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師尊他只想飛昇(二十一)

清虛的劍氣已經斬到了跟前,可是衛泱連動都沒動。

周圍一片喧囂,不斷有人朝著這裡湧來,試圖將這個混入試劍大會的魔族誅於劍下。

衛泱隔著人群望著南渡,裹在月白長袍下的修長身體,漂亮的面孔,和那始終平靜清冷的雙眼。

南涯似乎在他身邊說了什麼,南渡終於站起了身。

隨後——抬手喚出了月照。

那把長劍穿透胸膛的感覺現在還歷歷在目,衛泱的手指緊緊地掐進掌心,任由清虛提劍朝著自己斬開。

如果一定要這樣才可以結束的話,那麼他寧願是其他任何人。

只要不是南渡。

只要……別是南渡。

【而且……衛泱暴露魔族身份之後,接下來的劇情是什麼來著?】

衛泱的手指顫了顫,卻也清楚這個東西多留在南渡身體裡一秒他就要多受一份苦,努力穩住心神,將南渡整個人抱坐到自己腿上,一隻手扶住他的肩,嘴唇卻貼上南渡的耳垂:“為什麼救我,師尊?”

“師——”

354:【當然是他回到魔族坐上魔尊最後一統三界啊。】

“還是說,”衛泱指骨用力,明明是自己先動了心,還要倒打一耙,“師尊其實……喜歡我?”

可衛泱心裡更清楚,這絕無可能是清源自己。

原本喊打喊殺的眾人因為這個猜測絆住了腳步,連衛泱自己都低頭望向了手中的摺扇。

他手中的摺扇!

可是清虛的劍即將從衛泱脖頸處滑過的時候,突然被一股大力給擋住了,即便他用力地鬍鬚都繃緊,既然無法再前進一步。

劍風掃過他的頸側,南渡依然冷漠地站在高臺上,衛泱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衛泱沒有動,哪怕孤城閉只能用一次,他依然提劍固執地前行,試圖從一片茫然中找出那道身影,直到乾燥溫暖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

衛泱的視線還沒轉到臺上,周圍突然起了一陣大霧,不知是誰放的,濃厚的白霧蓋住了會場,半米之外已經辨不清人影,以為是魔頭想逃,不斷有人提劍尋找著衛泱,混亂之中,有人將一個傳送符遞到了衛泱的手中。

【這就對了,】南渡笑了笑,【所以我這個時候,不能有戰力。】

“難道是清源長老出關了?!”

“孤城閉,他怎麼會孤城閉?”

溫熱的胸膛貼上了他的脊背,南渡擋在了衛泱身後。

“跟我走。”南渡說。

扇上的山水畫像是活了一樣,山川移位,江水倒流,衛泱面前憑空出現一堵透明水牆,巨大的氣浪將清虛瞬間擋了回去,牆體卻在那一瞬間是收攏合十,像一間屋子,將衛泱嚴絲合縫地護在了裡面。

但他慘白的臉色,微蹙的眉頭,還有流著血的脊背,哪一個看起來也不是沒事的樣子,衛泱正要講話,南渡忽然

伸手封住了自己和他身上的幾處大穴:“試劍大會門派眾多,其中不乏追蹤術的佼佼者,我們得先隱匿氣息。”

“師尊!”衛泱趕緊把人抱過來,南渡左側肩胛骨上插著一支斷箭,箭頭深可見骨,傷口處正在不斷地滲出血。

衛泱的手指按到斷箭的根部,南渡咬緊下唇,衛泱卻不肯就此放過他,他一邊問,一邊輕輕地舔舐著南渡的耳垂一邊問:“你不怕別人知道你和一個魔族廝混在一起嗎?”

他們一魔一仙,實在太過明顯,南渡不可能脫離山中陣法走太遠,很快就會被追上,所以這個時候,封住靈力,將自己藏於鬧市百姓裡,是最穩妥的辦法。

【宿主,】354氣勢洶洶,【剛剛的逃生軌道是經過本系統精密計算的,不可能會出問題。】

衛泱立刻起身去檢視南渡的狀況,伸手卻摸到背後一片血腥潮溼,眼眶瞬間紅了:“師尊,你怎麼樣?”

