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滲透戰
45師師部。
黃伯皎召集了幾個團長開會，大家知道這幾天吃了敗仗，所以氣氛沉悶，他們都不敢出聲。
黃伯皎手裡拿著幾粒彈殼，這是從於德水狙擊陣地撿來的。
“大家看看這是什麼？”
大家都知道是彈殼，而且是七九步槍彈殼，他們也有。
“這彈殼與我們剛剛裝備的中正式步槍的彈殼一樣，都是毫米步槍彈。”
幾個團長拿起彈殼看了一下，沒看出什麼名堂。
“這是我們剛剛裝備的中正式步槍彈殼，你們再看一看。”
都是黃銅彈殼，尺寸是一樣的，只是顏色有點不同，深淺不一。
團長們都你看我，我看你，還是看不出有什麼區別。
倒是二團團長張子奎是個細心人，既然師長讓他們看，那就肯定有區別。
他拿著兩顆不同的彈殼反覆對比，認真看了一下，明白了。
黃伯皎看到張子奎眼睛一亮。
“張團長，你說說。”
“先看我們裝備的毛琴步槍子彈殼底部，有兩個數字，，21是國軍21兵工廠的程式碼，35是生產的年份；而共匪的子彈兩個數字，‘663’和‘44’，按常規，663是工廠程式碼，44應該是生產的年份，這兩個數字都有問題，國民政府的兵工廠的程式碼基本是兩位數的，如果663是工廠程式碼的話，那就不是國府兵工廠生產的，可能是德國原裝的，但44就不明白， 按理是1944年生產的，但現在才1935年？”
黃伯皎點了點頭，這個張子奎是他看中的軍官，黃埔第九期的高材生，心細，肯動腦筋，不魯莽！
“還有，這彈殼做工精良，材質比我們裝備的子彈要好，應該是德國進口的，只是這44數字我弄不明白！”
黃伯皎很讚賞張子奎的回答。
“這說明什麼問題？張團長這個團剛剛換裝中正式步槍，其他兩個團還是原來的漢陽造；而這七個共匪卻有清一色的德造98K步槍，在400米內彈無虛發，說不定他們裝備了我們現在還沒有的瞄準鏡。”
黃伯皎不愧是老兵出身，一眼就看出不尋常之處。
“這股共匪不像是以前的紅軍游擊隊，他們應該有一支裝備精良的神槍手小部隊，裝備了輕機槍、迫擊炮、德造98K步槍，手榴彈等輕武器，而且打仗講究戰術，很有章法，處處打在我們的軟肋上。”
“回到駐地後，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們一不小心就會吃大虧的。”
“公路橋暫時不修了，看來共匪已經盯著那裡。我們先向他們發起進攻，時間定在明天早上九點，以三顆紅色訊號彈為令！”
“是！”
三個團及炮兵團、工兵團等領取了作戰命令後離開師部。
45師2團的駐地。
3000人的隊伍也是挺龐大的，除了團部和團部機關住在原村民的舊宅外，其他官兵都住在軍用帳篷裡，3個營分成三部分在三個地方紮營，望過去一排排草綠色帳篷，挺壯觀的。
劉鈞和魏政委、黃振鐸等人用望遠鏡觀察敵陣地。
作戰參謀將敵陣地佈置草圖畫了出來。
“這個是敵軍的第2團，人數3000人，這是第一個換裝了中正式步槍的團，重武器有3門山炮，3門野炮，4門37毫米速射炮，6門82毫米迫擊炮。團長叫張子奎，黃埔第九期炮兵科，中校軍官，有一定的作戰經驗。”
“這個團的佈陣有點章法，每一處相隔100米，互為犄角，四周都有用沙包圍起來的機槍陣地，炮兵陣地在他們的後方，有重兵把守，到處設有明哨暗哨，不好辦！”
“大家看一看，有什麼辦法打他們一下。”
我們離他們最近的地方有3公里，82迫擊炮可以打到，打他們一下？”
“這種打法小打小鬧，不足以打痛他們！”
一個個方案提出來，又一個個被否定了。
其實劉鈞心裡已有方案，只是不想一下拿出來。
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越軍特工經常偷襲我軍陣地，其中多次給我們造成重大損失的，就是越軍特工常用的“滲透戰”，這一戰法是他們在與法軍、美軍幾十年的作戰用得最熟練的戰法。
想到這，劉鈞把他們召集過來，低聲說出自己的辦法。
45師2團陣地，今天晚上不輕鬆，師部下達進攻的命令後，團長命令全體官兵不準解衣睡覺，每人必須攜帶自己的槍支彈藥。
張子奎團部召開會議，佈置明天進攻的方案。
