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導演他是偏執怪(三十)

“各單位注意,第十三場第七幕,action!”

跟焦鏡頭緩緩推了上去,寂靜的夜晚,兩人相互依偎著坐在柔軟的地毯上,旁邊是躍動著的篝火,從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整片森林裡飛舞著的螢火蟲,高大的榆樹下,植物攀援著生長。

樹屋像是在叢林的心臟剖開一扇窗戶,所有的律動與繁盛都在此處交匯。自然的心跳讓人類為之震顫,沒有人會不折服於眼前的美景。

特別是對於一對相戀的情侶來說。

長髮男人輕輕倚在短髮那人的身上,指尖勾勒著星空的形狀,眼角帶著溫柔的笑:“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嗎?”

如果有人從窗外拍下這一幕,應該是足夠登上報紙的美好畫面。

可當你真的把鏡頭推上去,就會發現那些窗欞邊緣全都是一格格的畫素點,螢火和叢林不過是動畫生成的模擬場景,真正的自然早就被人類的野心吞噬殆盡,外面剩下的只有充滿放射塵和酸雨的大地。

所有的美好都像是虛幻的泡沫,根本經不起任何推敲,包括男人現在所倚靠著的——所謂的愛人。

那是他定製的仿生機器人。

“別這樣,”仿生人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懷抱,倏而又抬起頭,依然在笑著,“親愛的,你很想我不是嗎?”

他的表情冷冷的,和剛剛在慾海裡沉浮的人完全不同,與黎澤的尷尬拘謹相比,彷彿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這遍很不錯哎,小黎真是進步多了。”副導稱讚道。

仿生人,或者說拍攝中的黎澤死死地按著南渡的手腕:“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我那麼努力,難道只是因為我不是人類,就沒有任何愛的權利嗎?我們兩個,到底誰的心臟才是石頭做的?”

“不要怕,主人。”他貼在他的耳邊,像大海完全淹沒小船,“我會讓你和那天一樣快樂的。”

“那你帶我回來幹什麼?”仿生人喊道,“那你帶我回來幹什麼?”

“不,不要!”人類看著愛人的面孔,卻在大喊,“停下,70,終止程序!”

可是他的動作並沒有就此停下,像是完全失控了一樣,人類的臉上終於開始露出驚恐的表情,猛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的聲音因為電流而變得磁性蠱惑:“我回來了。”

仿生人被這個動作激怒,一把按住人類的手腕,將其撲倒在了地上。

“主人是在找這個嗎?”

南渡迅速披上衣服準備往下走,突然發現他的裝扮上的長髮還沒黎澤攥在手裡,於是回頭看了他一眼。

*

“好!卡!”

虛假的泡沫砰的一聲就被震碎了。

“你說……要在自然的懷抱裡釋放欲.望。”

啪!

人類用力推開了他,仿生人的機械關節發出清脆的聲響,像

是一首曲子裡徒然變調的音符。

“記得,”仿生人的手指輕輕地繞著他的頭髮,“螢,這是你的名字。”

副導終於喊了停,黎澤長長出了一口氣,將自己從南渡身上扯下來。

移植了愛人所有的記憶,但只會機械模仿儲存,和窗外一樣劣質又虛假的夢幻泡沫。

黎澤眼眶微紅,很難說一個仿生人是不是會有眼淚,但是誰也沒有打斷他,樹屋的場景由靜謐的森林轉成了波濤洶湧的大海,黎澤傾身吻住了南渡。

家裡的機器全都在那一刻報廢,連自動報警裝置都沒有觸發,仿生人壓著人類,像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又或者說,超出了之前的程式設定有了自主的思想。

仿生人握著他的手放在腰窩的凹陷處,輕輕地按了下去。

可是仿生人並沒有就此頓在那裡,他乖巧的,溫柔的臉上開始露出一種疑惑又病態的笑來:“主人想要做什麼,像上次一樣,把我關機了送回修理廠嗎?”