衛泱睜開眼,這種力量並不是之前的天雷,而是……

數十張傳送符飛舞起來,南渡提劍一劈,月照劃出一道霜雪長路,守山大陣跟著裂出一道縫隙,陣法觸動,無數箭矢朝著他們飛來。

但是……沒了修為護體,南渡後背的疼痛瞬間變得深入骨髓,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但是清源十幾年沒有收過徒弟,怎麼可能……

“快走。”他的身後傳來了林松的聲音。

開了,只是碰巧今天天氣炎熱,即便是高等級修士也不可能在主人不知的情況下探囊取物,能讓衛泱一無所知接觸到這把摺扇的人,只有與之朝夕相處的……

“沈夫人去世之後,清源長老近二十年未收過徒,怎麼會……”

“無事,”南渡衝著衛泱搖了搖頭,示意他放低聲音,“不用驚慌。”

“這乃是清源長老的絕學,長老不是閉關數年了嗎?”

衛泱總覺得帶著這個有過分懷念故人之嫌,自打確認喜歡南渡之後已經許久不

【我知道,】南渡道,【誰讓你們前幾個執行者都給孩子整出心理陰影了,我不受點傷,怎麼打消他的疑慮。】

“幫幫我……”南渡的額頭已經被冷汗打溼,整個人靠在衛泱懷裡,“幫我……拔出來。”

這是……孤城閉!

衛泱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著那些羽箭像是無數兇猛的惡犬朝著他們追來,而他被人牢牢地扣在懷裡,白光一閃而過,他與南渡墜落到一處廢棄小院。

“師尊!”

這把扇子之前確實是孤城閉的載體,但那是十多年前沈沅做的,孤城閉只有清源的親傳弟子會……也就是沈沅的母親,現下沈沅母子早已去世,再者,孤城閉最多抵禦與施術者同等級的攻擊,而據他所知,清虛已經是大乘期。

言下之意,南渡挨這一箭完全是自找的。

南渡身子一顫,就被他更緊地箍在懷裡,輕輕地磨著他耳尖的一點軟.肉:“師尊想和我合籍嗎,嗯?”

“你……”

南渡剛出口了一個字,衛泱就繃緊指腹,猛地將箭矢拔了出來,隨後迅速將備好的止血藥草敷上去。

動作一氣呵成,快到南渡甚至還沒從剛剛的猶疑和慍怒中回過神來:“你剛剛……”

衛泱像是故意要知道答案:“剛剛怎麼了?”

“剛剛,謝謝你。”南渡道,好像他只是為了給自己拔箭的時候轉移注意力,故意這麼說的。

“但是我明明問了問題,”衛泱依然不肯就此放棄,又問了一遍,“師尊,你為什麼要救我?”

南渡道:“因為你是我徒弟。”

衛泱垂眸,剛剛拔出箭矢的傷口還牽連著嫩.肉,在南渡白皙的脊背上留下暗紅色的血跡,以前不是沒有人在這個時候試圖用苦肉計救他,但衛泱從未有一次如同現在這樣感

到心疼與難過。

衛泱的手指幫南渡纏著紗布,聲音很低:“但是我不想只做你徒弟。”

南渡頓了頓,卻選擇略過了這個話題:“我們今日怕是得在這裡住一晚。”

外面現在估計全是抓衛泱的人,出門無異於自投羅網,衛泱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看著南渡肩上的傷:“要不……你先回去吧,師尊。”

南渡轉頭看他,衛泱立刻解釋:“我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只是你和我在一起……”

“那你呢?”南渡問,“你去哪裡?”

“我……”衛泱沉默了一下,事實上他確實沒什麼地方可以去,天蒼山肯定是回不去了,衛家沒了十幾年,按照劇情他應該去魔教平叛隨後坐上魔尊。

但是衛泱對這些實在沒興趣,那位置坐著就是個全年無休的班,再說……一旦他成了魔尊,與南渡,修真界光風霽月的容華仙君,怕是更無可能了。

“我明日找個機會出城好了,”衛泱道,“我母親還有一位兄弟,也就是我舅舅,正巧就在隔壁的禹州城,明日我便去尋他。”

衛泱連他媽姓什麼都不知道,哪來的舅舅?

