一個女子在他面前那麼久,便是口出狂言,也沒有暴怒,甚至還順了她的意,確確就像夫人說的,那樣的主公跟以往相比,寬厚仁義至極啊!”

呂聞一愣,卻越是回想,越是怔愣。

可不是如此嘛!

以往主公別說讓女人在他面前晃悠了,便是哪個女子起了什麼心思故意在他面前多逗留一會兒,也會惹得主公暴怒。

只是讓人把她拖出去便算好了,有一回有個舞姬意圖勾引主公,便被主公下令狠狠打了三十板子,至此連舞都跳不了,只能草草嫁了個商戶了事。

這樣的主公,在夫人面前,真真算得上寬厚仁義了!

白朮見呂聞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眯了眯眸子道:“呂聞啊,主公是這天底下真正的大英雄、大丈夫,但性子同樣自負自我,便是他再不喜夫人,聽到夫人主動說出請離的話,少不了是要惱怒的。”

然而,出乎白朮意料的是,主公是有一瞬間的氣憤,但那氣憤,竟被夫人三言兩語便化解了。

這讓先前總是戰戰兢兢地勸導主公的他實在不服,不服得很哪!

“老夫知曉你一直憂心夫人是否謝興的人,然而,這恰恰是老夫最不憂心的。

謝興這個人,老夫再理解不過,他生性敏感多疑,謹小慎微,做事情喜歡直擊要害,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人心最難掌握,與其派一個隨時可能生出異心的人到主公身邊,他寧願直接派去一個刺客。

夫人這回如此坦然地主動請離,更是印證了老夫的想法。

比起憂心她是否謝興的人,老夫更好奇一個深閨女子是如何養成這般膽大果斷的性子。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夫人真的是謝興的人,跟可能治好主公厭惡女子的怪癖相比,這些都不值一提。”

要知道,自己追隨的主公是否有後,牽動著萬千軍士的心。他們來追隨主公,打的是生生世世追隨的念頭,所謂千秋霸業,也非一代人可以完成。

若是主公一直無後,短時間內可能不會有什麼影響,久了,恐會動搖軍心啊!

至於那萊陽城守沈禹辰,白朮是一直沒把他放在眼中,別說他根本沒資格跟主公相提並論,便是夫人的表現也是有目共睹,夫人跟他之間是什麼情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呂聞越聽,眼睛不禁越亮,連忙追問道:“可是,如果主公當真心悅夫人,他又怎麼會答應夫人那般荒唐的請求?”

一說到這個,白朮就來氣,忍不住輕哼一聲道:“就老夫來看,主公還沒對夫人產生那般心思,但夫人對主公來說,意義定然是不同的。”

呂聞不由得憂心忡忡。

“那怎麼辦才好?”

主公一時糊塗答應了夫人的請求,若是夫人真的跑了,或是被人拐跑了怎麼辦?

白朮微微挑眉,意味深長道:“有一個不省心的主公,苦的是我們這些部下罷了。你也不用太憂心,只是,這段時間,要勞煩你替主公好好看牢夫人了。”

呂聞一愣,頓時悟到了什麼,眼神一下子肅穆起來。

“是!”

白軍師的心思他懶得猜,也猜不透,他只需要知道,這段時間要是有誰膽敢覬覦夫人,他便把他的腿打斷丟出去餵狗便是了!

哼,膽敢對他們夫人起心思,便要做好承受他們五十萬魏家軍怒火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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