團部燈火通明，外面警衛的衛兵們瞪大眼睛，一刻都不敢鬆懈，一隻蚊子都進不來。
小程帶領的12人的小分隊，已經埋伏在敵陣地外圍，計算敵警衛小隊的人數，巡邏間隔的時間，還要拿到今晚的口令。
他讓兩個偵察兵悄悄摸進敵營。沒多久，他們倆就回來了。
“敵人今晚的口令是‘黨國’‘勝利’！”
這時，敵人兩個巡邏隊相遇，互喊口令。
小程看到兩隊巡邏兵分別向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了，小程知道只有5分鐘的時間。
他手一揮，他們13個穿著敵軍軍服的戰士就裝成敵巡邏隊，朝著另外的方向前進。
張子奎他們還在研究進攻的方案，進行地圖作業，幾個營長和連長都在認真聽取佈置。
會議結束，大家就回到各自崗位。
夜深了，嘈雜的軍營慢慢安靜下來，士兵們也開始入睡了。
凌晨三點鐘。
天空突然傳來三聲淒厲的尖嘯聲。
三發82迫擊炮彈落入軍營的邊緣，爆炸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
所有睡著計程車兵都被驚醒了。
張子奎一直沒有睡著，他點著馬燈在地圖上想著進攻的一些細節，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所以，他十分警覺，迫擊炮彈射來的聲音他第一時間聽到了，他非常熟悉這種聲音。
“糟了，共匪比我們早動手了！”
持續的爆炸聲在軍營四周爆炸，一些帳篷，機槍陣地被擊中，機槍的變成零件飛上天，一些士兵也被炸得粉身碎骨，大火開始燃燒。
軍營大亂。
這時，軍營裡有人大喊
“敵人打進來了，快跑！”
接著一陣陣機槍聲，衝鋒槍聲。
很快，整個軍營槍聲大作，到處都是槍聲，互為犄角的三個營，從陣法來說是最優的，結果卻要了他們的命。每個營都有子彈從另外的方向射過來，讓他們以為是對方的敵軍打進來了，於是開始互相射擊。
迫擊炮時不時發射幾發，造成的爆炸聲與槍聲混在一起。
剩下的時間，三方都打紅了眼，因為他們知道，不把對方幹掉，自己就會被對方幹掉。
機槍聲，手榴彈聲響個不停。
小程幾個人撤離到防線外。
“江班長，還有誰沒出來？”
“小五，小黃，九兒和大餘都沒有出來！”
“趙湘，陳亮已經犧牲了……”
手袖上綁著白毛巾的江準，左手臂流著血。
小程他們幾乎人人帶傷。
小程帶來的13個人，損失了6個。
這種在刀尖上跳舞的戰鬥，不死已經是大幸了！
晚上，小程他們成功地滲透進去後，13個人在三個營帳篷區的中間空地上一處樹林躲了起來，靜靜等待時機。
三點鐘，約定的行動時間到了，劉鈞佈置的迫擊炮朝著敵軍陣地開炮，為防止誤擊，劉鈞要求炮彈只能打在敵營的四周，不能打三個角的中間部位。
直到敵軍開始混亂，小程他們用機槍、衝鋒槍朝著三個方向射擊，並不停地扔手榴彈。
等到敵軍互相射擊的時候，小程幾個衝了出來，只是子彈不長眼，傷亡是不可避免的了。
小程他們又等了一會，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按照劉鈞的要求，小程帶著剩下的幾個人戀戀不捨地撤走了……
天亮了，敵軍發現，大水真的衝了龍王廟，打來打去都是自家人在幹仗！
滲透戰術又叫滲透突擊戰術，起源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由德國胡蒂爾將軍提出，又叫胡蒂爾戰術。
這種作戰方式需要將部隊分為機動部隊和主力部隊，機動部隊攜帶機槍、衝鋒槍、手榴彈、迫擊炮等輕型裝備，透過迂迴方式接近敵軍側翼，將敵軍側翼防線撕裂，並配合主力部隊重創敵軍防線。
1917年，胡蒂爾將軍指揮的德軍面對沙皇俄國主力軍隊，僅僅花費三天就將俄軍擊垮，並且讓沙俄付出25,000人的傷亡代價，而德軍只付出4000人傷亡。
東山游擊隊的實力還不足以一次消滅敵45師，所以劉鈞要求突擊小組攜帶輕機槍、衝鋒槍、手榴彈、迫擊炮滲透進敵軍防守接合部，透過迫擊炮給敵人造成混亂，然後滲透進敵軍中心的突擊部隊向三個方向的敵軍開槍，引發敵人的自相殘殺，達到嚴重消耗敵軍有生力量的目的。