果然是不逼一下就完全不會動的性格,指望他自己去老老實實當魔尊是不可能了,南渡略一點頭,像是信了他這番話:“明日我送你出城。”

“不用,師尊我……”

可南渡向來只習慣發號施令,並沒有要與衛泱商量的意思,垂眸望了眼他垂在身上的手掌:“手給我。”

衛泱的手上還留著他問靈石灼燙的傷,手背上薄薄的面板已經起了好幾個泡,整隻手盡數變成薄粉色,還好因為南渡體弱,衛泱早早備好了各種藥。

南渡取了一點燙傷膏揉開,輕輕地塗在衛泱的手背上,他的指尖有一些涼,像細膩的玉,動作很認真,長長的睫毛低垂著。

兩人都帶著傷,也真是狼狽,衛泱笑了笑,油然而生一種和南渡一起逃亡的感覺,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二人,他輕聲道:“師尊,我是魔,你不會害怕嗎?”

“為什麼會害怕?”南渡的語氣有些疑惑。

“我修自在道,衛泱,”南渡抬起眼睛看他,“你是仙是魔,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分別。”

自在隨心,所以……他想救他,也只是出於本心。

換句話說,南渡打心眼裡想要護著他。

自打南渡護著他,衛泱的心臟就彷彿被浸泡在酸甜的汁水裡,現下晃一晃,連那點酸也不見了。之前關於摺扇的疑慮和其他執行者的行為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衛泱勾起唇角,俯身去吻南渡。

他咬著南渡的嘴唇,手指順著南渡的腰向下揉:“別的徒弟可不會對他們師尊做這種事。”

“你身上有傷,今天就只給一次,”衛泱惦記著南渡三天必須上次床的事,將人抱到收拾好的床鋪上,在他額頭親了一下,“等我安頓好了,就回來找師尊。”

南渡點頭,結果身下一空,就被衛泱舉起放在自己的腹部:“躺著會壓到傷口,今天師尊自己來吧,好嗎?”

小兔崽子。

衛泱確實是認真的建議,若非是怕自己無法及時趕回,也不至於在南渡受了傷的時候還這麼禽獸,可南渡卻起了點逗小孩的心思。

他故意裝作沒有力氣的樣子,動了兩下便要歇一會兒,進到一半便停住,卻又體力不支地重重坐下去。

衛泱被折磨得快要發瘋,額頭上青筋迭起,連那處都充了血,南渡驚訝於他在這個時候的耐力,即便是眼睛都紅了,聲音還是溫柔的:“嗯……沒事兒,師尊,輕一點,不要碰到傷口。”

“好了,好了……師尊……”

“乖,歇一歇……”

“給我……”

衛泱抱著南渡去清洗了一遍,廢棄的小院本就不大,衛泱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只是將儲物袋裡準備的衣服全蓋在南渡身上將人裹起來。

可即便他已經如此小心翼翼,第二天早上一醒,衛泱伸手去探南渡的額頭——南渡發燒了。

大機率是傷口感染,南渡本就體弱,沒了修為就更甚,衛泱皺起眉:“師尊?”

這樣下去不行,衛泱把南渡叫起來:“我們得去趟醫館。”

“不行,外面都是人,我們……”

“別擔心。”衛泱捏了捏他的手,從儲物袋裡拿出兩頂斗笠,一人一個戴上了。

南渡懷疑衛泱那個儲物袋簡直是個百寶箱:“你哪來的?”

然是為帶南渡去畫舫聽曲兒的時候準備的,衛泱的清單裡有一萬種哄南渡開心的方法。

“林師兄送我的,他聽說書的時候用。”

衛泱信口胡謅,拉著南渡往外走,結果剛穿過一條街,忽然有人疾呼:“救命啊!”

“救命!!!”

“快跑啊!!救命!!!”

“那,那不是神君廟裡石獅子嗎,怎麼會跑出來了?!”

“朝著這邊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快跑!!!!”

