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霍野?”

意外師弟過分激烈的反應, 沖和瞥向那失去動靜的白玉瓶,“你下手輕些。”楚風終究也是被邢冥所害。

他做了這麼些年掌教,好歹磨鍊出幾分察言觀色的本事, 先前一番供詞,沖和至少信了七分。

正道宗門,素來有護佑一方水土的習慣,邢冥十日前帶弟子離山歷練, 搜尋驅逐附近城鎮村落中殘留的妖魔,所以沖和才敢這般大張旗鼓, 帶著霍野進地牢招魂,鬧出電閃雷鳴的天象來。

如今當務之急, 是如何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 將邢冥召回。

“區區化神期, ”仔細封緊白玉瓶, 霍野瞧出沖和的顧慮, 淡淡,“我親自去抓他便是。”

沖和連連擺手,“哪兒這麼簡單?此事發生的時機太過蹊蹺, 萬一邢冥與妖魔有勾結, 你露面, 豈非白白給幕後之人警示?”

要知道,當日花容被強行押送地牢的罪名, 便是私通外敵,若沒有霍野神兵天降力挽狂瀾,內亂後的青雲門, 定然要互相猜忌軍心渙散,在妖魔的攻勢下節節敗退。

“楚風撐不了多久。”微微蹙眉, 霍野提醒。

因為沖和非常清楚,過去的自己,並未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縱然其中有花容甚少與他親近的緣故,可他這個做師父的,同樣不稱職。

意識到對方又要當甩手掌櫃的沖和直瞪眼,“行啊你小子。”怪不得突然嘴甜,合著是故意給他帶高帽。

“柏長舒呢?你打算拿他怎麼辦?”話鋒一轉,霍野問,“聽信讒言,誤傷同門,此等過錯,師兄莫不是準備徇私?”

後面的音量,卻在霍野彷彿能看透一切的注視下漸漸微弱。

儘管道侶之間應當坦誠,但霍野不希望青年為了自己感到愧疚,更不希望給對方增添無意義的負擔。

沖和頓時覺得肩頭的擔子沉了幾分。

“去吧去吧。”無奈扶額,沖和轉頭望向棺槨裡徹底變成空殼的楚風屍身,緩緩嘆了口氣。

不過,透過楚風瞧見的那些畫面,到底讓霍野的神色略顯陰沉,一路上,無論是負責灑掃的道童,還是各峰奔走的弟子,紛紛敬而遠之。

“那日論劍臺的比試,小師弟著實不必介懷。”

然而,正當沖和以為霍野會耿直地指責自己時,對方卻緩和表情,率先張口道:“我相信師兄。”

招魂是他的選擇,與宋岫無關。

一縷殘魂,再如何精心養護,總會有消散的那天。

“楚風的殘魂便先交由我保管,”敷衍地頷首示意,霍野抬腳踏出牢房,“靜候師兄佳音。”

“你這話什麼意思,”無端品出幾分咄咄逼人的壓迫感,沖和翹起鬍子,“花容也是我的徒弟……”

百餘年的交情,邢冥為何要如此?

三日之後,無論誰要阻攔,他都會捉回邢冥,讓對方跪在紫霄峰的正殿廣場上,給自家道侶一個交代。

太瞭解這人打定主意後的倔脾氣,沖和只得點頭,“那就三日。”

霍野卻答:“最多三日。”

對於這個問題,霍野倒沒多少好奇,待思過崖外的劫雲散去,他才換去沾染血汙的道袍,並召來水鏡仔細檢查,確認未留任何破綻。

“放心,引蛇出洞這招,師兄用過許多次,”胸有成竹,沖和道,“我會故意放出些風聲出去,說有人擅闖思過崖、妄動楚風屍身被攔,真假摻半,邢冥若心中有鬼,定然要迅速歸山。”

待明月峰陣法大開,完全吞沒男人的身形,遠遠地,才有人小聲,“看來劍尊生性如此,並非刻意針對誰。”

執法堂罰跪數日,白羽暗覺丟臉,近來都沒在熱鬧處露面,剛剛出任務回來,卻又撞上了霍野。

這讓他瞬間收斂笑意。

因此,才有了周遭同門七嘴八舌的寬慰。

“可為著只兔子,居然叫小師弟罰跪,”不服氣地,一名年輕弟子嘀咕,“假如大師兄在,哪會叫小師弟受此等委屈。”

另一名女修則道:“聽聞那白兔昏迷數日,險些沒救回來,畢竟是在和小師弟的比試中受傷,劍尊難免遷怒。”

受傷?

白羽暗暗咬緊齒關,明明是自己被踹落佩劍,丟了顏面,那兔子身形小巧又靈活至極,全程一根毫毛都沒掉,與他何干?