他這回總算沒錯詞,免除了被踹下床的命運,黎澤拍了拍胸脯,慶幸有散落的衣物可以遮住他的尷尬反應,於是又往裡縮了縮。

他英俊的臉上露出懷念的神情,垂眸看著懷裡安靜的人類:“還記得我們都做了什麼嗎,親愛的?”

“是我哪裡做的不夠好嗎?”長髮在他的手指間繞成結,和之前戀人喜歡做的動作一模一樣,仿生人用一隻手挑起他的下巴,“主人,我這麼聽話,你怎麼捨得呢?”

咔嚓。

仿生人微微垂下頭,爐火將他半張臉映出深邃的側影,那雙眸子專注又深情,就在即將吻下去的時候——

但男人是個可笑的人類,依然需要這種舊世紀的精神鴉.片來麻痺自己,他故意把長髮纏在仿生人的手指上,像之前對戀人做的那樣:“你還記得的吧,就在這裡。”

“您會快樂的,對嗎?”

“我們那時候在這裡……很快樂。”

“或者乾脆,將我報廢了再換一個?”

“我沒有,別生氣,”人類試圖安撫他,“我怎麼會把你扔掉呢。”

“主人這個時候還在想著這個嗎?”仿生人憤怒道,“陪了你那麼久的人是我,每天哄你開心跟你散步的人也是我!我可以允許你把我當成他,可是你連這個這樣都不願意嗎?”

他試圖哄著,一隻手圈住了他的腰,完全信賴的樣子,手指卻不斷試圖去夠強制關停的開關。

家政機器人試圖上前,被仿生人冷冷地瞪了一眼:“滾!”

“聲音,姿勢,溫度,大小……”黎澤輕輕地笑道,“無論您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的。”

他的動作比波浪還要洶湧急切,南渡感覺到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隻被浪濤託舉著的小船,黎澤在扯他的衣服,船上的桅杆搖搖晃晃。

仿生人說著,重新朝著人類靠近一步,手指捻起他的一縷長髮,虔誠地吻了一下:“我們以後也會很快樂的,親愛的。”

“你說的這是你搭建的第一個童話場景,概不對外售出,只給我一個人看。”

“別動,給我看一下。”

是啊,南渡不是一直都是這樣。

黎澤想起自己剛剛的臺詞,覺得南渡簡直比那個沒良心的人類還要可惡,他不會去紀念死去的愛人,他甚至……不會去愛一個人。

黎澤看著南渡走到監視器面前,跟副導討論著拍攝,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南導……”副導欲言又止,“你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啊?”

黎澤立刻抬起了頭。

“沒有,”南渡冷冷地望向副導,“你這是巴不得我倒下了你好上位?”

“當然不是,”副導立刻澄清,又一臉為難地指了指南渡,“可是……你的衣服……”

黎澤跟著

低頭一看,才發現南渡把衣服穿成他的了,甚至連鞋子都是。

南渡比他要瘦,風衣鬆鬆垮垮披在身上,寬大的衣袖連手指都嚴實地包裹住,下襬卻露出一串伶仃的腳腕。

這樣不倫不類的搭配和穿著,對平時過分注重儀容儀表的大導演來說簡直是絕對不會犯的致命錯誤,更何況南渡穿的還是別人的衣服。

他平時可是有潔癖加強迫症的。

“咳咳咳,”南渡尷尬地別過頭去,隨即又冷冷地瞪了副導一眼。

“對不起對不起,”副導被那一眼看得遍體生寒,連連告罪,“那什麼我們就先走了,今天的戲也差不多了,你們先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往常南渡出現這個表情的時候片場必有人要遭殃,周圍人跑得飛快,不到兩分鐘就只剩下了一臉傻笑的黎澤。

【宿主,你穿錯了件衣服他為什麼笑得像只發倩的薩摩耶一樣,】354是看著南渡故意伸手拿的,十分不解,【而且穿的還是他的衣服,正常人不應該感覺到不舒服嗎?】

【回去多看點愛情心理學吧寶貝兒。】

南渡在心裡笑了一聲,那張臉上確實延續了剛剛對副導的死亡表情,冷著臉打量了黎澤一眼。

那模樣很明顯——你怎麼還不走?