南渡回過頭,看到一個兩米高的巨大石獅正朝著這裡衝來,那石獅彷彿是有了生命,速度極快,一腳踩碎一個早餐攤,熱騰騰的包子滾了一地。

石獅眼看就要來到這條街,衛泱和南渡確實可以輕鬆避過,但是……有人踩了包子滑倒,獅子巨柱一般的腳眼看就要踩上去。

南渡閉了下眼,伸手喚出了月照。

封印一開,磅礴的靈力像是拍岸的霜雪一般席捲而去,石獅轟然而碎,白衣仙人從天而降,劍影翻飛,碎裂的石塊化為粉末紛紛而下,好像迎神的一場雪。

“神仙!”

“仙人來救我們了!”

“他和殿裡的神君像一模一樣!是神君,神君顯靈了!”

南渡眉頭一皺,然而比百姓更快的是眾派的弟子,這麼大的動靜,街角很快一抹制服閃過,醫館是去不成了,南渡拉起衛泱的手往一旁林子奔去:“走!”

“奇怪,剛剛是往這裡來了?”

“那群人不是說見到了一個很漂亮的神仙嗎,月白長袍霜雪劍,這不就是容華仙君嗎?”

“那那個魔頭跟他在一起?”

“演武臺上突然起了霧,容華仙君就跟著衛泱一起不見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要是容華仙君真的動了惻隱之心,幫衛泱逃跑……”

“私藏魔頭,公然與眾派為敵,”是邱澤的聲音,“按律,應當褫奪仙君封號,廢去修為,釘十二根透骨釘。”

草叢裡突然動了動,南渡立刻按住了衛泱,衝他搖了搖頭。

他們緊貼在一起,衛泱能夠感受到南渡越來越燙的體溫和燒得有些紅暈的臉龐,怕南渡的傷口裂開,一隻手小心地扶著他的

肩。

衛泱現在當然可以出去解決了邱澤他們,但他們都是浮明山的弟子,師門給的法器不在少數,一旦出事,清虛他們估計會立刻趕過來。

衛泱還沒有護著南渡與眾派為敵全身而退的本事。

他居然開始痛恨自己現在的無能。

他不會死,可他不能保證南渡不會,他不能保證南渡萬一出了什麼事,下一次再面對的是不是什麼新的任務者。

至少在他二十歲之前,他絕不會讓南渡在自己面前有事。

衛泱覺得也許這就是宿命和輪迴,他明明已經盡全力避開,明明這一次的南渡沒有做出那樣的選擇,可是試劍大會上突然出現的問靈石,還有剛才暴動的石獅子,好像一切都在將他往那個既定的方向推。

衛泱閉了閉眼睛。

腳步聲漸遠,南渡起身想要向前,卻被帶著換了個方向:“這邊。”

左右林子裡也不熟悉,南渡只好跟著衛泱走,結果剛轉個彎,卻發現前面是一處斷崖。

“快,換條路。”

南渡轉身要走,衛泱卻沒動:“就到這裡吧,師尊。”

“你看,太陽出來了。”

南渡回過頭,看著晨曦透過薄霧,灑落到衛泱的眉眼上,少年英挺的面容在那一刻變得雋永,好像悲傷的神明:“其實在溪水邊躺著看的話會更漂亮,那裡有一樹山茶花。”

“或者是晚上,夜裡的星空很美,就是蟲蟻有點多,會在傷口上爬來爬去,可能覺得是個死人。”

“正午就不太好了,太陽很毒,傷口的血流盡了就會變得乾裂,有時候還會下雨。”

衛泱緩慢地說著這些語無倫次的話,直到朝陽盡數穿透雲層,才定定地望向南渡:“師尊,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他笑了笑:“這裡,我來過九十八次。”

“今天是第九十九次。”衛泱道,“謝謝你陪我看日出。”

他說著,忽然俯身吻了下南渡的唇角,那是個比以往都要輕柔溫暖的吻,彷彿跟著被晨曦鍍上了柔軟的金色。

“我喜歡你,師尊。”

南渡瞪大眼睛,手裡卻被塞了一把長劍,在邱澤他們的身影從林中出現的那一刻,衛泱猛地握住了南渡的手腕,將逐光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我不會死的,別害怕,師尊。”長劍盡數沒入,衛泱貼在南渡的耳邊,“等我回來。”

他說完這話,腳尖忽然後退一步,張開雙臂跌進了茫茫晨光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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