但,或許是劍尊威名震懾,又或許是那白兔玉雪可愛的外表起了效,這一次,輿論並未全然倒向白羽,反倒有人暗中議論他偷雞不成蝕把米,上趕著討好霍野,卻被對方拒之門外。

恰逢柏長舒一意孤行去尋花容,白羽心中愈發委屈,尤其是聽到周圍人的話題、正漸漸轉向怎樣討白兔喜歡。

“靈寵罷了,”冷冷盯著那四季長春的明月峰,他忽地張口,“說不定又是隻禍亂山門的妖物。”

大概是這話講得太突兀也太認真,小師弟冰冷森然的聲線亦陌生至極,細碎的閒聊陡然一靜,眾人難掩詫異地抬眼。

他們當然清楚白羽指的是誰。

可花容事發後,對方一直替前者開脫,只稱師兄,從未叫過“妖物”“叛徒”,冷不丁轉變態度,反而顯得古怪,聽得人不適。

白羽也被自己嚇了一跳,想到杳無音信的柏長舒,又嘴硬,“難道我說錯了嗎?”

“沒有沒有,”軟和語調,先前替白羽抱不平的年輕弟子接話,“這次任務也多虧了小師弟,今夜可要好好謝你一番。”

心煩意亂,白羽懨懨地嗯了聲。

後面幾人的表情卻稍顯複雜:小師弟氣運滔天是沒錯,但此行自己也盡了全力,絕非坐享其成的累贅。

怎麼講得好像他們在撿便宜一般?

關鍵是,白羽竟然還應了下來。

即使他們能瞧出,對方此刻有些走神,可誰能保證,小師弟不是在走神的情況下才坦露了真心?

習慣被眾星捧月的白羽卻沒發覺異樣。

他自小受寵,輕易就能討人喜歡,被嬌慣久了,對負面情緒的感知也遲鈍。

一隻兔子有什麼稀奇,能得意幾日,記起數月前匆匆瞥見的火紅,白羽暗暗想,花容那樣漂亮的狐狸,不還是被整個青雲門排斥?

“阿嚏。”

明月峰,霍野臥房內,宋岫輕輕摸了下發癢的鼻尖。

彼此是十成十的“表面夫夫”,他平時很少來這邊,偏偏今天不知怎麼,霍野才離山兩個時辰,他便開始想念對方身上那股清冽的淡香。

懷疑自己是被霍野餵了幾次血,勾出六世界妖修的天性,青天白日地犯饞,宋岫短暫糾結兩秒,到底離開暖閣,摸進山腰的院子。

他向來不是輕易委屈自己的人。

【所以,這就是你準備偷拿霍野衣服的理由?】見自家宿主急三火四地翻箱倒櫃,4404沒忍住吐槽,【……怎麼跟omega似的?】

修行之人無需睡眠,且霍野格外勤勉,整間臥房,除了桌椅茶具和宋岫枕過的被褥,僅剩幾個裝著書簡的竹籠。

【呸呸呸,】準確將自己動過的物件復位,一無所獲的宋岫躡手躡腳開溜,【比喻也不能太放飛。】

誰料,下一秒,自認為行事天衣無縫的他,便正正對上了推門而入的院子主人。

4404飛快甩鍋,【是你讓我關監控。】鬧著要期待驚喜。

這下“驚喜”真的來了。

望著明顯剛從自己臥房走出的青年,霍野確實略感意外。

他倒未懷疑對方抱有惡意,妄圖盜取青雲門機密、或對自己使壞,只是單純的驚訝,驚訝宋岫願意離開暖閣來自己的院子。

一夕荒唐後,每每變作人形,青年總會心照不宣地,和他一同拉開彼此的距離。

今晨的拭汗已算失態。

但沒等霍野詢問宋岫遇到何等難處、才會主動尋自己,藏在他袖中的白玉瓶就劇烈掙動起來。

——魂魄不受肉身限制,白玉瓶又非專職禁錮的法器,“神識”探出,楚風自然能“看清”院中青年的長相。

低低地,4404咦了聲,【他撞鬼啦?】身上怎麼多了道魂兒?

“等急了?”出於某種自己也難分清的心思,霍野嚥下原本試探青年來意的言辭,按緊白玉瓶,“天生異象,便被師兄留著多呆了些時辰。”

宋岫眨眨眼:出門一趟,這人怎地莫名轉了性?

彷彿他們當真是親厚恩愛的道侶般。

恰巧自己正苦惱怎麼把私闖臥房的事情含糊帶過,宋岫果斷放棄拆臺,配合道:“現已解決了?”

霍野頷首。

道侶氣運相連,他早已做好打算,待真相大白、養好青年的身子,就斬斷彼此的緣分,免得殃及無辜。

此時瞧見對方眸中的關切,霍野卻隱隱生出些動搖。

“可有哪裡不舒服?”緩步上前,他熟練撈起青年手腕,拂開衣袖,探進一縷靈氣,“無需對我隱瞞。”

宋岫再次嗅到了那股好聞的味道。

偏偏他的犬齒並沒有如預想中泛癢,甚至倍感心安,鬼使神差地,宋岫湊近霍野頸側,仰起臉,撒嬌似的蹭了蹭。

“哪裡都很好,”鴉睫享受地輕攏,青年喃喃,“劍尊能否將這香分我一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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