當然，這些突擊部隊在出發前就要做好全部犧牲的準備。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對越自衛反擊戰中，越軍特工往往以5到8 個人一組，化裝成我軍戰士，在夜晚潛入我軍陣地，然後四處開槍，造成混亂，處於高度緊張的我軍戰士因為在夜晚，分不清敵我，看到穿著自己軍服計程車兵向他們射擊，打又不是，不打又不是，最後變成一場混戰，結果第二天，才發現出問題了。
後來我軍想了辦法，一是在陣地前埋好地雷，防止敵軍趁夜黑風高滲透進來；二是一旦出現敵人開槍造成混亂的時候，我方士兵全體臥倒，誰站著就打誰，這樣，損失就可以降到最低程度。
滲透戰術最大的作用不僅僅是一場小規模的偷襲，其更大的作用是給敵方部隊造成心理上的巨大壓力，使得敵人晝夜難寢，更厲害是讓敵人不相信身邊的戰友……
槍聲終於停了下來，軍營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煙火和士兵們哀嚎的聲音。
這個夜晚註定是不尋常的一夜，除了二團營地被劉鈞的“滲透戰法”打得一敗塗地，損失慘重外，其他兩個團的營地也不同程度地受到襲擾，要麼是團部被扔進幾顆手榴彈，要麼是彈藥庫被炸，彈藥殉爆將敵營地炸個一團糟。
“啪”
一個精美的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幾個參謀被嚇得不敢出聲，這是這幾天師長大人砸碎的第四個青花瓷茶杯，平時他們連摸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黃伯皎把他的手槍拔了出來，放在桌子上。
“說吧，你們各自把損失先報上來，不能隱瞞！”
“誰謊報軍情，我當場斃了他！”
“一團先說！”
一團團副頭綁著滲著血的繃帶，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彙報，生怕說錯話，師長說不定真的把他斃了。
“昨晚團部被敵人偷襲，團部被炸，蔣團長當場殉職，團部軍官有5人也受傷過重，救不過來!”
“共軍還襲擊了營地，造成152名士兵犧牲……”
“在我們的反擊下，我們打死共匪20名。”
“沒有俘虜嗎？”
“有6個傷兵，但我們抓捕時，他們引爆手榴彈……”
“夠了，不用說了！”
“二團！”
張子奎到現在都沒有緩過勁來，凌晨的偷襲給他們造成的損失最大，敵軍犧牲以6個人的代價，居然給他們造成了678人死亡，189人負傷。他不敢說的是，這麼多士兵的傷亡，很多都是他們自己人互相殺死的。
黃伯皎擺了擺手，不讓張子奎說下去。
“三團！”
“敵軍偷襲了我們的彈藥庫，彈藥殉爆，造成232個士兵傷亡……！”
黃伯皎氣得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嚥下一口氣才緩過來。
“你們這群蠢貨，一個晚上連共匪的面都沒見到就損失1200多士兵！”
敵參謀長看到氣氛緊張，連忙出來打圓場。
“師長，也怪共匪不按常規出牌，他們都是穿著我軍軍服，藉機混進來，給我們造成大的混亂而得逞的，我們也是不想這樣的！”
“共匪什麼時候按常規出牌的？是你們大意，輕敵了！”
這一次損失，再加上修路的損失，仗還沒正式開打，就損失了將近2000人，氣死了。
“命令炮兵團，一個基數，集中炮兵向共匪的營地發射，不消滅他們難滅我們這口惡氣！”
沒多久，45師所有的大炮向著游擊隊營地方向不要錢似的發射炮彈。
“轟轟轟……”
游擊隊營地到處都是炮彈爆炸引發的濃煙。
黃伯皎知道這種打法完全是浪費珍貴的炮彈，一點作用都沒有！
敵軍陣地的混亂，劉鈞他們都看在眼裡。
這次夜襲雖然犧牲了30多位戰士，但造成了敵軍1200多人的損失。
打仗哪有不犧牲的？劉鈞他們要做的，就是以最小的代價給敵人造成最大的損失。
“敵人雖然受到損失，但他們不會就此放棄，下一步很快就會向我們發起進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