但是黎澤絲毫沒有像副導一樣感到恐懼,反而覺得南渡現在故作生氣的傲嬌樣子可愛極了。

果然他也會在意的對嗎,果然不是毫無反應的對嗎,黎澤暗暗竊喜,覺得自己已經牢牢把握了南渡的心理,在南渡走過來趕他之前立刻開口道:“南導,剛剛的戲好像有一個鏡頭不太對。”

南渡果然嚴肅起來,連身上的衣服都顧不得了:“哪裡?”

“就是,就是……”黎澤咳了一下,偏過頭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剛剛接吻的那個地方,我臉紅了。”

“我覺得他在當時的情況下不應該臉紅才對,更何況人設還是一個ai。”

“有道理,”南渡思索了一下,“不過生理反應你也剋制不了,等會兒讓化妝師給你多塗點粉底再補一個鏡頭吧。”

誰說要塗粉底液啊!

黎澤立刻又道:“可是我耳朵也紅了。”

南渡:“那給你耳朵

也塗點?”

“這樣會不太自然吧,耳廓和耳垂的顏色本來就不太一樣。”

南渡挑眉:“那你說怎麼辦?”

“要不……”黎澤帶著那堆衣服往前來了一步,黎澤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找到了什麼好辦法,“我們多練習幾次,等我脫敏了就好了!”

“練習接吻?”

“嗯。”黎澤循循善誘,“這是很關鍵的鏡頭不是嗎,南導也不希望片子有疏漏吧。”

有道理,南渡果然俯下`身:“那好吧。”

“那……我開始了?”

南渡點了點頭,睫毛跟著眨了一下,扇子一樣掃在黎澤的心上,他閉上眼,慢慢地吻了上去。

像是還記得南渡當初說他吻技很差的恥辱,黎澤現在進步非常大,沒過一會兒就讓南渡的腰身軟下來,被黎澤接在手裡,將人整個攬在自己懷中。

“現在可以了嗎?”南渡輕輕地喘了一下,眼睛裡像浮了一層水光。

“還,還沒有。”

黎澤指了指自己被法力燻到可以煮雞蛋的耳垂:“它好像……還是不受控制。”

“脫敏肯定要多練習的,”黎澤煞有介事,“要不我們再試一下吧。”

他說著,湊到南渡的唇邊,察覺到他沒有抗拒,於是輕輕地探了進去。

黎澤的節奏掌握得很好,像是在彈一首優美的樂曲,唇舌在交纏中發出舒緩悠長的聲音,室內還播放著剛剛的投影,黎澤在一片螢火中輕輕摩挲南渡的後頸。

如此反覆四五次,南渡徹底軟成了一塊方糖,甜膩膩地待在黎澤的懷裡。

他開口,覺得嘴唇都有些發麻,有些幽怨地看了眼黎澤的耳朵:“還是不行嗎?”

南渡哪有這麼溫柔可人的樣子,黎澤抱著他,尾巴和雙耳不受控地想要往外跑,還好他剛剛跟何璟請教了如何抑制它們的方法。

但南渡的眼睛像是波光瀲灩桃花潭水,連剛剛抱怨的尾音都像是在撒嬌,黎澤的心臟跟著在粼粼波光裡晃動起來,他又將耳朵調熱了點:“好像不行,要不我們還是……”

“要不我們還是直接對症下藥吧。”

南渡說完,直接吻上了他耳垂,舌尖剛剛碰到,立刻小小地嘶了

一聲。

完蛋!不能燙到南渡!

黎澤拼命地開始降溫,結果一不小心過了頭,南渡的口腔從盛夏降到隆冬,差點沒給凍在黎澤耳朵上。

他在短短一瞬裡經歷了火冰二重天,好容易將自己從黎澤耳垂上摘下來,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熱,嘴巴張開輕輕地向外吐著氣,又很快在冬日裡變成了雪白細小的蒸汽。

黎澤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這下……好像是好了。”南渡看了眼他的耳朵。

可不是好了嘛,不僅不紅,甚至都給凍白了。

“嗯,對,對,”黎澤點頭,“那……”

“那我可以休息了嗎?”

難為他想那麼多花招,南渡掃了一眼黎澤被衣服遮住的部分,在心裡笑了一聲。

隨後向下一靠,枕在了黎澤的腿上:“別動,給我靠一下。”

黎澤哪裡敢動,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尊雕塑。

南渡剛剛為了拍戲戴的長髮並沒有摘下,隨著他的呼吸掃在黎澤的腿上,黎澤小聲道:“南導,要不我們還是……”

還是去床上睡吧。

“噓,別說話,”南渡打斷他,眼睛都沒睜,伸手拍了拍黎澤的臉頰,“乖,給我講個故事吧。”

黎澤像是被這一聲乖順了毛,立刻一話不說正襟危坐,甚至主動給自己的腿加熱一下給南渡熱敷頸椎。

還有……講故事?

講什麼故事,黎澤不是從小聽著童話故事長大的小孩,僅有的一點基礎僅僅來自電視上。

他搜腸刮肚了半天,學著戲裡的樣子將南渡的頭髮繞在指尖,注視著他安靜的眉眼,那些原本已經浮現在腦海裡的故事轉了個彎,忽然開口道:“從前,有一隻小狐狸。”

南渡輕輕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

“他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到人間,出現在了繁華的舞會上,被一個人類遇見,他救下了那個人類,從此就愛上了他。”

“雖然那個人類不愛他,但他依然一點一點地期盼著,像是冬天的雪期盼一場春花。”

“什麼時候冰雪才可以融化呢,小狐狸等啊等,為了跟人類在一起,他連自己尾巴和耳朵都要藏起來,小狐狸幾乎快要被

凍壞了。”

“好老套的故事,”南渡笑了下,聲線的震動讓黎澤的腿也跟著酥|麻,“最後那隻狐狸變成泡沫了嗎?”

“沒有。”

黎澤笑了笑,南渡的頭髮在他的手裡打了個結。

如果南渡此刻睜開眼,就應該發現,他現在的表情簡直和剛剛戲裡偏執的仿生人一模一樣。

“小狐狸把春天關進了冬日。”黎澤道,“如果人類只能生活在冰雪覆蓋的冬天,那他就把春天綁過來。”

“他偏要冬日為他盛開,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人魚公主是個笨蛋,但是狐狸不會,他是多麼狡猾聰明的動物,上岸了就要把人類也一起帶回洞穴。

“後來……小狐狸和人類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黎澤的故事講完了,南渡的呼吸很平穩,看起來已經睡著了,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結尾。

黎澤皺起眉,他發覺南渡最近很容易犯困,分明自己在他家裡的時候還沒有這麼疲憊。

想來是最近拍戲太累了……黎澤摸了摸他眼下的青黑,決定等會兒跟副導說少趕一點進度。

反正投的也是何璟的錢,著什麼急。

黎澤的尾巴伸出來,將南渡整個人溫柔地裹住,因為沒有開尾的緣故,他的尾巴比一般狐狸要大且蓬鬆得多。

黎澤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尾尖,又俯身吻了下南渡的額頭:“睡吧。”

“等你醒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

*

但是黎澤並沒等到南渡醒來。

他只是和副導說會兒話的功夫,微博上就憑空多出了幾條熱搜。

為首的,也是熱度最高的那個,是非常簡單的兩個人名——

#阮之柔南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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